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天命
七夕翌日是休沐之期,武念亭将手上所有的事在早上处理完毕后,被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的拉着吵嚷着要回家。
抵不过两个儿子的胡搅蛮缠,再加上也想念着姥爷、煜儿等人,武念亭命天巧准备了公主仪仗,回逍遥王府。
昨晚和于一川、东方六六说了些官场鬼话,耗了大半夜时间,伴着凤辇的起伏,武念亭逐渐沉入梦乡。
曜儿、晔儿似乎知道他们的娘非常的累,很是安静的靠在武念亭怀中,闭眼小憩。
武念亭醒来的时候,凤辇已到逍遥王府门口。再看怀中的两个儿子,正都趴在她怀中看着她笑。
“真是娘的乖儿子。”武念亭分别赏了两个孩子一个吻后起身,携了他们的手,下了凤辇。
武老爷子、上官煜果然在家里等着她。
才一日不见武老爷子,曜儿、晔儿两个纷纷叫着‘曾姥爷’后就扑上去了,喜得武老爷子抱着他们一个个的亲。
“今日奇了,府中怎么这么清静?”才扫一眼,武念亭就发现府中少了许多耳报神。
“不是休沐么?也放了一些仆人休沐。”
是放他们去回消息罢。听着上官煜的回答,武念亭抿嘴而笑。至花厅后,武念亭示意所有的人下去,只留了天巧在一旁服侍。
“怎么不见姑姑他们一家人?”
武念亭问的是上官若男、陈子晗、陈昌镐、陈欣语一家人。
“我要他们少来。”上官煜回答。
如果说原来,两家亲热无可厚非。但现在非常时期,长期走动难免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一川盯逍遥王府盯得紧,如果上官若男还时时前来逍遥王府,难免不被于一川的人盯上。再说,上官若男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它日逍遥王府若真有事,也牵连不上她陈府。
上官煜这是想用疏远保护上官若男。
明白上官煜苦心,武念亭会意的点头。
“天珠,你外公他们的事如何?”
问话的是武老爷子。自从林府的人投入了天牢,上官煜出了许多钱财疏通,仍旧没有见到林老爷子、林漠轻等人。难免不让人担心。
“你们虽然没有见到我外公他们的人,但天牢中人收了钱财自然便会为人消灾。放心,一切都好。再说,龙晏登基那天,登基虽然未成,但我也说过仍旧要行大赦以安天下民心的话。所以
,姥爷,别急。无论是外公还是念之他们,都会没事的。”
“我只是担心欣语和念之的婚事。”武老爷子叹道。
陈欣语虽然怕男人,但因了林念之时时的呵护,陈欣语不但不排斥林念之,而且还喜欢腻着林念之。再说林念之本来一直就喜欢着陈欣语,于是两家的长辈一合计,定下了二人的亲事。本
来定的是今岁中秋完婚,万不想林府所有的人投入了天牢。武念亭当然知晓此事,饮过茶后,她长叹了口气,道:“除非皇帝哥哥能够在中秋前归来。否则今岁中秋完婚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她有说过‘大赦天下,量刑务必从轻’之言,但于一川给林府扣的帽子太大。这件事如今连主管京城民事、刑事的王光宗、魏承启都不能接。只能等龙世怀归来再说。
“无论如何,于一川现在暂时不敢有动弹。外公、大舅他们不会有事,姥爷,放心。”
有了武念亭的肯定,武老爷子的心才放下许多。然后,又说了些话后,武念亭说这几天累了,想回澜院泡个澡。
回了澜院,武念亭本是打算见见方秋文,再看看龙晏。可不成想,方秋文、龙晏都不在了。
讶异中,武念亭也未多动声色,和两个儿子在水池中嬉戏了一会子后,趁着两个儿子睡午觉的功夫,她从地下暗道前往天玑阁。
果然,武老爷子、上官煜都在天玑阁等着她。
“方秋文、晏儿呢?”
“我送走了。”上官煜回答。
“送哪里了?”
