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滑厘道:“当今海外仙山,有大能无数,其中以三皇五帝儒圣墨圣为首,恰合十数。【无弹窗.】日出而聚,逐月而眠,谈笑皆圣贤,往来无俗流。若有疑难,海外道友争相解惑,若广见闻,则风云际会之时,谈笑间天下之事皆可听闻。风道友可愿一往?”
风苍龙听得悠然神往,在那海外修行,不为凡俗之事所累,岂不是胜过红尘许多?于是微微点头。
不想林斩风叫道:“风苍龙,你想抛了去海外享福不成?莫非你忘了你已拜魔使,欲修大道,只能从一而终,你便是去了海外,又怎能修成大道?墨家巨子不过是将你骗了去,免得你在凡间生事罢了。”
风苍龙听到这话,不免心中狐疑。
禽滑厘笑道:“风道友,你可识得足下白幡?”
风苍龙向那白幡瞧去,此幡灵气古怪,不像是仙修清正之宝,但却无半点魔息,故而一时难以判定。
于是便道:“着实不识。”
禽滑厘道:“我此次前来时,那冥王遣使相邀,便去冥界走了一遭,原来道友既拜魔使为尊,在凡界阳寿已近,按例要去冥界转世轮回。”
风苍轮听到这里,心中大是惊讶,动容道:“既然我阳寿已近,为何元魂不散,安然如故?”
禽滑厘道:“在下也是这般问来,冥王便道,金仙大士修行不易,何况浩劫将至,正是用人之时,那冥王怜才惜才,这才一直不肯动用落魂幡。但若是道友执意不肯,非要与那魔使为伍。冥王也只好按例施法了,才将这件落魂幡暂借于我。若你阳寿尚存,此幡对你毫无用处,如今你阳寿已尽,此幡稍稍一动,道友的元魄安身不牢,就此一命呜呼了。”
林斩风冷笑道:“这等鬼话,也来骗人。”
禽滑厘笑道:“验证此事倒也不难,林仙子的境界修为远逊风道友了,如今皆在幡上,且看此幡摇动,看看如何。”
说到这里,右手一挥,姬老祖等四人同时摇动白幡,此幡轻轻一晃,风苍龙立时感到头晕目眩,但林斩风却是安身无恙。果然如禽滑厘所言。
那林斩风原不肯信,却忽地瞧见一道虚影自风苍龙体内飞去,赫然就是一道元魄了。世人皆有三魂六魄,分为天魂地魂人魂,天魂地魂常在外,唯有人魂驻此身。是以虽有三魂,其中能瞧见的,唯有一道人魂罢了。
那天魂常游荡在外,偶尔归于已身,人之所以能身在方寸之地,而常能神游天外,畅想无极,那其实是天魂的功劳。
而地魂则潜藏于大地之中,使人身寄大地厚土,若无地魂,则世人难免身心飘泊,不知归属了。
至于人魂,才是世人常见的元魂了,阳寿若尽,此魂则归于地府。故而人魂又叫命魂。
刚才风苍龙遁出体外的,乃是一道元魄。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风苍龙失了此魄后,立时昏昏沉沉,那是第三魄气魄,此魄既失,自然是中气皆无,神志昏沉。此魂最是不稳,一招便出,所谓丧魂落魄,其实往往便是失了这气魄了。
人若是失了气魄,就觉得百事皆无趣味,真个儿是行尸走肉一般,就算此命尚在,其实已无大用了。
林斩风虽恨风苍龙入骨,但瞧见风苍龙丧魂落魄的,双目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怎敢再强项下去,忙叫道:“巨子饶命。”就在白幡之上跪了下来。
禽滑厘点头道:“你如今也知道厉害了。”
林斩风垂泪道:“不是贱妾刻意冒犯,实因风苍龙已拜魔使,如今再转仙修,怕是没有出路了,这才心中狐疑。”
禽滑厘道:“岂不闻一念成佛之说?”
林斩风道:“实不知有这种说法。”
禽滑厘道:“却说西域三位佛祖聚众说法,就有人道,如今这天规地则过于严苛了,而修行多艰,诱惑极多。若有那修士不小心触犯天条,岂不是无法回头?那就只好一步步走下去,到最后竟成妖魔。那天规地则岂不是反倒是误人?于是无参佛祖便道,就算他罪恶多端,我也许他一念成佛。所谓法外开恩,不过如是。”
林斩风道:“这般说来,就算风苍龙拜了魔使,也可回头了?若有那恶人做尽天下恶事,到头来心中悔悟,难道也能前罪尽消?如此说来,那循规蹈矩者岂不是反倒吃亏?”
