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笑吧,反正无论如何,你也是进不来的。”谢沧行咬紧牙关说道,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到了跟岑雨奕翻脸的时间。
“混小子,你不是喜欢练武吗?贫道可以继续教你,只要你愿意。”
“呸,我早就受够了,正邪不两立,我不能再看着你为非作歹而无动于衷。”谢沧行将一对拳头攥得咯咯响。
“哈哈,你凭什么说,正邪不两立?”
“就凭我是人,有良心的人;而不像你,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人,天大的笑话,混小子,你算什么人,不过就是个半妖罢了!”岑雨奕说着,猛地挥出拳头,砸在了结界之上,太极殿随之晃了两晃,沙尘从屋顶漏了下来。
“半妖?”谢沧行一愣,感到大惑不解,他还不知道自己是“神武奇书”之体的秘密。
“不信啊,可你就是哦,不是人,不是妖,是人和妖都瞧不起的半妖!”岑雨奕再次狠狠地砸了结界一下,结界随之发出凄惨的悲鸣。
“你胡说八道,我明明是人,有血有肉的人!”谢沧行不是无法忍受岑雨奕的污蔑,而是不能忍受,来自观中其他道士那惊异恐惧的目光,所以愤怒至极的他,猛地冲上结界前,伸出拳头便砸在了结界之上。
没想到,这一拳仿佛撞上了迎面而来更加有力的一拳,撞得谢沧行顿时飞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当他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冲击结界的右拳,此时已经发出了绿色的荧光,就如同小时候在洞穴中见到的那具枯骨。而后,谢沧行突然感觉,右眼珠子火辣辣地疼,然后视野中的一切,都仿佛刷上了一层绿色的颜料。
“他害怕结界!”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他真的是妖!”
……
道士们见此情形,吓得纷纷向四周躲闪,是人挤人人挨人,争着远离谢沧行。
谢沧行看不到自己现在身体的变化,所以拼命地摇着手:“不,我不是半妖,我是被陷害的,对对,我是被陷害的!”
“混小子,至少七年以前,你就是半妖之体了,要不是贫道带你来这武当山,让这里的清气压制你的妖气,此时此刻,你早就变成嗜血狂魔了,哈哈!”岑雨奕几乎忍不住捧腹大笑了。
“不,我不是妖魔,是你,岑雨奕,你为什么要害我?”谢沧行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任何活了十八年,都以为自己是人的人,忽然有一天被告知自己其实是妖,都会觉得无法相信。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信,那也没有办法。不过,金刚不坏,是因为邪魔不侵;而如今结界里有了你这么个邪魔,还谈什么金刚不坏!”岑雨奕说着,再次一拳砸向结界,这回,只见一道蓝光闪过,这道蜀山剑圣所留下的结界,就此冰凌瓦解。
道士们没想到,号称百世不坏的金刚结界,居然这么快就崩溃了,不由得将此归咎于谢沧行,带着对他的愤恨,是四散而逃。而岑雨奕哈哈大笑,悠闲地追赶着他们,最终没有一个人能逃掉,全都变成了他掌下的干尸。
“观主,你道行高深,快告诉我,我谢沧行不是妖魔!”谢沧行说着,便向辛寒道人走去。
辛寒道长哪里肯回答他的话,连忙扭动桌上的盘子,太极殿下立刻出现了一个大洞,然后他便赶紧跳了下去。
谢沧行见到那个逃生用的洞穴,猛地清醒过来,当务之急不是搞清自己的身份,而是尽快逃离此地,于是他定了定神,赶忙扛起地上的皇甫一鸣,然后冲进了洞穴当中。
原本以为,这是一条用于逃生的密道,谁知竟是一条修葺得十分平整的隧道,两旁的青石墙壁上,居然镶嵌着大颗大颗的夜明珠,幽绿的灯光将隧道照得明亮而诡异。
等谢沧行扛着皇甫一鸣冲到隧道尽头时,发现此地没有想象中的生路,反而是条死路,只有一座神龛立在这儿,里面供着一尊半人大小的神女像,在江湖上颇有声名的辛寒道长,居然正哆哆嗦嗦地跪倒在神像前面,不停地磕头求救。
看到这一幕,谢沧行鼻子都气歪了:“辛寒道长,这种掉面子的事情,我上一次干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你这么大一道长,怎么也这么愚昧,真是要被你害死了!”
