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完谢沧行,又求谷风奇,穆红兵已经完全将颜面置之度外,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女儿。
而谷风奇听到穆红兵对他有所请求,不仅没有为难,反而感到受宠若惊。原来,浣雪派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小门派,但是穆红兵却不是微不足道的掌门,在江湖中的地位和威望是谷风奇需要仰视的存在。更重要的是,虽然经此一战,自己打响了名号,可因为不敢出手,所以在众人眼里,自己只是个军师。但穆红兵若是对自己有所相求的话,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因为他刚刚求过了谢沧行,而谢沧行经此一战早已名震武林,所以他现在又求了自己,那么以后江湖中人谈及此事时,定会将自己与谢沧行相提并论啊!这让谷风奇如何不受宠若惊?
更何况,据穆红兵所言,此次相求是为了女儿,难道是要临终托孤?谷风奇立刻联想至此,不由得心里痒痒,因为他自认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生来就有些好色,可是有贼心没贼胆,武功虽高却当不了采花贼;在普通百姓家,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不被许给他这样的浪荡游侠;而武林中的同道女侠,要么生得五大三粗跟男人似的,要么条件稍微好点的就看不上他;因囊中羞涩再加顾忌颜面,所以青楼歌馆也不敢去,最后只能偷偷地跑到暗窑里去解决需求,结果还遇上了谢沧行这种无所顾忌的愣头青,这事儿还被抖露出来了,自己也没法跟人解释。幸亏穆红兵好像跟自己还不太熟,不知道这些污点,只看到了自己冷静自若、仗义相助的一面。若他此时要将不懂事的穆锦元托付给自己,那说什么谷风奇都不会拒绝的。虽然谢沧行说过,穆锦元徒有其表、俗不可耐,但无论如何都是个大美人啊!若真来个极有内涵的,那以自己的才学也受不起。
抱着这样似乎不太光明磊落的心思,谷风奇立刻回答道:“前辈请讲。”
穆红兵毫无察觉地说道:“小女不懂事,将来若一意孤行,非要为老夫报仇,请你务必加以阻止!”
谷风奇有些失落,因为他只是要自己阻止穆锦元自寻死路,而没有要托孤的意思:“那好吧,我会保护好令爱的。”声音中有些疲惫,此时他体内的内力已不足半成了。
“多谢少侠了。”
话音未落,穆锦元突然愤愤不平地喊道:“爹,你不让我报仇,我偏要报!”说着,她猛地以剑撑地,站了起来,然后冲向了谢沧行。
谷风奇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抓住了穆锦元的胳膊,就这么一分神的工夫,穆红兵体内的极寒之气,便冲破了如风中残烛的防线,在瞬间冻结了他的心脏。
这些天,得到消息的各路武林人士果然纷纷马不停蹄地赶来,但大部分的亡命徒都被谷风奇等人劝下来了,但也有些人是怎么也劝阻不了的,他们都是死于谢沧行之手的人的亲人或生前好友,不顾一切地上前与谢沧行拼命,结果无一例外地被谢沧行一剑砍翻在洞庭湖中,其中包括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儿。当时这个孩子的母亲,哭喊地几乎疯癫起来,无论如何都要拉着儿子一起,去给她的丈夫他的父亲报仇。谷风奇等人劝不住她,转而劝告谢沧行手下留情,但谢沧行果然如他说的那般,立誓无论对谁,再也不手下留情,虽然也好心劝说这对母子不要靠近他,但当他们靠近时,谢沧行还是手起剑落,结束了母子俩的性命。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因为谢沧行动手时和动手后,许多人都捕捉到了他眼神中不时闪过的悲悯之色,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这原本就非常可怜的几丝悲悯,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来,这小孩儿死后,从脖子处居然没有流出血液,而钻出了几条类似于蛔,却通体漆黑的蛊虫,验证了这根本不是一对母子,而是蜀中唐门派来的杀手。
这场失败的暗杀激怒了谢沧行,也湮灭了他的悲悯,所以无论是什么人,看上去多么可怜,只要敢靠近他,谢沧行就真的毫不留情地出手斩杀,因此伤及了前来凭吊的无辜百姓。
其实谢沧行与武林群雄间的关系并非十分紧张,在第一天开始动手之前,谢沧行的种种表现,都让他们无法将其视为仇人。但是这两天赶来的其他人,也谢沧行之间没有什么交情,所以毫不迟疑地将其视为仇敌,当谢沧行伤及无辜时,这种仇恨就开始与日俱增。
但恨归恨,敢直接动手的人却不多,特别是前来为爱徒洗冤报仇的穆红兵、水月大师相继战死,就再也没有哪个无名小卒敢去挑战谢沧行了,相反每次出手的,都是武林中隐匿已久的前辈高人,且都是为了报徒子徒孙的血海深仇而来,虽然他们不像水月大师那样,输得过于凄惨,但终归是无一例外的输了。因为谢沧行这些天,虽然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体力和罡气从未得到恢复,但他的实力并非是在减弱,而是在不停地变强。
所以,到了第五天,就再也没有人前去挑战了。
第七天的时候,沉默许久的谢沧行终于开口了,只见他缓缓地解下了背上的神剑,然后冲着花船上的侍女说道:“姑娘,我只说一次,你快些下来吧。待会儿,我就要跳到船上去了。”
“你现在的武功,已经能跳过来了吗?”侍女淡淡地问道。
谢沧行点点头:“大概是可以了。”
“但是太晚了。”侍女却摇了摇头。
“怎么了?”谢沧行那平静如水的心,忽然间生起一丝不祥的涟漪。
“我家主人,还有孙老爷,以及船上所有的客人,都已经走了?”
