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波儿就算刚刚表现的再冷漠,此时也是有些绷不住的,更何况平时那也不过是装的罢了,深恐自己的心软。此时她是真实地将自己骨肉软乎乎的小身子抱在怀里,那脸上与眼里的感情便再也掩饰不住。
白斐然虽然不知道她与邵东之间的恩怨情仇,可是看到邓波儿的样子,心里也难免会觉得酸酸的。
不过她想这时自己还是回避一些好,应该给他们母子单独留一些空间,便转身进了厉承晞的病房。
推开门,便见厉承晞倚坐在床头,身上虽然穿着病服,不过整个人看上去清爽精神许多。
这个男人似乎从昨晚醒来后,整个人就瞬间回血了似的,简直让人难以想像他之前还一直昏迷不醒,仿佛随时都会挂掉似的。
“外面发生什么事?”厉承晞见她进来问。
“呃……邵总的孩子哭了,而且他丢下没管,让我交给了邓波儿。”她老实回答。
“哦?”厉承晞闻言倒是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们——”白斐然开口,却不知道怎么问。
厉承晞大概知道她要问什么,于是道:“前妻和前夫的关系,应该不难理解。”
薄唇微弯,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哦。”白斐然点头。
怪不得她总觉得两人不太对劲,想来离婚也不是和平分手,不过看厉承晞这样,她倒是放心不少。
“厉少,我有件事想同你打声招呼。”她转了心思,决定还是先操心自己的事。
“厉承晞。”他俊眉微蹙,再次纠正,道“厉承晞。”
白斐然没有说话,他便伸手拉过她。
白斐然因为他的肢体接触,心上闪过一抹异样,也同时想起自己今天过来找他的目的。
本来还在犹豫,这会儿倒像是有了勇气,边抽回手边说:“我看你伤势已经稳定了,我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今天就准备回去了。”
反正这是迟早的事,她还是早些脱身的好。
岂止手不但没有抽回,反而被他握的更紧,同时厉承晞看着她问:“你要回哪?”
那口吻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当然是回家啊,我之前本来就因为脚崴耽误了几天课,再不回去就真的赶不上了课程。”学的这个科目,对她来说真的很吃力。
再说,他该不会以为,她要在这儿陪到他出院为止吧?更让她觉得别扭的是,每个见到她的人几乎都将她当成随意,其实也很尴尬。
“随意,这里才是你的家。”厉承晞看着她,很认真地道。
“我说过了,我不是随意。”她再次强调。
他明明已经清醒,为什么还这样喊她?
厉承晞目光与她相对了一会儿,干脆拿过床头柜上刚刚邵东送来的文件袋,递给她道:“你自己看。”
白斐然接过狐疑地瞧了一眼那个袋子,再看一眼他,问:“这是什么?”
“你和随意的DNA比对报告。”厉承晞回答。
音刚落,就惊的她如拿到烫手山芋一般脱手,正好掉在地上。
“不敢吗?”厉承晞看着她问。
白斐然也分不清到底是个心理,她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却似乎有些排斥去面对,只问:“这东西哪里来的?”
“你应该记得,我受伤的那天晚上,从你那里离开的时候,取了你几根头发……”厉承晞道。
白斐然不说话。
他却接着道:“我让人拿你的头发和随意的DNA做了对比,结果刚刚出来,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她的样子为什么看起来更像是害怕?
白斐然看着他,厉承晞又道:“其实我不需要这些就知道你必然是她,不过是怕你不相信我罢了。”
白斐然眼里虽然犹有些不相信,不过听了他的话后,突然又蹲下身子将那个文件袋捡起,然后抽出里面的报告,直接翻到结果。
看到上面99%的数据,令她的脑子嗡了一下。然后便不期然地想起自两人相遇后的种种,他做的饭菜,他训斥自己的小动作等等,若非了解一个人到某种地步,必然不会知道那么细微。
可如果她就是随意,那么白斐然又谁?给了她白斐然这个身份的哥哥又是谁?她握着报告单的手在发抖,脑子一时极乱,甚至有些惶恐。
厉承晞见状下床,大概是怕她情绪波动太大,手搭在她的肩上企图安慰,却不料她突然排斥地骤然推开了他。
厉承晞身上本就有伤,又不备,背便抵在了床沿上。
“我不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用的那几根头发就是我的?或许,根本就也是随意的呢?”