禽滑厘笑道:“莫说拜了魔使,就算当年魁神与世尊几世为仇,只因一念慈悲,还不是与世尊化敌为友?所谓一念成佛,不过是给了世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虽是一念,却还要看他的日后行径,若是存了侥幸之心,只想着避祸,那可是大错而特错了。”
林斩风道:“若是那心性反复,又会如何?”
禽滑厘道:“若有人借佛祖慈心避祸,希图侥幸,到头来不免就会在地府之中受苦。其中惨状,实不堪言,所谓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是了。”
此话别说林斩风听了心中震慑,就连风苍龙也是全身剧震,但因他失了气魄,万念倶灰,竟是懒得开口了。
林斩风暗道:“苍龙只失了一魄,就已是生不如死,若是七魄皆失,那情景,那情景。”也不说话,只知向禽滑厘跪伏求饶。
幸好那道气魄只在白幡上打转,并不曾遁向他处。禽滑厘见二人已知厉害,这才施诀用法,令那气魄归位,片刻之后,风苍龙神气完足,和刚才几乎判若两人了。
林斩风低声道:“苍龙,刚才失去一魄,感受如何?”
风苍龙黯然道:“此魄离体,顿觉人生毫无趣味,只想着去死罢了。”
林斩风道:“不想拜那魔使,竟是如此结果,苍龙,如今还是回头吧。”
风苍龙点了点头,但心中疑惑却不但不问,就向禽滑厘道:“巨子,既然拜魔使为尊之后,阳寿必尽,那魔使便是广揽部众,其实也是毫无用处了,只需落魂幡一出,魔使部众,自然荡然无存了。”
禽滑厘道:“魔我所用法则,自然与我等不同,就算三魂七魄皆丧,那魔我只需用一道魔魂,那身躯自然不失,只是从此可就失了本我,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而对魔使说来,倒是盼着冥王摇幡施法,只因这样一来,天下修士,皆受魔使御控,反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风苍龙吓得冷汗大冒,连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复又揖手道:“若非巨子刻意成全,苦口婆心,苍龙差点就要走上绝路了,只可惜世人无识,不知那魔我的真正用心。”
禽滑厘道:“世尊创世造物,那魔我自然是要毁灭无极,只恨世人贪欲实多,就算识破魔我面目,只怕也是难以抽身,否则怎有饮鳩止渴之说,我等与魔我交手,不过是刚刚开始,风道友若能现身说法,定能唤醒许多世人,可谓功德无量了。”
秦忘舒三人被困于林斩风的锦盒之中,好在那禽滑厘的每句话,皆能听得明白。
秦忘舒先前以为,禽滑厘放过风苍龙,不过是因一念慈悲,觉得风苍修成金仙不易,如今方才明白禽滑厘的真意。
那魔我诱人手段极多,世人目光短浅,只瞧见现成的好处,哪知此道竟是绝路,到最后终是不通。就算心生有了悔悟,却担心天地世人不肯原谅他,自然也就一意孤行了。
如今对风苍龙网开一面,不过是点醒那魔我使者,让他们明白,只要幡然悔悟,并非是没有出路的。
而跟随魔我到头,到最后则是自我皆丧,万事皆空。
风苍龙道:“苍龙已生悔悟之心,只是前事做恶实多,也无颜面见世人,唯盼随巨子潜心修行,早悟大道。”
禽滑厘笑道:“我可收不得你。”
风苍龙惊道:“巨子,怎地又弃我不理?”
禽滑厘道:“道友已修金仙之境,更兼仙基极佳,惊才绝艳。我哪里还能指点于你,唯有墨圣大能无及,方能使你进益,你若是不弃,我代墨圣收你为弟子如何,你我只以师兄弟相称罢了。”
风苍龙大喜道:“墨圣大名扬于四海,苍龙渴欲一见而不得,今日何等造化,竟能拜墨圣为师,苍龙欢喜之极,感激之极。”遂向禽滑厘恭身下拜。
那禽滑厘代师收徒,自然也不回避,就让风苍龙拜了九拜。此礼既成,那风苍龙就算是墨家弟子了,其位唯在禽滑厘之下。
禽滑厘收了风苍龙,心中也是欢喜,就对林斩风道:“仙子,风苍龙已随我去了,你意下如何?”
林斩风原以为风苍龙此一去,定与自己绝无相见之日,听到禽滑厘这样讲来,不由喜出望外,道:“巨子,我也能投身墨家,去那海外修行?”
禽滑厘道:“我墨氏本不收女弟子,不过道友若去海外修行,又有何难,若仙子信我,在下自定替你安排个好去处。”
林斩风喜道:“我去,我去。”
在她想来,若与风苍龙同去海外,可不是就亲近了一些,却不知海外天地辽阔,远胜海内三域,若想见面,却是极难了。这也是林斩风一片痴心罢了。
当下禽滑厘便辞了诸老,携着风苍龙便行,林斩风正要赶上,忽听有人叫道:“仙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