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大结局(上)
晴天霹雳霹的是上官澜。
一种诡谲的气氛笼罩着的却是东方家老宅。
而且,这种诡谲的气氛一直荡漾在为迎接东方六六、武念亭归来的团圆宴上。
“梁紫,来,喝口这个汤,你喜欢。”东方六六小心翼翼的将汤匙递到了武念亭面前。
这要放在原来,武念亭必是喝的。但今天,她头一扭,看向上官澜,道:“老爹喂。”
呜,捂脸的是上官煜。不知怎么的,此时的他心中说不清是什么味。可有一点他清楚的知道,天珠应该是混淆了他们老爹的白发和大哥的白发了。
胭脂整个懵圈,不明白的左看看、右看看。小小年纪的她渐渐发觉,她这个美得过分的二嫂有点不对劲了。
上官澜呢,之于武念亭这般的腻着他自然是欣慰的。之于武念亭不时的唤他一声‘老爹’,他觉得有可能是当初小徒弟想念老爹太过的时候便喜欢在他身上撒娇将他当老爹使唤所致,也许混淆了他在
小徒弟心中的身份了。但不论如何,小徒弟一如以往的腻着他就是好事一桩。
看着小徒弟一如小时候张着嘴在自己面前求喂食的一幕,上官澜柔和一笑,舀了勺汤递到了武念亭嘴边,武念亭笑嘻嘻的喝了,又指着桌上的一道菜,说,“老爹,我要吃那个。”
“梁紫,你暂时不能吃那道菜,那道菜太寒。”东方六六严格按照他大哥的交待办事,生怕武念亭因为饮食不适而出意外。
武念亭瞟了东方六六一眼,然后嘟嘴看着上官澜。明显一幅‘老爹你要为我作主’的神情。
上官澜这才正眼看向东方六六,而东方六六眼中明显有‘想她死就喂’的意思。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上官澜一笑,很是宠溺的看着武念亭,道:“那道菜咸了点,老爹方才尝了的,没有这道菜好吃,
这道菜很甜。来,我们尝尝这道菜。”
小徒弟是他一手带大的,对她小时候的喜爱上官澜仍旧是了如指掌,就算才相聚,他仍旧有办法转移小徒弟的注意力。说话间,上官澜便将甜虾抓了一只,亲自剥了递到了武念亭口中。
武念亭果然不再计较她先前要的菜了,而是开心的吃着甜虾,嗜甜如命的她当然是不停的点着头,说着‘好吃,还要’的话。
上官澜在替武念亭剥甜虾的同时,又瞟了眼东方六六。而东方六六呢,似乎相当讶异的看着他。
上官澜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就算重新来过,所有的必不会改变,所以,不必奇怪。”
闻言,东方六六了然,嘴角抹过一丝苦笑。
上官澜何等机灵之人,只通过东方六六一句‘你暂时不能吃那道菜,那道菜太寒’之话就分析出小徒弟现在的身体必不能受寒食的影响,所以在席间,他诱着小徒弟吃的除了是甜食外,更多的诱着小
徒弟吃了些温补的食物。
胭脂像看戏似的,最后干脆拄着下巴看。可惜,恁她如何睁大着眼睛看热闹,最终因习惯性的原因,她的眼睛还是闭上了。
东方随云急忙吩咐一旁的老嬷嬷抱着胭脂回房睡觉去。
“梁紫,晚上不要吃太多,否则睡觉不安神。”
如果在原来,武念亭会觉得东方六六的一切叮嘱都是世上最美的语言。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也许是见到上官澜的原因,武念亭便有些妄形的撒娇了,而且觉得东方六六老管着她,不好。
闻言,她干脆侧身窝在上官澜怀中,然后微嘟着嘴,看着东方六六,道:“六六,不好。”
东方六六胸口一滞,温声道:“我这是为了你好。”
“可我喜欢老爹。”
“就算喜欢你老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还可以让你老爹喂别的东西你吃啊,不一定要在今天吃个够的。”
听着东方六六、武念亭的对话,东方随云和顾青麦面面相觑,突地觉得这个世界也太玄乎了。似乎还真不是他们这长一辈的人能够驾驭得了的:唉,代沟、代沟。
武念亭总算将东方六六这句话听进去了,‘哦’了一声,又笑眯眯的看向上官澜,道:“老爹以后还喂我吃。”
今天,上官澜为了在小徒弟面前争取好影响,确实太过纵容她了。他也知道这对她肯定不好,是以挑了眉,道:“好啊。”
“梁紫,既然你老爹同意了,那你该休息了。”说话间,也不容上官澜反对,东方六六迳自吩咐聂嬷嬷道:“服侍梁紫睡觉去。”
武念亭呢,虽然舍不得上官澜,但习惯使然,她‘哦’了一声便站了起来。
东方随云、顾青麦夫妻二人眉眼同时一跳:好戏来了。
煜儿的脖子亦抻长了,看向他大哥。
上官澜呢,既然已找到了小徒弟,又怎么可能还让小徒弟和他分开,更不可能让小徒弟留在东方六六这个危险的人身边。是以,在小徒弟站起的瞬间,他拽住小徒弟,道:“天珠。”
武念亭知道天珠是她,于是‘嗯’了一声,乖乖的看着上官澜。
“你应该随老爹回家睡。”
回家睡吗?
