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逸眸底一暗,咬牙切齿道:“若青,朕会让你生不如死!”那声音仿若修罗恶鬼一般,令一旁的若青不禁浑身一抖。
瑞亲王将莫梓鸢的穴道解开,雍容尊贵却有些苍白的面上满是焦急,双目充血般赤红,“鸢儿,你怎么样?”
莫梓鸢一低眸,见他汩汩流出的鲜血将衣袍染的鲜红一片,心里一窒,眼泪忍不住的就掉了下来。
瑞亲王见她泪流满面,却默默无声,以为她是因为担心嗜血蛊的缘故,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从怀里摩挲出一块绢巾递上,“别哭。”
可他越是安慰,她却更是忍不住的抽泣了起来。
为什么在她毅然决然的时候,他要为了她挡下那一刀,那生死一线,或许根本来不及考虑,他却那样扑上来了,真的就是因为自己曾经为他挡过刀子的原因吗?
一个是拓拔逸,一个是他,为什么这些人一边伤害她,一边却又要救她。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古代的男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男人不正常,女人更是癫狂,这该死的若青,自己之前待她不薄,现在居然为了一个伤害了她的男人,真的就要她的命。
新仇旧恨加起来,堵得她胸口发慌,用力将泪痕抹去,莫梓鸢一个健步上前就“啪”地抽了她一个耳光。
若青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捂着巴掌印明显的脸,咬牙切齿道:“你敢打我!”
“打你又怎么样?你都要我命了,我还不能打你?”说罢又是甩了一个凌厉的耳光,“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是吧,若青,或许你觉得在这个世上,杀人不过头点地,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但是我告诉你,人都是父母养的,为了一个根本不当你一回事的男人,你让你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我那无辜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难道你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会觉得背脊发凉吗?当你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就不怕那些冤魂前来索命吗?”
说到最后,莫梓鸢拳头都攥了起来,咬着嘴唇,心在滴血。
她的这番话,并没有想过能起任何的作用,也不奢望将若青从地狱拉回来,她只是发泄而已,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异世,她的天真善良并未给她带来任何,不仅被最爱的人背叛,被最敬重的欺骗,最后还落得个被蛊虫吸干血的下场。
若青被她一通说的哑口无言,只是捂着脸,垂着眸子,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鸢儿!”景瑜见莫梓鸢一脸悲愤,也不顾全身的血污,将她颤抖的如风中落叶般的身子纳入怀里。
归根到底,其实,他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放开她!”一旁的拓拔逸厉声道,已按上腰间的剑柄。
“凭你吗?”瑞亲王冷喝了一声,眼底一抹决绝的杀机,冷冽的犹如一只正要撕碎猎物的野兽一般,那光芒骤然让身边的人不敢大声喘息,汗毛都竖了起来,剑拔弩张的形势,一触即发。
莫梓鸢从方才的激动中缓过神来,挣脱他的怀抱,只觉全身无力,心中甚是气愤。
“我……莫梓鸢,是死是活,都不干你们两的事!”一个为了权利连亲生父亲都毒害,一个为了权利满嘴都是谎言,都是一丘之貉!
“咳咳……夏国的瑞亲王与沧浪国的新君都齐聚一堂,又岂能少了朕!”
一袭颀长的身影高倨于马背上,一身白衣似雪,带着一抹清雅如仙的温润之气。
竟然是卫珏。
他翻身下马,白衣年轻人伴随着时断时续的咳嗽之声,修长苍白的手指紧紧的按压着胸口,似是要减少痛苦一般,那纤白的手指连女子都要妒忌几分。
莫梓鸢凝视着他明亮深邃的眼睛,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脱口低呼道:“卫珏!”
卫珏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步入,风姿温雅不凡。
“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眼生生刺痛了她的心脏。
家都没有,如何回去。
一念至此,悲恸又爬上了心间,蓦地感觉全身有些发麻,甚至感觉血液在迅速的流失。
难道蛊虫发作了?
