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大他们吃了一顿告别餐,我们这些人基本就散伙了.乐乐,我现在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标的行走着;时而望望头顶的天,时而瞧瞧自己即将干瘪的口袋.我想就这样,自己是熬不过几天的,必须马上找一份工作,要不然一切都得完蛋.
而工作,我的工作,它又在遥远的哪里替我保存着呢?想想自己辛辛苦苦的,死命的读了这么些年书,出来了却发现它们是一无是处。乐乐,你说,这心里的苦,能再向谁去诉呢?在这个社会上,他们的要求总是过于苛刻,而我们的实际操控能力,又总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在我们没有注意某些技能培训的时候,它说我们太缺少这方面的能力;当我们一窝蜂的去挤培训的大门时,他们又说这些是没有用的投入.他们在一开始,就给我们树立了高高的门槛,在这个门槛面前,除了金钱,还有权力有特权可以高歌而入之外,我们几乎找不到其他的坦途来实现自己的晋身之梦。对于我们大多数人,当我们在埋头苦干的时候,他们顶多会这样说:年轻人,好好锻炼一下,在基层的经历会让你获益匪浅;或者是这样谆谆教导:年轻人啊,要脚踏实地,微小的事情上能闪发耀眼的光彩.
他们一贯这样表达给我们.在他们那里,看起来象是根本不想强加于我们什么,但我们感受最深的,却仿佛觉出有千万根指挥棒在周围挥舞个不停.他们也许,想表达的问题,是明了不过的简单,但在他们深奥的口吻过滤之后,我们无论于什么,只得到一个模糊苍白的印象,我们再也不能从精神上获得生命的指引.在这些人的眼里,所有的鸟儿,只是羽毛才是最美的,其余的都不过是许多无用的点缀中的几种。这样,才完整的表达了时代过程中那些道貌岸然者心里最想说出的言辞.
而这些底层中的人类,已经习惯了被轻视,甚至被冷漠.从小到大的一整套逻辑,都是别人来要求你,要你来遵守的。你命定就是别人心里认定的贱命,别人无须来给你丝毫同情。你过去是这样,打着一份花时间最长拿工资最少的工资,未来也将如此,因为别人已经宣扬了低人权状态是底层人最大的福利,于是你祖祖辈辈都得持续这样下去。你只有在剩余价值了之后,在延长了太长的劳动时间里才能得到别人所分的一杯稀粥吃。而这些紧箍咒越来越紧,扣住了轻灵的大脑,窒息了清澈的呼吸.而他们的声音,一直就象影子一样,时刻笼罩在你们旁边,把你们的未来都给淹没了还不肯罢休.
今天,我还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漫步,却不知道应该归向何方.家,当我希望这样一个温暖的角落时,却发现这是一个多么奢求的愿望。当生活的一切,还仅仅是为了吃口饱饭,而在人间挣扎时,我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的坠落了.这是一个坠落的时代,这是一个青春向下的年代,当我们的梦已经彻底破碎的时候,可悲的生命,只是如尘土般在漫天飞扬的时候,我们只是在苟且偷生着---
还记得读大学的那一年,把户口从农村转到城市的校园,那时是高兴而且充满着希望的。但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在几年之后,竟成了一个没有退路的棋局.我们这些人,不仅在现实中丧失了在农村的生活生产资料,而且到了城市,也从来就享受不到一个真正的名分,我们只是在一系列的变故中以一种边缘人的身份而存在。
在梦破碎的地方,我想起了历史上有名的圈地运动。圈地运动蓬勃开展,少数一部分人暴富了,绝大部分人却沦为了一无所有的无产阶级。无产阶级在历史的大潮面前,他们能够作得了什么?他们又有什么值得自己赖以自豪的东西,在活着的时候?生命的路途坎坷,我们现在还能怀着怎样的希冀?在工业化的时代里,我们已经被新的圈地运动圈得一无所有.我们花费了巨大的投资在读书上,但毕业后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失业时刻的到来,我们在物质和精神上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现在我们已没有了家,也没有了欢呼雀跃的少年情怀.也许,在这样的时代,我们的心早已经衰老了,衰老得如此之快,甚至使自己都大吃一惊.在现在,乐乐,我惨淡的告诉你:我没有书看,没有水喝,没有物质和精神上的半点支撑.我只是在行走,在这样喧华的路上,在寂寞的心路上,作无止境的行走.这样的行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到何时为止,到何时才能不这样的让自己疲累.现在我害怕的,和不能理解的,已不仅仅只是自己的个人,更深层次的,是我根本不能理解这个社会—它整个的生存过程中所为什么显出的疲累状态,我不能从整体认知上,通过它给自己的生活,还有生命得出一个稍显有意义的解答.
空想,无助,这都不能代表我现在的全部心情.内心涌动更强烈的,是我再也不能理解生活,再也不能让自己相信周围的一切.我拥有过什么,又得到过什么,我所拥有和失去的东西,相比于这个世界来,同样的是虚无和没有耐性的结晶体.在生命中,当一切都如昨日黄花的情景在我面前不断闪现,我可以肯定的,生活开始与自己最真切的心灵一起沉沦.
