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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大动,行医再遇(1 / 1)

这一刻,忽而有种血气骤然冲上头顶,恨不得就这么埋下去亲吻的冲动。

然他反应极快,在楚芊芊有所察觉之前便迅速迫使自己扬起了脑袋。

鼻尖残留着一股不同于平时闻到的幽香,暖暖的、温温的、似带了一丝神秘的旖旎而令人心驰神往。

他承认,他是一个对衣食住行十分挑剔的人,甚至,是一个对任何事都非常挑剔的人,但同时,也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太大兴趣的人。

可此时,他的心里,犹如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一瞬间的痒意,随着不太均匀的呼吸,呼啦一下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最后,竟汇聚了某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字,要!

楚芊芊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低头,看着他一颤一颤如蝶翼般美丽的长睫,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抬头,正好看见她因吃太多糖而变得殷红饱满的唇瓣,那唇瓣一张一合,微露出珍珠般美白的皓齿,和那……红艳艳的小舌尖。

只一点儿,一闪而过,没了。

但印在脑子里,挥不去了。

“芊芊。”他眸色一深,沙哑着喉咙,唤了她名字。

楚芊芊微微一笑:“嗯,我在。”

这声“我在”不是世间最华丽的词藻,却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葛夜脑门儿一热,扣住了她手腕,只待轻轻一扯,她落入他怀中,然后——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然后,小包子来搅局了。

楚陌满头大汗地爬上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边找边叫:“姐姐姐姐!你在哪里呀?你快来陪我喂阿福啊!”

开门,看见屋内,一对宛若从画中走下的璧人,惊艳了一瞬,随即,眉头一皱,哼道:“你是谁呀?为什么会在我姐姐的房里?”

很警惕、很警惕的语气!

诸葛夜有心一亲佳人方泽,却被这混小子一头冷水浇下,正窝着火儿呢,这混小子就敢质问他了,还用那种傲慢的眼神宣示着绝对的主权。

诸葛夜轻轻一笑,拉过楚芊芊柔软的手,道:“我是你姐夫。”

姐夫?楚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称呼的含义,盯着二人交握的手看了半响,才隐约明白了点儿什么,皱着好看的小眉头道:“我姐姐说了会嫁给我的,等我考上功名!”

考上功名?你对未来夫婿就这点子追求?

诸葛夜给了楚芊芊一个“怎么回事儿”的小眼神。

楚芊芊哪里知道自己弟弟会把一日玩笑话当了真?又哪里会料到诸葛夜会跟一个半个孩子较真?

看看楚陌,又看看诸葛夜,沉默片刻后,她道:“好饿,吃饭吧!”

“哼!”楚陌瞪了诸葛夜一眼,炫耀似的跳到楚芊芊身上,抱住楚芊芊脖子,死活不下来了。

诸葛夜凝了凝眸,掰着指头数了数,正月十三,好,离四月初五还有不到三个月,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

如此之久!

“李监正呢?”他厉声呵斥了一句。

门外,长随走上来,战战兢兢地答道:“回世子爷的话,他……他在家呢,今儿休沐!世子爷有何吩咐?”

诸葛夜握了握拳,眸子里风云莫测,片刻后,徐徐一叹:“算了,没事。”

中午,大家在食香居用了膳,考虑到诸葛夜无比娇弱的身子,楚芊芊将饭局摆在了暖阁,

地龙烧起来,窗子掩起来,脱了棉衣,还能微微发汗。

环境是没得挑了,菜肴也不错,可这顿饭,吃得……颇有些怪异。

诸葛夜是王府世子,比寻常人讲究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楚陌那家伙仿佛故意跟诸葛夜作对似的,吃饭的时候一直拿眼瞪着诸葛夜。诸葛夜一大老爷们儿,自然不会真的跟个孩子计较,可总被瞪着也不是办法啊,有些尴尬,尤其,在喜欢的女人面前。

于是乎,趁楚芊芊不备,他一记凶狠的眸光瞪了回去。

开个玩笑而已嘛,哪知,楚陌瘪瘪嘴,“哇”的一声吓哭了。

诸葛夜:“……”

吃过饭,楚陌便一直粘着芊芊,连阿福也不要了。

诸葛夜冒着被王妃逮住的危险溜出府,就是想跟楚芊芊单独相处一会儿,可楚陌那孩子,对楚芊芊实行了无比强悍的独家占有,气得诸葛夜七窍生烟。

楚嫣看着坐在冒椅上,好像很可怜的世子哥哥,抱来阿福,想哄哄他。

“世子哥哥。”

诸葛夜听到楚嫣叫她,心情畅快,好歹他也是有人缘儿的不是?

