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关在小黑屋里的古立春计算着时间应该是过去好多天了，就在他极度绝望，感到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咦？这里还关着人吗？”
古立春赶紧答应：“关着来！警察叔叔快放我出去，我要死了！”
门打开了，还是那个警察。警察问：“还狂不狂？收拾你这种傻bī小菜一碟。”
古立春虚弱地说：“我要喝水。”
警察说：“你喝尿！”警察给古立春摘了手铐指着屋角的铁桶说：“去把你自己拉的屎倒到那边厕所里去！刷干净喽，刷不干净还关你。”
古立春说：“我一点劲儿都没有了。”
警察说：“你看你这熊样！不是还想坐老虎凳吗？抓紧去！”
等古立春干完这些活，警察把他带到前面警室说：“说说吧，都干什么违法的事了？不说就继续小屋里呆着。”
“我说，我都说。”古立春已经彻底败了。
古立春老实交代，可是说来说去，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事，更谈不上违法。按照古立春后来的说法，当时他把小时候砸学校的玻璃和曾经和别人撞过自行车都说了。警察也发觉他确实没什么事，就把他的东西还给他说：“滚吧，以后老实点。”
古立春拿起自己的手表，还滴滴答答地走，很是惊奇，试探着问：“叔叔今天几号啊？”
警察神情得意地嘲笑他说：“你说几号啊？回家问问你妈今天几号啊？早晨是几号现在就是几号。滚吧”
古立春更是惊奇，应该好几天了啊，怎么一天还没过？心中诧异着正要走，就见爸爸、王收和所长走进屋来。
审古立春的警察起身问：“所长有事啊？”
古立春心中害怕，心说坏了，派出所所长亲自来了，要是再把自己关起来非死了不可。他冲着爸爸喊道：“爸爸，快救我！”古立春已经有好几年没叫爸爸了，但是这次一叫，爸爸并没有搭腔。
所长问：“这孩子怎么个情况？”
警察说：“没大事儿，调皮孩子。”
所长介绍说：“这是古局长，粮油局的，逢年过节古局长老想着我们，我们的衣食父母啊。刚才分局来电话问这个孩子的情况，没什么事就放人吧。”
警察赶紧上前与古立春爸爸握手：“古局长，不好意思，昨天抓了个小子，让他交代同伙，他把你儿子的名字说出来了；今天问了问你儿子，没什么事，挺好。看我怎么收拾那小子！”
“他揍我来！还把我关起来！”古立春抽泣着说。见古立春如是说，审他的警察一下把脸沉了下来。古立春吓得也一下止住了抽泣。
所长说：“他方法不对我批评他。古局长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晚上给您爷俩压惊，走，上饭店。”
古立春爸爸对儿子说：“你不穿成这样，谁会提你的名字？”又对所长说：“今晚就免了，改天我请你们。我们走了。”说完转身就走。古立春急忙跟上。
“古局长！”所长叫住他们指着王收问“这个孩子家里怎么个情况你了解吧？”
“了解，他父母都是老实人。”古立春爸爸说。
“你是领导，政协有个副主席叫胡丰收你知道吧？”
“没有吧？没听说过。怎么了？”
所长伸手用力在王收后脑勺上拍了几下，说：“没事，你们走吧。”
王收赶紧转身走，身后所长一脚把他揣在地上，嘴上说：“这个孩子有毛病吗？站都站不住。”王收站起来踉跄着往前走，他知道，自己只能忍了。
出了派出所，古立春爸爸对儿子说：“今天这件事你有什么感想？你已经不小了，应该能考虑清楚——要想被人尊重，首先要自尊、没有不被尊重的言行。特别是社会上有你的位置，否则谁也不会拿你当人。好好想想吧，但愿这件事对你能有触动，坏事变好事。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家吧。”说完，坐上门口等着的吉普车走了。
这件事对古立春和王收确实有很大的触动。过去他们认为，自己是工人阶级一员，国家的主人翁，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有党撑腰，有警察保护，有好朋友帮忙，自己什么都不怕，给个县长都不换——县长不是领导阶级。其实呢？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王收和古立春到了古立春家。看着古立春吃饭，王收说：“你爸爸说的对。要想被尊重，自己先要自尊。”
“那怎么办？”古立春问。
“学习，学本事；本事大了，就会被尊重。”王收说。
“本事大有什么用？没听我爸爸说，关键要有地位。”古立春说。
王收深吸一口烟说：“我要真有地位，第一件事就是治治这些欺压百姓的浑胀警察。”
古立春不以为然，说：“以后不惹他们就是了。你不是想体验一生、写人生吗，怎么又想当官了？”
王收说：“我不想当官，我是说你。你看今天了吗，没有地位寸步难行，没有人拿你当人。”见古立春还是无动于衷，又说：“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厂里一个破技术员，什么也不会，图纸都看不懂，可是这个小子是中专毕业，属于干部，很多女孩儿都巴结着和他谈对象；我们电工班的哥们儿个个英俊潇洒，没有一个找着对象的。这就说明问题。再说今天，你爸爸要不是局长，咱俩都得倒霉。”
古立春说：“我不当干部，傻瓜似的。”
王收又说：“前几天我妈厂里也抓起几个坏孩子来，我妈的同事对我妈说：再抓几个就轮到你儿子啦。我妈回家都气哭了，嫌我不争气。我要是考上大学谁还会这么说？”
“怎么当？”古立春问。
“只有一个办法——参加高考，电大夜大什么大都行。”
“你复习复习还行，我肯定考不上。”古立春说。
王收说：“我最近一直想考大学的事。最近我看书，书上说的很多道理我都不知道，写的东西编辑也说缺乏深度。咱俩一块儿复习，等考上大学，我好好学习，提高高度看人生；你呢，就可以按你爸爸说的在社会上有了自己的位置。”
古立春说：“我不考，不可能考上。”
“你要是愿意考，咱俩一块儿学，你要是不考，我自己考！”王收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