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了下来，方楚婷也没有侧头去看，注意力依旧全部都在手里的剧本上。直到一个有些清冷但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久不见，”她才抬起头。
说话的人正是秦翰书，他这个位置前立的小牌上正是男主角的名字。方楚婷微一挑眉，“是你啊。”看来他们又要合作了。
今天是电影《三界》的开机交流会。导演孟德林是一个比宋齐正还怪的老头儿，试镜每一个角色都是封闭的，在确定演员后也不会公布。所以在来参加会议之前，演员们其实都不知道会见到谁，而谁又演的谁。
对于这样的情况，每个人的心里其实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看法，但没有一个人说出来。要知道，孟导在国际上都享有名誉。参演这样的导演执导的大制作，即使只是一个仅有几分钟的小角色都比普通电影的主角值。所以只要有机会，再多奇怪的要求，他们也愿意遵守。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近半个小时呢。方楚婷往秦翰书的方向倾斜了一下身体，小声问道：“你知道其他人是谁么？”
“不知道。”看见她的小动作，秦翰书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暖意。
“那你猜猜会有谁。”
“猜不出。”
“……”一年没见，怎么还是个闷瓜，一点儿也不懂得聊天的乐趣，“真好奇你这种一竿子打不出三句话的人是怎么在娱乐圈活到现在的。”还到了现在这样的位置。
“你都可以活下来，我为什么不可以。”
这是在讽刺她说话直、不中听吧？方楚婷无语的丢给他一枚白眼，真是见鬼了，这样一个话不多的人，还会呛声。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翻阅着各自的剧本。直到还剩十分钟的时候，其他人才陆陆续续来了。当看见推门进来的某男女时，方楚婷脸上的标准微笑瞬间僵硬了一下。
乔明和李瑶！
真是冤家路窄，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的人，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出现在同一间屋子，坐在同一张桌边，好微妙啊。
眼见着他们两个人分别坐在了对面男女配的位置上，方楚婷微不可见的挑了一下眉。妹子上升的够快呀，前天她还看见她自谦新人的新闻标题了呢，该不会是在给这里做铺垫吧？
新人出演孟导新电影的女二号，确实是个不错的噱头。
乔明和李瑶同样也看到了方楚婷。前者除了小小的惊讶就没什么感觉了，时间让他对方楚婷的感观态度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后者的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最初的时候，方楚婷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同公司的前辈。可是那一次妈妈摔倒住进医院，她在根本就不了解事情的情况下就批评她后，对这个人她就讨厌了起来。在乔明来问她的时候，她故意没有把话说清楚。因为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把事情想的很严重，也一定会帮她出气的。后来也确实如她所愿，而且更让她欣喜的是，真正动手做那些事情的是乔朗。后来……方楚婷确实倒霉了一段时间，但她很快就爬了起来，起来的时候还扯了她一把。
如果说以前只是讨厌、更讨厌，现在就是讨厌和嫉妒。
明明她来试的是女主角，孟导却让她演女配角，在她刚表露出来一点点的小异意时，他就说：“不喜欢可以拒绝，有很多人会愿意的。”那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再继续说什么。
凭什么她演完美无瑕的仙子，她却要演外表美丽善良，内心却丑陋不堪的魔女？
李瑶的脸上笑意融融，眼睛里却冷冰冰的。乔明没有看出来，只觉得她特别得体又不怯场。方楚婷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无声的冷笑。
交流会在一派和谐中顺利结束，方楚婷和秦翰书并肩向往走。“楚婷姐。”听到身后的叫声，她也没有任何停留的继续往前，秦翰书自然也不会去提醒她。
哒哒哒，一阵细高根踩在地面上的急促声传来，李瑶跑到了方楚婷的前面拦下了她。“楚婷姐，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她的表情充满了无辜和委屈，配上因小跑而有些气喘吁吁的模样，还真是一个让人不忍伤害的女孩。“当初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才造成了一系列误会，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今天难得见面，我在这里向你道歉。”说着退后一步，准备鞠躬。“对不起。”
在她的腰还没有弯下来之前，方楚婷反应迅速地上前，一个拥抱把人搂进了怀里，阻止了她的动作。会场周围不知道埋伏了多少记者，今天如果真的让她把这个躬鞠了下来，不知道会被描写成什么样。“小妹妹，好好拍戏，别总是玩儿这些。”在她耳边说完这句话，方楚婷放开了她。脸上挂上前辈般慈爱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都那么久了，不用在意。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不再管李瑶什么反应，后面的乔明又是什么表情，转身直接离开了。
“这一年里，总觉得你有心事，原来是这个啊。现在解决掉了，心里应该轻松了吧？”想了一下乔明还是忍不住又说道：“其实又不是你的错，真不知道你耿耿于怀什么。真是个傻姑娘。”
李瑶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什么。难道让她说，她的心事是他哥，那件事就是她的错么？
