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姐姐、皇甫少爷,你们不要再争论了,关于人妖之辩,我已经听得太多。”突然,谢沧行打断了两人充满火药味的争辩,他伸出手来,在意念的作用下,指尖便轻轻地冒出黑烟,谢沧行有种直觉,只要将这黑烟打入凡人体内,就能将其变成行尸走肉,“或许顾姐姐说得对,即使是妖怪,也有善恶好坏之分。但如果我真的变成妖,即使有心为善,看到同类吃人或者有人斩杀妖类时,我是选择帮人还是帮妖?这太难抉择了,我不想面对这种选择,所以还是做个纯粹的凡人吧,至于武功——大不了从头再来!”
“既然你决定好了,那就安心休养吧,毕竟洗去妖气的过程,也是非常耗费精力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在顾非珊的悉心照料下,谢沧行和皇甫一鸣的身体都在迅速恢复,只是草庐之中很多时候都是沉默。
顾非珊的衣服,是用绿叶和藤条编织而成的,领口是一排项链状串在一起的葫芦形叶子,上半身包裹在无数片小叶子制成的小坎肩里,两肩各有一根藤条,从肩上穿过,另一头绕过她的手指,缠在她的手腕上,许多许多的花朵都挂在这根藤条上。裙子是用六片很像芭蕉叶的长条形大叶子做成的,当她走路或蹲下身子的时候,便会露出一双紧致白皙的小腿。初次见面时,顾非珊是不穿鞋子的,可是很快,她便在两人面前踏上了草鞋。
可以看出,为了制作这件“衣服”,顾非珊花了很多心思,谢沧行和皇甫一鸣刚开始还有些无法接受,习惯后便觉得还颇有几分异于凡人的风韵。
顾非珊独居在与世隔绝的神农谷,听到外界的祈祷后,便通过结界,救走了两人,并且医术精湛,博闻广识,对许多上古书籍的记载都如数家珍,这让两人都只感觉顾非珊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直到顾非珊百般解释自己的来历,才让两人打消了这种想法。
原来,夹在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崖之间,其中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四季如春、百花齐放,到处都是飞禽走兽的神农谷,是顾非珊的祖先以法力开辟出的洞天福地,并非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上。后来,顾非珊祖先的法力流失,无法支撑神农谷继续存在于天地间的时空裂缝中,所以便邀请蜀山派的高人,为神农谷加持了两层结界,一来防止妖魔入侵,二来防止灵气外泄。并在第一层结界的基础上,诞生了后来的紫阳观。
按照顾非珊的说法,神农谷最初的祖先,拥有着神族血脉,天生便具有超人的能力,但后来血脉断绝,神农谷中所记载的神族法术,也就随之失传,就连顾非珊,也不是她爹的亲生女儿,而顾非珊之父,也不是顾非珊爷爷的亲生儿子,由此可见神农谷一族已经断绝了多少代。
虽然神族法术无法再修炼,但谷中所传的其它法术还是可以学的,而事实上,穿行神农谷,就需要极其强大的灵力。可惜顾非珊喜欢读书,又酷爱医术,所以从小到大在仙术修行上没有付出太大的精力,以至于到现在为止,顾非珊只能往谷内拉人,却不能往谷外送人,她自己也是出不去的。
当谢沧行和皇甫一鸣得知这一点后,还有些担心,在得到了顾非珊的保证,待她功力有所增长,便会送二人出谷后,才安心下来。
“那珊姑娘,你有离开神农谷的打算吗?”
“当然了,我修行医道多年,若不能济世救人,岂不是白费了当初的努力。”
“顾姐姐说得对,我谢沧行即使有朝一日能够武功盖世,但是却堕入了妖魔道,那就算天下无敌又有什么意思?”
看到两人的身体渐渐恢复,顾非珊便开始准备清洗妖气所需要的草药,谢沧行注意到,随着日子的临近,顾非珊的神情越来越暗淡,仿佛在担忧些什么,这种情绪甚至感染到了皇甫一鸣,让谢沧行也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清洗妖气,并非她说的那么简单?”
终于,到了两人身体完全恢复,谢沧行即将清洗妖气的时候,顾非珊站在草庐外的小溪边,惴惴不安地看着平静的蓝天,口中念念有词,谢沧行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皇甫一鸣一起走到顾非珊跟前,开口询问道:“顾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一阵清风拂来,吹散了顾非珊的秀发,于是她轻轻拨动发丝,往耳后捋去,并且说道:“应该会有大事发生的,可为什么还没有发生呢?”
