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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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灯,除了是向老天祈祷最美好的心愿外,还有为死者寄去哀思之意。
原来,他的皇后今日放湖灯是为战争中阵亡的将士们放的。
闻得林璇冰凉的话语,巴顿的身子由不得一顿:他要失去她了吗?
不,绝不!
心中怒气丛生,他大步往御湖方向走去,接着跨进御湖,从后面紧紧的抱着林璇,道:“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明知顾问。”
“你是后悔认识我了吗?”
“我只愿从来不曾去过鹰愁涧。”
鹰愁涧,鹰愁涧……
前世,他在鹰愁涧救她于虎口之中,她不计较他的丑容,执着的和他走到一起。有着东傲第一美女之称的她坚定的站在了有着南越最丑男人之称的他的身边。可前世,因了龙熙敏,他终究
是负了她。
今生,他本不想误她,所以总是尽量的避免和她相遇。即使是前往鹰愁涧,他也是选择了一条和前世不一样的路。可命运啊,终究是让他和她再度遇上了。他再度出手救了她,仍旧救她于
虎口。唯一不同于前世的是,今生他不再是南越最丑的男人。
也因了和她在一起,也因了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越来越觉得他此番重生也许不是为了家国天下,也许不是为了江山社稷,更不是为了什么龙熙敏。他只是为了她,为了不负她。
所以,他将鹰愁涧当成了他两世最美的相遇。
可现在,她说什么,她说‘只愿从来不曾去过鹰愁涧’,这话便似钝刀子在他心上慢慢的割着。钝钝的痛:璇儿,你知不知道,也许我做下去了终又只剩下悔、剩下恨,但这是我今生的宿
命,今生不得不为之的义无反顾。因为我筹备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璇儿,就是因为我要夺的是龙世怀的江山,是吗?”
“他是我哥,我的亲哥。”
“又如何?哪怕他手底下所有的文臣武将觉得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哪怕他所统领的子民都认为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只要他是你林璇的亲哥,你就会认为他是个好皇帝,是吗?”
林璇愤怒的转身,一把推开巴顿,怒视着巴顿,吼道:“你不要污辱我的皇帝哥哥。”
“我没污辱他。”巴顿当仁不让的吼了回去。接着,他发现林璇的身子抖了一抖,知道吓着她了,他急忙上前紧紧的抱着她。
林璇倔强的想要挣脱,但巴顿却是抱着不再放,并将身上的热量不着痕迹的传了些她身上,接着柔声道:“璇儿,你知不知,哪怕我不去攻打东傲,龙世怀的东傲也要乱了。再说,我此番
去也并不是攻打东傲啊。”
“放开我,你骗我。”“我没骗你。因为,东傲的江山本就不应该属于龙世怀。”
林璇一顿,停止了挣扎,道:“你胡说。”
“东傲先帝天德帝留有一份遗诏,诏书上清楚的记载着靖安帝若敢册封你姑姑林镜镜为皇后的话,凡持此遗诏的龙嗣后裔皆可以此遗诏迫靖安帝退位。”
林璇是第一次听闻先皇遗诏这事,她怔忡的看着巴顿。巴顿指天发誓道:“真的,我没骗你。这份遗诏现在已经现世了。”
“什么?”林璇喃喃的问。
“你想想。你的姑姑林镜镜,虽然生前未被册封为皇后,但薨后仍旧被追封为皇后了啊。所以,你朝天德先帝的遗诏一出,东傲到处都是讨檄龙世怀的声音,到处都是迫龙世怀退位的声音
,都说他帝位不正统。”
“你看过遗诏了?会不会是假的?”
巴顿揉着林璇的脸颊,道:“遗诏是真是假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这份遗诏已然现世。如今就在龙奕勋手中。”
“龙奕勋?濯州侯!”林璇的心一时间有些慌乱。
冷哼一声,巴顿道:“他可不是什么濯州侯。他早敞开了你东傲的南大门,邀我进驻东傲。”
“你说什么?”林璇对前线战事一点也不知,更不知巴顿已进驻濯州了?
“所以,璇儿,你是冤枉我了。”见林璇小脸上一片迷惑不解,巴顿又道:“其实,此番我兵伐东傲,皆因龙奕勋相邀。”
闻言,林璇激动的一把拽着巴顿的前襟,道:“你是说,龙奕勋反了?”
