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天帝可随便易了主,那守护四方的帝君也不可轻易更改!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眼见着天帝都换了几位了,可这四方帝君,有哪一个是敢轻易换了人的?
要不是在甚么四海八荒与敌鏖战中不小心失了招丢了命,哪里会因为甚么其他事就轻巧的易了主?
也是,想起这上古之史那便更可笑了。
以往的帝君哪一个不是战死才丢命罢位的,独独你北烛帝君是在三界太平繁荣时上了浊灭池的,这般想来还真是他祝傥人生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后史策可载,他一代邪佞祝傥是多么的了不起,竟把个帝君给搬倒了。
毕竟史仙不敢记,真正挑起这档子事儿的主,会是谁。
纵使他当时也在场——
『若我让北烛帝君灭了如何?』
语气随意的简直如过往万千场饭后闲谈。
『灭的好。』
祝傥这一句却也是由衷的答。毕竟这种地方,已经不适合幽季了。宸清殿建的离天庭甚远,久居其外,对内里动向已该是不太掌握,少了些许纷扰争执是好的,可也总该料到,人有天灾,抑或飞来横祸,那仙……也好不到哪儿去。日积月累的旧怨新仇,兴许某件事,就是个燃火的香线,等着人去煽点的更旺。
祝傥在知前几日有人向天帝密奏那事之时就已经打算抱着『柴禾』避得远点了,毕竟以往的肮脏事,哪一个不是得借自己这捧『柴火』这把『刀』?
可随即转念一想,这刀若是让别人扎进幽季心窝子里去,倒不如……还是自己!
自己下手,自己才能有分寸。
因此他只默不作声的将这『柴禾』又添进炉灶里,自己将那把钢刀搁在火上,打磨的更锋利更快,窝心一刀可不比抽皮扒骨来的更轻快,怎样烧不是烧,怎样死……不是死。
那时候祝傥总想,幽季要是有心,其实还该住的离天庭近一些的,闲着没事也多出殿来看望下天帝,毕竟人家也巴巴的等你垂青,可你总是太傲,不肯低头看看你周边还有些甚么人。
以往在议事的时候,祝傥就常常担惊受怕,怕着……这位帝君大人许不定哪一次开了金口,张嘴便是,『也罢,我也懒得再开口出策了,反正我说了你也不听。兴许再搁个几百来年,我一出殿来这里,又看见不是你坐在这座位上了呢。』
当真要命。
好在帝君大人没真的这么不给面子。但是吧……他这么开口的趋势又莫名太大,因此祝傥便忍不住次次揣摩着幽季的心思,让他把怒火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毕竟对着自己,他好出气,骂也能骂个爽快,可千万别把心直口快的功夫再用到天帝身上去。
却没想到一来二去的,他到底还是给他自己招来了祸事。
那个时候祝傥心下只有庆幸:
还好,还好苏管我提前拉拢来了……
不然连个仙丹都求之无道。
如今能再见着他,祝傥都不知再该作何念想。
侥幸,侥幸之中的侥幸。
是次次做梦都能大笑醒来的那种侥幸。
当真亏自己运气好,当真亏自己当初做的各种盘算,总有一环是起了效,硬生生还是将他从这造化口下救出来了。
每每念及此,心下慌一份是不假,可心底却又更爱他一分更珍惜他一分。
幽季……幽季你可千万别离开我了……求求你……千万别……
早在看他不知怎么就哭了的时候忍不住单手抚过左肩,手过伤痕消,已然是愈好了伤口。
倒是把他吓得以为自己要将鲜血堵至他嘴边了。
真是,到底还是心疼他的。
也不知他这么坚守又是为何,难道还以为能把自己的仙骨给找回来么?