武念亭伸手咬着手指,左看看东方六六,右看看上官澜,最后脸上一喜,靠近上官澜,道:“好,天珠随老爹回家睡。”
上官澜笑了,轻瞟的看向东方六六。
东方六六眼一抽,默默的看着武念亭,道:“梁紫。”
“嗯。”
“你是我的未婚妻。”
武念亭眨着她大大的眼睛,点头,笑得开心道:“我知道啊,初八日成亲。”
“所以,梁紫,你是我东方府的人,得在东方老宅睡。”
闻言,武念亭又咬起了手指,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对上官澜道:“老爹……”
只看小徒弟为难的神情,上官澜便明白了她要说什么。不待武念亭语毕,他截话道:“天珠。”
“嗯。”
“你可听说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武念亭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上官澜看向东方六六,道:“那六六想必你应该知道什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有劳你讲给天珠听听。”
东方六六心中暗道上官澜‘狡猾’后,在武念亭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的求知下,还是讲解了什么是父母之命?什么是媒妁之言?
武念亭笑眯眯的点头,道:“明白了。”
上官澜笑道:“天珠真聪明。既然明白了,当知道你和六六定亲的时候老爹并不在你身边,所以,你和六六这桩亲事哪怕有媒妁之言,但如果没有父母之命便不能算数。”
这个意思就是她和六六就不能成亲了吗?武念亭纠结的看着东方六六。
东方随云、顾青麦二人已被二儿子、武念亭、上官澜之间的互动雷得外焦里嫩。本以为上官澜和二儿子会打得翻天复地,但目前看来还好,至少他们两个在武念亭面前都压制着自己,不是武斗而是文
斗。既然如此,想必不会有死伤的事出现,那他们两个长辈就还是不要掺合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念及此,夫妻二人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眼后,站起来,扯着理由告辞,还命东方六六好生待客。
东方随云、顾青麦夫妻二人的作为明显就是不会插手小辈的事。只要他们二人不插手,这事就会好办许多,上官澜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如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东方六六放手。
东方六六呢,对武念亭喊上官澜‘老爹’一事事先并没有反驳,而且还一力混淆的让武念亭坚信上官澜就是她老爹。不想如今却掉进这样一个陷阱中。他也有些郁闷。又见武念亭纠结的看着他,东方
六六柔和一笑,道:“梁紫,想嫁给我吗?”
想着六六对她的照顾,还想着地驭门中六六说‘嫁……就是一辈子,永永远远在一起’的话,武念亭点头,“想。”
这一回,轮到上官澜嘴角一抽,只听东方六六继续道:“想的话就求求你老爹,要你老爹将你嫁予我,准许我们两个的婚事。你老爹和我一样,对你有求必应。如果你老爹不答应你,说明他不喜欢你
了。”
煜儿闻言,清贵的脸上一片抽搐,干脆拿了碟子将自己的脸遮住:猜得中开始,却没有猜得中结局啊啊啊!
武念亭看向上官澜,只是她还没有开口,上官澜已是起身,将她拉入怀中,道:“天珠,婚姻大事不可草率而定,哪怕是订亲,那也必得选黄道吉日,更何况是我们天珠的婚姻大事。所以,天珠,不
要急,等老爹选好了日子再说,嗯?”
