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里，杨卫成如此这般，跟王厂长把话说开。
王厂长总算相信了他，并且十分高兴。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好啦！”王厂长一拍桌子，激动的两眼放光，“我们工厂现在有20多万库存呢！”
“才20万？”杨卫成有点失望。
“昂，你需要的话，我们开足马力生产，一个月也能产十多万只！”
王厂长充满希冀地看着杨卫成。
杨卫成又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中，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
西丽公司给的订单上，初步意向是500万只搪瓷面盆、口杯等。但杨卫成怀疑，实际上他们需要的更多。
看来，绝对不能仅仅指望一家工厂。
“行，先把你们的库存给我看看。”杨卫成道，“都合格的话，咱们就签个合同。”
“好，没问题！”
关于价格，两人也是一拍即合。
搪瓷盆出厂价158，商店里加一块钱，市价在26左右。杨卫成打算卖给被诉人，价格加四毛钱，这四毛钱他也不白拿，出厂价也给提升到17。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一波钱赚下来，得有多少工厂受益啊！
当即，王厂长就带着杨卫成和赵重，离开派出所。走的时候，还跟派出所的几个民警热情地打招呼：“我们是误会，辛苦你们啦！”
三个人回到工厂，刚进大门，就听到门房内传来一声厉吼。
“好哇你们两个狗东西，居然还敢回来，是不是挟持我们王厂长了！”
保卫科的一帮人，拿着拖把扫帚等各色武器冲出来，足足十几个人，把杨卫成、赵重给团团围住。
杨卫成笑嘻嘻地看热闹，仿佛事不关己。赵重却不含糊，两拳狠狠一拉，虎虎生风，眼神犀利地盯着那帮人。
王厂长见状，忙道：“都是误会，没事，澄清了就好，你们大家都去忙吧！”
保卫科那帮人愣住，领头的那个拉着王厂长走到一边，低声问：“王厂长，他们是不是胁迫你了？别怕，勇敢地说出来，咱们给你撑腰。难道，他们把嫂子绑架啦？”
王厂长气的直翻白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没那事，是我搞错了。嗨，你们还想不想发工资了？想就让开点……”
那人一愣，眼眶子红了。他们已经小半年没正经发工资了，偶尔发一回，也就是发十几二十块，这年头够干嘛的？
看厂长这架势，是真的来大买卖啦！
那人一挥手，带着大家伙儿退回门房，又点头哈腰送王厂长、杨卫成和赵重进去。
等他们仨走没影了，那人回到门房，点上根烟吞云吐雾。
“我说老牛，刚才咋回事啊？”
“对啊，厂长跟你说什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牛干事洋洋得意地说：“这个啊，是机密，但我可以给你们透露一点小小的消息。”
大家伙一听，来了精神，纷纷瞪起眼伸长脖子，等着听好消息。
“这个好消息就是，刚才厂长给我说了一件好事。”
“切！”大家鄙视地叹口气，一哄而散。
却说杨卫成在王厂长的带领下，去了库房查看库存。
东西质量都不错，而且堆积如山。这真是太好了，虽说距离人家的要求还差太多，但至少是迈出第一步。
当即杨卫成就和这位厂长达成初步意向，并且草签了一个合同。主要是公章不在他手里！
走之前，杨卫成还留下500元钱，算做定金。
“等我们正式签合同，我会把头款打过来，先一成，货齐之后付尾款。”
虽说这条件有点苛刻，但是居然见到进账，王厂长还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行啊，我相信你！”