他微笑着扭过了头。

正好,楚嫣把阿福往他面前一递。

唇上一热,他傻了。

靠!

爷的初吻!

给了一条狗!

一下午,楚芊芊都在账房与厨房忙活,诸葛夜叫她交给下人去做,她不听,诸葛夜叫她陪陪他,她不肯。诸葛夜想着我去给你搭把手,一走到厨房门口,又觉着这不是一个爷们儿该进的地方,纠结了两下,转身,拧起楚陌:“走!骑马去!”

他是病秧子,谁能真让他骑马?

只是苦了楚陌,那么小不点儿就被拴在马上,嘚嘚嘚嘚满处跑。

楚陌的肠子都快被颠断了,一下马,哇哇哇哇一阵干呕。

诸葛夜狐疑地问向身后的长随:“我第一次骑马,是不是也这么没出息?”

长随笑着摇了摇头:“哪儿能啊世子爷?您快别开玩笑了!”

诸葛夜满意地勾了勾唇,连马都骑成这样,还敢跟他抢芊芊?

长随又笑容一收,道:“话说世子爷,您骑过马么?”

诸葛夜:“……”

楚芊芊在厨房忙活了多久,楚陌就被诸葛夜“摧残”了多久,等到楚芊芊香汗淋漓地从厨房出来时,楚陌已经累得不要不要的,乃至于一沾到软榻便睡着了。

诸葛夜抽了抽他小屁股!

“让你瞪我,让你跟我抢芊芊,让你不叫我姐夫……”

走廊尽头,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诸葛夜力道一收,语调一变:“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那和尚啊……”

楚芊芊尚未进门,便听到一阵温柔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徐徐说着孩子们爱听的故事,唇角,微微一翘,她跨进房内,就看见楚陌窝在诸葛夜怀里,睡得十分香甜。

她听丹橘说诸葛夜带了楚陌去骑马,起先,她还有些担心俩人会相处不快,现在看来,是她多心了。

她莞尔一笑:“他极少这么听话的,在外头,我都把他哄不睡。”

诸葛夜脸不红心不跳地勾起了唇角:“你男人,当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回到楚家时,已是日暮时分。

诸葛夜送了一大堆好吃好玩的东西,丹橘搬不动,又叫了两个妈妈帮忙。

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有给楚芊芊的、有给楚陌、楚嫣的,还有……给沈氏的。

沈氏打开一盒芳香不已的雪花膏,惊讶又惊喜地问:“这是给我的?”

楚芊芊点了点头:“说是宫里做的。”

连王妃都只有两盒,诸葛夜怎么撬来一盒的,不敢想象。

这世上哪个女人不爱美呢?她虽上了年纪,可若仔细保养,也是有几分姿色的。沈氏一下子,就对这个未来女婿有了一丝好印象。倒不是她多么贪图这些身外之物,而是他连一个不受宠的夫人都肯费心思去讨好,可见他对芊芊是动了真心的。

有些话,沈氏不好问芊芊,借着挑选衣料的机会叫来了楚嫣与丹橘。

“你们觉得……诸葛世子怎么样?”她含了一丝兴奋又含了一丝忐忑地问。

其实,知道了又能怎样?好不好又能怎样?皇后懿旨,不嫁也得嫁,可……抵不住一颗慈母心,总希望女儿嫁的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丹橘对诸葛世子的印象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那晚在怡红院,他病得整张脸都是惨白的,却依然为小姐出头,那次,她就觉得他挺好的。后面,庄子突起大火,小沙弥回楚家报了信,可第一个赶来探望小姐的不是楚家人,却是他。小姐睡了一整天,他就在床前守了一整天。

铁打的心啊,都该给软化了。

听完丹橘的讲述,沈氏心中百转千回:“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又问楚嫣,“你喜欢世子哥哥吗?”

