谢燕从小就是个非常老成的孩子,村民眼中的“小大人”,几乎从来没见他哭闹过,可是今天谢燕从山上跑下来之后,衣衫不整失魂落魄,大人们刚拉住他,他就哭得稀里哗啦,泪水几乎把脸都洗了一遍。大人们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只会喊:“有鬼有鬼!”最后喊得筋疲力尽,于是也昏了过去。
如果是其他的小孩儿这样喊,大人肯定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是看走了眼,但是谢燕就不一样了,村民们无法想象谢燕这样的小大人也会开玩笑,更何况谢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吓昏过去的孩子。再加上,谢家村常年受海妖侵袭,对灵异妖怪之事早已司空见惯,所以村民们对此事都很慎重,立刻组织全村壮劳力上山搜寻,很快就找到了昏倒在林中的谢雨和谢英。
因为此次惊吓实在是太过严重,谢燕、谢雨昏迷后都开始发烧、说胡话,醒来后目光呆滞,四肢无力,起不了床也认不了人。爹娘一看,这是被吓丢了魂啊,于是便翻过大山,把邻村一位会“压惊”、“喊魂”的老婆婆请了过来。
老婆婆“压惊”的方式很特别,她没有玩什么跳大神的把戏,来了之后,就拉着孩子的手,用一口黄牙的嘴咬住了孩子的虎口,轻轻地嘬,不一会儿,就吐出了一口吐沫,唾沫里面还含着血丝。
过了一会儿,谢燕、谢雨就恢复了神智,并将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村民们没有怀疑,因为找到谢英的时候,他手里正握着那只诡异的绿色肋骨。村民们很害怕,就把它暂时放在了祠堂当中,用铁狮子压在地里。不过村民们按照两个孩子的指示,上山寻找那个山洞时,发现山洞已经塌了,挖不出其余的骨头了。
可是,老婆婆这一招用在谢英身上,就完全不管用了,别说是恢复神智,谢英连醒都没醒。于是,谢燕、谢雨还有他们的爹娘都哭着求老婆婆给谢英招魂,老婆婆很热情,也很慈祥,更是个爽快人,听说邻村的孩子丢了魂,便立刻翻山越岭过来帮忙,并治好了谢燕、谢雨。但是她看了看谢英的症状,便挥手拒绝:“这孩子不像是丢魂啊,压惊没用,那招魂怕是也没用。”
“有用没用都试试啊。”村民恳求道。
“这个不能乱试的,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你们跟我好好说说。”
于是村民们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并把绿色骨头拿了出来,老婆婆隔了好远便大喊:“好冷,好冷,把那东西放得远一点儿。”
“好好。”村民们把骨头放在桌上,疑惑地问道,“婆婆,您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老身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种骨头。”老婆婆定睛一看,不由得连连点头,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只好猜测道,“按你们说的,这东西有可能是山神的骨头。”
“山神的骨头?”
“是啊,谢英这孩子,怕是把山神的骨头都给拆了。”老婆婆说到这儿,又展开了天马行空的想象,“老身猜测,这几十年来不停地闹海妖,很可能就是山神死了,镇不住海妖了——现在山神骨头也被拆了,只怕海妖以后要闹得更厉害了,罪过罪过啊。”
村民们将信将疑,但也都吓得提心吊胆,毕竟提起海妖,没有人不害怕的,在那庞大的身躯面前,凡人渺小得就跟蚂蚁似的。
“那婆婆,孩子怎么办?”
“这是孩子的劫数,老身帮不了他,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就这样,谢英一躺就是五天,就在村民们想着,这孩子恐怕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第六天,谢英突然睁开了眼睛。
到了第七天,谢英已经恢复了意识,并且能够下床走路了,只是身体还非常虚弱,不能长久地站立。
到了第九天,谢燕见谢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又催着他回私塾上课:“喂,别想着偷懒耍滑,这些天你都耽误多少功课了?”
