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这天，胡伯伯和胡娘娘两口子买着丰厚的礼物来到王家，一家人殷勤又欢乐地接待。坐下不久，胡娘娘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着的秀儿，按捺不住悄悄说出了来意：想让秀儿和他家大国谈对象。爸爸高兴地说：“好事儿啊这是。”妈妈说：“只要俩孩子愿意，俺没意见。”胡娘娘赶紧说：“怎么不愿意啊，愿意。”胡娘娘眼盯着厨房里的秀儿，越看越坐不住，说：“俺那娘哎，你家里就是重男轻女，欺负俺秀儿。等俺秀儿到了俺家俺啥也不让她干，光让她享福。你看看你看看，就让俺秀儿一个人忙活。秀儿！快过来歇歇！”说着就要起身去帮忙。王收赶紧起身说：“我去我去。”
到了厨房王收挺神秘地说：“姐姐，今天胡伯伯和胡娘娘是为你来的。”
秀儿忙活着问：“什么事啊？”
王收说：“给你介绍对象。”
秀儿脸儿一沉：“闲得。”
王收又说：“你知道介绍的谁吧？”
秀儿说：“管他谁来，和我什么关系？”
王收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吃饭了。宾主刚坐下，胡娘娘就紧着给秀儿夹菜，眼盯着秀儿，越看越喜欢。秀儿已知道他们的来意，不像一开始时那么欢喜了，勉强咧咧嘴应承着。胡娘娘说：“秀儿，大国也想来看你，这孩子老实，不好意思的。”
秀儿一下明白了他们要给自己介绍的对象是谁，直截了当地说：“我有对象。”
在坐的人一下愣在那里，相视无语。
妈妈说：“这种事儿哪有瞎说的，你有对象我咋不知道啊？”
秀儿也不搭腔，只管吃饭。
胡娘娘说：“俺大国就是老实，可是俺家的条件……俺就大国这一个孩子，俺这个家将来就是大国的……”
胡伯伯打断说：“还啥将来啊，现在就是……”
秀儿没等胡伯伯说完，一撂饭碗起身出了家门……
……
胡伯伯胡娘娘走后，秀儿回到家中；面无表情地干着干那。
妈妈说：“你觉着大国不行你就说，出门走了，多不好啊。”
王丰说：“不懂事儿。”
秀儿说：“你懂事儿你和他结婚。”
爸爸说：“大国老实是老实了点儿，没啥毛病，两家知根知底的，咋不行啊？”
妈妈说：“老实了好啊，他老实，你将来伸开腰喽。”
爸爸说：“人家家里条件也好啊。”
秀儿说：“比他家条件好的有的是。”
妈妈听秀儿这样说，就问：“你真拉着对象来吗？”
秀儿不搭腔。
爸爸少有的耐心，和颜悦色地说：“拉着就说拉着的，要是没拉，大国就是个好孩子。你好好想想。”
秀儿说：“拉着了。”
妈妈问：“拉着，谁啊？怎么不领家来啊？”
秀儿又不说话了。
王丰说：“她拉个屁啊，肯定没拉。他就是没看中大国。”
爸爸说：“没拉就是没拉，没拉不能说拉。大国这个孩子，先接触接触可行啊？当么再发现优点呢……”
“拉了。”秀儿打断说。
“人呢？在哪来？”王丰采用激将法。
“你们认识。”秀儿说。
一家人相互看看，眨着眼想……
王丰突然说：“我想起来了。”
王收也跟着说：“可能我也知道是谁了。”
“谁啊？俺咋不知道啊？”妈妈问。
王丰说：“我不说，你让她自己说。”
妈妈就问秀儿：“快说，谁啊？”
秀儿说：“知道了还说么。”
妈妈就问王收：“你知道你说！”
王丰好像害怕弟弟抢在他前面把名字说出来，赶紧说：“团委书记，杜凤山他儿。”
爸爸妈妈赶紧去看秀儿，看出秀儿默认，两口子愣在那里。
……
一连几天，家里很少有人说话。最后还是妈妈对闺女说：“你去和人家说吧，这门亲不行啊。没见你爸爸这些天是啥样啊？你要是不怕把你爸爸气死你就跟人家，你也别进这个门儿了，俺当没有你这个闺女。”
秀儿忙活着家务，眼泪就留下来了。
妈妈接着说：“你别在这里逛荡了，俺看着碍眼，愿意哪去哪去吧。”
秀儿的眼泪就更多了……
过了一段时间，就在一家人认为秀儿已经和那个团委书记断了关系的时候，团委书记跟着秀儿进了家门。