楚嫣扬起美丽的小脸,一边比划一边说:“喜欢啊喜欢啊,他比父亲还高、比父亲还英俊,我长大了好想嫁给他哦。”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沈氏想着丹橘和楚嫣对世子的印象那么好,楚陌的一定也不会差了,不用问了。

可怜的陌小包子,就这么被无视了。

吃过晚饭后,沈氏问了几句酒楼的情况,楚芊芊说一切都好,沈氏越发放下心来。

大女儿幸福,龙凤胎安康,人生到此,好像没有遗憾了。

“你生病的时候啊,你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担心,我就想着,万一你没熬过去,我要怎么办?”回忆起那段最艰难的岁月,沈氏心酸得落泪,好在女儿因祸得福,会下厨,也会给人瞧病了,就连性子,也冷静沉稳了。虽然她至今无法解释女儿缘何与以前判若两人,但只要她还是她女儿,聪明不聪明,能干不能干,又有什么关系?

楚芊芊对现在的生活也非常满意,有个疼自己的娘亲,有两个黏自己的弟妹,还有一个努力对她好的未婚夫,好像真的应该满足了。

可为什么……

“小姐,你怎么了?”丹橘发觉自家小姐坐在窗前发呆,轻轻地问。

楚芊芊素手轻抬,捂住了跳动的心房:“这里,跳得厉害。”

丹橘顺着她摸着的地方,也摸了摸自己的,随即笑道:“小姐一定是太紧张了!我听人说,快出阁的姑娘都会很紧张的!”

“你听谁说?”楚芊芊回过头问。

丹橘坐到床上,开始叠刚收进来的衣裳,并说道:“我姐姐呀!我大姐临出嫁那会儿,紧张得连饭都吃不下。二姐更恐怖,大婚前夜,居然昏过去了。可嫁了人,全都好好儿的。小姐,你也放宽心!世子爷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可我离出嫁,还有将近三个月,为什么这里……”楚芊芊指了指心脏,“就跳得这么厉害了?”

丹橘歪着脑袋想了想:“你昨天跳了么?”

楚芊芊摇头:“我忘了,好像有,好像没有。”

丹橘咬了咬唇,放下衣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姐,你是不是……对世子爷动心了呀?”

楚芊芊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它……”

绞尽脑汁,竟找不出一个可以形容此时心情的词。

这是成为楚芊芊以来,头一回碰到如此不平静的时候,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但又仿佛,只是单纯地动了心似的。

“对一个人动心,会怎样?”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丹橘没这方面的经验,好在姐姐们说闺房趣话儿,她偷听了不少,就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动心啊?动心了,就会时时刻刻想着他,做他喜欢做的事,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会留意他、会怀疑他、会吃醋、会不愿意别的女人碰他。”

说完,耍宝似的看向楚芊芊,“小姐你是不是这样的?”

楚芊芊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即眸光一暗,不说话了。

丹橘以为楚芊芊是害羞,不好意思回答,嘿嘿一笑,不再追着问了。

反正世子爷是好人,与那个不负责任的姚琅完全不同。再者,大小姐是嫁过去做正妃,明媒正娶的,动心又有何不可?她巴不得小姐和世子爷早些修成正果呢!

这一晚,楚芊芊无眠。

……

月夜。

楚芊芊带着淡青色幕篱,一步步走到水潭边。

月光打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她绝美的容易,在光晕中,更添了一分美艳。

诸葛夜定定地看着她,看她缓缓朝她走来。

“世子。”她摘下幕篱,略施了一礼。

今晚的她,与以往的她不大一样,虽依旧是一袭白衣,可衣料纤薄、衣襟微敞,露出雪白的脖颈,和胸前一片呼之欲出的温软。

诸葛夜看了一眼,喉头有些燥热,想移开视线,却又舍不得:“你怎么来了?”

楚芊芊仿佛甜美一笑:“想你,所以就来了。”

诸葛夜被她突如其来的主动,弄得茫然不知所措,怔愣了半响,拍了拍身旁的石凳,道:“坐吧。”

楚芊芊挨着他坐下。

诸葛夜很自然地牵了她冰冷的小手:“冷不冷?”