一瞬间,脸色变成了青紫色。
“菱纱!”走至莫梓鸢身侧的卫珏已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连忙唤了身后的随从。
“奴婢在!”
“过来看下!”
卫珏下令后,菱纱上前一步,探过她的脉搏,脸色瞬变。
卫珏眸光紧紧迫着她,眼中的急切毫不掩饰,“怎么样?”
菱纱微蹙了眉,将手移开,沉声说道:“是嗜血蛊!”
卫珏俊脸一变,问道:“可有法子?”
菱纱垂首恭敬地立在一旁,淡淡地询问道:“主子……您是否会不计任何代价救她?”
卫珏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就算用朕的性命,亦要救她!”
莫梓鸢闻言,感动之余却又纳闷的紧,这卫珏是堂堂一国帝王,居然愿意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萧灵啊萧灵,这不会是你在卫国种下的一颗桃花吧。
正当她脑子里一阵恍惚,却听见菱纱坚定的声音。
“奴婢明白,奴婢自当一试!”
卫珏闻言心下一松,随即朝庙内的其余人道:“瑞亲王,沧浪帝,如果不想她出事,还请移驾至庙外等候。”
瑞亲王与拓跋逸望了一眼面露痛楚的莫梓鸢,一咬牙,退出了破庙。
萧慕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灵儿,大哥在外头等你。”又望了一眼身侧的卫珏,两人四目相对,眼睛里有火光在闪烁。
好一会儿,两人终是默然抬脚出去。
“怎么?那个人无法满足你?本王的女人也敢觊觎?”
瑞亲王眸底的肃然之气隐隐浮动,声音极是冷峻,对着那负手而立,脊背挺得笔直的背影说到。
卫珏目光一闪,负手背转过身去,面向着他,低低道:“朕已经给过你机会,是瑞亲王不知珍惜,此次,朕不会再妥协。”
“卫珏,你以为本王还是几年前那般吗?”
“朕,自然不敢小瞧了王爷你。”
两人眸底的火花噼里啪啦的在燃烧。
庙内。
菱纱手上紧握着一把泛着白光的匕首,慢慢向她靠近。
她不会想乘机解决自己吧,毕竟,菱纱似乎也很讨厌她。
结果,菱纱蓦地点住了她的穴道,莫梓鸢惊呼道:“菱纱……你要干嘛?”
菱纱嘴角一瞥,那把匕首猛地落下,莫梓鸢忙的闭眼,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当她疑惑的睁开双眼,菱纱却将自己的手腕割破,并将刚才用匕首划破的伤口放置在莫梓鸢手腕上,鲜血从她的皮肤中迅速溢出,滴落在莫梓鸢手腕上,而过了片刻,她蓦地见到那只通体雪白的虫子,从她手腕处出来,迅速的钻进了菱纱割破的伤口内。
莫梓鸢被惊得目瞪口呆,压抑住那颗激动的心脏,低低道:“菱纱,你这是干嘛?虫子为什么跑你身上去了!”
菱纱不以为意,将伤口用一方素帕一裹,“你以为这个蛊虫这么好解,没有我用鲜血和内力接引,它怎可轻易从你体内出来!”
莫梓鸢吐了口气,随又问道:“那你怎么再将它弄出来?”
“这嗜血蛊世间也没有解除之法,只能转移!”菱纱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倚在一处,淡淡地望着门扉。
莫梓鸢心中略过一丝疑惑,急忙问道:“那菱纱,你能把它转移出来吧?”
“嗜血蛊只能一命抵一命!”菱纱向来孤高清冷,此刻却有一丝笑意爬上她的嘴角。
一命抵一命!这五个字彻底的骇住了她。
她半张着嘴看着她,蹙起悠远的秀眉,苦思不解道:“菱纱,为什么,你明明很讨厌我,为什么要以自己的性命来救我?”
