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岑雨奕的逼问下,谢沧行真想扯虎皮拉大旗,胡乱说一个不存在的师父,但是岑雨奕是何许人也?这样的老江湖怎么可能上自己的当?
于是谢沧行只好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说,岑雨奕见状也不客气,夹着谢沧行肩膀的手指更加用力,疼得谢沧行一下子汗流浃背,连声讨饶:“啊——疼疼疼疼疼疼!”
“怕疼就赶紧说。”
“我真的没有师父,哎呀——疼疼疼疼疼!”
“我再问最后一次。”
“大爷,我求您饶了我吧,我只是个不懂事的晚辈,真没骗你,我没有师父——啊!”
“咔嚓——”一声脆响,谢沧行瞬间被巨大的痛苦所吞没,泪水与鼻涕齐飞,疼得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岑雨奕一松开手,谢沧行立刻倒在了芦苇丛中,他像龙虾一样蜷起身子,右手死死地捂着自己断裂得左肩,但是无法忍受的痛苦,还是让他又拼命地挺直了身子,然后再次蜷起身子,以各种奇怪夸张的动作在地上打滚,妄图将痛苦分担到身体其他的部分,结果是越动越痛。
可是,岑雨奕此时,挺直腰杆,抬起脚来,踩在了谢沧行的右臂上:“呵呵,先天真气那么浑厚,但是皮肤软得像豆腐,骨头脆得像麻花,哪儿有师父会这样教徒弟?看来,你真的是没有师父。”
“我——我——”谢沧行说着,又死死地闭上了眼睛,汗水趁机顺着缝隙流入了他的眼眶,“疼啊,救命——”
“你选的这破地方,连个鬼都没有,哪儿会有人来救你?”岑雨奕嘲讽道,然后踩了两下,继续说,“快点,用你的先天功,把骨头给接上,然后排出伤口的淤血,最后削弱自己的触觉,就没那么疼了,你快试试。”
“额,可以吗?”在先天真气的影响下,谢沧行所受的伤痛很容易就消失了,但那种情况很多时候都不是谢沧行有意为之的,而更像是一种本能,岑雨奕这么一说,倒让他灵机一动,于是闭上眼睛,开启自己的内视,引导着先天真气汇聚于断骨处,然后牵引着骨头进行复原。
这次自我疗伤,可让谢沧行遭了老大的罪,原来接骨师父给人接续断手断脚时,讲究的就是一个快狠准,所以过程虽然很痛苦,但也就疼那么一下,可是谢沧行哪里学过接骨啊?所以他一点一点地试,一点一点地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接上了断骨,可是这一过程也疼得他死去活来。
至于排出淤血,削弱触觉,倒是比较容易,完成这一切后,谢沧行感觉肩膀没有那么疼了,尤其是削弱触觉,是他的第一次尝试,以前他只会通过先天真气加强自己的五感,却从来没有反其道而行之过:“原来,还可以这样折腾,不过,为什么你要我先接骨,再削弱触觉,而不是先削弱触觉,再接骨呢?这样不是能减少很多痛苦吗?”
岑雨奕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小子,原来你也不傻啊?哈哈——”
谢沧行是个聪明人,一听此话立刻睁大了眼睛:“你耍我?”说着,便要站起来,这时才意识到,岑雨奕踩着自己的肩膀,根本就起不来。
“虽然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修行之时,如果没有师父在一旁指点,很多东西瞎琢磨一辈子也琢磨不出来。刚才贫道故意让你先接骨后止痛,你居然照做了,忍得了这么大的痛苦,可见还真是没有师父教过你这些。”岑雨奕啧啧说道。
“原来,你是在试探我?”
“小伙子聪明,天赋又好,是块璞玉,就这么浪费掉可惜了。既然你没有师父,那就拜贫道为师如何?”
