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军这边乱成了一锅粥,,野田正人那边也好不到那里去,当渊彦一郎垂头丧气的押着刘连生他们九个人回到开平城的时候,野田正人几乎惊掉了眼球,方文山跑了,这是他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煮熟的鸭子到了嘴边,竟然飞走了。
刘连生也显得十分沮丧,侦缉处的其余八个人都被关进了开平监狱的大牢里,当然,作为野田正人的亲信,刘连生并不在怀疑的人当中。
渊彦一郎详细的讲了事情的经过,只听得野田正人心里发麻,想不到,一向温顺的方文远,竟敢瞒着他,私自调动了这么多的军队,而作为开平乃至整个山西的首领,他对此竟一无所知。
“方文远的嫌疑最大!”野田正人陷入了沉思,方文远的城防军主要负责开平城的防守和治安,日常操练和调动,都不在野田正人的计划之内,也许,是他给方文远的权力太大了,才让他有胆量做出今天的举动。
“就是方文远干的,我们应该立刻将他抓起来,严刑拷打!”刘连生气的浑身发紫,现在,一切矛头都指向了方文远。
渊彦一郎没有说话,他看出了野田正人心中的顾虑,“肯定是方文远干的,你有何打算!”渊彦一郎鹰一样的目光盯着野田正人。
野田正人转过头去,避开他犀利的目光,无奈的叹口气,道:“就算我们有证据证明是方文远干的,目前,也拿他毫无办法。开平战役失败的事情,谷原将军已经对我十分不满,他和我恩师清真一郎又是昔日同窗,一向交往颇深,他一直以为恩师的死是我在从中作梗,在军部里与我百般刁难。”
“这跟方文远又有什么关系?”渊彦一郎也感觉到了军部对他们的冷落,他们已不再是军部最信赖的人。
“关系大着呢!方文远的介绍人正是谷原将军的昔日好友,跟谷原将军感情颇深,我们要是敢拿方文远动刀,将直接激怒谷原将军。”野田正人一向不服软,可现在,时局已到了天不利兮的地步。
渊彦一郎点点头:“别说他有恃无恐,原来有谷原将军在后面撑腰!”“难道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吗?”刘连生在一旁干着急。
“就算我们把他送到东京军部,也不能定他的罪,他一没通共,二没抗日,他只不过是救回了他的弟弟,而且,这也是他当初投靠我们时所提出的唯一条件,我们这样做本已是出尔反尔,若被他再反咬一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还真拿他没办法了?”刘连生急的直跺脚,“方文远的事情先不谈,”野田正人好像想起了什么,“翻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第一个被抛出车外的恰恰会是方文山?还有,他身上的绳索是怎么解开的?为什么在这和之后方文远的部队一直都没有出现?”野田正人有许多疑问,显然,他调查的重心又从方文远转移到刘连生身上。
刘连生摇着头,肠子都悔青了,“汽车突然侧翻是因为汽车靠近山谷一侧的车轮全部爆胎,致使车子失去平衡,才翻向了谷底,估计也是方文远耍的鬼把戏,至于方文山身上的绳子,临上车时我还检查了一遍,手脚都被捆的结结实实的,显然是车上有人趁人不注意,背地里给他解开的。”
“有人,是什么人?”野田正人现在将重心转移到抓内鬼身上,刘连生低下头去,无可奈何的道:“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是我侦缉处的人。”
“你的人出了内鬼,你责任不小!”野田正人板着脸。“属下愿意接受惩罚。”刘连生关键时刻表现出一副敢作敢当的气势。
“惩罚那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先找出内鬼,到底是谁放走了方文山,一定要查个清楚!”野田正人手指敲着桌子,显然是难以平复心中的愤怒。
“属下这就去!”刘连生敬个礼,转身走出门去。“我跟你一起去,”渊彦一郎自知理亏,急于将功补过,快走几步赶上刘连生,两人一同急速赶往开平监狱。
两人来到开平监狱,还未进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杀猪般的叫声。刘连生推开紧闭的监狱大门,只见他的八名手下,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侦缉队员,一字排开,被掉在半空中,上身都被扒光了衣服,几个雄壮的日本兵手里拿着铁鞭,正使劲往众人身上招呼,几个被打的重的,早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见刘连生进来,几个人犹如见到了救星,“救我啊,处长。”几乎是异口同声。渊彦一郎举起右手,几个行刑的日本兵停下了手里的鞭子,刘连生一一从众人身前走过,脸上犹如下了一层寒霜。
众人见刘连生脸上阴晴不定,求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处长,我是冤枉的!”一名队员小声的说道。
刘连生抬起头来,目光如电,死死的盯着他,咬牙切齿的骂道:“他妈的,平日里吃我的,喝我的,好酒好菜招待着,关键时刻,竟然吃里扒外,坏我的好事,他妈的是不是活腻歪了!”