虽然不是非常的懂,但觉得老爹的话说得非常的好听,肯定是为了她好,武念亭道了声‘好’。
东方六六暗自磨牙中。便听上官澜道:“六六,如此看来,我还是得将天珠带走了。”
“六六,天珠想和老爹在一起。”武念亭颇是祈求的看着东方六六道。
经不住她这眼光,东方六六道:“成,今晚就和你爹一起回家睡罢。”
武念亭‘耶’了一声,兴奋的抱着上官澜,道:“回家睡,回家睡。”
也许,她心底有一份执念,一份没有忘却上官澜的执念,哪怕这份执念如今是混淆的,但她仍旧喜欢和上官澜在一起。
东方六六心底抹过一丝失落,缓缓起身,道:“我送梁紫回家。”
所谓的回家,不过是回使臣驿馆而已。
使臣驿馆离东方家老宅不远,过几条街便到了。而今夜,皇城有夜市,皇城的夜市比那个小镇的夜市又不知热闹了多少倍,似个小孩子般的武念亭当然便想凑热闹,偏要逛着走回家。
上官澜、东方六六便随了她。
今天,不但有天猛、天平等人护阵,更有牵黄等人护阵,想来她出不了事。上官澜、东方六六在她身后尾随着。
看着前面一蹦一跳,不时这个摊子上拿个糖人,那个摊子上抓个小玩艺的武念亭,上官澜这才相信她还活着,而且正活蹦乱跳的活在他眼前,他心中感慨万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只汇成一
句话:“谢谢。”
当然明白上官澜为什么谢,东方六六只是一笑道:“别谢得太早。”
“我明白。”
“她现在不是天珠了,她就是梁紫。我希望你不要左右她的想法。”
上官澜于医一途也是精通的,对活死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道:“天珠为什么会提前醒来?”
闻言,东方六六只是怪异的看着上官澜,最后道:“意外而已。”
“意外?严重吗?”上官澜有些担心。
“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大哥说,梁紫太过特殊,是以她的思想生长不能靠任何人左右,这也是我不唤醒她的记忆的原因。”
“是顺其自然。”
“对。”
六六口中的‘大哥’当然是指东方七七了,上官澜心中隐隐觉得东方七七此为应该是为了小徒弟好。他道:“你放心,我不会刻意的告诉天珠原来的事。”
“这一点我相信你,毕竟她能活过来不容易。若你急于求成告诉了她以前的事,造就她思想的混乱,也许又是她沉睡之时,更也许再也无人能唤醒她了。”
活死人,只能救一回,不能救第二遭。上官澜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
看着前面笑得灿烂,不时朝着他招手的小徒弟,又不时的向他显摆手上玩艺的小徒弟。上官澜笑了,扬手也和她打着招呼。又轻声道:“只要她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若她的思想成熟了,最终仍旧没有想起你们的事,而且她最终选择了我呢?”
“没有如果,这世间没有如果。我坚信,天珠选的人是我,从始至终,她选的人只会是一个我。”语毕,上官澜不再和东方六六说话,而是加快脚步追上小徒弟。
远远的看着武念亭欢天喜地的窝在上官澜身边,东方六六站定脚步,突地觉得心中非常的苦涩,道:“上官澜,如果她思想成熟,最终选择了你,我想我会成全你们。并不是我东方六六是滥好人,而
是我只希望她幸福而已。”
本只需要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因了武念亭的好奇,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有余,这才到了使臣驿馆,而这个时候的武念亭,早累得眼睛迷糊着窝在了上官澜怀中。
“她能睡着对她而言是最好的事,别吵醒她。”东方六六提醒。
“谢谢。”上官澜觉得今天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两个字了。
“快进去。”
上官澜又看了东方六六一眼,突然问道:“你的誓言是什么?”
“什么?”
“反噬的誓言?”