在现实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可值得信赖,也没有什么真实更让人陶醉.当我们所有生命的意义,都只是建立在金钱的丰功伟绩之上时,我隐隐的感觉,人类的价值已经崩溃不堪,它在向一个没有未来的方向漂去。但我面对着经历着的风风雨雨,面对着现实生活中的不堪入目,又能作得了些什么呢?不能,我什么都开始不了,也结束不了这种群落的飘荡状态。在越来越强大的它们力量面前,我实在是太过于微小和不足道了。自己就好比在山路弯弯那忙碌个不停的蚂蚁,尽管卖力的想在劳作中争取生存资料的一份子,但很不幸运的要成为人类鞋底的猎物。当我们这些人,辛辛苦苦,奔波来往于城市的各个角落,寻找一份基本糊口的工作,却没有想到,无处都是预设的陷阱,在等着这样一群不经世事者向里面猛钻。
从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样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群体,正在慢慢诞生。当他们那些人,在谈笑风声,把整个江山都给指点了一遍,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才偶然把一群突然闯进他们的视线来,从来在角落里规规矩距待着的年轻人,给不经意的打量了一下。他们偶尔的打量我们,他们偶尔的朝我们投以鄙夷的目光,仿佛所有我们的来到,都是这个世界沉重的负担,或者仅仅是他们生活中的佐料。在现实中,他们也会给我们提各种不曾经历过的事情,还有我们不曾在生活中学到的狡黠,来显示自己的博阅多识。他们觉得我们这些人,实在是太过诚实,或者是太过于好糊弄了,我们根本就不是干事情的一块好料,我们仅仅是为了成就他们的生活才显得存在的价值。于是无论在哪个舞台上,我们只是作了彩排时负重的角儿,当一旦真正歌舞升平开始的时候,我们通常就在半途中黯然退场。
而就我个人而言,我的所有生活,还有这些成长起来的经历,一直是如此单纯,还没有掺杂瑕疵进里面;正因为如此,我在这样的国度里,无论去干了什么事情,都不可避免的在经过别人挑剔的眼光沉浮之后,蜷缩进角落里不得安宁的命运。要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世道,而这样一个世道所包涵的全部意义,又是怎样的一种新瓶装旧酒,这都值得令人真心回味。我已经饱受过别人忽悠的苦,在这十多年寒窗苦读之后,身心俱疲,物质和精神上都负出了这么多,而到最终时刻,决定你获取基本生存资料的东西,又仅仅只是哪些东西呢?文化,知识,仅仅变成了无止境的意**怀,而自己花费的那些辛酸,永远都没有谁来把它给好生留意过。除了自己,除了在人间的几声哀悼之词,我想自己还能作得了些什么?难道我必定就要改变自己的心志,去顺从他们的意志,一生去作那些一点看起来不起眼而又没有前途的工作,才显得自己是符合了先就业后择业的逻辑?
一直在生命中不断的进行着斗争。我想知道自己为何落魄于人群中,为什么这样的所来所去。我不可能一辈子,就让自己这样的流离失所,就使自己这样的在人间里孤独无依,连心灵安谧下去的影子都不能找到。在这样的世道上,我还有父母,还有家人,还有朋友,但决不可能会再有属于自己的新娘;我就这样的流落,身无分文,到头来让纸席裹上自己的身子。只是不甘啊,实在不甘,谁愿这样自己,一辈子就这样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活着?无论是谁,能容忍自己如此的懦弱,如此的不竟世事而自怨自艾一生的命运?不会,永远不会。即便我不对自己负责,也应该对别人,对我父母亲,对兄弟姐妹的生活,付出自己应该有的一份义务。你生活在这个世道上,你要想到的是,你从来不是一个人,永远不是!而所有为这些而应该所为的责任,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履行的能力没有?
没有,一直没有,这永远都是一个太遥远的梦境。当我苟活在这个生存的世道上,当面对人群,提到更无聊而无心无叙的事情的时候,我一直只能把这样在别人看起来小小的梦想给挂靠在心底。我还有什么资格提到那些,我还有什么心境值得更好的开发,每当我象蝼蚁一样活着在人群中的时候,就不得不在心间对生存的问题不停的打着无数个叉号。我作得了什么事情呢?我也许可以作些粗笨的杂活累活,来博取这难喝的一碗碗稀粥。但不可否认的是,除了这些奴仆下人的活儿之外,我就不能再在任何场合,或者任何地方,再得到展示的机会了。他们说,我没有作此项工作的能力,而实际上的情况是,他们根本不想给我任何展示的机会,机会已经被另一部分人,给在生活中垄断去了。我的努力,无论在哪个场所,在别人的眼里,都显得如此滑稽可笑,因为我没有一点社会资源,却妄想去作些螳臂当车的事情,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当然令他们担忧的是,我这颗心灵,一直桀骜不逊,在某个时刻,只能使他们大跌眼睛。我从来不依他们的常理出牌,我只依着自己内心的价值和生命取向;当我有了机会,也会对他们大大的嘲弄一番。于是,当他们一旦看穿我这副嘴脸,也一定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而把我扫地出门。
可是,难道我就应该依着别人,进行改变,就应该遵循他们所倡导的一切价值?我还能不能做回自己?他们的欲望实在太大,我个人的挣扎又如此徒劳---不,哎,又怎么不呢?---我真的不知道了,自己这样的左摇右摆,到底依着一个什么样的逻辑?
多么累啊,这样的整个生活。只不知道现在家乡的样子,应该怎样了?当紫色的花蕾盎然开放,我贴心的山水,还是不是在吐着芳香,把我这样一个远方的人儿遥想?愿它们在野生的状态下自由生长,少了人间如此揪心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