听见这话,辛寒道长猛地起身,苦苦地哀求道:“少侠,贫道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请你饶贫道这一面吧!”说着,身体已经靠在墙上,慢慢地挪到了另一边。
“观主,我真的不是半妖,都是岑雨奕陷害的!”谢沧行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能强迫使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岑雨奕搞的鬼。
“不,不,贫道已经已经开天眼看过了,施主是妖——妖魔!”辛寒道长说着,突然猛地向来时的方向跑去,真不敢想象他那个年纪的人,居然能跑得那么快。
可是他仿佛忘了,自己为什么跑进这个密室?所以迎面碰上追来的岑雨奕时,还来不及回过神,就已经被吸成了肉干。
“可恶!”望着那陷入癫狂状态的岑雨奕,谢沧行实在忍无可忍,随即摆出了一个开战的架势,怒气冲冲地问道,“魔头,你要吃我就直接吃,为什么污蔑我是妖魔?”
“哈哈,谁那么无聊,去污蔑你?有意思吗?混小子,如果你不是妖魔,那怎么突然就学会了开天眼?如果你不是妖魔,又怎么能那么快地吸收天地灵气?如果你不是妖魔,哪里又来的武学奇才?哈哈,贫道只吃过人,还没吃过妖,所以自然得谨慎些,这才留你到现在啊。”
“不,我不是妖魔,妖魔毁了我的家乡,吃了我的爹娘,我怎么能变成那种东西!”
谢沧行彻底愤怒了,他的右眼由青变红,右手指甲猛地暴涨数尺,夹杂着刚猛的先天真气,扑向了岑雨奕。
岑雨奕原本就是一流高手,又吸干了皇甫晨的武功,问当世之间,恐怕再无能与他抗衡的武林高手,谢沧行即使拼尽全力,又怎能是他的对手?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果不其然,岑雨奕抬起手来,一记劈空掌砸下,谢沧行顿觉全身的骨骼脏腑,在瞬间都片片破碎开来……
疼痛、酥麻,仿佛能清晰地感觉到,全身伤口的点点愈合……
沁人心脾的香味,渗入皮肤,渗入脏腑,在奇经八脉间流动,如一只只柔嫩的小手,抚摸着受伤的地方,带来温暖与安心……
一道亮光,穿透双眼的缝隙,照进意识深处,将迷失的灵魂轻轻唤醒……
终于,谢沧行睁开了眼睛,两只瞳孔都是深夜的颜色。
“你醒了?”一个空灵的声音传入耳朵,恍惚间,竟让谢沧行觉得,这声音来自天外。
不过事实上,这声音就来自身旁。
来自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少女。
没错,只有“惊心动魄”这四个字,才能形容谢沧行在第一眼见到她时的心情,事后,他与皇甫一鸣在某次聊天时,得知对方看到她时,也是相同的心情。但奇怪的是,后来三人逐渐熟悉后便发现,少女的美就是那种典型的温文如水、恬静贤淑、蕴藏在看似平常的眉宇间,那实则不平常的美。
可就是这种平常之美,在初见之时,让两人同时感到惊心动魄,他们至今说不清,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又不好意思去问少女本人,所以此事就成了永远的谜团。
这时,在一瞬间的恍惚过后,谢沧行终于回过神来,看清楚了少女的容貌,顿时感到一阵脸红。原来少女长发及腰,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的花环,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胜雪的肌肤上,只有一层由各种草木的枝叶所编成的“衣服”,就如同从原始丛林中走出的精灵。
“你,你是什么人?”谢沧行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拼命地缩着身子。可这时,他发现,自己所躺的“床”,竟是一整棵大树的树干,上面铺了一层白虎皮;盖在自己身上的,也不是棉被,而是一张用不知名,却十分柔软的植物叶子所编成的“草被”;而处身的房子,则如意料中那样,是一间茅草屋。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皇甫一鸣正躺在与自己差不多的地方,冲着自己黯淡地点着头。
“嗯,伤势好得差不多了,那我就放心了。”少女歪了下脑袋,俏皮地笑了笑,“你们的事,皇甫少爷都告诉我了,我的事,还没告诉你,我姓顾,叫顾非珊,按照你们外面的说法,我今年二十岁了。”
“哦,原来是顾姐姐,我叫谢沧行,哈哈,你已经知道了。对了我今年十八——十九,对,我今年十九岁了,比你小一点。”谢沧行摸着头,假装纯情地说道,“顾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就像仙女一样,你是仙女吗?”对付比自己年纪大的女孩儿,谢沧行的经验十分丰富,都是小时候被逼出来的。
“够了!”皇甫一鸣狠狠地瞪了谢沧行一眼,“别装了,这一路上,你的江湖经验简直比我还要丰富,还假扮什么无知少年?珊姑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放尊重些!对了,珊姑娘,在下今年二十五岁,比你大一些,你还是称在下皇甫大哥,或者皇甫一鸣也行,少爷这两个字,倒是生分了。”
“呸!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装什么正经?”谢沧行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嘿嘿一笑,然后不怀好意地看着皇甫一鸣,“对了,皇甫少爷,我记得岑雨奕好像说过,你现在连儿子都两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