“如果不是我救你,便是主子自己,他是不会让你出事的!而且,我并不讨厌你……而是羡慕你,羡慕你有主子的情深意重,羡慕你在逆境中生活的依然坚强自信,你就像一抹阳光,将我与主子昏暗冰冷的心都照亮,所以,我们都想靠近你,被你温暖!连我的名字都是你帮我改的,我以前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杀’!”菱纱轻笑道:“还记得吗?夜雪!”
夜雪两个字不停的敲击她的心脏,脑中倏地闪现出一个画面。
一个身材消瘦黝黑的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追着一个一脸冷漠的女子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冷漠女子眸中带着淡淡的傲然与疏离,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道:“杀!”
那消瘦的女孩挠了挠头,唇畔噙着一抹哂笑,又问道:“杀?我叫夜雪,这是主子赐给我的名字,我很喜欢!”
冷漠的女子见那个叫夜雪的小女孩不依不饶,心生烦闷,眉峰横竖,怒斥道:“再靠近我!便叫你尝尝我的剑!”说着将手移至腰畔的一把长剑上。
夜雪立即弹开,脸上还挂着惊悸的惧色,但转眼却听她咯咯笑起,银铃般的声音清脆悦耳,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地说道:“姐姐,我只是想跟你学功夫,我要保护主子!”
杀却嗤之以鼻地将她全身扫视一遍,撇撇嘴道:“就你这样?学武!”
“我可以的!姐姐!”夜雪说的斩钉截铁,一双黝黑的眸子深深地凝望住她。
杀微微动容,避免她纠缠,便说道:“学武需要持之以恒,你若是在这雪中扎马步坚持一夜,我便考虑!”
夜雪一听,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眉眼弯弯一笑道:“谢谢姐姐,是这样吗?”然后做了一个蹲马步的动作。
杀从未见人笑的如此真实,心中一动,面色仍是不改,随即离去。
翌日清晨,杀本以为那个叫做夜雪的女孩已经受不了放弃了,可是当她路过昨日的地点,见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仍然伫立在那,那一刻,她眼中溢满了震惊,一个小小的小女孩,竟然可以做到如斯地步。
等杀把那个叫夜雪的带回房间,她已经冻僵,还好昨夜未曾下雪,否则她此刻早已被冻死。
那是她第一次被一个女孩所震惊到,于是她破例答应教她武艺,自那以后,整日会有一个温暖的身影追随她,不时喊着“菱纱姐姐!”
这个片段一闪而过,莫梓鸢望着身侧的女子,脱口惊呼道:“菱纱姐姐,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菱纱身子一震,嘴角轻轻一扯,她笑道:“夜雪,你曾经说过,当一个人有了名字才活的像一个人,我以前无名无姓,可是自从你那样唤我之后,慢慢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叫菱纱,而忘记了我本是叫杀。”
菱纱似是陷入回忆中,低低道:“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让我活的至少有那么像一个人,身为暗卫,我早就预备为了主子随时舍命,所以,你不必伤心!只是,以后,请帮我照顾主子!”
头疼欲裂的感觉袭来,脑海中蓦地出现一个个零散的片段,可怎么拼接都拼接不起来。
破庙外的三个男人负手而立。
漆黑的眸子专注着那道庙门,许久不见打开,终是卫珏步伐匆匆的推开而入。
听到声响,莫梓鸢倏地从痛苦中反应过来,见到月下那抹温雅不凡的身影靠近,急道:“卫珏,你快点看看菱纱姐姐!她……”
卫珏听到那声‘菱纱姐姐’脚步一顿,呆愣一刻,才快步走来为莫梓鸢解开穴道。
莫梓鸢直起身,将倚在一侧的女子放置在自己原本躺下的位置,双眼通红道:“菱纱姐姐,你怎么样?”
一双美目求助的望向卫珏,语气里满是急切、痛苦、还有悔恨,“卫珏,你快救救她!”