“走了?”谢沧行顿时皱紧了眉头,“不可能,这些天,我一直在这里看着。”
“是纯阳派的仙人,以千里传送阵法,带走了大家。”侍女解释道。
“纯阳派?”谢沧行的声音中突然升腾起无法掩饰的愤怒,突然,他抬起长剑,指向了侍女,“所以这些天,你是一直在跟我周旋?”
侍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如同一朵在空中飘零的残花。
“哈哈,你以为,这样就能挡得住我?”谢沧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已经连续七天没笑过了。
侍女摇摇头:“小女子不知道。但既然的确骗了你,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谢沧行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道,笑今生将你留在这里,就等于是把你的命留给了我。”
“小女子当然知道。”
“那现在,你这条命就属于我,而不再属于笑今生。”谢沧行没有准备收下这名侍女,而打算将性命还给侍女,从而赐她以自由之身,此后再不需为任何人卖命。
“你的铁剑太重,只怕小女子无力侍奉。”
“为什么?”谢沧行虽然从未想过,将此女收为剑侍,但听到这样的回答还是感到奇怪,“我记得,七天前你说过,愿意成为我的剑侍,为什么现在又反悔了?”
侍女苦涩地笑了笑:“那时是小女子不懂事。”
“怎么不懂事?”
“七天前,我以为你是了不起的英雄侠士,所以甘愿做你的剑侍;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什么侠客,你是恶魔。”
谢沧行自从遇见了顾非珊和小雪女之后,对妖魔的态度已经没有那么苛刻,但仍然极度忌讳别人称自己为妖魔:“你可知道,我之前从未招惹过笑今生,他却为了一时的玩乐,必置我于死地而后快,难道我不该复仇?还有每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无论是好是坏,我都是堂堂正正地在比武中胜了他们,你为什么说我是恶魔?”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杀了人,所以才说你是恶魔吗?”侍女冷笑着摇了摇头,“若论杀人,至少你在我面前,才杀了三十七人而已,而笑今生所杀过的人,何止比你多十倍、百倍!但笑今生最多只能说是坏人,可坏人也是人。而你,就算一个人不杀,你也是恶魔。”
“我不明白你说的话。”
“好好,那我说的更明白一些,笑今生杀人时,会感觉很爽;但你杀人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
此言一出,谢沧行顿时感到浑身一震,那些似乎已经被深深埋藏的记忆,此刻突然纷纷化成了锋利的碎片,从尘埃中激荡而出,几乎撕裂了他的大脑。
“而真正的恶魔,杀人时就是没有感觉的。”
“你别说了!”谢沧行突然痛苦地喊道,如同一只身负重伤的猛虎,支撑着快要毁灭的身体,强行发出的震慑森林的怒吼。一边喊,他一边剧烈地砸起自己的头颅来,仿佛要将那些碎片统统砸回记忆的尘埃里。
“唐门的毒烟生效,谢沧行终于走火入魔了!”这时,看到他如此怪异的行为,聚集在码头时刻不敢松懈的众人,见有机可趁,顿时蜂拥而起,扑向了狂乱中的谢沧行。
“什么走火入魔?老子清醒的很!”谢沧行听到这声高喊,不由冷冷地说道,他咬咬牙,强行忍下脑袋里的剧痛,同时迅速捡起铁剑,用铁链拴在背上,然后举起伤痕累累的兵刃,一剑挥舞过去,便逼退了最先攻上来的几人,“我讨厌杀人。只是所谓,‘侠以武犯禁’,身为侠者,就应潜心武道,以所向披靡的武功,砍碎这世上的黑天暗云、禁制条框——哈哈,笑今生杀人,随随便便就能杀;我杀笑今生,别说是武林群雄,连神仙都来保他!好啊,管你来的是谁,我遇神杀神遇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