东方六六眼角漫起温柔,笑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那就是予了余生一半的阳寿了。上官澜心中震荡得厉害,本想再说‘谢谢’二字,但却觉得‘谢谢’二字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给予。在进驿馆之时,他终是站定脚步,未有回头,只是轻声道:“六六
,我上官澜这辈子从来不信如果,但此番,我想说,如果她的思想成熟了,最终选择了你,我想我会成全你们。并不是我不爱她了,而是更爱了,爱得只希望她能幸福,仅此而已。”
闻言,东方六六的眼角一湿,道:“谢谢。”
房间中。
早得知消息的天英、天巧两个魂不守舍的看着上官澜抱回的艳丽人儿,而且感觉到这个艳丽人儿确实是有呼吸的,一时间,她们二人泪水是‘哗哗’的流。
这可是她们从小疼到大的人啊,居然真的起死复生了。
“别,别吵醒她。”
上官澜说话间,小心翼翼的将沉睡的人放在床铺上,又轻声道:“拿热毛巾来,替她擦擦就好。千万别弄醒她。”
“哦,好。”
待天英、天巧端了一应洗漱用具进来,上官澜挽了袖子,亲自服侍着小徒弟。在替她轻轻的擦洗时,他的泪亦是夺眶而出。
还是他熟悉的睡颜……
前世,小徒弟被人夺舍,他为了招回真正的小徒弟,却不小心杀了她的本体。
今生,虽然小徒弟没有被人夺舍,但她仍旧红颜早逝,差点再次没有逃过天劫。
她受的苦,当都是他的执念吧,都是梦中那个在老梅树下下棋希望改变人生格局、改变命数的他的执念吧。
“天珠,对不起。”
“天珠,你受苦了。”
“天珠,只要你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说话间,他将唇压在她的唇上,轻轻的吮了一口。
这要放在原来,她肯定会喃喃的道声‘师傅’,但现在,她的世界中没有他这个师傅了,所以,她睡得相当的安详。
天英、天巧不觉同时抹泪。
又替小徒弟将脚都擦洗后,上官澜这才将手中的毛巾递到天英手中,道:“今夜,我来照顾她。”
“是。”
翌日。
一如上官澜所预料,小徒弟是懒懒的打着呵欠,伸手揉着眼睛,在被子中扭来扭去的醒来的,明显一如小时候般赖床。
他心中一柔,本想唤‘天珠,醒了’之话,但因了小徒弟一句‘六六,我要六六’的话,上官澜脸上一黑。
听到动静的天英、天巧急忙进来,便看到武念亭赖床而上官澜脸黑的一幕。
“主子,我们来吧,你快去洗洗。”
上官澜一夜未眠,晚上也未洗漱,自已也觉得身上味道难闻。又想着无论如何要在小徒弟面前捡回映像分,是以道了声‘嗯’后便起身出去了。
武念亭呢,一如以往的吵着要六六。
天英、天巧二人因长时间未照顾武念亭了,总觉得有种云里雾中的感觉,不敢上前,生怕一个动作抑或一个呼吸便惊得眼前的人不见踪影。只知道呆呆的站着看着那个在床铺上撒娇赖床的艳丽人儿。
叫唤了半天也不见六六前来,武念亭这才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陌生。
是哪里?
哦,回皇城了。
是东方老宅吗?
她好奇的看看床帐,又好奇的摸了摸被衾,最后揉了揉枕头,这才转身看向外面,便见两个好美的姐姐看着她在笑,“你们是……”
能说话,是活的,真的是活的。天英、天巧二人这才激动上前,作着介绍。
“我是天英。”
“我是天巧。”
闻言,武念亭眉头一皱,喃喃道:“天英、天巧?”
“是啊。主子派我们来服侍你。”
“主子?”
“你师……”天巧的话未完,天英急忙截话道:“你老爹啊。”
“老爹?”武念亭拍了拍额头,接着‘哦’了一声,她想起昨晚的一切,翻身而起,兴奋道:“老爹呢?”
“你老爹洗漱去了。快,你起来,洗漱后去见你老爹去。”
“好。”
这一回,老爹的魅力极大,无需六六到场,武念亭便起来了。但是起来的她,却说:“我要老爹帮我洗漱。”
天英、天巧同时傻眼。只见武念亭嘟着嘴,道:“我要老爹。”
“你老爹现在没时间。”天英解释。
“我就要老爹。”武念亭急了。
听煜儿昨天的吩咐,武念亭急不得、热不得、冷不得,不得成心唤醒她的过往回忆,不得强行将个人意愿加到她的身上,一切必须顺其自然由着她自己成长……
好吧,很多很多禁忌。
她们在心疼的同时都用心记下了。
不想今天一大早,武念亭便给她们出了首个难题。
“我来吧。”上官澜适时进来解围。
一看到上官澜,武念亭眼睛一亮,直接扑到上官澜怀中,道:“老爹好帅啊。”
为了在她面前争取映像分,上官澜也是刻意穿衣,一袭雪衣红襟,衬得人物精气神十足,整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来形容。
闻得她最是直接的赞扬,上官澜闷声笑了起来。道:“走了,乖,先洗漱先。”
“哦。”
看着上官澜拥着武念亭进了洗漱间,天英、天巧二人麻利的铺床叠被,洗浴室不时传来武念亭‘咯咯’的笑声,还有上官澜柔和的‘别闹,乖’的声音。听声音,洗浴室应该是被武念亭当战场了。
不一时便听洗浴室方向传来武念亭‘老爹,我要你帮我洗’的稚嫩语气。
还帮忙洗?
脸不都洗过了吗?
难道是洗澡?
天英、天巧二人眼角同时一抽搐:主子,自求多福,定力满满哈!