“冷。”她说着,轻轻靠向了他。

诸葛夜眸光一动,解开氅衣,将她罩在了怀里。

她柔软的身子,如一团蕴藏了金光的云,贴着他,暖着他,暖得他心尖发烫。

“芊芊。”

“我在。”

楚芊芊依赖地偎在他怀里。

他收紧揽住她纤腰的手臂,忽觉不够,另一手挑起她下颚,对准她软红的唇,轻轻地吻了下去。

情到浓处,月光仿佛也变淡,云层飘散,星光璀璨,一束束明艳的烟花,在穹顶深处绽放,那极强的光、极强的愉悦,一层层、一浪浪,漫过了云端。

云雨将歇时,诸葛夜身躯一颤,睁开了氤氲着水汽和浓浓情欲的眼睛。

犹自带着低低的喘息,和澎湃的心悸,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一阵失落。

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低下头,挑开被子一看,红了脸。

这一夜,他也无眠。

楚陌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总算在天亮之前醒来了。

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挥着拳头,要找诸葛夜打个你死我活!

可他跳下地穿了鞋,才发觉自己已经回莹心堂了。

姐姐呢姐姐呢?姐姐回了么?

那个混蛋,有没有趁他不备,对他姐姐做什么?

顾不得穿衣,他夺门而出,跑进了楚芊芊房间。

楚芊芊辗转反侧一整晚,刚刚入睡,楚陌便一脸杀气地冲过来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将楚陌抱进怀里,迷迷糊糊道:“别吵,我困。”

楚陌被抱得很舒服,已经毫无睡意的他,居然又在楚芊芊怀里睡了过去。

姐弟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沈氏入屋,把楚陌从被窝里捞了起来:“昨儿把你姐夫给累坏了吧!瞧你睡得晚饭都没吃!”

诸葛夜带楚陌出去逛了一下午的事儿,丹橘也告诉沈氏了,沈氏心想,儿子都累成这样,世子一定更累了,本来嘛,带孩子很辛苦的。

楚陌听了这话,直接从沈氏怀里蹦了起来,瞪大眸子道:“什么?他累?他累什么?一直都是我快被折腾死了好不好?他就坐在旁边,吃好喝好啥也不干!不对,他看我笑话!”

看了一下午,太可恶了!

“他看你什么笑话了?”沈氏好笑地问。

楚陌气呼呼地道:“我骑马啊,我不会骑啊,他就在旁边笑我!他自己都不骑的,就按着我骑!就折腾我……”

话未说完,沈氏就心疼地揉起胸口了:“哎哟哎哟,怎么会这样?他身子不好的啊,怎么还陪你去骑马了?太难为他了,吹一下午冷风,说不定又累病了,哎呀,真是……你太不懂事了,你怎么能让你姐夫带你去骑马呢?”

“不是我啊!是他啊!是他逼我去的!”

楚嫣迈着小腿儿乐颠颠地跑来:“才不是呢,是哥哥你自己要去的,世子哥哥就带你去了,我也想去呢,可世子哥哥说我身子弱不能吹风。”

“楚嫣你……”

你撒谎!

向来以他马首是瞻的妹妹啊,怎么也替那个可恶的家伙说话了?

啊啊啊!这个世界怎么了?

楚陌蔫了。

沈氏看着终于乖下来的楚陌,满意地眯了眯眼,随后,又一边给他穿衣裳,一边将楚芊芊数落了一顿:“你这样子可不行,咱们家,老太太惯着你们,晨昏定省去则有,不去则无,从未曾苛责一句。但你要是进了王府,那儿规矩大,可不能睡懒觉了。”

“嗯,好。”楚芊芊乖巧地应下。

沈氏还是不放心:“不行不行,从今儿起,你哪儿也别去了,我托人请个宫里的嬷嬷回来教你规矩。”

不懂规矩,丢人是其次,掉脑袋可就追悔莫及了。

世子妃是什么身份啊?将来可是要出入王府、出入皇宫,弄不好,还要出入喀什庆王庭的,就冲女儿这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性子,只怕得罪人的日子还在后头。