杨卫成走的时候，王厂长一直将他送到大马路上才罢休。
离开海港搪瓷厂，杨卫成马上跟燕京的柳若凡联系。
他将搪瓷面盆的需求量，以及自己这边目前找到的货源都说了一番。
“天呐，你到哪弄来的这笔订单？”柳若凡意识到，这买卖很不同寻常，吃惊之外，多少还有点担忧。
但毕竟这是杨卫成拉来的买卖，倘若事成，公司这一年，不，今后几年的利润也就都有了。
柳若凡选择相信杨卫成，可她还不知道，后面还有更大的惊喜，以及麻烦在等着自己。
“你就别管啦，快点打探货源哈！”杨卫成道，“出厂价格就给订在一块七左右。”
“好，放心吧。”
挂了电话，杨卫成看看时间还早，便又带着赵重去扫其他的货。
虽说瓦里要求先把搪瓷器皿的订单做好，但杨卫成知道，其他的商品也迫在眉睫，而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俩人扫一天的货，杨卫成自己累的像个孙子，下午吃过晚饭，便回旅社休息。赵重也累了，睡了一会，却又悄悄摸出去寻仇家。
晚上七点多，杨卫成一觉醒来，看着外面华灯初上，决定出去溜达溜达。
91年的时候，都市里已经有一些夜生活了，7点多，正是热闹的时候。
春天来了，晚上在外面摆摊的人也多起来。舟市有一种小吃摊，是摊主担着担子走街串巷，卖馄饨、黑芝麻糊。
杨卫成在街上溜达着，来到一个小巷子口，正巧有个小摊贩在卖黑芝麻糊，旁边摆了几只矮凳子，还有顾客在吃。
“给我也来一碗黑芝麻糊吧！”杨卫成走过去道。
“好嘞！”摊主很爽快地答应着，没多久一碗热腾腾又香又甜的黑芝麻糊送到杨卫成手上。
巷子口恰好有盏路灯，灯下有个修鞋匠正在钉鞋子，就在黑芝麻糊摊隔壁。
杨卫成坐在小凳子上，面朝那个修鞋匠，边吃边看。
其实他这种举动是无意识的，只是在好奇地观察修鞋匠的动作。
只见修鞋匠嘴里叼着一枚钉子，手拿小锤，将鞋子放在模子上，敲敲打打，没多久，一双鞋子就修好了。
那女同志说声谢谢，递给他钱，他也是笑脸相送。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直到一个年轻少妇到来。
那少妇个头不高，顶天一米六，身材不错，凹凸有致。
她手里拎着一只包裹，是手帕包着的饭盒，原来是给修鞋匠送饭来了。
“爸，吃饭了！”少妇走来，低声对修鞋匠说。
杨卫成有点意外，看看修鞋匠，虽说头发有点花白，脸上胡子拉碴，但从眼神、皮肤，一眼就能看出年纪不大。
再看那个少妇，从身段判断，少说也有20来岁吧？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是父女呢？
好奇心起来之后，杨卫成对他俩就多加留意。
但不知何故，那个少妇一直低着头，父女俩交流极少。
修鞋匠接过饭盒，便打发女儿回家去。
少妇转身时，杨卫成无意间看到她后颈有一块乌青，不知道是胎记还是伤痕。
总之，这更引起杨卫成的兴趣。
他毕竟是被老郑看中的人——老郑天天巴望他公司倒闭，好去从警。
杨卫成历经多少次劫难，对周围的一切，都具有相当的警惕性。
吃完黑芝麻糊，将碗还给老板，杨卫成便若无其事地跟上去。
经过修鞋匠摊位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修鞋匠正斜眼盯着旁边一个女孩子。
那女孩子也来吃黑芝麻糊，背对修鞋匠坐着。她穿的比较少，弯腰时后腰露出一片花白来。
杨卫成看到修鞋匠的眼神，禁不住心里恶寒。
那可不是单纯欣赏的眼神，那眼神好像饿狼，太可怕了。
杨卫成暗暗记下这个地方，又记住修鞋匠的样子，以防万一。可他希望，永远不需要这个万一。
杨卫成加快脚步，朝修鞋匠女儿追上去，并且超过她，在前面的路口等着。
这一招是他跟老郑学的，盯梢的时候特别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