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细瞧这铁箱子,上面有道新痕,那是碧月刀所划,但那痕迹极浅,也就是将铁箱子上的锈迹划了一道。碧月刀削铁如泥,却奈何不得这只铁箱。
群盗听说怪鱼腹中捞出件宝物,也齐来观看。见这铁箱子打不开,就有人自告奋勇,用斧凿劈了半天,那铁箱仍是岿然不动。
盗幽道:“原以为是个铁箱,想不到却是个铁块。既然也没什么奇处,大家散开了,各回本位防御。”
群盗瞧来也是没趣,自然散开了。
这时楚营中乱哄哄忙了一阵,又静了下来,盗幽便去问苏仪,刚才在楚营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苏仪只是道:“楚军必退,盗君只管瞧着。”反来复去就是这两句。
群盗哪里肯信,就算林飞熊真如苏仪所言,被苏仪刺伤了,瞧那苏仪手无缚鸡之力,又能伤到哪里去?而楚军大将既然被刺,正该兴兵报仇,捉拿刺客,又怎会轻易退兵。
苏仪不理众人非议,神情从容之极。但众人仍是心中忐忑,人人枕戈以待,准备厮杀。果然楚军大队仍是络绎开来,营中人马已近十万了,
到了晚间,忽有几骑从营中飞奔而出,向北行去。众人心中疑惑,莫非是催促后方楚军加速行军?但自从这几骑出营后,就不再见到有楚军大队入营。而军营外的伐木声也停了下来,那搭建浮桥一事竟是停了,河中船只也只留了少数士卒看守。
众人这才渐渐相信,那楚军果然是要退了。
等到天色黑了下去,便有大队楚军出营,带走大车辎重无数,秦忘舒瞧见这情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楚军果然是要退了。”
幸好群盗早先受到盗幽吩咐,若见到楚军退兵,不可高呼,因此群盗只好拼命忍住,只不过那羊肉干馍,免不得要多吃几口了。
其后楚营之中人马络绎而出,只过了半个时辰,楚营中已是半空。盗幽强抑心中欢喜,来向苏仪贺喜,道:“先生奇才,盗君着实失敬了。先生果然只用了三言两语,就令楚军退兵。这其中究竟有何玄妙,还请先生赐教。”
苏仪面上虽是矜持,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道:“先前我与林公说的话,你与秦将军必是听到了,林公退兵的理由就是这些了,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秦忘舒道:“先生所言,字字锥心。林公果然不得不退了,却不知先生替林公出了怎样的主意,林公这才借机退兵?”
苏仪笑道:“这个主意,便着落在将军与盗君身上了。”
盗幽奇道:“又与我和秦将军有何相干?”
苏仪道:“林公便想退兵,总要有个借口,否则楚君那里如何交待?幸好盗君是玄功之士,秦将军更有仙术在身,因此只需借口两位行刺,令林公受伤,这就是最好的借口了。”
盗君道:“这借口果然是能在楚君面前摭掩得过去吗?”
苏仪瞧了秦忘舒一眼,叹道:“自从晋军主帅被一名冲灵修士刺杀身亡,诸国领兵将帅哪个不怕?仙修弟子先前绝不曾插手凡俗之事,晋军主帅一事,可是开了先例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眼圈儿就是一红,忙将脑袋低下来。
盗幽喃喃地道:“原来如此。仙修弟子假手凡俗之事,果然令人心惊,今日楚营一战,我原以为必死无疑,哪知却被秦将军一块大布,杀得楚军奈何不得。”
苏仪道:“在仙修之士眼中,这凡俗中的将军士卒,不过是喽蚁一般,晋军那位刺客,不过是位冲灵之士,就以一人之力逆转大局。而秦将军已是冲灵入境了,若真去行刺,林公也是挡不住的,林公因此退兵,也是当然。”
盗幽道:“先生此举力挽狂澜,不知救了多少百姓。经此一事,先生之名必将传遍天下,盗幽先为先生一贺。”
苏仪摆了摆手道:“我与林公之谋,怎样令世人知晓,那岂不是陷林公于不义?只是此事将两位牵涉入内,若非两位修为惊人,只怕就难出楚营了,因此怎样也要给两位一个交待,这才对两位详述此事,还请两位务必严守这个机密,莫要连累了林公。”
盗幽连连摇头道:“这是当然。可惜,可惜。”前一句是答应了苏仪所请,后一句则是替苏仪叹惋了,苏仪替大陈国立下奇功一件,却无法让人知晓,岂不是可惜?