越想,沈氏越觉得有必要管束一下楚芊芊了。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这边刚说完不许楚芊芊出门,那边,张太爷府的人求上门了。

来的是上回去庄子里送年礼的仆妇。

仆妇五十上下,体态微胖,精神饱满,一看,便是个心胸豁达且有福惜福之人。

“奴婢给夫人请安,给楚小姐请安。”仆妇恭敬地行了一礼。

沈氏招呼她坐下,又摆手叫丫鬟奉上楚芊芊酿的梅子酒:“天冷,吃点酒暖暖身子。”

仆妇笑着接在手里,喝了一口,眼睛一亮:“果然是好酒!楚小姐酿的吧?”

回年礼时,楚小姐送了一些糕点,她有幸尝了些,当真是好吃得不得了。后边儿太爷又叫府里的厨子照着样子做,可惜呀,跟聚贤楼的鲫鱼豆腐汤一样,都只得其形,不得其味儿!

沈氏笑了笑,道:“可不是她做的?她呀,不爱读书,不爱女红,就爱往厨房里钻,眼看着要嫁人了还没个正行,都快愁死我了。”

分明是欢喜的语气!

谁得了这么个女儿会不欢喜呢?能做天下美味,能医不治之症,又才貌双全、品行端正,真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或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换来今生一个如此美满的人生?

仆妇笑着道:“您这女儿,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沈氏越发欢喜!

二人你来我去,寒暄了一阵,仆妇开始切入正题:“是这样的楚夫人,我家太爷,想请楚小姐过府诊病。”

“这……”沈氏迟疑了。女儿出阁在即,还像之前那样抛头露面,不免给人诟病。

仆妇瞅了瞅沈氏的脸色,取出一个锦盒,眼神微闪道:“之前,楚小姐就答应了会给太爷诊治,太爷本不想催,这不是心里……急了些吗?”

沈氏记起来的确有这么个事儿,总不好出尔反尔,就回房与楚芊芊商量了一下。

正好,楚芊芊也有事找张太爷,便随仆妇一道出了门。

哪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亲王府的人来了。

沈氏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夫人,一连见了两个大人物的得力侍人,震惊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内侍扬着佛尘施了一礼:“楚夫人。”

不同于张家仆妇,他是有品级的宦官。

沈氏起身,回了半礼:“不知公公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内侍笑眯眯地直言道:“小王爷想请楚小姐上门诊病。”

又一个来找芊芊看病的?

沈氏越发惊诧了,女儿已经出名到这种地步,连王府的人都慕名前来求医了吗?

沈氏哪里知道,这还是诸葛夜刻意控制了消息传播的范围,只有皇室宗亲与部分权贵知道,若没控制,前来找楚芊芊看诊的病患只怕已经踏破楚家门槛了。

“可是公公,我女儿只是略懂岐黄之术罢了。”这是委婉地在拒绝了。

内侍温和地笑了笑,那温和的眼神里,却又藏了一丝犀利,只不过很快便被掩下去了:“楚夫人这话说的,若只略懂岐黄之术,怎能救活四皇子,又治愈世子,还有法子帮张太医站起来呢?”

“这……”沈氏被问得哑口无言。

内侍见沈氏是个没心机的性子,不免多言了一句:“敢问夫人,楚小姐师承何处?”

人,总不会无缘无故便懂这么多东西。来之前他可是打听了,楚小姐九岁离开楚家去村子里养病,那时,楚小姐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呢。想必是在村子里得了高人指点,这才有了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若能找到那位高人,小王爷,岂不是又多了一条左膀右臂?

可他失算了,他若问别的,沈氏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偏偏是这个!这个,连沈氏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又怎么回答他呢?

顿了顿,沈氏只得挑了个由头道:“她爱看医书。”

自学?