“也许,他龙家反的不会只有龙奕勋一个。”
“啊?”
“遗诏一出,你看着吧。但凡有野心的都想反了,都想自己称帝,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正统的龙嗣后裔。”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慌乱中,林璇仍旧紧紧的拽着巴顿的衣襟,道:“不成,不成,你得帮我皇帝哥哥一把。”
闻言,巴顿笑着解释道:“所以啊,当龙奕勋找到我希望和我联盟,说只要我帮助他夺得东傲天下,那他称帝后,将划分以濯州为中心的其它八州予我南越……”说话间,眼见林璇眼中怒
火中烧,巴顿又道:“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好暂时先同意了龙奕勋的联盟条件。”
“暂时答应?”
“是啊,只有暂时答应,我才能知道龙奕勋接下来会唱什么戏啊。”
他这个意思是不是说他并不是真正的想攻打东傲?念及此,林璇道:“你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皇帝哥哥龙奕勋的野心,然后和我皇帝哥哥前后联盟灭了龙奕勋?”
“不成啊。你想一想啊,灭了一个龙奕勋,还会有第二个龙奕勋,第三个龙奕勋。这样闹下去哪有穷尽?倒不如趁此时机我挥师东进,进驻东傲当你皇帝哥哥最坚强的后盾。”
“你的意思是说,你进军东傲是为了我的皇帝哥哥?”“当然,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我不为着你的皇帝哥哥,难道去为着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龙奕勋吗?璇儿,兵家的事你不懂,虽然貌似我南越的大军都进驻了东傲,貌似我巴顿要夺东
傲的天下,但我其实却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到时候,别说一个龙奕勋了,就是来三个、四个龙奕勋,有我的大军在东傲当你皇帝哥哥的后盾,你皇帝哥哥还怕什么呢?”
林璇将信将疑,问:“你没骗我?”
巴顿轻刮了刮林璇的鼻子,道:“我骗你做什么?他龙奕勋当皇帝也是当,他龙世怀当皇帝也是当,我为什么不帮助自己的大舅子倒要去帮龙奕勋?我此时依着龙奕勋,目的是将自己的兵
都方便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以后好和你的皇帝哥哥来个里应外合。如果此时我不答应他,到时候你的皇帝哥哥和龙奕勋打起来了,我再要派兵前往,再要派兵接近龙奕勋,那是难上加难。再则
,我此时潜伏在龙奕勋身边,可以不着痕迹的将他瓦解,同时还可以帮你皇帝哥哥找出第二个、第三个龙奕勋,然后将这些有野心的都彻底的瓦解。到时候,你皇帝哥哥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经了巴顿这样一说,林璇便有些信了。
巴顿趁热打铁道:“龙奕勋小小一个濯州侯便胆大到持着一份先皇遗诏讨伐龙世怀,他这般行事也太不着边际了些。他的身后肯定有另外的人在支撑他,所以我必须潜伏在他身边,将他身
后最大的主谋……那个可能凭借先皇遗诏而迫你皇帝哥哥下位之人给逮出来,毁了那份遗诏,让你皇帝哥哥从此安生,不会再有人说他名不正、言不顺。”
龙奕勋的父亲是东傲的西宁王龙吟风,龙吟风可是东傲的战神,驻守着西北重镇。难道龙奕勋背后的主谋是龙吟风?他们父子一驻守东傲的南大门,一驻守西北,如果父子联盟,一南一北
两厢挟击……
如此一想,林璇有些慌乱,问:“是西宁王?是他是不是?他是龙奕勋背后的主谋?”
“璇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凭空猜测人的事我可不能断言。只不过若真是龙吟风,龙世怀就更堪忧了。”
这冷的天,林璇急得额头都有汗了。道:“如果是龙吟风,你打得赢他吗?你会帮我的皇帝哥哥的,是吧?”
伸手擦着她额头的汗,巴顿道:“傻璇儿,管他是谁。就算真是战神龙吟风,我也会帮你的皇帝哥哥。放心。”
闻言,林璇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蹩眉想了想,她一把再度将巴顿推开,怒道:“你又骗我。”
巴顿长叹一声,道:“璇儿,我哪里又骗你了?”