洗浴室中,上官澜确实颇是纠结。
说他和小徒弟是夫妻,无所顾忌吧。可现在情形似乎有变。
说他要刻意疏远着小徒弟吧,但明明他们是夫妻,无需讲究男女之防。
原以为只是简单的替她洗漱一二,哄着她开心、开心就好,至于洗澡之类的便要天英、天巧帮个忙便是,奈何她太腻着他,偏要他帮她洗。
浴桶前,上官澜不知该怎么拒绝眼前这个充满着兴奋、祈求之色的小人儿。在考虑了一小会后,他果断道:“好,老爹帮你洗。”
自从醒来,武念亭皆是聂嬷嬷近身照顾。如今碰到老爹了,她当然便觉得照顾她的应该是老爹才是。于是双臂一展,要他脱衣。
上官澜身子一僵,但很快就平复心神,缓缓的帮她将衣物一件一件的褪下。
若说初时还有些心猿意马,但当看到她肩膀上的伤痕时,他心抽搐了一下,眉一拧,摸着她肩膀上的伤口,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额头处的伤他早看到了,想着她现在小孩子心性,调皮是有的,也许是走路不小心摔跤所致,但这肩膀上的伤定然不是摔跤造就。
武念亭跨进浴桶,坐下,歪头看了看肩膀上的伤,接着又很是委屈的看着上官澜,道:“坏人,坏人欺负我。”
她不是一直在地驭门吗?地驭门怎么可能有坏人?就算有,有东方六六守护,谁敢欺负她?
他急忙俯身,将头凑近她眼前,二人几乎是眼对眼,他问:“天珠,谁,谁欺负你?”
老爹这是关心她吧。武念亭眼中一热,神情越发的委屈了,道:“小镇,夜市,坏人……”
虽然她的语句不是非常的连贯,但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上官澜明白了,定然是因她好奇贪嘴糖人便和六六走散了,也就在这一会子的功夫,她便碰到了一群恶汉,那些恶汉应该是想对她非礼,可
她似乎踹死了一个,而后好在六六及时赶来解围……
上官澜听得是胆颤心惊,忍不住一把将她摁入怀中,道:“以后,不许一个人跑,听到没?”
“哦?”看出上官澜纠结的眉间有痛色,武念亭扬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上官澜,觉得有老爹就是好,她安慰他道:“老爹,不痛了。”
瞧这伤痕,应该有几天了,快好了,确实应该不痛了。但知道她受过伤,痛的是他的心。等会子他会给她上另外的药,务必让这些痕迹都不存。思绪间,上官澜道:“嗯,好,不痛就好。来,老爹帮
你洗。”
如果说初时他还在纠结、迟疑、口干、舌燥,但自从看到她的伤后,他整个人不再多想,而是心无旁骛的替她洗着澡。
很轻柔。
武念亭只知道好舒服,却不知那是因为他太了解她。
她眼睛闪亮的看着他,道:“老爹比聂嬷嬷还好。”
“嗯?”
“嬷嬷,照顾我的嬷嬷,很好。”
明白定然是那个聂嬷嬷一直在照顾她,上官澜柔和一笑,道:“她怎么个好法?”
然后,武念亭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着聂嬷嬷的好。虽然前后不完整,虽然时间上有错误,但上官澜太了解她,居然也拼触了个完整。知道她应该是一直得聂嬷嬷照顾的。
等她语毕,上官澜亲吻了一口她的额头,道:“好,老爹以后好好的感谢聂嬷嬷。”
“老爹,我为什么离开了老爹?”
看着她以一副被遗弃的小狗的眼神看着他,上官澜一滞,她这是觉得他遗弃过她吗?不知不觉,他眼中一热,道:“因为天珠病了,所以不得不离开老爹。”
病了?