她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是白斐然的一切,现在居然有人告诉她,她这些日子一直在过着的却是不属于她的人生,她没有办法接受。
“你如果不信,我们可以在验一次,甚至鉴定机构都可以有你来决定。”厉承晞说。
他看着她的神色那样坚定,却令白斐然越来越慌,仿佛心理最后一道防线随时都会被攻破。
她企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反驳道:“我是从小就被收养到国外长大的,或许跟随意有什么血缘也说不定,比如说双胞胎?”
不是说同卵双胞胎的DNA也很相像的吗?
“随意是丰台市白家的女儿,她亲生母亲生她的时候是单胎,这些医院都有记录,需要我让人给你调出来吗?”厉承晞却道,简直逼的她退无可退。
其实他也有些生气,生气她居然这样排斥自己是随意的事实。尽管他知道她只是失忆了,自己不该这样在意。
可白斐然的心理也是别人无法理智的,因为自她失忆醒来,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本来就已经够无助了,甚至对自己都是陌生的。
是那个人如厉承晞对她生活细节的细微了解,才让她慢慢卸下防备,让她相信自己是白斐然。所以她才会一直都很努力地适应国外的生活,可现在一切却要被推翻,她整个人就像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
“你既然从我们见面就知道我是随意,为什么当时不说?”她尽量让自己冷静。
“我没有证据,我怕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更不会跟我走。何况当初你是被人带走的,我也不确定如果冒然让你知道,你又不相信我的情况下,那人对你会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他这么处心积虑,就是怕她再有丝毫的损伤,毕竟他已经大意过一次。
白斐然听了他的话慢慢抬起头,目光与他相对,猜测又几乎肯定地道:“所以,你的受伤其实是假的,只是为了把我骗回国,留在你的身边?”
怪不得他伤成那样也不去医院,又突然在她毫无心理准备下安排回国救治。其实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然直升飞机和航班不会安排的那么快。
可她呢?
居然真的天真的以为他真的生命垂危,一路上都在为他担心,无暇多顾,可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算计她罢了。
“我的受伤自然是真的,昏迷也是真的。随意,我甚至敢肯定,我这次被人伏击,必然是与当初带走你的人有关,我……不过是当晚临时决定的将计就计罢了。”
他捏着她的双肩,企图让她相信自己。
为了尽快带她回国,恐生任何变故,他确实没有选择及时去当时的医院治疗,但她不能因此误会他。
白斐然的脑子很乱,照厉承晞的说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而且被原谅的,更何况是处处为自己着想。
可是失忆的她又如何分辨,他与哥哥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她现在唯一肯定的是随意这个人是真真实实的存在,那么白斐然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起身,拉开门就要出去。
“拦住她。”厉承晞的声音几乎是同时由后传来。
门口的保镖便反应迅速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少奶奶。”
白斐然转头看向厉承晞,那一眼竟十分凌厉。
厉承晞从地上起来,胸口的伤口又开始发痛,他喘了口气,已经感觉到没有太大的精力与她解释,却还是问:“你要去哪?”
“我要回去问清楚。”她答。
厉承晞闻言倒也不意外,只道:“不行,我说了很危险。”他声音并不严厉,可是态度坚决。
“厉承晞,就算我真的是随意,我也有自由出入的权利。”她争辩。
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哥哥会害她。虽然他一直那样神秘,却对她照顾的很好。且他与厉承晞一样,是很了解自己生活细节的人,她如果真的是随意,那么他必然也是从前跟自己很亲近的人。
“既然回来了,就哪也不能去。”他却道。
严厉而坚决的口吻,听似是为了压制她。而其实是他明白,现在他无论说什么,她怕是都无法相信。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突然,不如让她慢慢消化几日。
“你……”白斐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竟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厉承晞因受伤失血过多本来就虚弱,又站着与她耗了那么久的心神,这会眼前已经一阵阵发黑,已经再没有精力,干脆厉声吩咐保镖:“把少奶奶送回家去。”
“是。”保镖自然分的清这时该听谁的,更何况厉承晞为了随意回来费了那么大的劲儿。
“少奶奶,跟我回家吧?”他们上前,对她的态度是恭敬而坚决。
“厉承晞,你也是这么对待当初的随意的吗?”