那名申辩的队员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看看刘连生犹如猪肝一样的脸色,又怯生生咽的了回去。
刘连生食指在眼角擦了擦,突然换了一副脸色,脸上的笑容犹如鬼魅的奸笑,让人看了心生凉意。刘连生食指在众人面前点了点,咬紧牙关,长出一口气,意味深长的道:“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现在我给你们个机会,谁放走了方文山,现在说出来,我既往不咎,以后大家还是兄弟,怎么样?”刘连生脸贴着一名队员的鼻子,他甚至能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不,不是-------我干的”那人的脸扭成了麻花,显然,恐惧已经填满了他的内心。刘连生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众人都一个个低下了头,许久没有一个人吭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没有人承认是吧?很好,很好!”刘连生咬着牙点点头,站在一名队员的身前,悠闲的问道:“田大壮,说吧,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处长!”田大壮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那是我了?”刘连生反问道。田大壮脸上的表情已分不清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当-------当然不是!”“那到底是谁干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刘连生步步紧逼。
“我是真的不知道!”田大壮几乎要哭出声来,“好,好!”刘连生点着头,“不知道,好,不知道好啊,来人呢!拉出去,喂狗!”刘连生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完全听不出这里面关乎人的性命。
两个日本兵把田大壮从半空中卸下来,一左一右拖着他向外走去,田大壮歇斯里地的叫喊,可刘连生完全听不见,“处长,我真是冤枉的!”田大壮的声音越来越远,从外面传来田大壮凄厉的惨叫声,听的众人心里发麻。
“张一武,你说说是谁干的?”刘连生挨个点将。张一武苦着脸,重复着那句苍白无力的话,“不是我。”
刘连生点点头,“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是谁干的,你看见了吗?”张一武脸上拧起个大疙瘩,苦着脸使劲摇了摇头。刘连生点点头,“好,很好,来人呢,喂狗!”刘连生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直接就喂狗。
又上来两个日本兵,放下张一武,一左一右架着他,向外面拖去,张一武没命的挣扎,“处长,饶了我吧,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可刘连生权当听不见。“我知道是谁干的,处长,我知道是谁干的!”张一武的声音远远从外面传了过来。
“拖回来!”刘连生一摆手,张一武又被脚不沾地的拖了回来,像一摊死泥一样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张一武浑身哆嗦成一团,跪着爬到刘连生身前,刘连生转过头来,眼睛瞪得像铜铃,“要有真凭实据,别乱咬,小心自己的脑袋。”刘连生说着摸了摸他的脖子,张一武吓得直往后躲,“我---------我没证据,”张一武说着低下了头,刘连生恨得咬牙切齿,一把抓起他来,朝着他鼻子就是狠狠一拳,打了个血花四溅,刘连生指着瘫在地上的张一武,犹自不解恨,“他妈的,你敢耍我!”说着狠狠的踢了几脚。
“我没骗你!”张一武抱着刘连生的腿,“是李成威干的。”“李成威?”刘连生的两道目光犹如两道利剑向李成威射去,“是你干的?”
“不是,不是!”李成威矢口否认,“是他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李成威气的嗓子都冒烟。刘连生低下头去,指着张一武,慢条斯理的道:“他说你胡说八道!”现在刘连生已不用着急,他知道,这招杀鸡儆猴,敲山震虎的方法已经起了作用,事情的真相马上就会水落石出。
“是李成威干的,绝对错不了!”张一武指着李成威,一口咬定,显然心里也是胸有成竹。刘连生知道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不慌不忙的问道:“先前你怎么不说,现在又想起来了!”