“俏俏那里。”
上官煜说的俏俏就是一直陪伴着武念亭长大的侍女俏俏。
原来,武念亭出门寻上官澜的一年中,上官煜着手安排人替俏俏选了个不错的丈夫,然后亲自将俏俏给嫁了。
上官煜做事从来不留后患,从龙咏萱数番疯狂的语句中,他都听有一个‘俏俏’之名,所以本着万无一失的原则,他觉得俏俏不能留在武念亭身边。于是他为俏俏选中了一个做酒的生意人。那人姓张,人称张大郎。正好,俏俏的家族原来也是做酒的。可以说二人一见投缘。
正因俏俏嫁了人,所以武念亭归来至今都不见俏俏的人。
再说,俏俏也不在京中,而是在京城外的一座山中。
因要保证酒的品质,张大郎一直居于山里,利用山洞的天然地势藏酒。所以,俏俏也便陪着张大郎住在山中。
因武念亭执政,那东傲城的封城令自然而然便解除了。上官煜趁着这个机会便将方秋文、龙晏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了俏俏那里。
哪怕于长月反悔,哪怕于一川哪天突然来搜逍遥王府,自然也便搜不到龙晏。搜不到龙晏自然也便不能将那私藏皇子的罪名扣在武念亭的头上。
可以说,上官煜小小年纪,考虑事情是方方面面的周到。
武念亭自愧不如,伸手,揉着上官煜的头。
上官煜不满,嫌弃的拍开她的手,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摸我的头。”
“好好好,不摸,不摸。只是方秋文、晏儿在俏俏那里会安全吗?”
自从方秋文抱着龙晏出现在澜院,龙晏吃的方面倒不担心。因为龙晏不挑食,而且还愿意喝羊奶。正好曜儿、晔儿每天都要喝大量的羊奶,是以羊奶往澜院送的话并不会引起谁的怀疑。如今龙晏被上官煜送往了俏俏那里,想来吃的必是解决了的。问题就在于安全,所以武念亭才担心的问。
“我将我身边的保镖派了两个去,不用担心。”
逍遥王府的保镖本来就越来越少了。如果再派两个走,那上官煜身边几乎就没有能够保护他的人了。武念亭急了,道:“那你怎么办?出事了可怎么是好?”
“我不是还有肉圆子和小青吗?没事的。”
不提还好,一提武念亭想起自从回来后就没见肉圆子和小青,急忙道:“等会子我去看看肉圆子和小青。”
然后,武念亭从地下通道回到了澜院。两个小稚子还没醒,她便也窝在小稚子身边也眯眼小憩。只感觉脸上痒痒的,她睁眼,这才发觉曜儿、晔儿醒了。而且还拉着她的头发挠她的痒痒。
武念亭道了声‘好哇,反了天了’的话后,和兄弟两个嬉闹到一处,又给他们说了几个兄弟两个感兴趣的话题,逗得兄弟二人心情好得不得了后,武念亭说要去梅院看肉圆子、小青,顺便
在梅院用晚餐的话。
曜儿、晔儿也喜欢肉圆子、小青它们,兄弟二人随着武老爷子住在梅院的时候常和它们待在一处。如今要去看它们,当然高兴得不得了。一左一右的拽了武念亭的手,前往梅院。
梅院也是逍遥王府的禁地,别说那些耳报神了,就是原逍遥王府的一众仆人们都不敢轻易入内。所以,梅院静极。
上官煜的玻璃屋正放在前院院子中,一如以往,不仅院内都是药兰,就是玻璃屋中亦都是药兰。可以想见,上官煜的身体还是需要这些药兰才能存活。
念及此,武念亭的心一寒:不祥涌上胸口。
正好,有一个美侍在玻璃屋中换了药兰的水出来,武念亭便拉住了她。
“公主。”
“煜儿这段时间身体可好?”
“还行。”
“和原来比呢?好转了些没?”
“公主问的哪个原来?”
“一年前。”
美侍想了想,说:“这一年来,十三少几乎少有呆在玻璃屋中,总是忙碌在外。除非感觉身子不好了他才回玻璃屋中静养。他回玻璃屋中静养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少了。公主觉得这是好了还
是不好了呢?”
武念亭怔忡的问:“你觉得呢?”