是啊,地驭门中,她似乎躺了许久、许久。她应该是病了。
思及此,她伸手搂着他的脖子,道:“我喜欢老爹,病了也不想离开老爹。那里很黑,没有老爹,天珠怕。”
黑,地驭门应该不黑啊。
突地,上官澜明白了,应该是她的意识中非常的黑,她定然是一个人在她的意识中用执念挺过了一道又一道难关,最终才得以醒来。
她肯定熬过了许多的苦。
想通后,上官澜心中隐隐作痛,亲柔的吻着她的额头,道:“好,不离开,永远不离开。”
在洗浴室外的天英、天巧二人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心思敏捷的她们也想通了个中的原由,一时间也是热泪盈眶。一时后,便见上官澜牵着洗漱一新的武念亭出来了。她们两个急忙抓了毛巾要为武念亭攒干头发上的水渍。
“我来。”上官澜抓过毛巾,又道:“去拿药水来。”
早听得里面的对话,天英‘是’了一声后急忙出去了。
上官澜则摁着武念亭坐下,小心轻柔的替她的头发攒着水渍。而武念亭对这个房间的一切都非常的好奇,不时的拿这个问一下上官澜‘这有什么用’,又不时的拿另外的一个东西问上官澜‘这个能吃
吗’,上官澜都耐心的替她解释着。
好一会子后,她的头发终于干了许多,上官澜找了根银丝线,将她理顺的头发拦腰用丝线系住,恁它们披在了她的身后。
正好,天英将药水拿来了。
可是,武念亭只允许替她肩膀上的伤擦药水,无论上官澜怎么哄她,她就是不许上官澜替她的额头上药水,只说‘会痛,好痛’的话。
“好好好,不上了,不上了,来,你过来,老爹看看。不擦了。”
武念亭听话的走过去,却不知上官澜在转身放药水的时候偷偷的将药水噙了些口中。待武念亭过来,他伸手抱住她,低头,吻上她的伤口。
“好了,没事了。”
其实这许多天了,伤口已然愈合,她一点也不觉得痛了,只当上官澜是在吻她、安慰她,却不知上官澜是在给她上药。
武念亭静静的看着他,然后踮起脚尖,有样学样的拉低上官澜的头,在他额头上亦是亲了一口。
一时间,上官澜心口一热,唇几乎在帖近她的唇的地方终是停下,咳咳,在她无辜、纯真的眼神注视下,他居然觉得这个吻要是烙上了,似乎有点‘可耻’。
念及此,他终是没有烙下这个吻,只是轻声道:“走,用早餐去。”
一如昨晚,上官澜几乎全程喂食武念亭,不知不觉便令他想起当年她还小的时候,他也总是这般喂她的一幕幕。
人生真是有意思,他看着她长大一次,如今又要看着她重新长大。
这是不是就是要他偿还前世他对她的亏欠,将她搞丢了的亏欠呢?
若真是如此,他上官澜一点不觉得麻烦、累,倒觉得这是老天对他的眷顾。
“六六、胭脂来了。”天猛禀报。
说话间,东方六六手牵着胭脂进了房间,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聂嬷嬷。
本在热闹用餐的武念亭一见六六,立马喜欢得眼睛眯成一团,道着‘六六’后便扑了上去,然后踮起脚在东方六六脸颊上印下一吻。然后又扑向聂嬷嬷,在聂嬷嬷脸上亦是印下一吻。
看她吻东方六六,上官澜脸一黑。但看她又吻着聂嬷嬷,想来她是小孩子心性,喜欢的都以吻表示。一时间,上官澜是汗滴滴,好在方才没造次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否则依她现在的有样学样……
个子矮小的胭脂当然便被武念亭忽视了。胭脂撇了撇嘴,看着这个令她感觉相当奇怪的二嫂,‘嗨’的一声,道了声‘二嫂,早上好’算是见过。然后胭脂走到上官澜面前,很是自然的爬到了椅子上
,坐在了上官澜身边,指着桌上的一道早餐,轻脆道:“师伯,那是什么,怎么没见过。”
在战船上,她吃过许多美食,非常好吃。但这一道亮晶晶的、晶莹剔透的菜,她真没见过。
战船上的食物虽然丰盛,但新鲜的菜不多。这上了岸,菜色当然就繁杂些。更何况知道武念亭归来,天英、天巧是变着花样的做了些武念亭原来喜欢吃的菜,胭脂当然就没见过。
这道菜是拔丝萝卜。
很是喜欢胭脂,上官澜顺手用筷子挟了块拔丝萝卜放入胭脂口中,含笑问:“好吃吗?”
胭脂眯着眼睛尝着,接着连连点头,道:“好吃,甜,师伯,再来一……啊……”
顿时,全场因了胭脂的那声‘啊’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因为,所有的人都震惊得出不了声。
是怎么回事呢?
这就不得不说武念亭了。她正热闹的和聂嬷嬷、东方六六打招呼的同时,瞟眼便看到上官澜喂食胭脂的一幕,而且胭脂似乎上了瘾,居然还要‘再来一块’?一时间,她心中气愤难耐,只觉得她老爹
被另外一个人抢走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走到胭脂身边一把拽翻了胭脂的椅子。
就这样,胭脂的话还没说完,便在不妨之下被椅子拖到了地上。
谁也没有料到武念亭会出手对付胭脂,是以武念亭的行为能不叫所有的人震惊?!