白斐然问,人却已经被两个保镖带出去。所以并没有看到门关上的那个刹那,厉承晞直接跌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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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出了医院,一路往她与厉承晞的别墅行驶而去,只是窗外的街景对她来说依旧是陌生的。
车厢内的气氛不必说自然十分沉闷,护送她的保镖在路上接了个电话,大概是说厉承晞的病情的,只是白斐然心思不在这里,并没有听进去罢了。
他挂断之后,他转身看向后座的白斐然,也就是随意,欲言又止。
她当没有看见,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少奶奶,您从前与厉少的感情真的很好。当初,厉少忙着照顾厉先生,又在处理刘市长的事,实在分身乏术。是我们没有将你保护好,没有阻止你只身涉险,才让你陷入危险的。”
想到她在医院里的最后一句话,实在太伤人,又补了一句:“厉少,他是真的很爱你。”
“你是他的人,自然帮他说话。”随意道,表情有些冷漠。
保镖见状也怕自己越解释越乱,干脆闭嘴,只是想到之前她是何等聪明,又与厉承晞心灵相通的人儿,如今因为失忆而有了隔阂,实在令人唏嘘。
车子在不久后开进终于开进他们从前住的别墅院落,最后在喷泉前停下来。
这个时节虽然已经是秋末了,院子里依旧郁郁葱葱的一片,何况园景是经过大师设计的,自然是景致宜人。
她站在车边四处望了眼,算是打量周围的环境。
齐嫂事前已经接了电话,听到车子的引擎声便迎出来,只是还没有走到跟前,一条白影就更快地窜出来,并且直接就将随意扑倒在了地上。
她没有心理准备,直接被吓了一跳。定眼对上萨摩犬硕大的眼睛,他本来就居高临下,这会儿张着大嘴,红红的舌头露在外面,这模样怕是任谁见了都会害怕。
随意心里自然也是一突,直到它嘴里发出委屈的一声呜咽,然后将头低下来在她怀里蹭了蹭。
这巨大的反差令她反应不及,甚至还有些懵。
齐嫂赶过来看到随意的模样,赶紧出口训斥:“右右快起来,你吓到妈妈了。”
萨摩犬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嘴里又是呜咽一声,不过还是松开了随意。
她从地上起身后看了眼那只萨摩犬,它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被主子遗弃了似的,不由心里一软,便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萨摩犬立马就变得兴奋起来,一直围着她绕圈圈。
“少奶奶,先进去吧。”齐嫂招呼。
随意就算不想进去,此时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着齐嫂的脚步往里走,而萨摩犬依旧像从前一样跟在她的脚边。
进了门换鞋,刚进客厅就看到一副她与厉承晞的结婚照。整个一楼的格局也很大,大到超乎想象,不过这一切对她来说依旧陌生。
齐嫂一直忙前忙后的,看的出来因为她回来很兴奋,可惜随意的心情却完全相反,便干脆推说累了想要休息,就这样被领进了主卧。
主卧自然是随意与厉承晞的卧室,床头依旧挂着巨幅的婚纱照,整个房间里也可以找到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气息。
她将卧室、浴室、衣帽间巡索了一遍,不可否认的是尽管还是陌生,可是对那些物品的摆设、日常用品的气味,甚至是衣服品味都不排斥。
她不是不相信厉承晞,而是因为记不起所有事的她,心里带着太多的不确定与未知。
日子就这样过了三天,她几乎是被锁在了这个院子里。虽然衣食住行均有齐嫂打理的妥妥当当,身边也亦有右右陪伴玩耍逗闷子,可心甘情愿与被强迫总是有区别的。
厉承晞那边虽然她刻意不过问,还是有人每天向她主动禀报。
据说那天她从医院离开后,厉承晞就晕倒了,这两天只能在医院好好休养。大概没有她捣乱了吧,伤势目前已经在渐渐好转,很快就可以出院。
想来自己被控制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必然是安心的,她却讨厌极了现在这种笼中鸟的感觉。
这天吃过晚饭,齐嫂便出去喂右右了,整个房子里只有她自己。
随意走进厨房到处看了看,最后在冰箱里看到几颗芒果,心念一动,便拿了两个出来清洗、剥皮,然后放进了榨汁机里。
几分钟后,一杯色泽浓郁的芒果汁被倒进玻璃杯。她端起杯子看了看,心道:这个量应该是够了吧?
对于明知自己过敏的人来说,其实仅是这样拿在手里,心里就有些发怵。不过她想脱身大概只有这个办法了,趁厉承晞还没有回来。
心一横便准备喝下去,只是唇刚刚碰到杯沿,腕子就突然一紧,接着果汁就被夺走,她转头便看到厉承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