“使臣呢?那些来为陵儿庆贺百日宴的使臣们怎么说?”
林璇嫁巴顿之初,被靖安帝御封为兰陵公主。是以巴顿将他们的女儿取名为‘巴陵’。并在满月之时以林璇的长乐宫赐巴陵‘长乐公主’之封。如今林璇口中的‘陵儿’指的便是他们二人
的小公主。
见巴顿纠结的看着她,林璇又冲上去揪着他的衣襟,问:“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为什么还关押了我的大哥和瑾姐姐?”
早就获知林镜之、林瑾凭空消失在了天牢中的事,当时他还有些捉摸不透。如今听林璇质问,巴顿也便明白了。林镜之、林瑾能够逃走,他的皇后在这个过程中肯定做了手脚。
念及此,巴顿很是委屈的看着林璇,道:“你可知什么是投名状?”
“投名状?”
“比如说,一个人想落草为寇,便得拿一个人头去向他要入伙的山寨表忠心。以此来告诉他们,我杀了人了,我和你们是一伙的。”林璇再次怔忡的看着巴顿。只听他又道:“龙奕勋老谋深算,他虽然想和我联盟,但又并不是十分的相信我。于是便出了这个投名状的主意。他认为只要我杀了东傲的使臣,那我和东傲的
梁子便结大了,自然就和他是一伙的了。为了让龙奕勋彻底的相信我,我不得不杀了东傲那群来为我们的小公主庆贺百日宴的使臣以表结盟之志。璇儿,很多时候,为了完成一件事情是只讲结
果而不应该讲过程的。这些东傲的使臣虽然死得无辜,但也是为了他们的国家而死,是英雄,到时候事件澄清,我自会到他们坟前请罪。”
看他脸上神情悲痛,林璇的心又动摇了。
“你知道吗。为了保住大哥和瑾儿的命,我不得不杀了我南越另外两个长像神似他们的人,以他们的人头充数都送到了龙奕勋处。为了将这事做实了,我还将大哥、瑾儿关押在天牢,免得
被龙奕勋的探子们发现了。我南越的人都能为你们东傲而牺牲,你东傲的那些使臣又为什么不能为你们东傲的大业前途而牺牲呢?”
是这样的吗?原来她的丈夫一直苦心的潜伏着,恁人误会吗?
眼见林璇眼中欣喜、恍惚相继流转,巴顿越发的趁热打铁道:“本来,这都是军事秘密。不能和任何人说,就算是龙世怀只怕也不能理解我的苦心。但璇儿你不一样,我不能让璇儿误会我。璇儿,你会体谅我是不是?而且不会将这份军事秘密说出去是不是?”
“就是我大哥、我皇帝哥哥也不能知道吗?”
“他们知道了,不恨我了、不怨我了,这戏再该如何演下去?你想想,你大哥、你皇帝哥哥知道我的苦心了,肯定就不再愿意和我为敌,便是在战场上也会想办法避开我。一次避开可以,
两次避开也可以,但一而再、再而三后呢?我和你皇帝哥哥总不正面交锋且没有伤亡,别说龙奕勋会觉得这其中有鬼,就是他身后的大主谋也会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啊。我潜伏这长时间的努力不
就都白废了?唉,算了,误会就误会吧,是误会总有澄清的一天。再说,我不是还有你吗,璇儿。”语毕,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
如果他不是她林璇的丈夫,想来就不会卷入这场战争中去,正因了他是她林璇的丈夫,他才会出手相帮一把东傲。原来她的丈夫所做所为苦心如此。一时间,林璇觉得先前的意气用事、恶
语恶声都非常的对不住巴顿,他是那么的相信她,可她却首先认定他负了她。念及此,她眼有浅湿道:“望远,对不起。”
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巴顿又柔声道:“别说‘对不起’的傻话,你会怀疑我是因为你还没有充分的信任我。你会怀疑我也说明我在某些地方做得还不够好。你说出来,我改就是。我要的
不是相敬如宾的皇后,而是可以执手走过一生的妻子。而璇儿你,就是我巴顿唯一的妻子。所以,以后,无论我做什么事,你一定要相信我,嗯?”
