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说谁?」
缓压下心口这陡然升起的恐惧之意,季清流心下郁闷,心说他怎么看出来的,就算原本依附在自己身上的毒叫苏管给除去了,那也不可能叫他随随便便就会发现自己是……幽季啊。
再说了,他,他甚么时候知道的?
「你还想杀了我,不是么?」
祝傥也学着他的动作,将这床大被四角都在内里咕蛹来咕蛹去的压妥当边角——这么做自然要伸胳膊伸腿的越过他,好压妥他那边的,尔后索性就没收胳膊收腿,像只抱住了蜂蜜就不肯撒手的熊那般死死抱紧了他。
季清流憋屈的都快疯了,听闻他这一言便知他是从甚么时候发现自己的不对了,故而奋力的想挣扎出来,掀开了自己这层被子,也掀开了这层大的,他半撑着床榻支起身子,单手抓起祝傥的衣领,将他也蒿了起来,「你戏弄我?天庭上你还没戏弄够吗?你既然明知道是我,你还……」
话未说完便被祝傥单手从肋下穿过揽住了腰,脸也凑过来唇堵起唇便是一通憋气的吻,此刻法力不在,气力也没他大,推了半天又被他将另一只手也按住了,他简直要恼羞成怒,索性张了口想咬祝傥,祝傥倒是先他一步停了嘴,轻声道,「我还怎样?」
「祝傥,你别太放肆了!」
「我当然要放肆了,我祝傥是谁啊,在你幽季眼里我甚么时候是个好人?这种时候我不落井下石、不趁人之危,我还能是我祝傥吗?」
说着便笑意盈盈去勾解他衣袍,幽季发慌,若说他以前还能心平气和,甚至迎合他……其一是因不想让自己吃太多苦头,其二是因他那时候是『季清流』啊!如今被他看破了这身份,怎么好意思还能叫他……
「你给我住手!」
「你叫我住手我就住手,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祝傥,你……」
祝傥笑盈盈的俯下身,见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着实喜欢的不得了,却又总是有一种恍惚茫然的错觉,必得同他接触着才觉安心,故而手虽未离开他腰际,却也没再有所动作更进一步的恼他,只压在他身上轻声道,「我怎么?你好生好气求求我,我今夜放你一马。」
季清流将头扭到一边,懒得看他。
心下只觉一团火烧的他都快炸了。
祝傥见他不说话了,又哈哈大笑了几声,「我说,帝君大人,您当初是怎么想的啊,想在床上杀了我?」
「比不得祝仙君神通广大,下界一只邪崇罢了,也能把你撩的跟几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
「啧,」祝傥连连摇头,好似当初在天庭上同他争锋相对意气风发的那些时日统统又回来了,那一点点同他浊灭池上一起流尽又凝固的血液也慢慢变得鲜活起来了,祝傥嗓音幽幽的附耳点评道,「那得亏你撩的好。」
眼见着他被自己气的牙关都打颤了,祝傥心下更欢喜,却又更害怕,想着便忍不住又吻上去。
热烈的,完全无法自控的……
幽季……真的是你……幽季……
大概便是这次太忘情了,季清流竟然得了个空子,一边歪头将自己的口舌终于从他嘴里解救出来,一边反手便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连那离床甚远的小桌上烛火都紧跟着一摇。
两个人均是气息不定,这一掌使的气力也太狠了,他自己倒觉得打的他手骨都反疼了起来,不及暗地里揉揉,便见祝傥又是一动,双手自他腰间一拖,愣是将他抵到了床头上,尔后还是一张笑脸,笑的极其讨嫌,「打一边能够吗?不如你再扇我左脸一巴掌?」
「祝傥!」
「在床上的时候不要老喊我的名字,这会让我控制不住的。」
「你……唔……你个疯子……你个死变.态离我远点!」
「是是是,我祝傥今生纵使站到天帝跟前去了,也比不得你北烛帝君高洁,既然早就知道我下流……」
祝傥又盯着他被自己拉扯成十分不整的衣衫看了几眼,就觉得自己到底同他废话些甚么呢,只有跟他紧密的贴合一处,那样自己才不会慌,才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幻想,才不觉得这人是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
幽季回来了,他还活着,他回来了……他是自己的……谁也不能抢走他……纵使是天帝纵使是无常纵使是这造化,都不行!都不行!!!
「你给我放手!」
「不放,有本事你打到我放。」
「我他妈现在没本事了!」
季清流心下悔的要命,又难过的要疯,起先同他行事不过是为了做戏,如今被他看破真身,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种地步了,便是想想都觉得难为的要命,还不如早点去死了干净。
又恨这苍天恨这造化,为甚么总是小人得道,真是……统统都瞎了眼。
祝傥听了他那么冷厉的一喊也忙抬了头,瞧见他那副痛苦闭目好似不愿接受这一切的表情又心痛的厉害。
看吧,果然自己还是最讨他嫌的。
想着便又讪讪的住了手,忍不住去抚平他眉间。
季清流猛的一抬头将他手打开了,「别碰我。」
「帝君好大的脾气,都沦落成如今这副模样了,还敢对我这么凶。」
这还真不是『敢』对你这么凶的缘由,这他娘就是一口恶气!恶向胆边生!实在对你的厌恶忍都忍不住了!