“哥，我们回来了。”乔明还没有完全走进办公室就开始叫嚷起来，他也就是仗着这一层除了老板办公室没有其他部门，否则就他的这个大嗓门，早就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嗯。”乔朗淡淡的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抬头，视线越过乔明看向走在后面的李瑶。“怎么样？”
“挺好的啊。”乔明只当他在问他，立即回道。坐下后，不需要问，就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乔朗面无表情的听着，直到听到最后的道歉，他才有了些反应。“你不需要说对不起。”她是在替他说吧。看着脸上挂着浅笑的李瑶，乔朗有些心疼。
“没什么，确实是我表述不清在先。”随口解释着，李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看着他们的互动，乔明只觉得很久没有出现的异样感又来了，正想抓住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他的经纪人。
“北哥找我有点儿事，我先下去一趟，等会儿一起去吃饭？”
“好。”
“嗯，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
听到李瑶的话，乔明向外走的脚步顿了一下。站在电梯口，他的心里突然有了某种让他不愿意相信的猜测。叮咚，看着敞开的电梯门，他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又走了回去。
让秘书不要出声，乔明放轻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口。门是虚掩的，出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没有完全关住。
他看见他最喜欢的瑶瑶和最敬重的哥哥紧紧地抱在一起，那么契合。
“到底要什么时候告诉他呢？”
“再等一等。”
实在不想继续看下去、听下去了，在里面的两个人即将吻在一起的时候，乔明转身离开了，这一走就没有再回来。
看着没有关紧的办公室门，乔朗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在秘书告知他乔明去而复返，脸色不好的离开后，他的心彻底掉到了谷底。
几个月前，借着一场酒醉，他和李瑶拥有了彼此，互通心意后在一起了。事发突然，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乔明说，特别是他，总有一种抢了弟媳的负罪感，即使李瑶说她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接受过乔明的表白。
《乔明深夜买醉为哪般》
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方楚婷果断点了进去，朗明对艺人的私生活管理很严格，这种□□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普通艺人都是这样，更别说老板的亲弟弟了。
全文出来的那一刻，假新闻的怀疑就消散了。四五张乔明在夜店喝酒的照片，脸可以看得很清楚，其中有一张他还揽着个辣妹。
“吃饭了。”团团走过来叫蹭饭的某人去吃饭时，正好看到她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你看。”把平板递给她，方楚婷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事情会让他这么不管不顾多年经营的形象了呢？”
“失恋啊。”
“他连女朋友都没……”话还没有说完，方楚婷自己就止住了。“等等，该不会是因为李瑶和他哥吧？”
团团把平板还给她，对此不置可否，“去吃饭吧。”
“不过讲真啊，如果是的话，他现在才发现也太迟钝了吧。”一边往餐厅走，方楚婷一边感慨着。
一见着长孙末，她就立刻给他讲了刚才看到的新闻和她们的猜测。可惜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吃惊表情，不由撇了撇嘴，无聊。
“应该是瞒不住了。”
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儿，方楚婷才想明白她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乔明“堕落”的原因，就算那些记者们不追究，他的粉丝们也不会放过的。
果然，不出三天，头版头条全被一件事情给占了。
《李瑶脚踩两条船，天使竟是假清纯》
《惊爆：哥哥爱弟媳，乔明原是朗明二公子》
《弟弟的暧昧，哥哥的真爱——真情场高手李瑶》
………………
一篇篇文章，一张张照片，扒的细致到即使与她无关都觉得头皮发麻，这些人太可怕了，千万不能做错事，做错了也千万不能被他们揪住小辫子。方楚婷登录了微博小号去围观网友们的态度，这个时候用大号，她怕手滑惹火上身。
乔明的夫人：卧槽！如果是曝光恋情我都认了，这特么是什么鬼？
↓明明很帅：失恋？被小三？被玩弄？
↓乔明的夫人回复明明很帅：其中一个竟然还是他亲哥哥，醉了！
乔家小可爱：狗男女！
↓瑶窕淑女：你这样说的话，乔明他也是狗。
↓乔家小可爱回复瑶窕淑女：渣男贱女[抠鼻]。
↓瑶窕淑女回复乔家小可爱：你嘴巴还是放干净点儿，人家可是亲兄弟，说不定乔明看到了还觉得你傻逼呢。
↓乔家小可爱回复瑶窕淑女：他怎么看我，不在乎。此时此刻，我就是要给他打抱不平！
↓瑶窕淑女回复乔家小可爱：呵呵，脑残粉，真可悲。
↓明天上桥回复瑶窕淑女：哪儿有你可悲，偶像是个婊，处处替她立牌坊，很累吧？
↓最美遇见你回复瑶窕淑女：我家王子我们自己爱，你家那恶心东西快滚远点儿吧！
↓我乔两米八回复瑶窕淑女：卧槽！怎么哪哪都有你？真不是高级黑么？
站在桥头看明明：当初李瑶和方楚婷撕逼的时候我就不喜欢她，现在只想用两个字来评价——垃圾。
↓重口味小萌妹：抱走我家楚婷。
↓阿婷：不约，我们不约。
………………