是,仙骨是在自己手里,可他该是不知道才对。
季清流那一瞬也差点吓死了,以为自己早就难以自控的去吸血扒骨了,可看着他的伤口已然复原,自己便猛喘了好几大口气,一时连窝在他怀里都不自知。
慢慢意识到自己还是『平安无恙』之后,先是反抬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这才察觉到姿势太过暧昧,想着便又要钻出去,却被祝傥一把掐住了腰。
他的声色依旧诱惑,「帝君大人,我刚刚听了您的话,您是不是也该稍微奖励我一下?」
如今便是先冷着脸也自知少那个资本,季清流眼神空寂了会儿,做了好大一会儿思想斗争,还是觉得做不到在承认自己是幽季的情况下再被他怎样怎样,於是死性不改的……继续打算往外咕蛹。
祝傥也无奈了,心说我怎么不真狠心逆了你的意愿让你吃一次亏,吃一次亏便晓得——放眼看看这三界,还有没有一个人能如我这般哄着你宠着你纵着你的。
想着便不由得加重了手下力道,触碰到他轻薄皮肤之下的肋骨又怕伤着他,语气不由得更柔了,「就让我抱着你,好吗?我保证不做甚么……」
「你保证不做甚么?!」季清流像是想起甚么奇耻大辱,猛的一回头就大力推开了他,「我那次被你折腾的快死了你知道吗,我……」
「那个时候……我是有点失控,因为那时不知道是你……」
「呵,」季清流又冷笑了一声,单指点了点他心口,又点了点自己心窝子,「祝傥,你我同为雄性,自然这点事都是心下清楚的,欲就是欲,对于我们雄性来说,有时候和两情相悦还是一厢情愿都没关系的。上脑也就那么一阵子,那个时候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想做了便是想做了,给自己找甚么失控的借口?还亏得你是一神君呢……清心寡欲这点都没听说过嚒……」
「你知道个屁!」
祝傥要叫他气死了,微侧过头去深深吐纳了好几口气,才压下把他按在床上狠干一顿的冲动,最好干到他再说不出话来,真是气死人了。
忍下了这股冲动,手下却没停,一把扯过他将他压回被窝里,自己也紧跟着躺下跟扒着个树干一样大手大脚伸展过去将他压紧了,这才恶声恶气道,「我那时候失控,不是因为欲,而是因为差点走火入魔!」
「怎么,你还想着同下界邪崇练甚么双修大法啊还走火入魔……」
「我呸!」祝傥狠的就想直接咬上他嘴唇给他咬出血来,哪里来的这么讨打的不解风情之人!
「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背叛『你』了。」
季清流斜睨了他一眼,还未组织好措辞继续骂他,又听得祝傥继续道,「你总是不信我喜欢你很久了……」
暗自摇了摇头,祝傥叹息道,「当初刚见着你,只当你是『季清流』的时候,觉得你身上的感觉……和幽季很像。和我心底自始至终深爱的那个人很像……又加之是你诱惑我在先……我定力明明很强的,可偏偏抗拒不了你。」
说着又笑,「当初还在天庭为官之时,也不干不净的做了好几回有你的梦呢。每次醒来总是又惊又怕又窃喜,惊怕是怕别人偷了梦去,窃喜又是……竟然可以和你在梦里行那样的事。」
「你也知道,在天庭里,我官阶爬的高了,自然巴结我的仙也多,宴席如流水,美人如浮云,天天塞怀里的都一大堆,长得好看身材好的比比皆是,即便脱光了在我身前扭我都没得甚么反应的。」
「却偏偏见了你的时候……心底爱慕之情委实太、难、自、控。」
「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祝傥这辈子都完了。起先觉得自己只是为了求天下权,为了求轮回势,为了求法力无边为了求万寿无疆……」
「可看过你一眼之后,得了你宽容的在我肩膀上一搭之后,我就觉得……我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我想要你……我很喜欢你……幽季……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你也知道,你因了真身不同凡响,又法力无边,平日里吃的穿的享受的都是最好的。」
「所以我也一直努力把自己变成最好的,可以供你一人享用……」
说着便不由得又紧了手臂一份气力,拥的他更紧,「明明想和你嵌和的不能再牢了,可知道你现在不信我,现在还烦着我,又怕这么毛毛躁躁的再上了你,让你更难受,觉得是被羞辱了一般,所以我也就每天都忍着……」
说着又微微咽了口唾沫,祝傥无奈的小小声道了句,「其实……其实忍得也很辛苦,你也不要总是对我这么不好,多少……多少有的时候也想听你夸我几句的……」
「前几日那次虽有失控之兆,那是以为我自己背叛了『你』幽季,真想借着这同『季清流』的欢愉之事得以解忧得以忘怀我曾错手……」
又是声音戛然而止,硬是咽下喉咙里骤起的这口苦涩之意,祝傥才勇敢的面对自己当初差点犯下的大错,一字一顿道,「我曾错手差点害死你……所以今时今日重新抓牢了你,我才想着……总之日后还长,我是能让你重新了解我的……」
「不过我也不择手段惯了,若是时间太久你还不愿接受我……那我,那我绑也要把你绑走了……」
「幽季……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知道,像我这等人,你可能从来入不了眼里去。」
「可是……可是怎么就不肯给我个机会,就一次机会也好……试着,试着让我陪在你身边吧……」
许不定我就会比临渊照顾你照顾的还舒心,伺候你伺候的还舒服呢……
「幽季……」
祝傥忍不住又将脸贴过去一分,尔后才十分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真是不给面子,原来早就懒得听,睡过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