“属下觉得十三少是太忙了,忙得没有时间静养身子。公主,属下想提醒您一句,十三少的十年之期就要到了,他……再不能这样累了。”
十年,十年,武念亭如遭雷劈。往后退了两步。
因了天遣之故,煜儿出生之时便差点丢命,好在其父逍遥王爷的医术了得,又为煜儿铸了玻璃屋,再加上上官澜的全力救护,这才保住了上官煜的命。但是,梅山寺住持法正大师的师傅静远大师曾为煜儿推算命格,说煜儿活不过十年……
如今想起种种,武念亭突地就悲从中来不可抑制。她不知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再该如何为煜儿延续性命。
她开始觉得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这个姐姐完全没有照顾好自己的亲弟。反倒连累亲弟为她劳心劳力。
“煜儿现在在哪里?”
“十三少在后院钓鱼。”
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一迳寻至后院,果然便见上官煜在湖边垂钓。武老爷子也在。
武念亭的眼光不知不觉的便落在上官煜单薄的身上。
虽然才只是初秋,但有的树叶已是红了,被秋风一吹,便飘落树下,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入湖中。上官煜坐在湖边,执着钓竿,一袭儒雅的衣衫上不时的沾上了血红的落叶,看得武念亭
有些恍神。
“十三叔。”曜儿、晔儿双双扑上前。
说起来,煜儿比这两个小子也大不了多少,今年不过九岁的年纪。但因扛着一个‘叔’字辈的辈份,上官煜在他们两个面前就显得相当的老沉。于是倒也不反感曜儿、晔儿在他身上胡作非
为。
武念亭走近,在上官煜身边坐下,亦执起一根钓竿,看着湖水,问:“煜儿。你累不?”
知道他们姐弟有话说,武老爷子将曜儿、晔儿一左一右的拉走,曜儿、晔儿则吵着要看肉圆子、小青。武老爷子说着‘好好好’的话。
直至武老爷子拉着曜儿、晔儿走远,上官煜才问:“哪方面?”
“无论是身还是心?”
身体,吃了十年的药,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够忍受的。至于心,一次次的承受着亲人远去却没有一个人归来的现实……
“都有一点。”
武念亭霍地回头,看着上官煜,问:“你知道你的十年之期的事,是吗?”
静静的看着湖水,上官煜‘嗯’了一声。接着一笑,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你就糟蹋着身子?”
“我不是糟蹋着身子,我只是想在我死前替逍遥王府多做些事。”
“煜儿,不要放弃好不好。爹娘不放弃的将我们生下,我们就要不放弃的活着,好不好?”
上官煜定定的看着湖面,半晌微微一笑,道:“好。”
“我们本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上,我们是受了天遣出生的孩子。但我们的爹娘想尽办法的救活了我们,他们能够与天斗,我们为什么不能?”闻言,上官煜的眼睛稍有浅湿,只是定定的盯着湖面,半晌才道:“天珠,我答应你,和你一起和天斗。”
“拉钩。”
“幼稚。”
“拉钩。”
上官煜无法,只得伸了手,和武念亭拉钩画押。
煜儿在她心中是无所不能的,有了煜儿的保证,武念亭忐忑不安的心才稳了不少。想起来这梅院的主要目的,她问:“肉圆子、小青呢?在哪里?”
想着姥爷带着曜儿、晔儿去看它们去了,想着姥爷知道她也想它们了,所以想必一会子就会领过来。可这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它们的身影?
上官煜随手一指,接着他将手指放在唇边,一声长啸后,便见远处的湖面中有了动静,接着,硕大的肉圆子兴奋的往上官煜这边游来。肉圆子身上那趴着的一团绿影正是小青。
可是,等肉圆子、小青到了上官煜跟前的时候,一见武念亭,肉圆子居然吓得直接又沉到了湖底。
“这这这……”武念亭急了,起身,向着湖面喊话:“肉圆子,我是天珠,天珠啊。”
眼见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武念亭急了,问:“煜儿,它们为什么不理我?好像……好像是怕我啊。”
肉圆子、小青最具灵性。如果是不喜欢的,那肯定直接呲牙咧嘴以对,如果是喜欢的就会上前围着团团转。但是,这种一见人就躲的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
上官煜笑道:“他们当然怕你。”
“为什么?”
