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轻蹲下捡了粒沙子拿在手里,果然细腻如同白玉一般。她顿时觉得踩在上面挺有负罪感,很怕把这些白玉踩碎了。
其实她分不清白玉和石头啦,市面上到处都有造假,谁知道此处这些是不是某种新兴材料,或者更简单些,就是这个阵法造出来的幻觉。
但手上传来的温润,却很清晰。
“你弄明白了吗?”杨轻轻仰起头看着温柔,“这个阵法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温柔没有回答她的话,目光一直遥遥地望向远方。杨轻轻也就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见到一大片白沙,白沙之外,就是乱七八糟飘着的浮云。
“你记得我说过吧,我的未婚妻,是玉龙族的小公主。”
温柔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杨轻轻想起来某次聊天时的确讲过,就点点头,暗忖这里和他的未婚妻有什么关系?
她猛然想到某个可能,就直直地盯着温柔,等他说话。
温柔叹了口气:“就是你想象的那样。她一怒之下跳下诛仙台,我立刻伸手去拉她,却只拉到一段袖口。悲愤之余,我也就跟着跳了下去。”
真是好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
杨轻轻想象着那个画面,只觉得一股神仙之气扑面而来。
温柔看着她,漆黑的瞳孔犹如深井一般,脸上笑意淡淡。
杨轻轻却已经暗叹一声,转过头去看着满地的沙子,有种物伤其类的伤感,也就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那后来呢,你到了这里,她也到了这里?”
那个想法几乎可以证实了。
玉龙族的公主,大概就是自己真正的妈,吧?
一想到赤脚道士口中讲述的,飞起来遮天蔽日的存在,她就又觉得这个妈离得真是太远了,大概真的能有五千年那么远吧?
她回过头看着温柔,等着他回答。
温柔便点点头:“是啊。她到了这里,却因为受伤太重,这里灵力又很匮乏,缺医少药的,没奈何最后含恨而终。我并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里熬着等着身体一日一日衰败,灵力慢慢消散的,我穿越回到这里也不过几年时间,慢慢打探许久,也没有太多消息。就算有消息,也多半是道听途说,有许多编造的故事传啊传啊就跟真的似的。没奈何后来只好委托人发布些任务,却也不敢直接说要找相貌是如何如何的玉龙,只能似是而非地提些要求。两三年了,一直有人送来些奇怪的东西,我也只好收着,然后给对方高额回报,好叫他们觉得我人傻钱多,再去找东西或者消息来。”他一开始语气里还含着些追忆,到后来就很平静了,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如此。
这些话听在杨轻轻耳朵里,却有不同的含义:她虽然辜负了我,又一时冲动做了傻事,我却总觉得这是我的错,就跟个傻子似的被人算计来算计去,付出得越多,心底就能多得一些救赎。
她心底就也柔柔软软的。
“我都快放弃希望了,韩月末居然带了你过来,我看到你,都快不知道什么叫做高兴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支票上写串挺长的字符,然后满足韩月末的一切要求。脑子里空空洞洞地,也就那么做了。”
杨轻轻站起身,看着这个男人。她不太能感同身受,但应该跟之前妈妈的事传回来她的感觉差不多吧。
那位玉龙族的公主,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男人,才抛下他的?
但又想到那位公主毕竟是自己的妈,她也不好有太多微辞,就没说话。
温柔突然顿了顿,本来要出口的话缩了回去,重新列好说辞,道:“如今天道已然不同,再去回忆过去也实在没什么意义。只是站在这个地方,就忍不住想了想。”
他语气放得很轻很轻:“我以前去过玉龙的玉烟境,玉龙在死后,神魂熄灭,龙骨便不再保留,化作玉沙,是玉烟境最好看的景色。”
杨轻轻心头大震。
龙骨化作玉沙?
那这些岂不就是,岂不就是她妈妈的尸体?
一想到自己踩在妈妈尸体上,还抓起来研究是不是真的白玉,某一时刻还心动是不是可以拿点出去卖,好赚点生活费,她心底就一抽一抽的,觉得自己真是大逆不道到了极致。
温柔看着她脸色一青一白地变化,身体也莫名抖了几下,焉有不知道她想法的,心里觉得好笑,却仍是摇头,没有纠正她的错误。
“在玉烟境里,玉沙也都是铺在龙族宫殿外侧,新生的幼龙会在玉沙里打滚,据说是让幼龙得到祖宗的庇护。你不必用此处凡人的文化来衡量别处的文化。”
杨轻轻的感受没办法因为他一两句话改变,但脸色却没那么难看了。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穿过玉沙,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温柔先一步往里面走,杨轻轻张张嘴想喊住他,却没出声,毕竟人家是异世来的,也都说明理念与这里不同,她再多说岂不显得矫情。
却突然听到温柔“哼”了一声,杨轻轻诧异地看他,见他脸色没什么不同,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铛一声,似乎踢到了什么,发出脆响。
温柔停下来,扒了扒脚下的玉沙,“咦。”他惊奇道,“是一只鼎。”
杨轻轻凑过去,她在美术史上见过的,古代的青铜鼎,那是权利的象征。铸鼎是举国的大事,当然要调派国内最有文化的人主持其形制,铸刻的文字,所以即便是在如今看来,也是很具有审美价值的艺术品。杨轻轻以前也看过实物,不过那是在博物馆里,还只能远观不能上手摸。只是这玉龙尸骨里的鼎,必然是神仙用过的,可能审美与今人不同。
果然,眼前这并不是什么青铜鼎,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材料,大部分是乳白色,却有地方渗入血红,被染了一大片,显得很诡异,却又不失为另一种美。嗯,应该是异世的材料吧,杨轻轻想着,越发觉得珍贵。
温柔见杨轻轻有兴趣,唇角的微笑变了变,说道:“你喜欢就拿着好了,反正你也是玉龙,也算是你的东西。”
“这不好吧?”杨轻轻可没他那么随意,总感觉像是在盗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