张一武叹口气,无奈的道:“李成威是您指定的队长,可是我的顶头上司啊,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敢得罪他,可现在关乎生死,我也就豁出去了。”
“那你就仔细的说一说事情的详细经过,放心,一切有我为你作主。”刘连生怕他有什么顾忌,先给他卸下包袱。
张一武咽了口唾沫,咳嗽几声,壮了壮胆子,慢慢的回想起来,“事情说起来,已过了很长时间,好像是去年春天,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我跟着队长外出公干,可整个中午,他都钻进了城南的万家赌馆,他先是小赢了一笔,后来输了个倾家荡产,连我身上带的几张碎钱也被他搜刮了去,最后,他实在还不起,干脆就明说赖账,还从腰里掏出了枪,可万家赌馆的老板也不是吃素的,冲出十几个人来,个个手里拿着枪,把我们一顿痛打,最后吊起来示众,可怜我是什么也没干,白白跟着他受苦啊!”
“这事我怎么毫不知情,那后来呢?”刘连生看向李成威的眼神里喷着火,李成威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那是因为他自己理亏,而且他也知道,万家赌馆的老板后台很硬,他根本就惹不起,所以就忍气吞声。”张一武解释道。“后来,不知怎么,方文远来了,他跟老板私下里嘀咕了几句,就把我们给放了。”
“是方文远,你看清楚了?”刘连生直直的看着张一武,张一武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坚定的点点头,“错不了,方文远我见过,化成灰我也认得他的骨头。”
“方文远?”刘连生转着脑袋,“这么说来,万家赌馆的后台就是方文远!”张一武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我不是问你!”刘连生转过头去,双眼死死的盯着李成威,“我是问他!”刘连生手指戳着李成威的鼻子,李成威一脸苦笑,“我-------我------。”“你要敢说不知道,我把你卸成十八块喂狗。”
“是,是方文远!”李成威说出的话突然一转,把“不知道”三个字又生生的咽回肚里去,“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毫无条件的就放了你。”刘连生两眼一转,目光里带着闪电,“说实话”三个字犹如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李成威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的道:“就是-------,就是-------让我,把您这边的情况都透漏给他。”
刘连生一个大耳刮子下去,李成威的脸上登时起了五个血手印子,“敢情,你他妈是到老子这里来卧底的!”“处长,饶了我吧,我这也是受人所逼,没有办法,处长,您就饶了我吧!”
“你都跟他汇报了些什么?说实话!”刘连生又拿眼神威慑李成威,李成威不敢看他那犀利的眼神,怯生生的道:“差不多,都汇报了!”
“去接方文山的事,也是你跟他说的吧?”刘连生愤怒到了极点,一双眼睛红的要喷出火来。
“不是我成心想跟他说的。”李成威哭出泪来,再也没有了他昔日耀武扬威的模样,“临出发的时候,方文远突然找到了我,再三的追问,我扛不住,才跟他说了实情,这不怪我,都是方文远干的!”李成威嚎啕大哭起来。
刘连生点点头,“我现在想起来了,出事那天,你就坐在方文山的的身边,一定是你替他解开了身上的绳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李成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矢口否认。
“有胆量做,就有胆量站出来承认,别让我看不起你!”刘连生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他的手已不知不觉抓住了一根鞭子。
“真的不是我!”李成威话还没说完,刘连生就抡起鞭子,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李成威一面否认,一面凄惨的尖叫。
渊彦一郎叫住刘连生,“你继续审下去,我先回去向野田君汇报一下。”刘连生扔掉鞭子,“有劳渊彦君,我送你出去。”“不用,不用!”渊彦一郎拦住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嘴里顺便嘱咐几句。“太君放心,一切有我!”刘连生又恢复了往日的霸气。