“因为你吃的保胎药中有它们的血。它们的鼻子极灵,闻到了血的味道,担心你又要来喝它们的血啊。”
肉圆子、小青的血是这世上难得的解毒灵药,小青的毒液更曾经为魏缘解过毒。如今它们的血虽然不能解寒毒,但却能救武念亭肚子中的孩子一命。原来,武念亭这几日吃的保胎药中都佐
有肉圆子的血。
想着上官煜拿着刀放肉圆子的血的情景,想着肉圆子吓得直哆嗦的情景,武念亭心生愧疚,向着湖中喊话道:“肉圆子,乖,别怕。我不要了,再不要了。我只是为了救宝宝,只是为了救
宝宝啊。”
可无论她怎么喊话,肉圆子和小青就是不出头。
上官煜笑道:“它们这是怕了。不要紧。等你这肚中的孩子出生,它们自然就不会怕你了。又会一如以往的腻着你。”
姐弟二人在这里叙话,却不知前来东傲城护城的西北大军军营中,走进去一个人,正是龙熙敏。
原来,当驻守西北的西宁王龙吟风接到武念亭的调令,比对了来信上的兵符印痕,确信无误后,本想亲自前来京城主持大局,奈何郑无波虎视眈眈的守在未央城,龙吟风不敢掉以轻心,于
是便分出部分兵力由龙奕凡带领归京,以维持京中秩序。他则继续驻守在西北,严防郑无波。
龙奕凡是西宁王妃于茜月所出,是龙吟风唯一的嫡子。从出生起就不受龙吟风的重视,龙吟风也很少将他带在身边。自从龙奕真过继给了龙凭栏,紧接着龙奕勋谋叛后,龙吟风的眼光才关注到了这个嫡子的身上,才将嫡子带在身边历练。
说起来,龙奕凡一直是其舅舅于一川带着长大的,和表弟于长阳的感情最好,胜过一众亲生的兄弟。
此番,龙奕凡带着西北军三分之一的兵马回京只知道是主持大局,一切以明镜公主安排为念,其余的事则一概不知。对于龙熙敏的到来更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映像中,他这个大姐是个不
食人间烟火的祭司。
“大姐。”
“二弟。”
“什么事劳动大姐你这个活神仙亲自跑来这苦寒的军营?”说话间,龙奕凡恭敬的请龙熙敏入座,并亲自为龙熙敏上好茶。
“又是什么事劳动二弟你要带军前往京中?”
龙熙敏这是明知顾问。
原来武念亭虽然瞒过于一川前往西北调动大军,但西北大军一出,动静颇大,终究还是引起了于一川的注意。探子很快传来西北军进京护城的消息,于一川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龙熙敏。当龙
熙敏知道带军前来的龙奕凡的时候,觉得这真是个天赐的好时机,她决定挺而走险,拉扰龙奕凡。这样一来,他们手中不但掌管有京畿的兵权,更有外围西北军。可以做到里应外合。她今天来
,就是想策反龙奕凡的。
龙奕凡当然不明白龙熙敏的心思,见龙熙敏不答反问,他老实回答:“父王让我带军入京,助明镜公主主持大局。”
堂堂战神居然派遣三分之一的大军前往京中维护明镜公主?呵呵,明镜啊明镜,你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居然令西宁王如此看重你?虽然脸颊因了愤懑而略有抽动,但龙熙敏尽量的压稳声音,
问:“助明镜公主?”
“是啊。”
“你知不知父王为什么要你助明镜公主?”
说起来,龙吟风相当于是龙熙敏的养父,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当初龙吟风不愿意收养她龙熙敏,她早就不存于世了。虽然她是收养的,但龙吟风对她的关爱并不比其余的孩子少一分,有
时候更多了那么一分。如今龙吟风如此维护武念亭,突地让她有了一丝妒嫉。
“临行前父王只说一切以明镜公主为念,听从明镜公主的安排即是。别的没说。”
‘呵呵’一笑,龙熙敏阴阴道:“二弟,如果说明镜公主想谋朝篡位,你也要帮她吗?”
“谋朝篡位?”龙奕凡‘哈哈’一笑,道:“大姐,你说梦话了吧,一个女人可能吗?再说如果她真有这心,父王不可能不知,那父王要我进京就是靖难而不是帮她主持大局了。不过,大
姐,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于如今由明镜公主把持大局吗?陛下呢?太上皇呢?”