“菱纱,你怎么样?”卫珏低声问。
菱纱挣扎着起来便要给卫珏行礼,可刚才站定,身子一软,便要倾倒,卫珏连忙扶住她,轻声道:“无需多礼了!”
脸上突然闪现一丝红云,菱纱小声道:“谢谢,主子,奴婢死后,请将奴婢的尸身带回到卫国!”菱纱轻笑着,笑得那样淡然无谓,不像是赴死,而是去一个美好的地方。
“菱纱姐姐……”她是为救自己才献出自己的性命,这份舍命的恩情,要她如何报答。
卫珏微微颔首,“恩,菱纱!你可还有别的愿望?”
菱纱靠在卫珏的胸前,脸上一红,轻声道:“主子……奴婢的愿意已经实现了,此生再无所求!”
卫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激道:“菱纱,谢谢你救了她!”
绫纱轻轻摇头道:“主子,这是奴婢的荣幸!”
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初,见夜雪同她一起学武,仿佛还是昨日的事一般。
一念至此,他忽地问道:“菱纱,你跟了朕多少年?”
“奴婢自小便跟着主子,已有十七年!”菱纱轻笑。
卫珏目光平静,目光中含着令人着迷的亮光,“竟然有这么久了,比夜雪更久!”
菱纱面色慢慢转白,但脸上始终挂着不常见的微笑,见庙外另外男子一前一后进了来,又道:“主子,有的东西还是需要去争取的,奴婢不想看到您不开心!”
卫珏幽幽叹了一口气,深眸中是她看不清的神情。
“鸢!”
“鸢儿!”
拓跋逸与瑞亲王同时低呼,见她脸色恢复如常,两人一颗紧绷的心才稍定。
“菱纱,我们回家!”莫梓鸢将眼角的泪痕抹去,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过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
“瑞亲王,拓跋逸,如今,我要同卫珏离开,你们若是阻拦,即使是我的尸体,我也不会让你们得到!”莫梓鸢在两人几丈之外停住脚步,红唇间漾着清淡的浅笑。
“鸢!”
“鸢儿!”
两人又是齐声唤道。
正在此时,郑彦星驾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口中连道:“皇上,拓拔乾与吴贵妃连同其党羽逃逸,请即刻回去平叛!”
拓拔逸袖中的手一握,唇微抿,终是无声的微叹一口气,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莫梓鸢道:“鸢!你跟朕回去!”
莫梓鸢倾城一笑,她含笑的美眸熠熠如天上的星子,道:“拓拔逸,我早说过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我说过,你和江山,我都要!”拓拔逸语调坚硬,不容置换。
莫梓鸢闻言,温柔至极的声音带了一丝嘲讽,笑道:“其实,聪明如你的拓拔逸,肯定能做一个对你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拓拔逸微微一愣,眼中却闪现出一丝痛苦,他知道此刻,在莫梓鸢与江山之间只能二选一,瑞亲王必定不会放弃莫梓鸢,而他现在手下有一万精兵,自己才初登宝座,各方势力都未稳固,如果执意将莫梓鸢带走,连同前太子与吴贵妃等人都不会放过他,思附之间,已作了决定,“对不起!你等我!”然后对郑彦星吩咐道:“郑将军,启程回宫!”
一个翻身上了马,旋即一拉马缰,挥鞭离去,只留下滚滚尘土。
许多年以后,她早已不在身边,那时他登上庙堂之时,他的后宫佳丽三千,朵朵花开,姹紫嫣红,可他永远忘不了那张脸,也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无论她搜罗的女子样貌再如何像她,他也再也不会感觉到打从心底的欢愉,那种心尖上的喜欢,再也没有了,如果知道是那样的结果,此时的拓跋逸是否会选择了江山而抛却了美人儿呢?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莫梓鸢强收敛心神,将目光自远处飘向瑞亲王,初春的寒气沾身,她并未察觉,轻声道:“刚才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救的我,我都谢谢你,如今,我们两清了。我对你也不会再心生恨意,我真心的祝福你与董小姐,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鸢儿,什么长相厮守?什么白头偕老?还有那什么夜夜流光相皎洁!这些我通通只想与你一起做。我们回去再说,你想怎么样都行,你别再跟我置气了好吗?”他的声音里不自觉得带上了一抹酸涩慌张和难以察觉的颤抖心痛。
莫梓鸢盯着他的俊脸,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瑞亲王,我与你说的很清楚了。你我之间,已经结束了!我已经成全你,放弃了你,求你放过我。请不要再找我,因为,你已经不再是我生命中的那个谁都无法取代的人了!”