难道现下不知道自己甚么都斗不过你,就算是在这里被你强上了也反抗不了,只能打落牙齿往肚下咽这口气么?
知道,但就是烦,烦的恨不得让他杀点什么灭点什么才能痛快。
祝傥忍不住又俯下身,轻轻吻着他脖颈,季清流双手推他的胸,想想腿也一弓,打算阴他一下,却不料祝傥似乎先察觉到了,单腿一压克制住他抬不了腿,两手撑在他两侧,细细的打量起他。
「你看甚么你看!」
「没甚么。」祝傥笑的更欢了,又忍不住侧头看了眼窗外,继续笑。
祝傥叫他笑的发毛,「你笑甚么你笑!」
「我在笑,你现下也不过仗着我喜欢你,舍不得强行把你怎么怎么了……」
「得了吧,你喜欢我?是你瞎了还是我耳朵出问题了?」
「怎么?」
「你看着我从头到尾,像是会喜欢你这种人的人吗?」
祝傥继续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不像。」
「那你……」
话未说完又被他俯身压下来的唇堵住了嘴,季清流气的发慌,再准备抬手又被他先行按住了胳膊,好在祝傥这会只吻了一口就停了下来,再度拉扯开二人间的距离,他轻声续道,「但我相信日久生情。」
「你做梦!」
「我不喜欢做梦,我只喜欢同你做……」
「你无耻!」
「帝君以前在天庭那时候,白日里议事时受了我的气,回了你的宸清殿也是这么骂我的吗?」
「祝傥,你够了你闭嘴吧!我早都不是甚么帝君了。」
「如此却恰合我意,」祝傥又笑,见他着实被自己气的不轻,索性一卸力,侧躺回他身边,同他脸对着脸,认真道,「我只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幽季,天庭那地方……也不适合你……」
「那我适合哪里?」幽季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我适合窝在你怀里吗?」
祝傥一愣,随即严肃道,「绝无此意。」
「那你甚么意思?我能上浊灭池,不得多亏着你的功劳吗?你现下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祝傥,搞得好像当不是你害我上浊灭池一样。你喜欢我吗?你喜欢的不过是借我这具皮囊,发泄你的欲.情罢了。」
祝傥闻言倒是不说话了,幽季见他似乎被自己一语戳中心事,冷笑一声,满满的嘲讽。
笑音未止,便听得祝傥喃喃道,「那个时候……是肖想着同你鱼水之欢来着……也没寻思着你身子会这么吸引人,当时净想着要上了你,大抵是件很难的事情……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打动你,让你喜欢我……毕竟……毕竟我知你烦我烦的厉害。」
「甚么?」他不可置信的反问了一声,「你刚说甚么?!」
你哪种时候,胆敢想我?胆敢肖像本座?!
「是啊,我见帝君第一眼,是当年还是个小仙仆之时。你夸我……你夸我笨的可爱。」祝傥话说到一半就见幽季脸上满是疑惑之色了,也知那时候根本入不得他眼里头去,也压根不会被他记住,瞧那表情就瞧出大概来了,於是后半句随口胡诌了。
幽季自是不信他这话,冷眼盯了他。
祝傥又无奈一笑,「那时候你不记得我,总记得云升仙君吧?我刚升仙不久,也没怎么有人看好我,我就呆在他那儿打下手,不过人比较机灵些,他去哪儿都喜欢带着我,接着……过了能不出几个月的光景吧,忽闻帝君驾到了,他见我平日机敏才叫我前来奉茶,没想到一见着你甚么都慌了,直接泼了你一身的茶。」
「平日的活络劲也全都没有了,手忙脚乱的,还傻兮兮只一味的跪着,也忘了去拾掇。後来是你拍了拍我,同我说,『你瞧你笨手笨脚的……』,我记得清楚,那时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话。」
季清流闻言嘴角又是一抽。
还有这等事?
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人,分明是天庭上的一次议事大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那么一位仙,提出来的法子未免太过歹毒,虽然有效,但总归是觉得不妥。
没想到一番争执下来,天帝倒怪罪自己优柔寡断,行事没他果决了。
那时便想着忽然多出来这么一个不容小觑的新晋官吏,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也记住了这个讨人厌的名字——祝傥。
凡人升上来的,一上来就敢开始妄论天命生死,果然……凡人呐,都是抹不净心底贪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