“嗯。”
湖水的月光衬映在女子娇美的身姿上,那倾城倾国的容颜永远是一片与世无争的宁静,便是他这种方方从死亡坟地走出来的人,亦会觉得身心一片平和。
吻便落在了女子的唇上,辗转反侧,直至女子呼吸不畅,他才放开,声音中无不带着懊恼和遗憾,道:“你知不知我都快想死你了,可你如今病弱如此,我又怎么舍得吃你。”
巴顿的一袭话,令林璇小脸微热,将头偎在他结实的胸膛,突地便觉得拥有了天下最大的港湾。
翌日。
天未大亮,一夜好睡的林璇在云堆雾绕的华丽衾被中翻了个身,犹自不肯睁开眼睛,懒懒的喊了声‘嬷嬷’。
她绝食这段时日以来,日日只饮少量的水,目的就是为了苟活一命好质问她的丈夫为何要兵伐她的国家。
丈夫?突地,林璇想起昨夜巴顿好像归来了,御亭中、御湖里……
她‘倏’的睁开眼,转身,便看见巴顿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虽然不知她昨晚是如何回的,但昨晚的一切都涌入脑中,林璇哽咽中偎到了巴顿的怀中,道了声‘望远’。
“成了,这天还没亮就在我怀中哭,知道是是感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怎么欺负我的皇后了。”
“望远。”林璇环抱着巴顿的腰,感觉他瘦了,想起他的苦心能不瘦?可做为他的妻子,她居然还怀疑他。林璇心疼道:“对不起。”
“傻丫头。”
林璇搂得巴顿更紧了,紧得似乎搂住了就是搂住了今生的眷恋。柔声问:“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忘了?”
林璇点了点头。
“你晕倒了,我抱你回来的。还是我亲自给你梳洗,还喂你喝了一碗燕窝粥。都忘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林嬷嬷进来了,道了声‘皇后娘娘’。
知道是林璇要喝的早茶,他昨天特意叮嘱林嬷嬷如果林璇醒来要喝的话,放点参片进去以快速恢复体力。巴顿道:“拿来。”
“是。”
亲自喂林璇用过参茶,待林嬷嬷告退。巴顿才问林璇道:“现在感觉如何?以后还傻不傻到绝食?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要为我们的陵儿着想啊。”
一直以来,为了牵绊住林璇出宫的步伐,巴顿并没有为巴陵请奶娘。而是要林璇亲自哺乳。再说林璇打小就是那种母性泛滥的人,对于亲自哺乳女儿一事也是兴致勃勃。可此番,因为绝食
的事,巴陵便被宫中的奶妈抱走了。
如今突地听巴顿说及女儿的事,林璇越发的后悔了,急忙要翻身而起去找女儿。巴顿却是摁住了她,道:“不急。我方方去看了的,她睡得正香。你去了倒吵着了她。影响她长个。”
几天没喂她了,林璇心疼问道:“陵儿瘦了没?”
“还好。听奶娘说一开始还挑嘴,不肯吃。后来饿极了,一天才吃一餐。昨儿个才吃了两餐。这不,闹腾厉害了,方方睡下。”
林璇觉得非常的对不起丈夫也非常的对不起女儿,眼中愧疚百生。
“来,我来检查一下,看你还有没有奶水,有没有在我们陵儿面前将功补过的机会。”
一时间,林璇只觉得被巴顿检查得大窘,粉腮生晕。只听巴顿气息不稳的声音传来,“还好,总算为陵儿保住了口粮。”
人道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是一对久别且前嫌尽释的夫妻。
一番检查,早就让巴顿心驰神摇。如今乍见林璇倾城倾国、赛比彩霞的容颜,他的声音都有些暗哑,“璇儿,你可能承受住?”