“是什么大事?”谢沧行奇怪地问道。
顾非珊摇摇头,含糊其辞道:“或许是我想多了,沧行弟弟吉人天相,连上苍都在保佑你。”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直到半个月前。”谢沧行无奈地说道,“才发现自己原来就是个倒霉鬼。”
“好了,那我们不等了,都进屋吧。”顾非珊舒了口气,拉着两人往草庐的方向走去。
忽然,三人齐声听到,身后传来了异样的声音,就像是水壶里的水烧开后的咕噜声。于是连忙转过身去,发现一旁的溪水,不知是什么原因,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并突突地冒着白烟。
“珊姑娘,发生了什么?”皇甫一鸣不解地问道。
“该来的,终于来了。”
仿佛有人在上游往溪水中倾倒墨汁,慢慢地染黑了整条河,并向外发出了刺鼻的臭味。溪水中的鱼儿惊恐地往外扑腾着,几只饮水的山羊,也疯狂地迈开步子,向下游的方向跑去。
“快跑,到草庐里去!”
谢沧行和皇甫一鸣,一看这情形,便知有坏事发生,听到顾非珊的话后,更是毫不迟疑地往草庐的方向跑去。
“你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一切,对吗!”
“嗯,有人要打破结界冲进来了。”
“什么人?”
“当初追你们的那个坏蛋。”
“岑雨奕?”
冲到草庐门口时,听到顾非珊的回答,皇甫一鸣猛地站住了脚步,然后一咬牙,从门前堆放的柴草中,抽出了一根棍子横在身前,咬牙切齿地说道:“岑雨奕,我要宰了你!”然后便要冲着远处黑雾涌来的方向跑去。
谢沧行和顾非珊立刻拉住了他:“你疯了,这么急着去送死?”
“杀父之仇,不同戴天!”皇甫一鸣挣扎着,掌中的木棍几乎都要被他捏碎了。
“可是先活下来才能报仇啊,岑雨奕能够从外面打碎结界,武功早就达到不可想象的地步了。”谢沧行说着,猛地环顾四周,神农谷内一马平川,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顾姐姐,这草庐是不是施过什么仙法啊?”
“仙法,没有啊。”顾非珊似乎有些疑惑,谢沧行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没有?那你还要我们躲在里面!”谢沧行长大了嘴巴。
“总而言之,你们先进去,我挡在外面。”
“你打得过岑雨奕吗?他可是能从外面就能打碎结界的主儿,而你从里面都出不去。”谢沧行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
“我带你们进的神农谷,就自然要护你们周全。无论挡不挡得住,我都要竭尽所能——”顾非珊说着,便双手合十,然后掐诀念咒,便听得地上发出了轻微的抖动,然后便有十几根粗大的藤条钻出地面,围绕着顾非珊左右,像群蛇乱舞一样摇摆着身体。
若平时看到顾非珊使出这招,谢沧行说不定还会称赞不已,可是他见识过岑雨奕的身手,知道这些小伎俩根本不可能挡住这个嗜血魔头。于是,当初那些惨死在岑雨奕的女孩儿的样子,便纷纷浮现在了谢沧行的眼前,那样的痛苦和屈辱,仿佛可以感同身受一般——
“顾非珊是我的姐姐,我怎么可以让你肆意**?”谢沧行低下头,双手不停地颤抖。
而皇甫一鸣自恃身份,不顾她的阻拦,强行站在了顾非珊的身前:“就算是死,在下也要死得有气节,绝不能死在珊姑娘前面。”
“我也是。”谢沧行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抬起头来时,右眼已变成了那种凄惨的绿色,并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他的右手也猛地增大一倍,变得如枯枝般嶙峋丑陋,只是腾腾地冒着青烟,一尺多长的指甲尖上,还滴滴地躺着粘稠的绿色汁液,“每一次动用神武奇书的力量,自己的妖化程度就会加重一分,或许再也不能回头——但为了保护亲人,我不会后悔。”
黑雾如潮水般涌来,渐渐地灌满了整个神农谷,却在诡异地绕开了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草庐,把他们变成了黑色世界中的一方孤岛。
“岑雨奕只是一介武夫,怎么还会这样诡异的妖法?”
“古书有云,以武证道,亦能脱去肉身,化为天人。”
“哈哈,以武成神,原来真的存在。”
在难熬的等待中,岑雨奕的身影,终于在黑雾中慢慢浮现,他拖着比往日膨胀了数倍的庞大身躯,一步一步地走到三人跟前:“为了来这儿,贫道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
“大魔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仅仅是声音,便有摧毁人心的力量,谢沧行发现岑雨奕话语里的秘密后,为了驱散心中的恐惧,便张开大嘴哈哈笑起来,“哈哈哈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岑雨奕,你残杀了我的父亲,我今日就让你以血来偿!”
“皇甫少爷,就凭你吗?”岑雨奕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当他说道“你”字时,猛地加重了语气,然后口中把发出了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江湖中的狮吼功般,直击三丈开外的皇甫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