见他退了一步,瑞亲王又进了几步,“鸢儿!”
“瑞亲王,她说了,她要跟我走!”卫珏将菱纱交给随从,来至莫梓鸢身边,拉过她有些冰凉的身子。
瑞亲王冷笑一声,他恨不得拔剑杀了眼前的这些男人,让这个属于她的女人再回到他身边。
“瑞亲王,你也看到了,我前一秒可以委身拓跋逸,下一秒,我也可以为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同卫珏在一起,我就是这样的人。”
莫梓鸢伸手握住卫珏,与他并肩出了破庙。
景瑜,如今的我已经不恨你负了我,只恨我自己忘不掉你。
不见瑞亲王下令,那周围的暗卫纷纷给几人让了道。
她的话如利剑一般狠狠刺入他的心脏,甚至比方才的真刀入肉更痛。
“鸢儿,你我夫妻一场,你何苦如此绝情,只要你回来……我不会让董静萱入……”瑞亲王双目赤红,灼灼的望着她。
“瑞亲王!”莫梓鸢似是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回头,我对你,已经死心了!”
这里,她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一秒,她怕她忍不住会原谅了她,他的怀抱,她太过眷念,那颗心一直在为他不住的跳动,但是她不能,明知没有结果,何必平添烦忧。
只有刀斩乱麻,挥剑断情。
脚步正要迈出,却被一只湿滑的手一把拽住。
他的手在颤抖。
他嘴角亦在颤抖。
甩掉他的手,莫梓鸢不再回头,她大喝。
“卫珏,我们走!”
“鸢儿!”
“你回来,鸢儿!”
瑞亲王凄厉的声音在庙内回荡。
他仍在喊,她却不管不顾,不管如何,他仍在大声呐喊。
在人前岿然不动、处变不惊的瑞亲王,竟然在属下面前失了心智一般。
这一刻,他有种感觉,他真的要失去了她,从未有过的惧意盘踞心头,如果没有了她,就算是夺得了那天下,还有什么意义吗?
他似是发了狂一般,一种失去挚爱的绝望如洪水一般袭来,盈盛着最后的一丝气力往庙外追去。
雨还未停,他望着向马车而去的男女,猛地吐了一口血,重心不稳之下,仅仅靠他的佩剑支撑着,才不至于倾倒。
终于,他似是梦呓般的呐喊道:“鸢儿,我从未碰过董静萱,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女人!”
为女子掀开帘子的卫珏,见莫梓鸢脚步一顿,仿佛抽了鞭子才能前行一般。
他凄然的呐喊声透过雨帘清晰的传入耳际。
他说,他没有碰过董静萱?
他说他没有!他没有!
莫梓鸢站在那边,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回荡着是他说他没有!
他说她是此生唯一!唯一!
整个天地都沉默,耳边的雨水声都远去了!良久,眼前终于恢复了焦距,指尖动了动,开口想说点什么可是突然却失了言语。
卫玉依然掀起了帘子等着她进去,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可一瞬间她觉的这车离她那么远,她似乎已经失了抬步进去的能力,半响,她才找回了声线,“卫珏,对不起!”
猛吸了一口气,莫梓鸢转过身子。
“能不能不回去?”