渊彦一郎回去将事情的详细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野田正人,野田正人得知是因为一个小人的好赌而毁了自己的全盘计划,也不由扼腕叹息,连称悔不该当初,为什么非要活的,费钱又费力,到头来换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要个死的算了,他除了下令处死李成威外,对方文远也是毫无办法,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却说刘连生急于将功补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布局,终于将沈学儒堵在一个破庙的床洞里,看着从床洞里爬出来的沈学儒半秃的脑袋,他高兴的仰天大笑,多少日的起早贪黑,多少日的风餐露宿,终于有了回报,他终于钓到了沈学儒这条大鱼,多日阴霾,一扫而空。
可他刚迈出庙门,就有一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只见他带来的十几个人早已被下了枪,几十个蒙面枪手正指着他们。
“方文远,我知道是你!”刘连生恨得咬牙切齿,高声叫喊道,一个人走上前来,枪口在他面前摆了摆,刘连生不情愿的让开一条道,那人将沈学儒拉过去,刘连生兀自气的头顶冒烟,却不敢发作。
领头的人手枪指着刘连生,做了个开枪的姿势,却并未扣响扳机,一帮人行动十分迅速,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刘连生气呼呼的回到了开平大营,他一面将事情上报野田正人,一面带上渊彦一郎,直扑方文远的军营,可他前前后后搜了个遍,连茅厕的石头都翻了过来,就是没有发现沈学儒的影子。“你到底将沈学儒藏到什么地方去了?”面对刘连生歇斯里地的质问,方文远只是摆出一副无辜者的表情,“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要是发了疯,我这儿可不是精神病医院。”面对一无所获的局面,渊彦一郎也只能带人离开,在这一轮较量中,刘连生再一次败下阵来,“方文远,我操你八辈老祖宗!”坐在家里,刘连生对着天空高声叫骂,吓得他的父母躲在屋里都不敢出来。
再说正在接受审查的方文山,整天没什么事,他也乐的清闲,昼夜守在将要临盆的王清雅身边,他想尽办法逗王清雅开心,只可惜他不是个讲笑话的高手,总是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王清雅依然一脸冰霜,自从牛背山战役以来,王清雅仿佛换了一个人,整个一行尸走肉,如果你不跟她说话,她会坐在那儿一整天也不动一动。
半夜里,方文山有时候起夜,他常常看见王清雅瞪着乌黑的眼睛,吃吃的看着屋顶,“清雅,你怎么了?”方文山问了无数次,但王清雅从来都没有回答过,只是吃吃的望着屋顶,两只眼里流下两行清泪。
“王清雅到底怎么了?”方文山心里很着急,刘艳萍来看了好几次,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转,现在月份大了,刘艳萍也不敢再给她开药,几个要好的同学都来看望过她,办法想了不少,可到头来还是束手无策。一个迷信的同学随口说了一句:“我看像个说法,不如下山找个神婆,做场法事,说不定就能好起来!”若在平时,一向不信迷信的方文山一定会愤怒喝斥,但古人说得好,病急乱投医,纵是心中有千般不愿,纵使明知这只不过是白费功夫,但方文山还是派人下山找了一个神婆,且不说神婆的法力怎么样,她做的法事,排场倒是不小,说是方文山把部队开到山里,事前没有向山神祭拜,惊动了山神,他老人家发怒,降罪在方夫人身上。方文山没有办法,只得双手托着山神的牌位,备了贡品和香烛,到神婆指定的位置,行了三拜九叩之礼,最后长跪焚香,嘴里念念有词,大意是小人无知,冒犯天威,现已知错,望天神大量宽恕,最后方文山恭敬的端回了神婆在碗里烧成的香灰,添上水,让王清雅喝下去,可王清雅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看着碗里黑乎乎的纸灰漂浮在水面上,方文山也感觉一阵恶心,他闭着眼咕咚咕咚将一晚香灰水都喝进了肚里。
刘艳萍从外面进来,摇摇头,“军长,你也跟着魔怔了!”方文山摆摆手,“不要再叫我军长,我现在是个嫌疑犯,一个正在接受审查的罪人。”
“他们说的那些,压根我就不信!”刘艳萍叹口气,“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说不开的,你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讲明白了,不就行了。”听她语气,显然带着怨气。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方文山仍然是那一句。“这句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可没有一个人能听清楚。”刘艳萍后面也是在用质问的口气。