想起昨晚他说的“你知不知我都快想死你了,可你如今病弱如此,我又怎么舍得吃你”之言,林璇在羞赧万分下,仍旧支起身子将唇送到了巴顿唇边。一切,不言而喻。
巴顿欣喜若狂的道了声‘璇儿’后伸手抱住了她,和她双双滚到了如云堆雾的被衾之中。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
被衾辗转,一室旖旎。
绫罗帐中,甜香若蜜般流淌一地。
宫人们非常识趣的没来打扰,并且挡住了一切来找巴顿的宫人。
林璇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午时。回想早间的一切,她羞得将头埋进了被子中。他多少是疼着她、体谅着她的身子的,开始很温柔,但后来却控制不住,很是狂烈。一而再、再而三后,她终
究是体力不支的晕在他怀中去了。
回想着早间的一切,林璇觉得她都抬不起头做人。动静那么大,这整个宫中肯定都听到了。而且做为一个素来讲规矩的皇后,她今天居然没有去永福宫请安……
一想到请安,她‘倏’的一下翻身而起。接着便觉得身子似乎被战车辗过,她‘嗯’了一声又倒下来。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子?”说话间,进来的是巴顿,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
原来,奶娘们按照巴顿的吩咐在小公主醒后将小公主抱到了长乐宫,偏偏那个时候林璇又晕倒了,巴顿便起来亲自哄着吵闹着要吃奶的小公主。
直至午时,小公主掐不住饿,好歹吃了奶娘的两口奶水,然后又铆足了劲的哭。其实她也不知哭什么,总而言之就是全身上下的不舒服。
正好此时,林璇醒了,巴顿便抱着小公主进来了。
一见几天没见面的娘亲,一时间小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向林璇伸出肉嘟嘟的手。
看着哭得满脸是泪的小公主,林璇心中更是愧疚百生。急忙坐起来靠在床头,伸手道:“陵儿乖,母后来抱。”
巴顿抱着襁褓行至床缘边坐下,问:“成不成,不成就别逞强。”
知道他说的是方才的事,林璇脸一红,道:“没事。我行。”
襁褓中的小公主早迫不及待的向她娘伸出手,因了挣扎,小脸都红扑扑的。巴顿喜爱之极,爱怜的亲了她的小脸颊一口,这才将小公主递到林璇手中。
林璇一抱过小公主,小公主的手便开始在林璇的胸前摸挲起来。看得巴顿哑然失笑,道:“陵儿,你怎么比你父皇还急切。”
重重幕帘之外,随行的奶娘、宫人、嬷嬷等人闻言都掩嘴一笑。而林璇被闹了个大红脸。低头,不看那个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的男人。
终于吃上了母亲的奶水,小公主发出欣慰的叹气声。
巴顿越看越爱,伸手摸着小公主的脸颊,小公主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眼她父皇后,又再度转头吃奶去了。
巴顿道:“瞧我们陵儿,长得真美。和你一个模子,赶明儿肯定是我南越的第一大美人。”语及此,巴顿又伸手轻点着小公主的鼻子,道:“长乐,长乐,父皇的长乐公主,你说,你长大
了是不是我们南越的第一大美人儿啊。”根本听不懂她父皇的话,小公主鼻子一皱,小手不奈烦的扒开她父皇的手。还用小手护着她的食源。
巴顿再度哑然失笑道:“小东西,你父皇我都没防着你抢我的东西,你倒来防着我抢你的东西了哈。”说话间,他喜爱的揪了一下小公主的脸颊。
巴顿的话让重重幕帘之外随侍而立的宫女、奶娘们又掩嘴而笑。而林璇呢,脸越发的红了,娇嗔的瞪了巴顿一眼。
巴顿则趁势在林璇的脸颊上一吻。林璇吓得‘呀’了一声,搞得专心吃奶的孩子怔忡的看了她的父皇、母后半晌,然后又开始吃吃吃。
一个宫女笑道:“小公主好福气。”
一个嬷嬷道:“可不是,有这么如珍如宝似的宠着小公主的父亲,小公主能不是好福气。长大后必是才貌双全、德艺双馨之人”
一个嬷嬷又道:“这也是皇后娘娘的好福气。瞧我们陛下多疼小公主。”
又有嬷嬷道:“是啊。这皇室之中多母凭子贵。唯我们陛下对小公主那是女凭母贵。陛下如此宠着小公主,疼着小公主还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原因。”
一个宫女道:“可不是?昨晚上,陛下去小公主殿中三趟,还抱着小公主哄着睡了一个时辰呢。”
一个嬷嬷笑道:“小公主这是开花之兆。正所谓开花结果,小公主这花头开得好,接下来便是结果的好兆头了。皇后娘娘的下一胎,肯定是小皇子。”
重重幕帘之外一众人的议论声虽小,但仍旧清晰的传到了巴顿、林璇耳中,他将头凑近林璇耳边,问:“可愿意为我生个小皇子?”