见他果然什么不知,龙熙敏便将京中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事一一告之。在听闻龙世怀有可能遇难于沙尘暴的消息时他倒不怎么惊讶,倒是听于长阳残废了后,龙奕凡拍案而起,怒问道:“长
阳的手被明镜公主砍了?”“是。于统领受命围林府,是因为林府有通敌之嫌。她明镜公主居然因和林府有渊源就那么当着一众人的面羞辱于统领不说,更是直接砍了于统领的手臂终造成于统领成了残废。唉,二弟
,如果当时你在场,也当见识明镜公主的霸道嚣张。”
因自幼时便不得父亲器重,龙奕凡几乎是在于府长大的,是于一川授他武功学识,是于长阳伴他左右陪着他成长。如今听闻最好的兄弟居然成了废人一个,龙奕凡当然震怒。直接拂了书案
上的所有,负着手,在营帐中走来走去。
果然,用于长阳的事可以激怒龙奕凡。龙熙敏嘴角噙上一丝笑意。道:“本来,天像就有显示,我东傲将出新帝。适逢陛下遇难,正好晏儿是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的命格,一旦晏儿主天下
,这天下的战争将不再。一切都是天意、天命。可明镜公主倒好,极力反对晏儿主天下,晏儿如今不见了,肯定是她藏起来了。”
“晏儿被藏事关重大,首先于贵妃那里就说不通。难不成是她将晏儿交到明镜公主手上的?她就愿意让明镜公主将晏儿藏了?”
“自从晏儿失踪后,于贵妃只知道哭,问什么她都是说不知道。看她精神恍惚的样,感觉她似乎真不知似的。倒是她手下最帖心的一个丫头名唤方秋文的不见了。”
“方秋文偷走了晏儿?”
“问题是晏儿如果果然是方秋文偷走的。那方家姐妹和明镜公主打小就不对盘,所以,又说不上啊。”
龙奕凡打小就多生活在于家,后来方家姐妹进了于府,而方春文更成了他舅舅于一川比较宠爱的姨娘,是以龙奕凡对方家姐妹的事也多少是知道的。当然也知道方家姐妹和武念亭之间的过
节。
在龙奕凡思绪间,只听龙熙敏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只能说,也许我看错了天像,推错了命格。”
“看错天像?”
“新帝降临是事实。但这个新帝也许并不是晏儿。而是另有其人。”说话间,龙熙敏拿眼睇了龙奕凡一眼,道:“也许,新帝是二弟你也说不定。”
龙奕凡吓得一个踉跄,扑到龙熙敏面前,摆手道:“大姐,掉脑袋的事,别唬我。”
“不是我唬你,而是很有可能。”
“为什么?”
“因为,这天下本就不是龙今朝、龙世怀父子的天下。”在龙奕凡怔忡间,龙熙敏又一声轻叹,道:“我本方外之人,不应加入这些权力的争斗。可眼见着我龙家天下如今无论内外都正经
历着前所未有的大难。我不得不跳出那清净地,入这凡尘来走一遭。重新还我龙氏锦绣江山的稳定。”
“大姐,你……”
龙熙敏从怀中掏出一明黄缎面卷轴,龙奕凡一见便知是圣旨。在他的疑惑中,龙熙敏缓缓的将圣旨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傲八百年,宫闱之乱层出不穷,幸得先祖庇佑是以每每得以苟全。今有林氏女镜镜者媚我三子,大有红颜祸水之势。今朕留诏于此,它日若今朝有立林镜镜为后
之作为,我龙氏后裔可凭此诏迫今朝废斩此女。若今朝反抗,我龙氏后裔可凭此诏调动东南、西南、西北三方大军进京靖难,迫今朝退位并斩除林镜镜,以确保我东傲泱泱之威。钦此!”
