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但在此之后,你就必须离开。”
“一件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若是沾染了墨汁,你会怎么做?”
“及时用水去清洗。”
“为何不是直接丢掉?”
“衣服脏了,洗干净后还能用,丢掉岂不浪费。”
“对啊,这衣服脏了,洗干净后还能用;这人心要是脏了,为什么就算洗干净了,却不能用了呢?”
“这——”太武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无论我谢沧行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现在迷途知返,诚心悔过,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那蜀山派为何就不能容我呢?”谢沧行说到这儿,口气已经有些激动了。
“哎——对不起。”太武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道,“不是蜀山容不得你,而是天下容不得蜀山啊。衣服脏了,洗洗还能用;可是如果白璧上有了微瑕,那可就永远也洗不掉了。”
谢沧行原本想要说服太武,但没想到最后,自己居然被说服了:“原来如此,那谢沧行,叨扰了。”
说着,便欲转身离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包,交给了草谷:“草谷姐姐,这是破虚前辈借我的妖兽内丹和御剑之书,如今,完璧归赵。”
“沧行弟弟,你真的就要这么走了吗?”草谷伤感地问道,太武决定的事情,连她也无法轻易改变。
谢沧行感觉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于是他只是轻轻地冲草谷点点头,便转身挤过人群,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心上的伤痕仿佛就加重一分:“我所追求的,最后都会失败。这就是天命啊,天命难违,谢沧行,这个道理你再明白不过了——可为什么心里就是有点——不服呢!”
“是的,我不服!”
想到这儿,谢沧行猛然间又转过了身,此时众人甚至都还没有散去,见谢沧行又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顿时提高了警惕。却不料,当谢沧行大步流星地提着神剑冲到被人群簇拥着的太武跟前时,满脸的杀气又烟消云散了,整个人蔫儿了似的低头说道:“太武师兄,无论如何,给个机会吧。”
“哎,话不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蜀山派不能收你。”太武也有些烦躁地说道。
“蜀山乃是方外之地,你不也这样告诉草谷师姐,只要进来了,就要跟以往的红尘俗世断绝瓜葛。我已经跟以前的自己一刀两断了,蜀山若能容我,说明是蜀山大度;其他门派若是容不了我,说明是他们小气。我们都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干嘛跟个女人似的小肚鸡肠——哎,草谷姐姐,不是说你啊,哎哎,那边那位师姐别生气,也没说你!”谢沧行的声音很俏皮,竟惹来了周围众弟子的一阵窃笑。之所以没人敢大笑出来,就是因为看见太武和道安在一旁,真笑出来了的话害怕影响师门关系。
“你若再不走,我可要出手赶人了。”太武威胁道。
“喊人?好啊,您随便喊,就算你喊破喉咙,我也要留在蜀山的。”谢沧行拍拍胸脯,故意把“赶”听成“喊”,然后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下子,众人实在是忍不住了,纷纷捂着嘴笑出声来。
而太武生性顽固,没有幽默感,所以众人越笑他越生气,最后竟然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谢沧行,你就是块滚刀肉啊!”
“只要能留在蜀山,当滚刀肉还是五花肉,我都不在乎。”
“哈哈,五花肉——”
“哈哈,滚刀肉——”
“别笑了!”太武手中忽然凝起一块透明的八卦,然后猛地击打出去。谢沧行见这一记八卦掌直扑自己而来,正欲举剑躲避,可是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因此竟然毫无防备,八卦掌凌空击打在他的胸口,将他如稻草人般轻飘飘地击飞出数丈之远,最后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不过刚躺下去,谢沧行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蹭蹭蹭一溜小跑到太武跟前,像是没事人似的说道:“太武师兄,刚才大家都笑了,就我没笑,可你怎么偏打我啊?”
“打的就是你!”
又是一记八卦掌,于是谢沧行再次飞出,但这次,他没有躺在地上,而是在一道蓝光闪过后,他已经站好了身子,而旁边的破虚,正拎着他后背上的衣领。
“啊,破虚前辈?”
“你这小子,是沙包转世吗?就知道挨打!”破虚剑神说着,便放下了谢沧行,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众人跟前,边走边说道,“这么多人聚一块儿,吾还当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太武师侄在打人啊。”
“破虚师叔,这谢沧行非要拜入蜀山,师侄正在——”
“吾跟你说话了吗?”破虚冷冷地顶了他一句。
“呃——”太武差点被噎死。
“草谷,谢沧行刚刚把什么给你了?”
