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谢沧行都是一个刚勇倔强、从不低头,并且说到做到的人。当他决定要杀人时,从岑雨奕身边找机会逃跑的念头便消失不见了,他真的开始琢磨,要怎么杀掉岑雨奕了。
放火?下毒?买凶杀人……
一种种方法被想到,又无一例外地被否定。
最终,他发现只有一种方法比较可行。
习武、变强。
其实,谢沧行虽然听了很多关于侠客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故事,但在海妖的肆虐下,他从小就见了那么多生死离别的场面,深知生命的可贵,因此发誓,自己若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定要做个不杀人的大侠,对待凶恶之徒,也要爱护他们,努力劝他们向善,而不是一杀了之。
可是岑雨奕的所作所为,让秉行一诺千金原则的谢沧行决定,背弃自己的誓言。因为像岑雨奕这样的人,或许本质就是反人类的,杀人对他们来说,既是家常便饭,又是自然而然。他们与普通人的关系,就是妖怪与人的关系,生来就势不两立,遇到这种人,只有举起屠刀,才能杀死更多的人。
当岑雨奕发泄完自己的**后,少女也终于气绝身亡了。接着,岑雨奕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把推开少女的尸体,然后穿好衣服,提起桌上的茶壶,将茶水倒了出去,接着走到郎中的尸体跟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食指,于是那根手指的指甲,猛地暴涨出一尺多长!
“你要干什么?”谢沧行下意识地问道,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
“口渴了,喝点儿东西。”岑雨奕说着,便将指甲扎进了郎中的咽喉,还热乎乎的鲜血随即迸溅出来,流进了他手里的茶壶当中。
谢沧行恶心得差点吐出来,但是他刚才没吐,现在自然也不会吐。
大概接了半壶的鲜血,岑雨奕这才收回茶壶,然后对着壶嘴便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血花道人,果然名不虚传,采花、饮血!”谢沧行不阴不阳地说道,口气像极了岑雨奕。
岑雨奕听了这话,便放下茶壶,嘻嘻地笑道:“大家都是修行嘛,你采集天地灵气是为了修行,我采花饮血,也是为了修行。贫道今年六十多了,可是靠着采阴补阳,吸取人血中的精华,现在还能保持三十多岁的模样。哎,这郎中的血虽然没有仙人、道士、和尚、武林高手的血那么好,但是常年与各种药材相伴,品质也算二等,你要不要尝尝?”
说着,岑雨奕已经走到了谢沧行跟前,将血腥扑鼻的“血壶”递到了他跟前。谢沧行的鼻尖抽搐了一下,便厌恶地说道:“拿走!”
“没事儿,喝下去之后,贫道就教你吸人精血的方法,保证你的修为一下子就能上去。你要是再大几岁,就带你去妓院,教你采阴补阳,放心,贫道这一身的本事,全都毫无保留地教你。”岑雨奕拍着胸脯说道。
“哼,这种邪魔武功,我打死也不会学的。”谢沧行冷冷地说道。
岑雨奕无趣地一挥手,便继续喝起血来:“傻瓜。”
谢沧行看着他喝血的样子,忽然想起了村长的话,于是冷笑着问道:“有人跟我说,江湖上要是有坏人无缘无故对你好,那八成就是想要你的命。姓岑的,你急着把武功交给我,不会是想把我当猪一样养肥了,然后好吸我的血啊?”
“哪有哪有?”岑雨奕放下血壶,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装得可一点都不像。”
“贫道真的不打算只喝你的血,光喝你的血那太浪费了,你的肉可以生吃,骨头可以熬汤,五脏六腑还可以用来炼丹,一身的先天真气也能吸走。浑身上下全是宝贝,贫道哪儿舍得光喝你的血呢?”岑雨奕坦诚地说道。
这些话,听得谢沧行一阵恶寒,许久,才哆哆嗦嗦地说道:“你的所作所为,跟妖怪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岑雨奕连忙挺直身体,像是很讨厌别人把自己与妖怪相提并论一样,“有的妖怪不吃人,但是贫道吃人;妖怪不会吃同类,但是贫道会啊。”
“那你就是承认,你比妖怪还坏!”谢沧行激动地说道。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就会以善恶来看人,现在跟你说你也不会懂,我们大人怎么看人的。算了,贫道把后面的房间打理一下,今晚就在这儿住下了。”岑雨奕说着,便往医馆后面走去。
谢沧行的目光随即瞥过那一具具尸体,那凄惨的死状吓得他连忙喊道:“喂,这种地方你也敢住,不怕冤魂索命吗?”
“哈哈,冤魂索命?你忘了贫道的老本行了吧!再说了——”岑雨奕说着,大步走到谢沧行跟前说下,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吓得谢沧行又打了个冷战,生怕他又废了自己另外一个肩膀,“小伙子,其实鬼没有什么好怕的,像贫道的这样的一流高手,神魔自然是对付不了,但是仙妖鬼怪什么的,都能耍上一耍,除非是来了千年鬼王之类的恶鬼,贫道三拳两脚就能打得它们魂飞魄散!”