方文山低下头,抱着骨瘦如柴的王清雅,真不知该怎么来疼她,以前忙的时候,王清雅天天在他身前转悠,可他就是视而不见,现在终于有了清闲的机会,可王清雅已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多陪她出去晒晒太阳,不要再折磨她了!”刘艳萍摇摇头,没好气的走了出去。
“你感觉好些了吗?”方文山扶着王清雅的长发,最后手指落在了她的脸上,帮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现在,他只围着王清雅一个人转,学生军的事已不管他什么事,偶有学生军的高层人物来看他,方文山都是三缄其口,从不多说一句话。
“来,咱们出去晒晒太阳!”方文山扶起王清雅,帮她穿上鞋子,半扶半架着,王清雅挺着个大肚子,方文山特意拿了个枕头,外面天凉,万一累了,也好让她坐坐。
两人有一步没一步的走出了营地,在山前的一块大石边停下来,这里既能避风,而且太阳又好,是个取暖的好去处。
方文山扶着王清雅坐在大石上,下面垫着他从家里拿来的那个枕头,方文山又拿了一个毯子,盖在王清雅膝盖上。
方文山又脱下自己的上衣,披在王清雅的身上,只露出她的一张小脸,经过太阳一晒,她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方文山站在她身后,挡着偶尔从山里吹出的山风,对于这个小女人,方文山真的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王清雅不说一句话,眼睛始终呆呆的看向远方,顺着她的目光,方文山只见一个黑点从山下走上来,走得近了,方文山才看清是冯小波。
冯小波走上前来,礼貌的跟方文山打了个招呼,“军长,在这儿晒太阳呢!”方文山点点头,没说一句话,冯小波看着场面尴尬,也不做停留,向山上走去。
“等等!”冯小波走出一段距离,突然听见方文山有意没意的喊了一句,冯小波回过头去,方文山正在给王清雅收拾东西,他将自己的秋衣又脱了下来,垫在王清雅的一侧,整个人只穿了一件衬衫。
冯小波驻足观望了一会,但他确定方文山刚才那句话是对他说的,冯小波站在当地,既没有主动上前,也没有循声而去,而是一动不动。
方文山为王清雅收拾停当,紧赶几步,走了过来,站在冯小波对面,正面来了一句,“你也像他们一样怀疑我?”
冯小波正了正身子,“我曾经怀疑过军长的能力,却从未怀疑过军长的人品。”冯小波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方文山行动不便,一定有求于他。
“帮我下山取样东西,照着上面做。”方文山递过一张纸条,冯小波伸手接过,方文山脑袋转了一圈,显然是在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四周的形势,最后当脑袋转回到南面的时候,接着再没回头,向王清雅坐着的方向走去,冯小波也转过身去,从另一个方向下了山。
一连几天都没有冯小波的消息,但方文山并不着急,他知道冯小波是个聪明人,绝对误不了事,果然在第三天,冯小波风风火火的从山下赶了回来,他先到军部,兜着圈子解释了一大圈,最后来到方文山住的营帐,递上一大包松软的蛋糕,说是送给王清雅,补补身体。
方文山把蛋糕拿出来,掀开下面的一层油纸,下面露出一个用火漆烤过的信封,只见信封完好无损,显然从来没有被打开过,方文山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匆匆看了一眼,用火柴点着,在他面前烧成了灰烬。
方文远端坐在自己的军营里,手里架着一支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方文远开始有了吞云吐雾的习惯,他吐出一个烟圈,眉头紧蹙,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学儒坐在他的对面,脸上红光满面,已没有了先前的落魄之气,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不想曾被追成了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避风的港湾。
对于再次挑战野田正人的心理底线,方文远心里并不害怕,他早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野田正人的所作所为,已让他心凉到了肚子,他隐约感觉到,不能再跟着日本人走下去了,日本人气数已尽,在两条战线上接连败北,况且野田正人又是个反复无常,言而无信的小人。
沈学儒已窥到了方文远内心的不安,他想找个办法,敲开这个年轻人的心门,这是一个出色的指挥官,一个国军不曾有过的优秀军人,“为什么要救我?”沈学儒试着问道。
方文远冷哼一声,“到现在我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理你,所以这个‘救’字,说出来为时尚早。”
是个固执的年轻人,沈学儒笑着摇摇头,“干吗费那么多的劲把我从刘连生手里抢过来?”