苏仪道:“楚军虽退,但在苏某瞧来,最多一年半载,必然复来。只不过那时已非林公统率,且主帅身边,必有高士卫护。晋帅被刺一事,影响甚远,只怕日后诸国杀伐,就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盗幽道:“先生是说,日后诸军征战,那仙修之士就会堂而皇之地现身战场,这可如何得了,那仙修之士只需一件法宝,便是杀伐过千上万,寻常士卒哪里还能上前。”
苏仪道:“到底会是如何,苍南仙宗修士必有一个说法,也有可能诸宗合议,严禁弟子插手,也有可能将那凡俗的战场,变成修士的斗法之地。但仙宗之事,已非苏某可以置喙了。”
盗幽点了点头道:“苏先生虽知诸国地理人事,毕竟难以知晓仙修之士。敢问先生,离了此处,将去何方?”
苏仪叹道:“在下学得这纵横之术,哪里能安歇下来,既然楚军必伐我大陈,说不得,在下只好替我大陈奔走一番。在下欲先入陈都,求见我王,若我王能听了我的计策。连横诸国,共抗强楚,实为苏某胸中之志。”说到这里,站起身来。
盗幽与秦忘舒此时对苏仪已是肃然起敬,见苏仪这就要动身,二人皆站起身来。
苏仪道:“我能说得楚军退兵,秦将军与盗君当立首功,两位修为虽强,可惜读书不多。在苏某瞧来,如今正逢千年乱世,诸国之间争伐不断,而仙宗与百家之间,亦是暗流汹涌,逢此乱世,或退或进,皆是身不由已。二位务必保重。“
秦忘舒道:“先生之言,忘舒铭刻于心。“
苏仪道:“我瞧盗君之志,意在江湖之间。秦将军身负血海深仇,又因缘修成仙修之术,其后造化不可限量了,我有《三域志》一本,说的是三域地理,正好赠予将军,也是个纪念。“说罢说出一本书来,交给秦忘舒。
秦忘舒这几日正愁没书可读,许负心的农书虽好,可瞧来也太过枯燥了,将《三域志》翻了几页,越瞧越是欢喜。这书中将三域诸国山川湖泊诸色人物等记述详尽,正合秦忘舒的脾胃。忙向苏仪谢过了。
盗幽叫道:“先生赠书怎地就撇下我?“
苏仪笑道:“盗家弟子怎能入仕?当今之世,一个人的出身可就决定了他的前程,盗君胸襟磊落,意气任侠,却与苏某道路不同,苏某自然也无从赠起。”
盗幽笑道:“先生做的事,盗幽着实行不来,秦将军日后是要在战场上厮杀的,正需诸国地理,这书原也是该赠予他的。”
苏仪见此间事已了,一刻也不肯留了,盗幽就令人收拾起一些金珠,好做苏仪的盘缠,苏仪微微一揖,也不谦让。秦忘舒则从南陈所赠的四匹马中,选出一匹性情最温顺的赠予苏仪,那苏仪也收了。
这边送走了苏仪,盗幽在秦忘舒耳边低声道:“秦兄,随我来。”神色甚是神秘。
秦忘舒也不知何事,只好跟着盗幽向山坡上行走,到了坡顶,只见青石上坐着一人,正是许负心,见到二人前来,便是一笑。
盗幽道:“许姑娘,那箱子怎样。”
许负心道:“自然在的。‘
盗幽又道:“不知我传给姑娘的那套法诀,可曾练的熟了。“
许负心道:“这法诀甚是繁难,我练了半日,也算是勉强练熟了,至于是否有效,负心不知。“
盗幽笑道:“许姑娘莫要谦逊,这法诀你若修不得,他人如何修得?趁着四下无人,正好试一试。“
秦忘舒奇道:“盗君,你又捣什么鬼?“
盗幽笑道:“这事怎能瞒你,我第一眼瞧见那铁箱子,就知道箱子上有符文禁制,这是仙家宝物了,谁人能打得开,这才公然让大家试试,大家见打不开,也就散了。“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盗君竟有奇术开这个铁箱子了。“
盗幽笑道:“莫忘了我的出身,这世间的机关密匙,怎能瞒得过盗家子弟,只是我学艺不精,只修成玄功,尚未冲灵入境,因此只好麻烦许姑娘了。“
秦忘舒这才恍然,道:“许姑娘清清白白,却学了你这妙手空空的盗术,日后万一手痒起来,却该如何是好?“
许负心忙叫道:“怎会如此,我只是……“忽地瞧见秦忘舒笑意吟吟,知道是在开玩笑了,也就住了口。
盗君已是急不可待了,道:“许姑娘速速动手。我这盗家落锁启关之术,那是百发百中的。“
那铁箱子正被许负心坐着,许负心就站了起来,先是凝神半晌,这才掐了一道法诀,向那箱子上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