虽然只是在十年前见过这个小伙子一次，但是王家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小伙子很有派头又很谦逊的样子，儒雅大气。他没有买大包小包的东西，而是只提着两瓶王家人只听过没见过的两瓶茅台酒。
秀儿领着小伙子进了门后就坐在一边不说话了。秀儿很紧张，她害怕爸爸妈妈生气，害怕爸爸妈妈不认她这个闺女。
见王家人都不说话，小伙子开口说：“叔，婶儿，我早就想来看你们，秀儿一直不让我来，怕您二老生气。我知道，我爸和叔早年前有误会，我爸还耽误了秀儿的前程；叔和我爸的事儿我也弄明白了，都是我爸的不对。前些日子秀儿向叔婶儿说了我们俩的事情以后，我也和我爸说了。不怕叔和婶儿生气，开始我爸也是不同意，不过我和我爸也表明了我的态度：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要和秀儿在一起；他要是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我也没办法。后来我妈同意了，我妈就和我一起做我爸的工作。现在，我爸也同意了，所以我才到家里来的。叔，婶儿，我和秀儿，谈了十年了，我们要不是真心相爱，不可能到现在。我比秀儿大六岁，年龄也不小了，这两年我多次让秀儿向二老说出我们俩的事儿，秀儿不同意，她说要等二哥有了对象以后再说。我想也行，反正只要到时候叔和婶儿同意了就行了，我父母的态度左右不了我的选择。前一段时间秀儿和我说，二老不同意我们的事情，我考虑还是先征得我父母的同意和支持，这样我父母的态度明确了，叔和婶儿也好重新考虑。”
小伙子说到这里看王家人仍没有人说话，就接着说：“二哥是诗人，您的诗秀儿也拿给我拜读过。您说，念在我和秀儿十年的深情，您说是不是应该成全我们？”说完冲王丰笑笑。
王丰说：“论年龄你还比我大两岁，你俩要是成了，你可以叫我二哥。要叫我说，婚姻自由，只要你们同意，谁也管不着。至于秀儿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爸爸终于忍不住了：“啥自由？老的不同意，就不能自由。”
妈妈看着爸爸阴沉的脸，叹口气没有说话。
小伙子观察了一下王家人的表情，又说：“我现在在政府工作，副局级；我爸爸还在部队。秀儿现在的工作挺辛苦的，我打算给秀儿换个单位，也好有时间照顾二老。二哥喜欢写诗，安排去文联、作协或者找个编辑部的工作，也能更好地创作。”
王丰说：“这样说就没意思了。说你俩的事儿。”
小伙子笑笑说：“二哥不要误会，这也是繁荣文化事业的需要。”
妈妈看了爸爸一眼对小伙子说：“你先回去，容俺和她爸爸想想。”
爸爸紧锁眉头冷眼看了一遍在座的人说：“想啥想？不用想。你们的事儿，我不管。你们愿意自由就自由。你们在一块儿呢，就别进这个门儿了；她妈要是也愿意呢，我就不进这个门儿了。”
一家人从未见过爸爸这样的神情，冷峻沉重的表面下压抑着怒火和悲伤；一家人感到吃惊，他们从没听爸爸说过这么绝情的话。
妈妈起身说：“俺不用想了。这个事儿不行啊。秀儿，你是我和你爸爸生的，你就是愿意，也不行，就是不进这个家门儿，也不行。你就死了这个心。”秀儿听妈妈这样说，眼泪就下来了，没有说话。
妈妈又对小伙子说：“你回去吧，这门亲俺不同意。秀儿也不同意，我养的闺女我知道，她不能忘恩负义。什么感情能赶上爹娘的恩情大啊？”秀儿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小伙子看这种状况也无法再待下去，就起身说：“叔，婶儿，那我先回去了。”
“先回去吧。”王收起身说。
“拿着你那酒。”妈妈随后说。
……
秀儿是孝女，她服从了父母之命。心中的痛苦，无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