方楚婷也不希望她的粉丝跟着掺和，乔明的粉丝战斗力太可怕，首页几乎都是她们的人。相当于李瑶的粉丝上了战场，刀还没有□□，就被人家给团灭了。又看了一阵，她就关了页面，没什么意思。终究是别人的事情，她过好自己的日子才重要，希望孟导的电影不要受影响。
一个星期后。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结束，电影《三界》正式开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乔明和李瑶都来了。两个人的脸色一致的憔悴，即使化了妆也掩盖不了多少。
关于李瑶继续出演女配角的事情，网友们很是不满，特别是乔明的粉丝，丫的居然还有脸在一起拍戏？记者就这个问题也问过孟导，他老人家的回答是，“这样说来，她更加适合这个角色了。”人设早已公布，这话不就是在说她本色出演么。
这个采访一出，不仅是网友，就是方楚婷也觉得孟导才是真耿直。同时也觉得李瑶的心理素质真的很强大，这样都没有退出。
在片场，李瑶很多次想上前和乔明搭话，都被他避开了，自始至终他没有对她笑过或多说一个字，连陌生人都不如。
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回过公司、回过家，看到他买醉的新闻时，乔朗很后悔也很自责，她也有一些难受，但更多的是解脱，终于不需要再伪装和压抑了。后来的全面曝光、网上的抨击，让她很痛苦。乔明喜欢她，是他的事情，她又阻止不了，怎么能怪她和乔朗？自始至终他们喜欢的只有彼此，唯一的错就只有一个隐瞒而已，可那也是为了乔明着想啊。
“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明白我们的苦心？”李瑶忍不住对着他再次离去的背影大喊。
乔明这一次终于不是毫不留恋的离去。看见他停下，李瑶的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欣喜的表情，就听到他讽刺的一笑，“呵，原来把我当成傻子一样骗是为了我好哦？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们。”转身最后看了一眼李瑶略显苍白的脸，“看在我以前那么喜欢你的份上，给你最后一个忠告，离我远点儿。”说完，转身离开。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似乎觉得轻松了很多。
网上的言论他都看了，粉丝们确实说得太难听了，让他有一点不舒服，但她们对他的喜爱、支持和鼓励却是真的。爱情没了就没了，他还有事业，还有那样一群小可爱。如果她们知道他打算解约，应该会很高兴吧？
李瑶在乔明决绝的表态后，确实不再追着他跑了，但她总是会用一种看不懂事小孩的包容眼神看着他。
电影就是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杀青的。宣传记者会上，很多人缠着事件发生后第一次公开露面的乔明、李瑶问问题，把其他演员和导演都晾在了一遍。
方楚婷和秦翰书没什么所谓，导演更是当戏一样的看，脸上隐隐兴奋的表情直让方楚婷嘴角抽搐。
面对记者的狂轰乱炸，李瑶根本没有受影响，一如既往的表述着自己的坚强和委屈。她以为这样会再次得到曾经的效果，却不知道看了直播后，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儿的网友们骂的更凶了。
尽管某演员个人的□□很多，但凭着导演和其他主演的号召力以及大制作的场面预告，电影《三界》上映后，还是刷新了首日票房纪录，一时间人、仙、魔的题材也跟着热了起来。
年底，方楚婷挽着秦翰书的胳膊跟随孟导参加金树电影节颁奖典礼时，李瑶正躺在病床上，她在机场被三四个蒙着脸的人狂丢的臭鸡蛋和小石头砸伤了。
看着电视上的红毯直播，李瑶攥紧了被单。
握住她的手，轻轻扳开她的手指，乔朗柔声安慰着。“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可他却不知道，这将是李瑶最后的一次机会了。观众已经不买账了，而她也不会再遇到这样配置的剧组了。把单薄的人揽进怀里，他很是心疼的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李瑶埋在他的胸前嚎啕大哭，似乎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直到现在她依旧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针对她、迫害她。
方楚婷一边对着咔咔咔的闪光灯得体的笑着，一边暗中观察形单影只的乔明。他好像真的走出来了，之前看他笑简直比哭还丑。
胳膊被掐了一下，她回过神来，有些暗恼的瞪了秦翰书一眼。“你干嘛？”
“这个时候怎么还走神？”淡淡的回应着她的怒气，秦翰书护着穿了恨天高的方楚婷往台阶上走。
刚想呛回去一句“你管我”，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的有些小得意地问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本小姐？”刚才那绝对是在吃醋啊！
“嗯。”依旧是如同往常一样平淡的回答，却让方楚婷吓得脚下一个不稳，趔趄了一下。“小心。”秦翰书迅速收紧手臂揽住了她，免去了一场尴尬发生。
抬头看向他嘴角紧抿有些严肃的脸，方楚婷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敢问不代表她敢听啊，刷的低下头，她决定还是好好走路吧。
看着方楚婷泛红的耳根，秦翰书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眼神里更是有着少见的柔情。那之后的时间里，他也拍过吻戏，但却一直没有再遇到那一刻的悸动。每次看到或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总会忍不住想多知道一些。再次见到她，并且再次合作后，他决定遵从内心。
爱情的来由不知道，但既然来了，就该欣然接受，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