随着龙熙敏一字一句的读完,随着龙熙敏将手指向最后的‘天德帝’的皇印,龙奕凡颤抖的跪下,道了声‘皇祖’。“不错。这正是皇祖留给我们的一份遗诏。”
二人口中的‘皇祖’正是天德帝,也就是靖安帝龙今朝、西宁王龙吟风、东平王龙云海、南安王龙凭栏的父亲。
龙奕凡早听闻过这份遗诏,他那个庶出的大哥龙奕勋似乎就是手凭一份这样的遗诏将东傲的南大门拱手让给了巴顿,这才引得他父王挥兵直接拿下濯州、新斩了龙奕勋。夺回濯州。
龙奕凡颤抖的摸着它,问:“不是在大哥手中,不是随着大哥的死它不见了,更有人传言它应该被毁了也说不定?”
“因为,大哥在临死前托心腹之人将它送到了我的手中。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是真的。它到我手里的时候,正好逢晏儿失踪。我想,也许这就是命,正因为龙今朝、龙世怀的位子不正统
,所以晏儿便也继不了位。我想,这就是天意了。”
林氏女镜镜,生前虽然没有御封皇后,但在她薨后被追封为孝慈皇后。所以说,龙今朝仍旧有立林镜镜为皇后的举动。那么按老皇帝天德帝的遗诏,只要龙今朝有这个举动,但凡龙氏后裔
都可凭此遗诏靖难,且都可凭此遗诏调动三方大军。
这份遗诏比兵符来得更直接。
东北大军一素是皇帝的嫡系,所以这份遗诏并不作东北大军想。另外的东南、西南、西北三方大军,西南已失守,当然也不能指望。那就只能做东南、西北两军的指望。
如果说西北大军先前只听命于武念亭的兵符的话。那这份遗诏一出……
“明镜公主,这般阻挠晏儿上位,若说她有谋朝篡位之心那也太抬举她,我想她的用意不过是想等皇后娘娘这一胎而已。皇后娘娘生的若是儿子,你看明镜公主还反不反对?只是天意啊天
意,这份皇祖的遗诏落入我手中,便是要我将这个事实告之天下。原来,龙今朝、龙世怀的帝位不正统啊。二弟,你还犹豫什么?你不正是我龙氏的后裔吗?”
龙熙敏的话问得龙奕凡头皮一麻,血都开始往上冲。只听龙熙敏又道:“你不但是我龙氏后裔,更是父王唯一的嫡子。无论是从血统上还是从地位上,你比其余的龙氏后裔更具备登基的条
件啊。”
是,这是他第一次掌管这许多兵马。而且他若真动了心思,他相信他舅舅于一川定会帮他。到时候,无论京城内外,都是他说了算。再加上有这份遗诏,他继位并不是不正统。不但正统而
且可以兵不血刃……
从龙奕凡沉重的呼吸声中便知他此时内心的激动。龙熙敏了然于胸,最后一击道:“二弟。我这个方外之人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个龙氏后裔难道还要置皇祖的遗诏而不顾么?二弟,你不要
忘了,就算你现在再得父王的赏识,最终你不过一个王爷的命,一个仍旧要听命于皇帝阶下的王爷的命。但是,如果你今天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你将是人上人,你将是皇帝,只有人人听你的份
,没有你听别人的份。更何况,二弟,父王对你的器重又能维持多久。一旦四弟身体好了,你觉得父王还会一如现在器重你吗?也许,到时候,你连王爷的位子都混不到。”
西宁王龙吟风,育有四子一女,外加一个养女龙熙敏。
大儿子龙奕勋已被龙吟风亲斩。二子便是这个嫡子龙奕凡。三子龙奕真已被过继给了龙凭栏成了南安王。还有梅艺菲名下有一子一女,女儿尚幼。幼子龙奕康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养病王
府。
如果不是龙奕勋背主,如果不是龙奕康多病,如果不是龙奕真过继,那他龙奕凡也许真的永远也入不了他父王的眼。