也就在这个时候,上官煜进来了,看到了被武念亭拽翻到地上的胭脂,他惊呼了声‘胭脂’后急忙跑上去将胭脂扶了起来。胭脂呢,懵圈,颇是委屈的看着武念亭,然后又满腹委屈的看着上官煜,道
了声‘师傅’。
“天珠,你……”
煜儿的话还未说完,便停滞在了眼前的一幕中。
只见武念亭,拽翻了胭脂后,不知错,还理所当然的靠在了上官澜身边,道:“老爹,不许喂她。”
上官煜:“……”
上官澜:“……”
东方六六:“……”
“我不喜欢老爹喂别人。”武念亭颇是生气道。
别人?
她,这是吃醋了吗?
殊不知,如今在武念亭的世界中,她觉得她和她老爹好不容易相逢了,那她老爹心中应该只有她一个,而且爱护、喜爱的也应该只有她一个。她不喜欢她老爹还爱护别的孩子,比如说这个胭脂,而且
这个胭脂长得真的挺可爱的。
她更觉得,老爹喜爱胭脂就是变心了,变得不喜欢她武念亭了。
这是一种蛮横的、霸道的占有欲:老爹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
她这个样子,似乎又有点回到原来那个锱铢必较的武念亭了。
上官澜心中一悸,伸手,紧紧的搂住小徒弟的腰,只觉得心神动荡得厉害:天珠,你要回来了吗?!
东方六六则一直震惊的看着武念亭,自从她苏醒,她就是善良的,善良得就像一个天使降临人间,别说伤人,就是踩蚂蚁的事她都不愿意做,更何况是昨天便认识的胭脂。
是因为上官澜吗,因为上官澜,所以她开始清醒了?!思及此,东方六六的心中泛起无尽的酸水。
上官煜和其余所有的人,都傻愣的看着武念亭。见上官澜以一种她看不明白的眼神看着她,武念亭很是委屈,“呜,老爹不喜欢天珠了。老爹心疼胭脂了。六六……”
眼见着小徒弟腰肢一扭要往东方六六那里求安慰,上官澜急忙回神拉住,抱紧了小徒弟,恁她坐在他的腿上,道:“胡说,老爹只喜欢天珠一个。”
“可老爹方才在责怪我。”越说,武念亭越委屈,眼中居然还漫上了浅湿。又道:“老爹肯定更喜欢胭脂。”
见她这个状况,上官澜又是心疼又是喜悦又是好笑,不一而论。只是轻声哄道:“天珠,老爹对胭脂是爱护,不是喜欢。”
爱护?
喜欢?
有分别吗?
武念亭不是很懂,眨着她饱含泪水的眼,问:“老爹为什么要爱护胭脂?”
“因为……因为胭脂是煜儿的小徒弟啊。”
武念亭幽幽的看了眼上官煜,又幽幽的看了眼胭脂,只觉得胭脂似乎也非常委屈的看着她似的。她又不满了,嘟着嘴看向上官澜,道:“老爹就不能只喜欢我一个、爱护我一个吗?”
上官澜:“……”
见她老爹不作声,武念亭又难过了,连带着还抽搐了一下,显然是在压抑自己不要哭出声。
好吧,现在局势颇乱,但不管怎么乱,她这是独霸他的表现。之于他而言,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梦寐以求的。哪怕她只是个孩子。
心神动荡间,上官澜紧紧的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脸颊,承诺道:“好,从此后,老爹只喜欢天珠一个,也只爱护天珠一个。”
胭脂:“……”师伯,我很无辜。
闻得上官澜的承诺,武念亭笑了,笑得一如野花开遍山谷般的灿烂。然后,她还颇是得意的扭头挑衅的看了胭脂一眼。
煜儿眼一抽,紧握着小徒弟胭脂的手,示意小徒弟不要刺激武念亭。
胭脂也委屈,微嘟了嘴:师傅不好,只维护二嫂。
然后,胭脂走到东方六六身边,委屈的抓住东方六六的手,道了声‘二哥’。那小眼神中写满了‘二哥,你要为我作主’的意思。
咳咳,千年亘古,姑嫂不合!
不知怎么的,东方六六脑中就冒出那么一句话来。但很快,他发觉,武念亭只是看了眼他紧拽着胭脂的手后,又笑嘻嘻的和上官澜腻在一处了。
她不吃醋,一点也不。
东方六六心中五味陈杂的翻滚着:梁紫,哪怕你如今心智并未成熟,但你做出选择了。在见到上官澜的第一眼你就做出选择了。
他今天一大早赶过来,就是想送聂嬷嬷过来照顾武念亭。原本以为武念亭会不适应别人的照顾,但万不想,她非常的适应,而且开心得狠,更在这个开心之上生出一种无人教导便有的霸占欲。
谁说人性是善良的?