林璇娇羞的点头,‘嗯’了一声。
‘璇儿’一声,巴顿很是热切的攫取住了怎么吻都吻不够的红唇。林璇‘呀,孩子’一声,巴顿越发的长舌直入。
小公主不再吃奶了,而是怔忡的看着亲热的父母,傻笑。
三日后。
森森殿宇,万籁俱寂。
巴顿醒来的时候便见怀中趴着一个人,而且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明眸中盛着满满的眷念。他用力搂了搂他的皇后的腰,问:“怎么醒这么早?”
“我知道你今天要离开了。我怕我睡过去了,再醒来你已去了前线。”这三天,宫中不下数十拨前线告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林璇知道就在这两天,巴顿应该会再度出征。
闻言,巴顿心中一柔,道:“璇儿。”
“唯愿此番之后,世上再无战争。”
“好。璇儿这么善良,老天一定会让你的愿望成真。”
真的不想他离开,真的想永远就这样偎在他的怀中,林璇不舍的道了声‘望远’。
“嗯?”
“望远,你这个字真好听。怎么想到的?谁替你取的?”
“我自己。”“为什么?”
“凭栏望远,观尽天下。”
林璇低低的重复了一声‘凭栏望远,观尽天下’后,道:“是啊,站在高处凭栏望远,天下山河尽入眼中,定是美极的。望远,等以后有了空闲,你带我出去爬山,我也要凭栏望远一回。”
巴顿温柔一笑,道:“好啊。到时候,我带着你,走遍这三国的大好河山。”
“不许哄我。”
“这是我一生所愿。如何哄你?”说话间,他一个翻身而起,他上她下。
一时间,林璇的小脸又滚烫起来。
临别的时间终究来临。林璇亲自为巴顿梳洗更衣。直将巴顿送出皇宫,她才抱着小公主回转。沿途,还轻声道着‘陵儿,我们在这里安心等着你父皇归来哈’的话。
看了眼笑意盈盈的林璇,又转身看向骑着战马绝骑而去的巴顿。随行的李婉儿眉梢高挑,看向巴越道:“你哥这是使了什么本事?皇后这是转性子了还是妥了协了?”
巴越耸了耸肩,摇头,道了声‘不知’。
想不明白,‘哈’的一声,又说了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话后,李婉儿搀扶着巴越的手,往永福宫而去。
巴顿并没有往前线而去,而是在中途转了个弯。
玄极宫。
初时是巴顿的住宅,巴顿当上皇帝后,这处便修筑成了行宫,更名‘玄极宫’。
自从当上皇帝后,巴顿少有来玄极宫。再加上如今战事吃紧,越发没来过。
但是,突地见到他们的皇帝陛下前来,一众守着玄极宫的宫人、将士们一点也不慌张,而是相当有序的迎着巴顿进内。直至后院,一位长相艳丽、穿着一袭和服盛装、脚踏木屐的女子迎上
巴顿,一众人才退下。
“恭迎陛下光临。”
“柳生公主,请。”
“陛下,请。”
巴顿口中的‘柳生公主’便是柳生惟尊的妹子柳生惟花,她是樱国忍者中的一流忍者。不但精通忍术,更教习出许多忍术高手,前几番刺杀龙世怀的土术忍者和合州火影案中的火术忍者皆
出自她的手。
一迳恭敬的躬着腰,一迳不停的说着‘陛下,请’,柳生惟花略侧身在前带路。
巴顿一言不发,只是随着她。可以说,柳生惟花和巴顿交往颇多,对巴顿很是了解。多少,她是期待着他的到来的。如果说在樱国,没有男儿能征服她的心,但巴顿这个异国它乡的皇帝却征服了她的心。
又一次能和心仪的男人站得如此近,柳生惟花的心并不似表相的平静,而是波澜汹涌。
当年,樱国的诸侯为了争夺领土霸权一如现在这片大陆般也发生着战争,在诸侯争霸中柳生家族败落,她的哥哥柳生惟尊在逃命的途中船毁于大海,而她也被卖到本土一个诸侯家中为奴为
婢。
她想着,就算她哥哥死了。但只要她还活着她便得为柳生家族去争、去夺、去抢。因为柳生家族的族规写得很明白,哪怕只剩下一人,哪怕剩下的是女人也要为柳生家族的荣誉而战。
虽然被卖到那个诸侯家中,但她利用自己所有的长处不惜为伎,终于取得那诸侯的信任,授她忍者之术、催眠之术。
紧接着,老天又送了一个巨大的惊喜予她━━她的哥哥柳生惟尊回来了。
原来她哥哥没死,被一个南越的皇子救了。那皇子不但救了她哥哥,更义助她哥哥船只、死士,重新打回樱国。
她和她哥哥一内一外,一明一暗,终于使得柳生家族重新夺回霸主的权杖。
这个过程整整耗废了五年的时间,这五年的时间中,那个南越的皇子义无反顾的帮助着、支援着他们兄妹。
当事时,她就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男子才有如此的胸襟?
