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野味(1 / 1)

苏一尘和乐正长枫齐齐转头,只见地上坐起了一个青年,着一身朱栖坛的白袍红甲,发冠大概刚才掉在地上时被撞歪了,一头长发略有些凌乱。他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极为俊美,只是一边脸颊上沾满了草叶,那美中硬生生带了三分滑稽。

青年起身之后,总算没敢再扑过来,只是一双英目死死盯着乐正长枫手上的思凡剑,舌头不自觉地伸出来舔了一下下唇。

“呃……”看这人的样子,明显是饿坏了,苏一尘从思凡剑上拿了一条鸟肉递过去道,“吃吗?”

青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飞快地跑到苏一尘身边,把烤鸟肉接过去闻了闻,默默摇了摇头,转眼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瓶,塞子一开,朝着思凡剑上撒了些白色粉末,把鸟肉两面都蘸好后,这才塞进嘴里,满足地“嗯”了一声。

苏一尘低头去看粉末,只见粒粒饱满、颗颗晶莹,居然是一把细细磨好的盐。

乐正长枫盯着自己手上那把宝剑,先是切了一只鸟,这会儿还被洒了一把盐,一张苍白的脸上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看着那个青年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愣是没说出半句话来。

苏一尘到底比乐正长枫随便些,也拿鸟肉蘸了盐吃起来,一面自己吃,一面还送到小师侄嘴前。乐正长枫没办法,还是接过去吃了。

这地方钟灵毓秀,养出的鸟儿也比别处肥美许多,三个人很快分食完一只,那青年眼珠滴溜溜一转,又盯上了苏一尘打下来的另一只鸟。

“给你。”苏一尘笑着把鸟扔给他。

青年接过来,顺手就去拿乐正长枫手上的思凡剑,结果小师侄头一转看向别处,剑也牢牢握在手里,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青年毫不在意,从自己袖中取出一把小刀来,仔细地把鸟毛剃干净了,在肉上割开几条裂缝,又拿出另一个小瓶,撒了些红色的粉末在缝中,这才放到火上,来回翻转,细心烤炙。

等到烤完了,他用小刀在背后的树上划了一道,一种白色的汁液顺着树干流下来,他取了汁液涂抹在烤鸟上,这才切成片分给苏一尘和乐正长枫,“尝尝?”

苏一尘接过来一尝,鸟肉中含了香料,烤得恰到好处,那树汁又别有一番风味,果然比自己烤得好吃多了。

第二只鸟很快也被分完,那青年满足地打了个嗝,把拿出来的瓶瓶罐罐重新收回衣袖中,这才坐下来,与苏一尘开始攀谈。

“我是朱栖坛的弟子李长安。两位道友怎么称呼?”

苏一尘一身白衫、月白绣线,乐正长枫则是白袍蓝甲,虽然衣服破的破湿的湿,还是好认得很。

“在下白林城温良,这位是青羽山的乐正长枫。”

“咦,这位就是乐正道友啊,”李长安像是很感兴趣似的,挪了挪屁股朝乐正长枫坐近些,“听说你那把照影使得出神入化,师兄常常向我们夸你呢!”

“谬赞。”乐正长枫还在小心擦拭那把思凡剑,微微颔了颔首道。

苏一尘跟小师侄待的时间久了,这会儿也琢磨出他在心疼那把烤鸟的剑,笑嘻嘻地把思凡抽了回来,用布条一裹放到一边,“你脸色不好,先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转头问李长安:“你有没有带金创药?”

李长安两手一摊:“谁会带那种东西出门啊。”

一般人不太会带细盐和辛香料出门才对。

苏一尘不好说破,一笑置之,又问道:“李兄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从他们玄照溪的禁地掉下来的。”李长安在地上捻了一根青草,叼在嘴里说道。

乐正长枫一愣:“你进了玄照溪的禁地?”

“是啊。”

“溜进去的?”

“那当然,”李长安一副“真是废话”的表情,“别家的禁地难道会请我进去?”

李长安的年纪看起来比乐正长枫稍大一些,行事却是这般不羁,乐正长枫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私闯别派禁地,实在是不太应该。”

李长安一听,偏头道:“你们青羽山有禁地吗?”

乐正长枫点点头。

“关于禁地是怎么交代的?”

乐正长枫毫不犹豫地说道:“本门禁地事关重大,青羽弟子切忌私闯,违者以门规论处。”

“对啊,本派弟子切忌私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李长安嚼了嚼嘴里的青草,“可我又不是玄照溪的弟子,为什么要守他们的门规?”

乐正长枫这一下被噎得不轻:“别派禁地更不应私闯才是。”

“我们朱栖坛的门规里可没有这条。”李长安剑眉一挑,嘻嘻笑了。

苏一尘看小师侄一副气恼的模样,慢悠悠把话题一转:“那你去他们的禁地做什么?”