“就算交给日本人,也要从我手里,平白无故让刘连生捡这个大便宜。”方文远扔掉烟蒂,又点上了一根。
“那为什么日本人来查的时候,还要把我藏起来?”沈学儒是个老油条,要玩心理战,方文远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方文远冷哼一声,“渊彦一郎带着那么多人来查我的军营,显然信不过我,我干吗还要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自找没趣呢?”
“你说的太对了。”沈学儒随着他的话附和道,“日本人是不可能相信中国人的,野田正人明明说要放过你兄弟方文山,却还是要在私下里找人去暗害他,真是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啊!”
“这你也知道?”方文远略带惊疑,沈学儒笑着摇摇头,“别看我是丧家之犬,但国军的中统,军统尽为我所用,虽然这次确有失策,但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日本人大势已去,时日无多,小兄弟还是早作打算啊!”沈学儒最后这句话显然是有所指。
方文远摇摇头,一脸绝望的苦笑道:“走的太远了,回不了头了!”语气里充满绝望。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你有心,就会有希望,在你面前,就有一条康庄大道。”沈学儒在一边不断为方文远打气。
“也许,当初我真的是错了,我这双浊眼,到底是没有看清黑与白,真与假啊!”方文远抱着头,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失败,嘴里喃喃的念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不该当初啊!到头来,我还是走了条弯路,现在才知道,我弟弟才是对的!”方文远说着又叹了口气,啧了啧嘴,无力的摆摆手,“你走吧!”
沈学儒却没有走,方文远是个难得的将才,而他沈学儒也是有名的伯乐,良驹为懂马者所用,如果方文远是一匹名副其实的千里马,而他沈学儒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伯乐。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在这条路上,你走到并不远,只要有人指点,你现在所犯的罪过,同样也可以反过来说成是功劳。”沈学儒话说的不深不浅,但又能沁入人的心扉,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共产党不会饶了我,八路军不会饶了我,同样,学生军也不会饶了我。”方文远现在是众矢之的,进退两难。
“草莽野寇,成不了气候,舍了也就舍了,不值得可惜,八路军只不过是一股流匪,难成大事。而学生军也只不过是一群稚气未脱的娃娃,勇敢有余,智慧不足,成不了气候,现在正是你弃暗投明的好时候,投奔了国军,才是一条康庄大道。”沈学儒描绘的有声有色,只可惜方文远总是提不起神来。
“我是个汉奸,是个民族的败类,纵使投靠了国军,他们秋后算账,也不会饶过我。”这正是方文远最担心的问题。
沈学儒哈哈大笑,摇着头,指着方文远:“到底是年轻啊!幼稚啊幼稚!这人嘴两面皮,咋说咋有理,如果我说你是我派入共产党那边的卧底,抗战爆发之后,你又是奉了我的命令才投靠了野田正人,虽然你是做过一些错事,但我完全可以说成是你对野田正人的阳奉阴违,不得已而为之,这样一来,你非但不是罪人,反而是大功臣,到时候,谁还敢说你!”沈学儒安排的可谓是天衣无缝,也怨不得连方文远的内心也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方文远是个聪明人,八路军那边是再也回不去了,尽管他对国军的所作所为一向不满,但现在是别无他法,他现在的命运已容不得他来选择,他现在只有一条路,要么跟着国民党走,要么被钉上审判的十字架。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方文远最终做出了选择,当然,他也没得选择,只能无条件的倒向了国民党这边。当然,沈学儒也是做足了功课,进行了精密的安排,在他的报告中,方文远早在卢沟桥事变以前就加入了国民党,后来受他的派遣,打入八路军内部,多次传出重要情报。后来,抗战进入到胶着状态的时候,方文远又受他直接派遣,卧底到野田正人身边,就这样,方文远的接二连三的叛变,竟被说成了是只身卧底的冒险,就这样,方文远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国民党的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