不久,他们兄妹就收到了那个皇子的求助信。
士为知己都死,更何况是他们兄妹的大恩公。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便派出了两拔人马前往皇子处助其一臂之力。
可惜的是,他们的人马并没有完成任务,都被人识破且惨败。
她哥哥觉得非常对不起皇子,很懊恼没办法还恩。而她则更好奇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够将她亲自训练的忍者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败。于是,她主动请缨,亲自来到南越。
一见巴顿,便已心倾。
再得知巴顿的宏志后,她越发的敬佩。
她的家族和民族素来只敬佩强者,也素来只在强者的面前低头。
为了留在他的身边,她急于表现自己,亲自率领着金术忍者前往蟾宫折桂,设伏上官澜━━那个一而再、再而三将忍者击败的人。
所幸,她终于在巴顿面前露了一手,不但成功掳获上官澜,更将上官澜催眠成郑无波。
上官澜变成郑无波,虽然她的功劳不可没。但真正的郑无波,打幼年时期便被巴顿使计策囚禁在阁楼却不得不令她惊叹。因为按时间算,巴顿那个时候也不过一个少年,一个少年便有那长
远的目光,越发的征服了她的心。
她以担心催眠蛊会出现不稳定状况,必须由她亲自把持为由,留在了他的身边。
这个男人征服了她。一样的,她必须征服这个男人。
虽然一迳在前带路,但她时不时的会偷眼瞄一眼这个男人。白晰的肤色,亮若瓷。身材颀长但绝不瘦弱,面目偏冷更显威严。凤目、高鼻、薄唇、雕刻般的下巴……感觉到柳生惟花在看他,巴顿道:“公主。在想什么?”
柳生惟花心中一惊,但语气极是平淡,笑意盈盈道:“想着我哥哥碰到陛下真是他一生最是幸运的事。”
他救柳生惟尊纯属巧合,他不过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罢了。如果柳生惟尊没有那特殊的身份,他也不会花五年的时间去成全柳生惟尊。
奇兵者,诡也。
柳生惟尊,不过他的一支奇兵尔。
思及此,巴顿一笑,道:“缘分吧。”
就不知我和你有没有缘?说话间,已至地下室最底层,感觉到冷意,柳生惟花拍了拍手掌,示意守护的随从去取件大氅过来。
巴顿道:“不必。朕受得住。”
最底层,全部由冰筑成,便是用于照明的都是夜明珠,不见半点烛光。没有一定功力的人,穿着厚厚的棉袱在这里都捱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很是熟悉这里,巴顿迳自开启了一道冰门,随着冰门打开,袅袅白烟扑面而来。巴顿挥了挥手,迳自往内走去。柳生惟花急忙跟上。
又往里走了段路,又推开了几扇门,连夜明珠也没有了,只有冰反射的幽蓝之光偶现,显得这里很是阴暗。
当最后一扇门推开后,巴顿首先看了眼守在冰房中脚落处的两个穿着和服衣饰,配着弯刀的的武士。
两名武士一见巴顿,急忙恭敬的行礼。
巴顿略一点头,看向不远处放置在冰块上的水晶盒。他缓缓的走到水晶盒面前,仔细的盯着水晶盒细看,发觉其内的催眠蛊并没有什么变化。他问:“这段时日,它醒过没?”