念及过往,念及他总是伤心的看着龙吟风、龙奕勋、龙奕真父子在练武场嬉戏的一幕幕,龙奕凡的拳头不自觉的便捏了起来。“二弟,你是如何长大的,大姐我最是清楚。那是你舅舅一手护着长大,也是长阳护着长大的。如果没有你舅舅一家人,你龙奕凡哪有今天的成就?可现在你看看,你的好兄弟长阳被人砍
了胳臂被万人嘲笑却发怒不得,因为皇权在上,便是一个公主他都奈何不了。你再看看你的舅舅,虽然他兵权在握,但是一样的他也奈何不得皇权,不得不在一个民间公主的名下忍气吞声。可
你不一样,你是龙氏后裔,真真正正的龙氏后裔,比那个民间公主的血统不知高贵了多少倍去。在此危急时刻,舍我其谁啊。回去,回到京城去,凭着这份先皇遗诏,将那个民间公主赶下台,
为长阳报仇,为你舅舅血恨。从此,你才是那个站在皇权之上的人。”
语毕,龙熙敏将先皇遗诏郑重的交到了龙奕凡手中。
东傲城,皇宫。
武念亭几近是从噩梦中惊醒,醒来背后又已汗湿一片。
梦记得不多,唯有血,漫天、漫地都是血。
这个梦反复出现,她总是心惊胆颤,总觉得这个梦的预兆不好。她缓缓的动了动,发现身边的两个小稚子,心这才安定下来。
缓缓起身,她看着窗外的秋景发呆:转眼要到中元节了,二舅,你的人马能不能快一些。
她也得到逍遥王府保镖的探报,龙熙敏去过西北大营,至于龙熙敏为什么要去西北大营,为什么要和龙奕凡见面却不得而知。但自从她知道这个消息后,噩梦就开始不断。
如今,她只能将所有的赌注押到二舅林漠寒的兵马上。
林漠寒的兵马已护拥着靖安帝上路。因路上不敢太过劳累靖安帝,所以行动比较迟缓。这是她最新接到的八百里快报。
她明白林漠寒这是在采取‘拖’字诀,因为林漠寒的兵马护送的太上皇是假。林漠寒故意拖延时日,无非是想拖到龙世怀归京。
可现在,情形有变,她希望林漠寒的人马能够快一些。
自从七夕后,东方六六几乎再也不能和她独自相处,很大程度上应该是被于一川软禁起来了。
明着看于一川对东方六六是毕恭毕敬,但实际上却是限制了东方六六的行动。
有可能是因为东方六六来自于另外的国家,更也许忌讳着东方六六的显赫身世,于一川并没有为难东方六六。除了不允许东方六六和武念亭相处外,其它的一切看着仍旧极为正常。东方六
六仍旧是东傲国年青的执宰。
紧接着东方六六之后,王光宗、魏承启等人也一一少了和武念亭的见面,直到这两天几乎就见不到了……
所以,有些事,武念亭明明觉得不对劲,却没有一个能够相商的人。虽然想劳动上官煜,但想着上官煜最好是不要再操心了,于是她也没有将这种不好的预感向上官煜说。
如今,又是那个噩梦,又是一片血海的噩梦。
她总觉得,这噩梦应该来自于血缘关系的心意相通。
念及此,她心陡然一寒:难道是应在皇帝哥哥的孩子们身上?难道于一川要动手了?于一川动手说明了什么?龙奕凡变节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武念亭急忙翻身下了屏榻,又替两个孩子将盖着的大氅掖了掖,这才往御书房外走去。门口,天巧忠于职守的守着。武念亭道:“看好曜儿、晔儿。我去皇后娘娘那里一趟。”
“是。”
凤仪宫。
自从武念亭执政后,后宫很是安宁了一些时日,几个小皇子、小公主健康的成长着。唯有龙晏的下落不明,从林珺到魏歆、陈曦等人都暗暗的担着心。
见武念亭前来,林珺急急迎上,“天珠,可是有晏儿的消息。”
龙晏的事相当紧要,武念亭并不想让林珺知道,于是摇了摇头。
失望之下,林珺又急问:“那可是有陛下的消息。”
武念亭再度摇了摇头。眼见林珺眼中又起失落之神,武念亭一把扯了她进屋,又示意天英仔细守着门,这才凑近林珺耳边直接了当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林珺的心卟卟的跳,连声音都带着颤抖,“是陛下的吗?”