内侍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氏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没再追问了,而是道:“楚夫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楚小姐乃行医之人,必心怀慈悲之心,不忍病患受苦。还请夫人代为转告楚小姐,在下求见。”

沈氏没问那病患是谁,只以为是小王爷自己,为难地笑了笑:“她出去了。”

从楚家到张家,打马只需半个时辰,坐马车略慢,将近一个时辰。

楚芊芊没睡好,靠在软榻上便睡了过去。

抵达张家的二进门后,仆妇前来请她下车,丹橘挑开帘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家小姐一宿没睡,让她歇会儿吧,不然状态不好,瞧病也容易出错儿。”

仆妇一想是这么个理儿,就点了点头,又怕楚芊芊冻着,立马吩咐丫鬟拿来几个上好的汤婆子,还给丹橘端来一碗热乎乎的蛋酒。

丹橘笑着接在手中,尝了一口,又道:“对了,妈妈,我家小姐怕吵。”

怕吵?

你家小姐规矩真多!

仆妇不敢怠慢,挥挥手,叫人将守住附件的路口,不论什么事儿都别打此处经过,府中的戏班子也放了一天假,不许排练不许喧哗。

张府,瞬间静了。

下人们走路说话都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了。

晌午,仆妇前来问是否要传膳。

楚芊芊还在睡,丹橘小声道:“不了,等等吧,大小姐饿了,会说的。”

仆妇叫丹橘去用膳,丹橘摇头:“不行的,我家小姐醒来要是没看到人,会害怕的。”

害怕?

仆妇有些晕乎了。

这一觉,楚芊芊竟是从日上三竿睡到了日晒西斜。

仆妇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太爷,这楚小姐是不是太没规矩了?救人如救火,要大夫都像她那样,得耽误多少病人啦?”

张太爷哈哈大笑:“要大夫都像她那样,这世上,就没那么多治不好的病啦!你可与她说了,是给谁看?”

仆妇道:“没具体与她说,我与楚夫人说了,说,请楚小姐上咱们家来看诊。”

张太爷捋了捋胡子:“她以为是给我治病,自然不急,我这病,十五年都等了,不差这一天。她小嘛,孩子脾性是正常的。”

若太圆滑,他还不喜欢了呢。

仆妇见太爷这么说,自己也不好多话了,给张太爷舀了一碗茶羹,又道:“她会同意给公子治病吗?”

想起她刁难人的样子,仆妇心里没谱儿,张太爷心里也没谱儿,那小丫头的性子太古怪了,说不看就不看,不管原因、不受诱惑……

“大不了,就用那个法子吧。”

不多时,丫鬟禀报,楚芊芊来了。

楚芊芊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衣裳,浑身清爽地出现在了张太爷眼前。

“太爷。”她施了一礼。

张太爷看着白衣白裙,腰束蓝纱、领口与袖口也镶了蓝纱的少女,像看见了碧空如洗,那种纯净皓琅,令人眼前一亮。

“几日不见,好似又长高了,快坐。”他笑着指了指对面。

楚芊芊隔着几案,在张太爷对面跪坐下来。

仆妇奉上茶羹。

楚芊芊吃了一口,便放下勺子:“茶是好茶,可惜手艺不精,白白糟蹋了。”

仆妇被说得面红耳赤。

张太爷早习惯她的毒舌了,爽朗地笑出了声:“楚小姐要喝点什么别的?还是,直接用膳?”

楚芊芊看向仆妇:“我娘不是给了你几坛梅子酒?”

是,她称赞楚小姐的梅子酒酿的好,临走前,楚夫人便让丫鬟给她装了几坛子,她已经全都放进太爷的酒柜了。

仆妇点头。

楚芊芊又问:“你们不是打算用它来招待贵客的?”

仆妇一怔。

张太爷忍不住,又哈哈笑了:“是,是!我留一坛子自己喝,另外的都是要来招待贵客的!快去拿来给楚小姐喝!”

仆妇捏了把冷汗,原来您是这么个意思,可……有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么?

喝了些梅子酒,又简单用了些饭菜。

楚芊芊饱了,就看向张太爷,问:“你的腿,没到治的时候,天气暖和些,效果最好。”

原来如此!

难怪姚琅说不要催她,她不来一定是有她不来的道理。

“不过……”楚芊芊拢了拢宽袖,神色无波道,“你找我来,不是给你自己治病吧?”

