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月手机响了下，是短信提示音。她拿起来看看，又放下。揶揄地看着杨轻轻：“我看叶家人完全是把你当他们一家人了。”
杨轻轻瞪了她一眼，复又低着头走路，路面离她鼻子很近，从未有过的近，一仰头能看到路边花池的边沿，上面趴着的小虫子看得很清楚。叶叔叶婶对她一直很好，很照顾。妈妈过世后，叶婶还特意过来陪了她一阵，也经常支使颂哥来带自己玩和散心。
至于把她当自家人，她已经不是人了。
徐明月手机突然响起，她拿起来一看，赶紧立正，表情严肃：“母上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哎呀，怎么又相亲，不是说好放假两天吗？还有没有人权了，上班还要休息呢……轻轻这里有事情，带轻轻一起去？得了吧，我自己都这样了，可别祸害人家了，大好青春年华干点什么不行，要去见男人……好的，母上大人，我说话温柔点。好吧，我晚上肯定到家。”
她放下电话，一脸歉意：“要不然，轻轻，你跟我去我家？你现在这样，日子可能不太好过吧？”
杨轻轻想了想，摇了摇头，要是去了徐家，她恐怕就真成宠物了，从人到宠物谁知道是不是一瞬间就身心一起都堕落了。嗯，虽然身体已经堕落，但她依然想保持一颗纯洁的心。
更何况，徐明月如今自身难保，被逼得那么紧，哪有时间带宠物。
“好吧，那我给你买点蛋糕饼干什么的做储备粮吧，等我下次有假期再过来看你。要是你有急事，就打电话。”
杨轻轻点点头，看到旁边过去的一男一女一直回头看，可能是觉得徐明月跟个宠物说这种话真是疯了。
徐明月也察觉到了，她嘿嘿一笑：“我真觉得我快有病了，可能今天出门忘了吃药了。不对，大夫说我不能再吃药了，应该补血。”
一咧嘴露出满口小白牙，那两人脸都白了，赶紧走开。
她们从小区出去，准备往附近的超市走，就看到前面两人拉拉扯扯，徐明月感慨：“真是大庭广众，还一男一男，世风日下啊。”
杨轻轻却惊讶地看过去，那不是赤脚道士吗，怎么好端端仙风道骨的神仙变成了如此邋遢的乞丐？难怪会被保安驱赶呢。
“哦，大人！”赤脚道士看到杨轻轻，眼冒绿光，蹭一下窜了过来，吓得杨轻轻赶紧后退几步，脚下不稳就被块石头绊倒了。
“大人，你怎么，怎么这么小啊？”赤脚道士悲泣道。
驱赶他的保安追过来看到这一幕，赶紧跟徐明月说：“这是你的宠物？快抱着它快走，我怀疑这道士是个骗子。你看那眼泪，抹了辣椒水吧，闻着一股子辣味。”
嗯，杨轻轻也闻到了，不过不应该是辣椒水吧，是这家伙身上发臭了。
徐明月抱起杨小兽：“这位仙师，此乃我派吉祥物白玉貂，不是你家大人。你看那边那个哈士奇，那个可能是你大人。”说完就小跑离开，低声抱怨，“他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啊？这么大庭广众地扑上来，弄不好一会儿连累咱俩一起被请去喝茶当个骗子同谋论处。”
赤脚道士欲追，被热心的保安拦住，好半天才脱困，人海茫茫路茫茫，傻站了一会儿，才从前边路口看到一个探出来的小脑袋，赶紧跟着过去。
徐杨二人都没想到会碰到赤脚道士，也算是意外之喜，省得打电话说不清楚。但是这种分分钟会被当作邪教的话题，可不适合光明正大的说。
持这样的态度，徐明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等着，片刻后赤脚道士就找了来，一见到杨小兽又要痛哭流涕，可见他现在这个形象全失应该是打击太大，这个打击可能就来自于杨轻轻的变身。
徐明月赶紧说：“有话好好说，这样像个什么样子，好像是你失散多年的小强似的！”
赤脚道士果然把眼泪憋回去，叹了口气：“大人，明明已经花费那么多年休养生息，还借了人的福泽重新凝聚肉身，没想到最后居然会是这样。大人，你怎么会变成幼龙了？”
徐明月和杨小兽面面相觑，什么跟什么啊，怎么都听不明白。
“那个，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我发音不标准吗？”赤脚道士诧异地说，“那我重复一遍啊。大人……”
“不是不是。”徐明月赶紧摆手，“不是发音的问题。我是问你，这什么休养生息、凝聚肉身，都是什么意思？”
赤脚道士看了看她，蹲下身挨近杨小兽，低声道：“大人，你这位朋友真的可信吗？”
他声音再小，离得这么近，徐明月也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哭笑不得，但握紧手机，却又皱眉，心想原来不只那人知道。
“大人，我从双角山那边过来。听说那边有令人震惊的发现，但是我打听很久，也没问出什么。一开始出事时还能到里面随便看，后来却突然来了很多当兵的，把我们都赶出来了。大人，我想你或许可以去那看看，很可能问题出在那边……”他忽地一停，目光下移，落在杨小兽的胸部。
杨轻轻觉得胸口一凉，下意识就想捂住，然后想起自己现今的模样，就停下来，狠狠瞪了这个臭道士一眼。
赤脚道士完全没有察觉，只是脸色大变，道：“大人，你的，你的逆鳞呢？”
逆鳞？
杨轻轻低头，看看自己光滑平坦的胸部，逆鳞是什么东西？
赤脚道士脸色煞白，丢了魂似的，好像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了不得的事，他喃喃道：“难道天意就是如此？”
徐明月凑过来，也蹲在旁边，看看杨小兽：“逆鳞是什么？龙的鳞？”
她摸摸杨小兽背上的鳞：“这个是什么鳞？正鳞？”
赤脚道士都懒得理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忽然捂着脸呜咽起来。杨轻轻好好地看着他，这样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一脸憨态，虽说没有太多纵横的皱纹，但那一脸风霜意也很明显，这样的人哭起来，违和感很强，很容易让人感同身受，心生同情。
可是这种感觉却是本能令人厌恶，完全同情不起来。
徐明月大概也是这种感觉，而且更严重，她简直觉得自己好像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心里油然升起一股罪恶感。手足无措地看着赤脚道士，想要嘲讽的话落在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特别想指责自己，好端端的姑娘，怎么能欺负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