武念亭又摇头,道:“我估计于一川要动手了。”
“父皇不是马上就要归京了吗?”林珺尚不知靖安帝驾崩的事,还一直以为靖安帝归来就会天下太平。
“也许于一川会提前动手。”武念亭不想向林珺解释太多,她简明扼要的将从探子那里得来的情报告诉了林珺,最后道:“虽然不知于一川、龙熙敏和龙奕凡答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但是,
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
“也许,扶持龙晏不成,于一川想扶持龙奕凡。”
龙奕凡是于一川的外甥,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而且龙奕凡手上掌着西北大军。
若龙奕凡果然夺宫,那龙世怀的孩子肯定是要被斩尽杀绝的。这和龙晏登基只用软刀子磨绝然不一。龙奕凡必定是快刀斩乱麻。
想到这个后果,林珺果断道:“马上送孩子们出宫。”
“如果我没有估错。我们都被软禁了,如何出得去?”
“中元节。”林珺果断道:“皇室历来相当注重中元节。如果陛下在的话,定要携着一众子女前往皇陵祭墓,然后还要拜会老太妃、太皇太后等人。明天,你上朝的时候就提出要带着宫中
的一众嫔妃、子女前往皇陵的事。这天下‘孝’字当先,于一川再怎么软禁我们也不能让我们失了孝道。只要到了皇陵,虽然太皇太后依惯例不能主持大局,但至少可以护佑这些孩子们不受伤
害。”
也是,龙奕凡再怎么横,也不敢横到皇陵去。如果老太妃、太皇太后们下了死力要保护孩子们,龙奕凡也好、于一川也罢,都不敢硬抢。
念及此,武念亭道了声‘好主意’后。接着,她的小脸又黯然下来,道:“如果我们都去,于一川是不是就会发现我们也许觉察到了,然后也许会派杀手在半路伏击。”
“我不去。我留下。”林珺看着武念亭果断道:“于一川千防万防不过一个我。只要我不去,你们一定会平安无事。因为,他断定,你舍不得我,一定会回来保护我。”闻言,武念亭眼睛一热,道了声‘珺姐姐。’
“舍不住孩子套不住狼。唯有我在,他才不至于怀疑。天珠,别为我担心。将曜儿、晔儿、煜儿都带去皇陵,然后你们都别回来了。”
三天后,凤仪宫。
林珺看着窗外的一株梧桐树发着呆,自从武念亭在朝堂上说中元节要前往皇陵扫墓的事后,至今已有三天。
一如她和武念亭所料,听闻她的身子不大能动弹去不了皇陵后,于一川亲自派了人马护送所有的嫔妃、孩子前往皇陵扫墓。
这两天,这后宫因为孩子们还有美妃们都不在,冷清了许多。
林珺这两天做得最多的事便是等,等着那扇宫门被人一脚踹开,然后她也许就要赴那断头台。
有时候,她是欢喜的,她觉得以她一人之力救下龙世怀所有的孩子,足够了。终究没有负了龙世怀所托。
有时候,她也是悲伤的,摸着肚子,感叹着这个小生命还来不及来到人世就有可能被屠杀在肚子中。
“皇帝哥哥,其实,我一直想唤你皇帝哥哥来着。”说话间,她低下头,苍白无肉的手摸着大大的肚子,泪一滴滴滑落,又道:“皇帝哥哥。这个孩子也许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对不起
你,没有保住他,等不到你回来了。”
可以说,这两天,她没有阖眼。一直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就算有天英时不时的来劝慰她。她仍旧也便这样坐着。
她觉得她在等,等一个人的归来。
她觉得只要她睡下了,也许就再也睁不开眼睛,等不到了。
只是太阳下去了又升起来,升起来又下去,每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然而每天也等不来她要等的人。
她只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虽然不负后宫,但终是负了江山,她没有为他守好江山。为他守好江山是她从小的梦,从小的心愿。负他其实又何曾不是负她自己呢?
她还想对他说一声‘我爱你’,这是自从成为太子妃后她再也不敢说出口的话。
死前的从容,两天的静思,让她惊觉此生最遗憾的事就是太不该将他当皇帝看,她应该将他当爱人看来着。
只是如今,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来填补这份遗憾了。
“皇帝哥哥,对不起。”
“皇帝哥哥,我爱你。”
在她一遍遍的喃喃声中,厚重的门‘吱呀’一声推开。林珺欣喜的抬眼道了声‘皇帝哥哥’。
“珺姐姐。”
“……天珠。”
“珺姐姐。我回来了,回来陪你。”“天珠,傻,你真傻。”说话间,林珺的眼泪滚滚而落。伸手,向武念亭展开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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