张太爷扶额一笑:“是啊,什么都瞒不过你。实不相瞒,我有个朋友中了剧毒,已毒发攻心,太医说,若无解药,回天乏术。我想请楚小姐给他看看。”

“看好了如何?看不好又如何?”楚芊芊看着张太爷,问。

张太爷想了想,叹道:“看好了,我自当尽全力付给楚小姐诊金,若看不好……也没关系,我相信楚小姐会尽力的。”

“他对你很重要?”楚芊芊追问。

张太爷有些绷不住了,垂眸,搓着腿道:“是啊,很重要。”

“你的残疾跟他有关?”楚芊芊问完,张太爷僵住,没承认也没否认,楚芊芊耸了耸肩,指向他的手道,“你提起他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腿,手也一直搓着自己的腿。”

张太爷唰的抽回了手。

楚芊芊咯咯笑出了声。

张太爷这才发现自己被个小丫头戏耍了,真是哭笑不得。

这么一闹腾,张太爷悬着的心倒是落回了实处,她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打算给他治的。

“楚小姐。”

“嗯?”

张太爷定定地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眸,眸光一动,说道:“实不相瞒,那人……不大方便透露自己的身份,还请楚小姐诊治完毕后,为我守口如瓶。”

楚芊芊想了想,不知为什么,竟没答他。

张太爷带着楚芊芊来到自己的卧房,因知道她看病不喜人在场的规矩,将院子里的人全都遣散了,只留下丹橘守住门口,他自己,则守在了院子外头。

楚芊芊绕过屏风,来到床前。

黑袍男子自从被太爷带回房里后便一直高热不退,浑浑噩噩间,知道有人给他把了脉,也听到那人给他判了“死刑”。

死,没什么可拍的。

但想到年纪轻轻便枉死后宫的妹妹,想起无愧于天地却被狠心杀害的父母,还有无辜的弟弟、弟媳、侄儿、下人……他们全都做错了什么,要遭人如此屠戮!

不甘心,大仇没报、亲人没认,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死掉!

楚芊芊来到床前时,就看到床上戴着面具的男子拽紧拳头,仿佛很激动的样子,凝了凝眸,她说道:“别怕,是太爷请我来给你看病的。”

这声……

黑袍男子一惊,蓦地睁大了眼睛。犀利如刀的眸光,狠狠地朝对方射了过去!

楚芊芊脑门儿一凉!

“是你?”

“是你?”

……

“是我。”内侍在门口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奴才可以进来了么?”

“进来吧。”

得到许可之后,内侍推门而入。

门内,床前,诸葛琰正用帕子擦着姚汐的脸,长这么大,他连自己的脸都没自己洗过,却日日为姚汐擦脸、擦手、泡脚,怕姚汐躺太久生出褥疮,还每隔两刻钟,为她翻动一次。

这样子,看得内侍都想落泪了。

内侍仰头,将泪水逼回眼底,语气如常道:“奴才去请过了,楚夫人好像做不得楚小姐的主。”

素来都是父母做女儿的主,这楚小姐,倒是稀奇。

诸葛琰对这些没兴趣,只淡淡地问:“那就直接找楚小姐。”

一得知楚芊芊不是纯阴之女,连称呼都变疏离了。

内侍道:“她去张家给太爷治病了,要……去催催她么?还是您亲自去一趟比较稳妥。”

“对,我这就去!”诸葛琰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又微微一叹,“算了,太爷的腿也需要治疗,让她安心治吧,我这边,可以多等一天。”

刀,逼上了楚芊芊的脖子。

黑袍男子将楚芊芊反扣在怀里,一手箍紧她双臂,一手握刀,抵住了她脖子。

他只需轻轻一动,或者,不用刻意去动,稍稍一个头晕,手一滑,就能要了楚芊芊的命。

不怪他心狠,怪就怪这个女人太可恶了!

先用温顺的外表迷惑他、迷惑他的兄弟,然后,趁他不备,算计他、毒杀他、射杀他!

不,不止他,还有那些结拜了多年的兄弟,在她手中全军覆没!

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枉他英明一世,竟大意轻敌,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手上!

他暗暗发过誓,只要能活着走出去,一定……第一个……宰了她!

老天有眼,竟是让这时机提前来了!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我只知道你杀了我兄弟,而我,也会让你知道,杀害他们,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凶狠地说完,黑袍男子点了楚芊芊的大穴和哑穴,在她冰冷的眼神里,将她扔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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