卫珏拽着她的衣袖,语气近乎请求,他早就料到她会这般,可真的发生,他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离开,明明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她就再次回到自己身边了。
“对不起,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不为别的,只为那个唯一。”望了眼马车内的女子,哽咽道:“好好照顾菱纱姐姐。”
“夜雪!”卫珏心头像是被剜了般疼痛,零落的雨点落到脸上,冰冷如雪,嘴唇连动几下,却只是唤出了她的名。
“夜雪,她已经死了,不要再为我付出任何。”
卫珏,不管你曾经与夜雪发生过何事,如今的我,只是莫梓鸢,对不起,我占据了她的身子,还有,谢谢你。
“夜雪,稍等片刻!”从马车内艰难移出身子的菱纱跳下马车,凑近她的耳边低喃了几句,随即将目光望去那道病弱单薄的身影,嘴角噙着一抹欣慰的笑容,“夜雪,祝你幸福。”
莫梓鸢身子紧绷,屏住了呼吸,嘴角扯起一个极为灿烂的微笑,“你们要,好好的。”
我想,这也是夜雪所希望的吧。
身影奔去,卫珏凝目看着她,面色如雪,只觉胸口一阵绞痛,又接着一阵发闷,气息瘀滞之下,不由以袖掩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夜雪你可知,你在我这里也是唯一的。
明明相距很短的一段路,她却觉得如此漫长。
她恨不得扑到他的怀里告诉他。
她想他。
瑞亲王低垂着头,手中握着的剑插在地上,他半跪在地上,头发披散,雨顺着他的头发低入水坑中,他的衣袍被水淋湿,衣袂浸泡在水坑里染上了泥迹,周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扶他,或者说所有人都蒙了,他身上散发出来了冷厉孤寂凄怆悲哀一瞬间爆发,太浓烈以至于将人淹没。
绮丽痴痴望着他冷峻宽厚的脊背,飞溅的雨水拍打在她白皙的脸上,没有人知道她在哭,只有微微耸动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痛苦。
那样神一样的男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此番模样。
王妃,王爷如此爱你,你为何要伤他。
他低垂着头,不住的重复呢喃着。
“求求你,不要走!”
“我没有碰她!”
“你是我此生唯一!”
“能不能不要走…”
“金鱼!”
女子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
瑞亲王霍然抬头,见到那抹鲜红的身影朝自己飞奔而来,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这惊喜来的太快,他激动得从胸膛绵延到了大脑,竟有些不知所措。
在大雨中奔跑的女子,由于太过急切,差一点绊到自己的裙脚而摔倒,泥水粘到衣裙上顺着纹理蔓延开,转眼湿到了大腿,火红的嫁衣眨眼一片脏污。
本是离自己还有几步之遥的瑞亲王,闪电般移动到她面前,在她摔倒前,一把将她的细腰搂住。
两人对视着,那样炽热的目光中,仿若这天地之中,唯有他二人。
“我……只最后相信你一次。”
瑞亲王大喜,无法抑制住心头的狂乱,将他纳入怀中,手指都颤抖着,声音亦有些颤抖,“鸢儿,此生我从未说过这句话,你听着,我今后只会对你一个人说。”
见他卖关子,莫梓鸢佯怒道:“很稀罕的话?”
“我……爱……你!”
瑞亲王深吸一口气后,双臂一紧,语调虽然极是霸气,却又清柔得闻之若醉。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这三个字。
爱与不爱的区别就是。
听到拓拔逸说那三个字,她只是震惊而已。
可听到他如此说着,她却有些想哭。
想到这些日子,颠沛流离的孤寂,失去孩子的痛苦,咬着下唇,委屈地道:“你个混蛋!”
瑞亲王一听,心尖儿都在发颤,轻抚一下她的脸颊,眼底带着一抹炽烈而懊悔的光芒。
“鸢儿,对不起!”
“鸢儿,请原谅!”
“鸢儿,我爱你!”