“哦,是您借给他的内丹和经书。”
“这东西不是吾借的,是吾送的。”破虚剑神说着,便一把夺过小包,从中掏出了那颗漆黑的内丹,然后猛地一转身,差点碰到紧随而来的谢沧行身上,“退后!”
谢沧行猛地往后蹦了两步:“退了。”
“这颗内丹,可增长你百年功力,为什么不服下?”
“破虚前辈,你赠我内丹时,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其实我是修炼过先天真气的,凭原来的本事就足以学习御剑术,根本不需要你提供的内丹,所以才要将它归还。”
“仅仅如此?”
“当然不止如此。”谢沧行于是挠挠头皮,不好意思地说道,“吞食内丹以资修为,是走捷径的做法。但是剑道之上,哪有什么捷径?所谓捷径,其实就是修炼者所疏漏的地方,我不愿有所疏漏,所以宁可不走捷径。”
“有想法!不过,这枚内丹可增长百年功力,现在十个你也打不过太武,但是吞下后立刻就能将其暴打。你就一点不动心?”破虚以颇具诱惑力的口吻说道。
“怎么会不动心呢?但是这样做的话,即使暴打了太武师兄也没有成就感。”
“哈哈——做得好!”当太武的脸已经变成猪肝色的时候,破虚突然仰天大笑,但是笑声又突然戛然而止。她平淡地夸奖了谢沧行一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高高举起了妖兽内丹,然后一指头就把它捏得粉碎。接着,那些黑色的粉末便纷纷扬扬地落进了破虚剑神那大张的嘴巴里。
众人不禁傻眼了,因为破虚就这样把内丹捏碎吃掉了?
连谢沧行都张大了嘴巴:“前、前、前辈,内丹原来是——这个吃法?”
吃完之后,破虚伸手一擦嘴,面无表情地说道:“内丹不是这个吃法,但糖豆的确是这个吃法。”
“糖豆?”
“忘了告诉你,那天吾伸手拿内丹时出了点差错,结果把自己的秘制糖豆递给了你,而那颗内丹早就给草谷疗伤用了。”
“这你不是坑——”
“不说这个了,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破虚剑神注意到,谢沧行的脸上有一条很深很长的伤疤,似乎正是与妖兽搏斗时留下的,但以他的功力,明明可以轻松地抹去伤疤才对。
“呵呵,留个纪念,一提醒我谦虚谨慎,二提醒我护在杀先。”
“但伤疤在你脸上,你看不见,所以只能提醒别人,不能提醒自己。”
“啊?”谢沧行忽然觉得有些恍然大悟。
“不说这个了。你想拜入蜀山,那准备怎么说服太武?”
“只要能拜入蜀山,我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你打算死缠烂打耍无赖?”
“这是下策。”
“这下策没用,你趁早换个中策。顾欢在吾面前耍了一辈子无赖,吾都没有理他,因为吾要的是真心,不是假意。”
破虚剑神说着,已经走到了道安身前,冷冷地盯着他说:“是你跟谢沧行有仇?是你不让他进蜀山?”
道安被盯得浑身发冷,于是只好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说道:“长老,谢沧行与我有杀兄之仇。”
“那事儿我知道,你哥为了十万两杀人最后反被杀。谢沧行是被逼的,真正害你哥的人是笑今生,一张白条就要了他的命。要报仇,去找笑今生啊。”
“我,我——”道安已经说不出话来。其实破虚的道理很简单,可如果这道理是谢沧行或者草谷等人所说,他永远也不会听;而由太武说出,他可能会听;但由破虚说出时,他立马就听,不敢不听。
“就知道你不敢,怂货!”破虚剑神不等他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便猛地一掌拍到他头上,力气虽不大,却将道安吓得腾腾后退了数步。
于是,破虚剑神又几步返回了谢沧行跟前:“中策想好了吗?”
“还——还没。”
“你没听吾讲,真心有用,假意无用?”
“那什么是真心?”
“哼,剑者,心之刃也!”破虚剑神拉着谢沧行的肩膀,将他朝着远离众人的方向退后了好几步,然后又伸手抬起那柄铁剑,让谢沧行将他横在心前,又猛地把他推向了众人那边,“用你的剑,打倒十个蜀山弟子,让吾看看你的真心!”
“剑者,心之刃也?”谢沧行像是突然明白了,眼前顿时一亮。
而这时,太武已经按照破虚的意思,指挥了十名蜀山弟子出列,站到了谢沧行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