“呸,谁要拜你这个淫贼为师?”谢沧行狠狠地啐了一口,他的梦想是成为名满天下的大侠,自然不能与邪魔外道为伍。
“呵呵,你可知,贫道在江湖上,只要跺跺脚,整个武林都要一哆嗦。姓俞的那小子给贫道供了那么多黄花大闺女,贫道都没怎么理他。”提起俞镇,岑雨奕似乎十分不屑,然后用极富诱惑的口气地说,“贫道看你好武成痴,只要你拜了贫道,那贫道这一身的绝世武功,就都传授给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跟你们可不是一路人!”谢沧行不知道岑雨奕的来路,但感觉他没有吹牛皮,这些天来,谢沧行一直梦想着能够拜个武艺高强的师父学本事,而岑雨奕绝对是够资格的。若说一点都没动心,那也是扯皮,毕竟岑雨奕的话确实说到了谢沧行的心坎里,他都琢磨了将近一年,都没有琢磨出把先天真气化为武力的方法,这个时候可能就需要一个师父来捅破那层窗户纸,所以他太需要一个师父了。但是,家乡的程旭老师教过他去分辨是非善恶,谢沧行一心为侠,在闯荡江湖的这些天,他谨遵着程旭的教导,恪守礼节、目不斜视、与人为善、勤俭朴素,力求行得正坐得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堕落到与岑雨奕为伍的,因此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岑雨奕的要求。
“哈哈,贫道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贫道想要给的,就没人能拒收!你跟贫道不一路人,那你跟谁一路人,难不成是那些所谓的名满江湖的侠者?呵呵——”岑雨奕说着,鹰爪般的大手扣住谢沧行的脖子,将他像小猫一样从地上拎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谢沧行甩臂、踢腿,想要挣扎,可是身体一旦剧烈运动,肩膀就疼得他泪水直涌,于是连忙老老实实地稳住身子,眼睛一瞟旁边闪着波光的河水,只是大声喊道,“有本事,就把我扔河里!”
“噗通——”
脖子后面猛地一疼,谢沧行便感觉身体脱离了地面,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急速下落,然后撞在了硬邦邦的水面,随即陷入了清冷的河水中。
谢沧行出生在海边,两岁的时候就能在水里游了,五岁的时候就敢硬着一丈高的波涛冲浪,游泳对他来说就像走路一样简单,所以一条小河本来是绝对淹不死他的,但落水之后,他才发现肩骨被踩断,身体稍微动弹一下就疼得受不了,更何况一条腿也被岑雨奕废掉了,因此善泳的本事一点也使不出来。
身体沉在水里面,没办法浮上来,谢沧行赶紧屏住呼吸,轻轻地抽动可用的手脚,试图往上游。没过多久,无法呼吸的谢沧行就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不难受的,逼得他无论如何想要呼吸,结果河水立刻灌进口鼻,呛得他连连咳嗽,肺部疼得就像要爆炸一般。
就在他的痛苦得脑袋一片空白,意识也渐渐消失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拉着他飞出了水面。接着,岑雨奕把他往地上放好,就一脚踩在了谢沧行的肚子上,挤出了他一肚子的水。
“喂,别装死,起来吧——”
“额——算你狠!”谢沧行没想到,说扔河里就扔河里,岑雨奕一点都不含糊,他心里发恨,却不敢再说狠话了。
“你不是让我把你扔河里吗?怎么,要不我再把你扔进去?”岑雨奕笑呵呵地问道。
谢沧行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河边湿润的空气,满脑子都在想脱身之法。
“瞧你那熊样,又怕死又怕疼的,还硬充什么好汉,真是可笑之极。”岑雨奕说着,随手取下一枝芦苇,轻轻地搔着他的脸,“怎么样,贫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跟不跟我学武?”
“呸,我才不会学你这歪门邪道!”谢沧行坚定地说道。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千万别后悔。”岑雨奕说着,伸手抓住了谢沧行的右肩,再次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谢沧行见状连忙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禀住了呼吸,准备着再次落水。
岑雨奕见状,不禁哈哈大笑:“瞧把你吓得,贫道这回不让你呛水,而带你去治伤。”
“治伤?用不着,我自己会去。”谢沧行拒绝道。
但是他的拒绝完全没用,岑雨奕抓着他,一个旱地拔葱,便腾空而起,吓得谢沧行连忙闭上了眼睛,随即,他便感觉自己双脚离地,两边的风呼呼地从耳畔吹过。于是他睁眼一看,立刻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岑雨奕居然带着他,在河面上狂奔。
其实也不算是狂奔,而像是蜻蜓一样,风一样地在河面上飞翔,不时地身体下落,岑雨奕只要蹬腿在水面上轻轻一点,身体就会再次飞起。
“轻功水上漂?”
当初俞镇纵身而起,翻越树墙的时候,谢沧行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其实心中震惊无比,因为仅从轻功上看,俞镇就是他这些天来碰上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高手。而跟岑雨奕比起来,俞镇的轻功步法生硬而笨拙,像一只受了惊而飞上树枝的公鸡;而岑雨奕的步法灵动飘逸,如春燕如蜻蜓,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谢沧行不由得心生羡慕,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这么厉害。
紧接着,岑雨奕再一次点水,似乎多加了把劲,身体飞得更高,离开了水面而落在了芦苇荡上。但他的落脚点不是地面,而是随风招摇的芦苇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