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为我也算是费心了,几天前送了一只画眉鸟儿,几天之后又亲自给我送了一本《孙子兵法》。(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我是一闺阁女子,不用带兵上阵,看着兵法何用?”对书我是既爱着也恨着。想着那些被我压在箱底的几本书,又觉得惭愧。
“女子读书也不是为了考秀才中状元,如意看兵法也不是为了带兵上阵。为兄送你兵法,也只是想不出送你什么好。刚好案头有这本书,随手就拿过来了。”大哥一本正经地说着,我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送书。
大哥看出我的疑惑,低沉着声音道:“如意,这本书是娘的。”
“娘的?”娘亲被称为京都才女,品学俱佳。父亲曾经就赞过娘亲是女中状元。印象中娘十分很喜欢看书,也会经常给我们兄妹几个讲书。
“嗯。”大哥郑重的把头一点,“娘经常看这书,我第一次接触兵书就是从娘这里,二弟也是。包括大妹六妹她们都看过。除了你。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你也应该看看。”
大哥的话没有道尽,自然也不用说那么透。“女人深闺处,高门心机重。为求一生安,哪能不思聪。”娘亲,出身名门,一生顺遂,这并不是天命注定,更多的是她用聪慧谋求而来的。她善良宽厚,却绝不软弱。父亲能够在娘亲过世之后不纳填房,不扶正妾室,心里始终都只把妻子的位子给娘亲。这在我们几兄妹眼里都是欣慰的。也不枉娘亲为父亲操劳谋划一生。
一本兵法,是娘亲智慧的一面,也是为子女谋划的一面。
书泛着淡淡浅黄,依稀还有茉莉香。茉莉是娘妻最爱的花,她用的香粉也都是茉莉香。我把书放在膝上,一张张地翻阅,每一章之后都有批注,我讶异地发现,有母亲的字迹也有父亲的字迹。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后面有母亲娟秀的两个字“善察”,旁边又有父亲写的两个硬挺的字迹“善思”。粗略翻阅了一遍,书里十之八九都是母亲和父亲共同的批注。
“书,你以后再看。现在是否可以讨点茶喝?”大哥见我触动,干脆提醒我,他还需要报酬。
“喝茶自然容易,只是大哥今日想喝什么茶呢?”我把书合上交给翠鹂,看着大哥问。
“如意的茶都是好茶,喝什么都好。”大哥微笑着说。我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希冀。
“大姐上次送了我一罐明前茶,今天就泡给大哥尝尝?”
“好极。”大哥袍袖一挥,转身就朝紫藤架子走去。我在奶娘的搀扶着也跟在后面去了。大哥放慢脚步,和我齐肩而走。
我立即吩咐翠鹂准备煮茶。又吩咐新来的丫鬟黄莺把早上做好的凉糕拿出来,凉糕是一大早我跟着奶娘学蒸的,费了不少精力。在冰块里放了几个时辰,现在吃应该最合适。
大哥对凉糕赞赏不已。一连吃了好几块。我想着,几个小侄子侄女也是馋嘴的孩子,在大哥走的时候让翠鹂装了一食盒带回去。另外我还准备了一份儿晚膳时候给父亲送过去。
“吃着冰爽的凉糕,喝着清香淡雅的茗茶。听着悦耳的鸟叫,还能享受春风,夕阳,陶渊明也不过如此啊。”大哥难得感慨。
“陶渊明虽好,却不如王维的雅致。”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和大哥立即起身,父亲摆摆手。径直在桌前坐下。我给父亲盛了一杯茶,又让黄莺再上了一碟儿凉糕。
父亲也同大哥一样,对凉糕和茶都赞赏有加。大哥和父亲下棋,时不时和我说几句书,讲一段历史。我在一边摇着小扇,守着茶炉,一遍一遍的煮茶,然后一杯一杯的分给他们喝。
夕阳余晖,晚风轻拂,紫藤架子上的画眉打着瞌睡,小狮子从画眉来了之后就特别喜欢蹲在笼子下面。时不时招摇的晃晃脖子上的铃铛。翠鹂上午还笑话说,什么时候给画眉的脚上也绑两个银铃铛。
我们父子女三人享受着难得时光,直到管家问父亲什么时候用膳。大家才恍然发现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宁静温馨的时光总是快的。白驹过隙说的应该就是好时光。
“就在这里用吧,如意这个院子别致清雅。”父亲道。
用完膳之后,因为父亲有客人来,大哥也跟着去招待客人了。我让翠鹂和黄莹收拾妥当,便在灯下看起了书。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谁说战场就该两军对垒,黑白分明,矛盾相搏,刀剑相向。更血腥的战场恰恰相反,笑里藏刀,敌我不分,情势不明,身不由己。在这场战争里,只能步步为营,观全局以握先机。
大哥虽然志在朝堂,后院的事情看得也真切。大嫂应该也看过不少兵书策论,不然怎么被娘亲钟爱,让父亲放心把家交给她掌管。
只是,这书对我来说还有用吗?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书很快就看完了,我陷入了沉思。
夜已经深了,月亮却偷懒没有出来。窗外的树在窃窃私语,好像打扰了准备入睡的猫儿,惹来激烈的抗议。然后就吵醒了睡得正酣的狗儿,于是引发了激烈的争吵。接着上演成了一起血腥事件。最后狗儿被猫挠花了脸,猫被狗儿咬断了尾巴,猫窜到了树上继续挑衅,狗在树下不断示威,树在一旁装聋作哑。我猜应该是这样的。
有的东西想明白了,有的事情我也该出手了。我不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从小在姜家,姐姐教我宽以待人也给我讲过农夫和蛇的故事,也告诉过我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如今大哥送我娘亲当年的《孙子兵法》,早不送晚不送。这个时候送,他也很挣扎,最终还是骨肉血脉之亲战胜了。他和大姐都是在教我怎么活下去。
我以为活是最简单的事情,如今才发现好艰难。即使你微如尘埃,也难逃被带走的宿命。我以为,不争,就可以安静安宁。其实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