“你就吹牛吧。”谢沧行怀疑地说道。
“你不信没关系,改天带你去酆都鬼城,让贫道杀两只小鬼给你煮汤喝,你就肯定相信了。”
岑雨奕的本事,究竟杀不杀得了鬼呢?还有,鬼魂是虚无之物,也能拿来煮汤喝吗?
这两个问题,谢沧行想了一晚上,尤其是第一个问题,折金断骨、封人血脉、施展轻功、翻越城墙、灭郎中一家满门,对岑雨奕来说,都是如举手投足间的事情,他肯定还没有暴露出自己的真正实力。那么岑雨奕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是否达到了他所说的,武林一流高手的地步了呢?如果他算一流高手,那么江湖上还有多少一流高手?他们是行得正坐得端的侠客,还是杀人饮血的魔头?
此外,若是岑雨奕真的把小鬼宰了给自己煮汤,自己是绝对不能喝的。毕竟肉身已死,就够可怜的了,要是连魂魄都被煮了汤,那也未免太过可怜了。
当然,谢沧行不喝别人煮的汤,可是他自己却说不定哪一天,也被煮成了肉汤。想到这儿,谢沧行不禁暗暗苦笑。
此后若是刻苦练武,就会越早地被煮成汤;但若是放弃练武,不停地受罪不说,谢家村的乡亲盼不到自己的归来,成为大侠的梦想无法实现,为郎中一家以及此前未来所有被岑雨奕杀死的人的仇,自己也报不了。谢沧行发觉,自己真是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处境当中。
岑雨奕执意要在这血腥的凶宅住下,谢沧行也阻拦不得,但是一闭眼就仿佛看到了郎中一家的冤魂,他怎么可能睡得着,至于修炼内功,更是不可能了,凝神聚气,导引入体内的根本没有天地灵气,只有血气和死气。
总算熬到了天亮,岑雨奕起了床,便取出医馆的药酒,倒进了自己的酒葫芦里面,谢沧行见了不禁问道:“你不是爱喝血吗?怎么又喝起酒来了?”
“喝血是修炼,喝酒——嘿嘿,是享受!”
然后,岑雨奕把剩余的药酒泼了,然后一把火烧了医馆,便带着一瘸一拐的谢沧行离开了这座小城。
“杀人放火,一气呵成,这些事儿你没少干吧?”
“那当然。”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要给郎中一家念经的,你念了吗?”谢沧行问道。
岑雨奕一愣,猛地拍了拍脑袋,后悔不跌地说道:“哎哟,瞧贫道这记性,一不留神就给忘了。要不,咱们再回去一趟?”
“你还敢回去!”谢沧行差点叫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岑雨奕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只要一鼓动,他说不定就真回去了。岑雨奕完全没有什么人性,武功又深不可测,万一回去了,在闹出什么幺蛾子,最后把整个小城都给屠了怎么办?所以他还是说道:“算了,你这道士念的经,我怕人家消受不起。”
“嘿,小子,你竟敢怀疑贫道的专业本领啊?”岑雨奕立刻伸出手,揪住了谢沧行的耳朵,“说话阴阳怪气、没大没小,懂不懂尊老爱幼!”
“疼疼疼疼疼——放开!”谢沧行连连讨饶,让岑雨奕松开了手,他才继续说道,“你要吃我,我还跟你客气出个长幼尊卑来?我呸,告诉你姓岑的假道士,我谢沧行早晚要为民除害,把你碎尸万段!”
“好好好,有志气,那你愿意跟贫道学武功了?”听到谢沧行立志要杀自己,岑雨奕不怒反喜,因为谢沧行有了这种强烈的念头,就有了刻苦练功的动力。其实岑雨奕不怕谢沧行要杀自己,也不怕他逃跑,更不怕他消极练功,就害怕他软弱无能、胆小怕事,看到自己乱杀人又无法阻止,就要死要活的。
“哼,吸人精血、采阴补阳这种事,我谢沧行可做不出来,就算是学也要是学正派武功。”谢沧行说着,嘲笑道,“只怕你教不了。”
“哈哈,这有什么教不了的?你是不是想让贫道给你找别的师父,然后你趁机逃跑,或者是让师父帮你来杀贫道?”岑雨奕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实话告诉你吧,整个江湖,无论是所谓的成名大侠,还是你所说的旁门左道,敢跟我血花道人岑雨奕叫板的,一个也没有;就算武林盟主见了贫道,也得小心翼翼地陪上茶水点心。”
“哼,小心吹破牛皮。”谢沧行嗤之以鼻,心里却万分担心,一旦没有人敢得罪岑雨奕,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倒不相信了,偌大的武林,就连一个主持正义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