“不就是少读几天书吗?凭我的记性,随便看看就全记住了。你别管了,我现在大病初愈,还得好好养养,要不然以后留下病根怎么办?”谢英说着,捂着胸口,假装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我看你就是懒。”
“英哥病还没好,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功课落下了,我替他补不就行了?”谢雨出来打圆场,说的话却是偏向谢英的。原来那天山洞遇鬼,谢燕丢下她独自逃跑的事情,她现在还记着账呢。其实并不是谢燕不顾兄妹之情,只不过当时确实吓傻了,否则要是再来一次,他自问肯定不会再丢下妹妹,不过现在解释谢雨也肯定听不进去的,谢燕也心中有愧,不敢再跟谢雨争辩,只能嘟囔两句:“那是他自找的,连山神骨都敢拆……”
“别废话,英哥,我们去上学了,你好好保重。”谢雨说着,便拉着谢燕走了。
这时,谢家大人都出海打渔,孩子们也上私塾去了,除了谢英已经空无一人。谢英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确定谢家兄妹不会再回来的时候,便猛地从床上跃起,并穿好衣裳,几口巴拉完桌上的饭菜,就跑到院子里,将荒废了十天的无名拳法演练了一遍。
其实细看的时候,这套拳法与最初他从骷髅洞里看到的拳法已经不一样了,虽然谢英一直在心里回忆这套拳法,毕竟过了十天,有些遗忘了的招式,他只能在心里进行补全,时间越长越走样。谢英自己都感觉练不下去的时候,就干脆跳过去,比如侧身回旋与挥掌下劈间,本来还有一招名为“雁落平沙”的转圜招式,但谢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所以只好自创一招新的转圜招式,若是行家里手见了,会认出这一招极像“风啸虎出”。
演练了几遍,谢英已经是汗如雨下,心里却有些憋屈,因为连他自己都发现,招式与招式之间的连接很不自然,而且所有的招式都看不出实战价值,换言之,这套拳法即使练上十年,恐怕还是打不过谢燕。
“不能这样,我得想办法,学点有用的招式。”想到这儿,谢英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其实早在病榻上,他就想好了,虽然山神骨只剩下了一段,但或许还是有点神力的,实在不行就再去拜一拜,求山神教自己些有用的新招式。
但只怕自己拆了山神的骨头,山神到现在还不肯原谅自己。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谢英一溜小跑来到了祠堂,半路上还跟几个村民打了招呼。
谢家祠堂里没什么东西,根本不怕有人偷,所以无人看管,只有一把大锁挂在上面。但这锁完全就是个摆设,因为村里人都知道,锁的钥匙就插在大门旁边的砖缝里面。谢英进去后,小心地再把门关上,这才直奔大堂门前左边的铁狮子,他先靠在铁狮子身上,使劲推了推,可是千斤重得铁狮子居然纹丝不动;于是又抱住铁狮子的头,想要让狮子往一边倾斜,自己好从下面取出肋骨,可铁狮子还如稳如泰山。
“这铁狮子到底是谁铸的?分量这么足!不行,我一定要取出这根骨头!”谢英把两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下定了决心,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推,“一二——一二——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可无论谢英怎样努力,铁狮子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根本推不动,其实谢英不知道,这个铁狮子身下有抓地用的利爪,死死地嵌在石头里,哪怕是村中最强壮的男子也推不动,只有合几人之力去抬才能移动铁狮子。而谢英只怪自己力量小,连个狮子都推不动,筋疲力尽后,他终于放弃了希望,靠在铁狮子身上,默默地啜泣起来:“没力气啦,怎样才能练出一把好力气啊,像楚霸王一样,要是能力拔山河——力气,我要力气!”
正这样想着,谢英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排排浮空的文字,模模糊糊地,与前些天练武小人出现地一模一样,谢英连忙瞪大眼睛,越是用力看,那些文字就越清晰,先是道家的一些吐纳功法,接着便是较为高深的导引术,再往后,则是完全看不懂的内力功法。照着那些文字,谢英开始一层层地学下去,本来他根本不懂得什么经络穴位,可练习导引术时,他仿佛能够看到体内的十二经络与奇经八脉,然后很自然地通过呼吸,激发体内的先天真气,在大周天与小周天间循环流转。
“这难道,就是文字上所说的内视?”
内视,也俗称开天眼,虽然在普通百姓那里传得神乎其神,但其实就是内功高手都要掌握的法门,因为只有“开天眼”,才能觉察到体内经络穴位的分布,从而正确地导引真气在体内的运转。这一法门的掌握,一般人需要三至十年的时间,但传说也有百年一遇的天才,三个月便能融会贯通,虽然这法门的学习非常困难,但武林上的名门大派,从小就开始培养他们的弟子,等他们长大之后,除非是真正的废物,或者实在不适合习练内家武功,差不多都能掌握这一技能。而一旦学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武功修炼都将简单地如同一马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