说了一次之后,他发现竟然顺溜了许多。
几句话,蕴藏着无限的深情与相思,缠绵得令她心颤不已。
莫梓鸢还来不及说话,他已经低下头吻了上来,她的脑子倏地一空,顾不得去理会如今四周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只是低低的回应他热切而温柔的吻。
两个人就那般旁若无人的在大雨中紧紧相拥,情感炙热得连那落下的冷雨都变得有了温度,好似泡温泉一般。
“咳咳咳!”两人亲昵相拥絮语,萧慕等人就在一旁,久了不免尴尬,作为兄长,他还是出言提醒眼下这情景似乎并不适合谈情说爱,就瑞亲王的伤势也不允许他在雨中久站。
被吻的天昏地暗,唇上又湿又滑,两人气喘不匀,莫梓鸢离开他的唇,有些尴尬的环视了一周,幸亏雨势颇大,她如醉酒般的脸红也瞧不见,“都在看着呢!”
瑞亲王仔细凝视她的娇羞,一腔痴心终于有了回应,不禁双臂一紧,似要把她烙印进身体里,再也舍不得放手,贴着她的耳,说道:“我的眼里,只有你。”
莫梓鸢又是一涩,想起他的伤,双眸流出一抹忧色,“如今下着雨,你身上有伤,先回马车内吧?”
“对,回马车!”说罢望了一眼在一旁略有局促的萧慕,笑道:“萧将军,你带兵先回朝,本王随后便到。”接着便心急火燎的将她打横抱起,疾步如飞的往马车内而去。
莫梓鸢倏然一窘,她的意思其实是他有伤,应该回马车去好好处理下伤口,免得发炎。
但是这男人似乎误会了。
目光瞥过,还能看到不远处,雨帘中站着一道单薄的身影,一动不动,孤伶伶的站在那,全身亦被雨水打湿,眸子只定定地望着她的这个方向。
马车很宽敞,陈设也很豪华,莫梓鸢被他轻放在薄被之上,他厚实的手正要将她的大红嫁衣剥去。
“别,你身上有伤!”莫梓鸢按住他的手,虽然她选择相信了他,但是现在马上让她全身心的接受她,她还是有些别扭,再者,那么轻易的又让他得到,指不定觉得她这人很轻浮。
男人都是那尿性,求不得辗转反侧,得到了却又不懂珍惜。
“小伤,不妨事的。”瑞亲王低头瞄了一眼,似是不觉疼痛,说得极为轻松,仿佛不曾受伤一般。
“我只是说相信你一次,没说原谅你!你老老实实给我交代清楚这前因后果,你若再隐瞒与我,甭想我再原谅你。”莫梓鸢佯装一怒。
正在解她嫁衣的瑞亲王手一抖,登即笑眯眯地殷勤回答,“得令,我先处置好你这刺眼的衣裳!”