“没有。”柳生惟花肯定的答复,接着又道:“不过,有两次轻微动过。想来应该是郑无波在梦中想起了什么。”
仍旧盯着一动不动的催眠蛊,巴顿道:“确信是梦?”
“如果不是梦,它醒来便不会再睡去。”
初时,接触催眠蛊,他还不相信这世上有此等奇巧事。但本着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他仍旧让柳生惟花一试,万不想一试即成。可以说,郑无波是他巴顿最好的杰作。
本以为从此可以将郑无波掌于手心,万不想郑无波攻下北极后称帝,当事时他有些怔忡,半晌笑道:“终究是个不好控制的人。”
如今,看着一动不动的催眠蛊,巴顿问:“察出来没?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巴顿问的是郑无波为何突然不受控制的称帝一事,柳生惟花道:“暂时察不出来。”
眼见巴顿不满的睨了她一眼,担心被巴顿轻视,柳生惟花又道:“当然。陛下无需担心。若真有郑无波反陛下的那一天,只需毁了这只催眠蛊,郑无波就活不长久了。”
巴顿眉微蹩,半晌才道:“郑无波是朕最好的杰作。毁了着实可惜。朕还是希望你能找出解决之道。”
“是,陛下。惟花一定察出原因。使得陛下能够再次控制郑无波。”
郑无波现在不帮他但也没帮龙世怀,他巴顿也是权谋家,当然便明白郑无波是出于什么心态。只要郑无波现在不对付他巴顿,他还是希望以后再次掌控郑无波的。除非……念及此,他阴郁的看着水晶盒,看着那只似冬眠的催眠蛊。
知道巴顿对郑无波是又爱又恨,柳生惟花道:“陛下无需担心,有惟花替陛下看着,郑无波翻不起大浪。”
“郑无波不是常人,他的真身是上官澜,之于上官澜那就一定不能以常人视之。那可是个狠角。更何况他现在攻下了未央城,朕担心熟悉的环境也许会令他想起什么也说不定。也许这才是
这催眠蛊微动的原因。”
“陛下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但是,就算他看到熟悉的情景想起了什么,但他也会逼迫自己承认他是做梦。”
“为什么?”
“人对疼痛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如果他偏要一力的想起来,便会痛不欲生。就像人不可能掐死自己般,痛到一定程度便会自然妥协。”
巴顿轻点头,道:“如此,朕就放心了。”
送巴顿走出地下室,回到玄极宫,柳生惟花挽留巴顿用餐后再走,巴顿一边往行宫外走一边道:“不了,前线战事急迫。”
不明白巴顿的突然袭击怎么对龙世怀没起到作用。虽然南越初时势如破竹,但后期举步维艰。原定一月拿下东傲的计划受阻。柳生惟花急忙迈着小碎步跟上,问:“龙世怀真那么厉害?”
巴顿脚步不停,“他好像得到了消息。”
“怎么可能?陛下是说我南越有内奸?”
这事,不是心腹他绝不透露。再说,人活两世,谁是内奸谁是忠臣他清楚之极。并不存在内奸这个可能。是以巴顿摇头道:“不可能。”
“陛下怎么如此肯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像朕用柳生公主你,你会背叛朕吗?”
说话间,二人已至前殿,巴顿的随从牵着马正候在这里。
柳生惟花急忙表忠心,鞠躬道:“不会。士为陛下死。”
巴顿虚扶柳生惟花一把,示意她不必如此多礼后,这才跃上马背,道:“这就是朕为什么会全然将京畿暗防交予柳生公主的原因。”
闻言,柳生惟花很感动,再次鞠躬以示谢意。
“成了,朕要走了。朕的皇后的安全就交予你了。不要让任何人伤害朕的皇后和公主。”
一个有着野心的霸主,一个有着征服四海的霸主,偏偏又是个极痴情的霸主。柳生惟花内心轻叹,仍旧道了声‘是,请陛下放心’的话。
“你大哥回信了没?”
“回了,一切遵循陛下之意。”
“很好。”语毕,巴顿手中马鞭挥在了马背上,‘驾’的一声,绝尘而去。
徒留柳生惟花一人仍旧痴痴的站在灰尘中,直至巴顿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摆手示意守着玄极宫的人将宫门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