这话问完,李长安顿时来了精神,脊背一挺,两眼闪着光芒:“我想去找千岁光藕。”

“千岁光藕?”苏一尘和乐正长枫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吃惊。

仙门四派流传千年,各家都有镇门之宝。

像青羽山供在雨濛峰真如殿里那块穹隆天苍玉,乃采上古神玉雕刻而成,有生魂护魄之能。而玄照溪的千岁光藕,听闻则是能生死人肉白骨,也是一味绝世珍品,历来由玄照溪掌门保管。

李长安要找千岁光藕,莫非是朱栖坛有什么人伤重不治?

乐正长枫这样想着,便向李长安征询,哪知道他听了连连摇头:“非也非也,我师父师叔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都好得很。”

“那你要千岁光藕做什么?”苏一尘奇道。

李长安把嘴里的青草一吐,兴奋地说道:“当然是吃啊!”

“……啥?”

“一千年才结一个的莲藕,你们不想尝尝看吗?”

这位道友思路实在清奇,气白了脸的乐正长枫顾不得门派有别、正准备和他舌战三百回合,冷不丁听到苏一尘说了一句,“找到了吗?我喜欢蘸糖吃,红烧也不错。”

“……”头疼,头比背还疼。

那天接下来的时候,乐正长枫几乎都靠着树迷迷糊糊地睡着。

一来背伤开裂、体力耗损太大,二来也实在听不下去两位道友的胡诌了。

苏一尘和李长安聊得简直不亦乐乎。

李长安一介吃货,身形倒是半分赘肉都无,苏一尘听他说完那些为了寻找美味食材上天入地的经历,对他的瘦削深表理解。

除了爱吃,这人对天象也是颇有兴趣,和苏一尘没聊几句,便开始问他生辰八字。

“怎么,你要给我说媒?”苏一尘笑道。

李长安一摆手:“八字没有也没关系,知道生辰就可以。”

“哦?”

“人的生辰,与天宫星子的运转一一对应你知道么?说出你的生辰,我就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李长安一副笃定的样子道。

苏一尘眼珠一转,把乐正长枫的生辰报了出来。小师侄婴儿时被弃在青羽山脚下,当时身上穿的棉袄中夹了一张字条,众人猜测那上面的年月便是他的生辰。

李长安听完掐指一算,眼神有些狐疑,“不对啊,你记错日子了吧?”

“算出什么了?”苏一尘问道。

李长安迟疑了一下才道:“按照这个生辰,你应该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平日不苟言笑又难以亲近,为人恪守自己的信念,也可以说是非常固执。不过你心底也有深藏的欲望,只不过以强大的自制力压抑住了。”他说着,凑近苏一尘看了一眼,“我觉得,温道友你根本不是这样闷骚的人。”

苏一尘眼角瞥到小师侄背对着二人的身影微微僵了僵,哈哈大笑,“准,准得很。”

李长安半点信不过这个“准”字,埋头苦思了好一阵。

天色渐晚时,苏一尘又打下两只鸟来,李长安细细烤好后,苏一尘把小师侄叫起来一起吃。

乐正长枫正在咬一块肉时,就听见李长安问他:“乐正道友,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时候?”

他一下子呛住了,转过头咳了两声。

李长安又说道:“以生辰对应的天宫星子来推算命格运势非常准哦,我特别擅长这个,你说出来,我帮你算算?”

“谢谢,不用了。”乐正长枫扭头道。

“说出来参详参详嘛,”李长安小声嘟哝,“今天给温道友算得十分不准,我觉得很奇怪啊,需要用你的生辰来正一正名。”

苏一尘笑得肩膀直颤,扶着李长安说道:“李兄,你算的是真的准。”

李长安深深看他一眼:“你确实是闷骚之人?”

苏一尘一摆手:“吃你的肉。”

当晚无事,三人都早早睡了。

这地方白日和风轻拂,晚上倒也不冷,在树下聚起一些落叶,睡上去更是安稳。

第二天醒来后,乐正长枫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苏一尘见他精神好了些,终于可以放心地去查探地形。

李长安自告奋勇要给两人准备午饭,苏一尘便一个人离开。

他先回到了溪水边,极目远眺,确认那里只有一道无法逾越的瀑布,这才转了个身,向更远的地方行进。

他走走停停,一路观察沿途的植物,发现有许多草木都是在外界未曾见过的。只是除了飞鸟,这里一只走兽也没有,简直有些与世隔绝之感。

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边仍然遥不可及,这地方大得好像没有边界,景色虽有变化,却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就在苏一尘准备掉头回转时,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突然闪过了一抹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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