他说的处置就是将它整个扒下之后,扬手从马车内仍掉。
“那……”那可是拓跋逸为她量身定做的嫁衣,听说几十个绣娘,累瞎了好多双眼睛日夜赶工才在婚礼前给赶制了出来。
莫梓鸢吸了吸鼻子,又是好气又是想笑。
伤害,就是一把双刃剑,当时用那些话重伤他的时候,自己何尝不是受着凌迟之苦。
马车内有干净的换洗的衣衫,两人稍作收拾了一番,瑞亲王便对车外的冷傲吩咐道:“启程吧。”
瑞亲王身边第一红人,竟然沦为他们的车夫,还有四周传说中的暗卫大人保驾护航。
莫梓鸢坐在马车的软垫上,被瑞亲王抱在怀中,心里一只小鹿在乱撞。
贪婪的吸取她身上久违的芬芳,吻着她的发,悠悠道。
鸢儿,你也知道,自我八岁母妃离去之后,我在宫中受尽冷眼,即使是一个卑微的太监,亦能对我呼之喝去。
董静萱。
这三个字出口,莫梓鸢反射性的微微一颤,瑞亲王感觉到她的不自在,心里突地一紧,不由抱紧了她。
她虽是丞相之女,却也是年少丧母,与我算是同命相连,那日,她进宫恰好遇到落水的我,救我一命。
后来,她同我说要助我夺嫡,一直暗中为我传递消息。
我从前一心只想着复仇,将那些曾经践踏过我的人踩至脚下,却不懂什么是爱,我以为对于董静萱那般,便是爱。
可是,自从遇上你,你满满占据了我的一切,喜怒哀乐,全因你而变化,当我发现我对你的不同时,我逃避,我亦害怕,我不想被任何人或者事羁绊住,那样会影响我的决策。
可是我越想逃避你,我就越是念你,甚至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
我们大婚那日,我本是想着同你洞房花烛,可惜太子玷污了她,她毕竟救我一命,而且以她的性格,如果知道那日与她在一起的是太子,她定不会苟活于世,我欠她一命,所以,当她以为那孩子是我的之时,我只能将错就错。
瑞亲王解释完,一双比夜色更为深邃复杂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莫梓鸢,等待她的审判。
莫梓鸢伸出纤纤细指挑起他的下巴,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你现在懂的什么是爱了?你确定爱我?”
瑞亲王点了点头,目光一凝,突地想起什么,“你也是我谁都取代不了的人。除了你,其他的女人,我记不得她们的样子。”
莫梓鸢唇角微微的一抽,瑞亲王将她有些别扭的身子再次搂入怀中,“鸢儿,你还爱我的,对吗?”
他的声音有丝期待,又有些紧张。
“我……我不知道!”
莫梓鸢目光一闪,鼻子酸楚得难受。
许多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对于董静萱,你如何打算的。”
“此番回去,我便与她说清楚,我会让她下辈子荣华富贵,但是我的心只会有你,我想同你一生一世,只是你与我。”
莫梓鸢的眼角在笑,嘴角却有怨气,“如果她不愿意,以死相逼呢?”
这是女人惯用的伎俩,一哭二闹三上吊。
男人一般是没辙。
“鸢儿,我已失去了你一次,今后无论是谁,包括她,也无法阻你我在一起。”
没想到他会这样一说,莫梓鸢虽然脸色无常,心里却还是欢喜的紧。
只是,董静萱似乎也没有错,这样对于她会不会太残忍?毕竟救了她一命,还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的青春年华。
挑了挑眉,莫梓鸢一脸愁云道:“我……今后,恐难受孕,你们皇家开枝散叶那般重要,我若是无法为你生下一男半女,那不是犯了七出之条?下次就是轮到你休妻了。”
想到这,莫梓鸢顿了顿,忽的惊呼起来,“臭金鱼,你莫不是为了报那休夫之仇吧,把我诓骗回去,然后将我休掉,以解你的心头之恨吧!”
瑞亲王听得唇角微微一抽,眉头也蹙了起来,“鸢儿,你为何会这样想?我是那样的人吗?”
莫梓鸢给了他一个‘你就是那样的人’的眼神,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地瞪视着他。
“不是说君子有仇必报吗?你这样记仇之人,还是堂堂的王爷,被我这么一个小女子给休掉了,难道你真的没有怨言?”
“鸢儿,如果有怨,我也只是怨我自己,是我太过自负,以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做了那般伤你之事,差点让我失去你。”
莫梓鸢见他眼底深切的痛意,知道当初自己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语也深深伤了他,本想再着扳回几局的气势也减弱了几分。
“今后我们不猜忌,不质疑,不折腾!”
瑞亲王忙不迭的点头赞同,眼中有不输神明的光辉,喃喃道:“不猜忌,不质疑!嗯,极好,至于……这个折腾,换成你折腾我,可否?”说罢,朝她暧昧一笑。
“你这臭金鱼!”莫梓鸢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一张脸憋的通红。
这男人,简直太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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