那是因为她还没有遇到她想霸占的东西。
她所有恶的一面,诸如锱铢必较、诸如睚眦必报皆因上官澜而生。
这个有善良的一面、亦有邪恶的一面的武念亭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是真正的人,而不是活死人!
错过,终究是错过。
初时,他会认为这个错过是因为和她相识太迟,是上官澜抢得了先机。
如今,他才知道,哪怕他第一个出现在新生的她的面前,哪怕此番他夺得了先机,但他和她终究又错过了。
原来,真正的缘,不是来的早,而是来了以后不再走。
而她和上官澜的缘,无论是原来来得早,还是现在来得迟,都是来了后不再走。
无论他东方六六如何努力,失去的、错过的,不会再来。
一时间,东方六六只觉得他历经了两场人生,领略了两场爱恋,更觉得当初被她咬的那小腿处的伤口在隐隐的作痛。
他松开了胭脂的手,有些茫然的转身,无情无绪的往房外走去。
“二哥。”胭脂不明白,喃喃的唤了声。
上官澜俊眉皱起,看着东方六六那落寞的身影,心无端的也起了酸涩。可是,爱都是自私的,哪怕他能体会东方六六此时心中的痛,但小徒弟是他上官澜的命根,更何况小徒弟选了他,所以,便是死
,他都不会放手。
对不起,六六!
谢谢你,六六!
一直腻着上官澜的武念亭,似乎突地感觉到了东方六六的悲伤,她惊觉回头,道了声:“六六。”
东方六六落寞的身影顿时一僵,只是站定,未有回头。
“六六。”武念亭起身,直追上东方六六,站在东方六六面前,伸手,摸向东方六六的眼睛,问:“六六,你怎么了?”
突地,东方六六一把搂过武念亭,似要将她揉进骨血般的用力,哽咽道:“梁紫,你很好,很好。”
武念亭有些不知所措的回抱着东方六六。
“梁紫,乖乖的,听话,什么时候想我了,想嫁予我了就和你老爹说一声,我来接你,嗯?”
“好。”
牙一咬,东方六六推开武念亭,迳自而去。
武念亭咬着手指,歪着脑袋,颇是委屈、不舍的看着东方六六的背影,最后,她看向上官澜,道:“老爹,我要嫁给六六。”
上官澜慢腾腾的起身,拿过餐巾擦了嘴,一边向武念亭走去一边道:“女大不中留啊,若你出嫁了,老爹怎么办?再去爱护谁、喜欢谁呢?”
爱护?喜欢?
闻言,武念亭的眼光不自觉的便看向了胭脂。
因了武念亭的关注,胭脂只觉得心中一寒,急忙减少存在感的后退数步,躲在了煜儿的背后。
上官煜:“……”
但是,武念亭仍旧是一步步走到上官煜面前。
煜儿长得算高的,但仍旧还没武念亭高,只齐武念亭的眼睛。是以,武念亭几乎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煜儿,看着那个躲在煜儿身后的胭脂。
瞧天珠这眼光,像防狼似的。煜儿觉得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胭脂只觉得武念亭的眼光好可怕,喏喏的道了声‘师傅’。
屡番闻得‘师傅’之音,这一次,武念亭的眉微微一皱,喃喃道了声‘师傅’后又歪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
感觉到武念亭的眼光处于混沌中,煜儿心中一惊:别混淆了啊,已经混淆老爹的身份了,可别又混淆了师傅的身份啊啊啊。
念及此,煜儿果断低头,一把拽了胭脂道:“走,上课去。”
一整天,武念亭似乎都非常的防着那个胭脂。只到听说胭脂已离开了,她才放开手脚开始玩耍起来,好奇的打量着驿馆中的一切。
又一个夜色降临。
在使臣驿馆闲逛了一天的武念亭居然不吵不闹,没说‘要六六’也没说‘要聂嬷嬷’的话。看来,她是非常适应在上官澜身边的生活的。
上官澜提起的心亦放下一半。
他决定在这里再待几天看看,至少要待到御定的东方六六和小徒弟的婚期日子过后,只要大业皇族和东方家族不再提婚约之事,那想必东方六六是放手了,只有东方六六彻底的放手,他才能带小徒弟
回国。因为,这是他欠东方六六的。
“我要和老爹一起睡。”
临睡觉,武念亭又出一个难题。
天英、天巧面面相觑:主子,您已熬了一天一夜了,还熬得住不?
上官澜柔和一笑,问:“天珠为什么要和老爹一起睡?”
武念亭那双打着赤脚的小脚丫在地毯上磨来磨去,低着头,“我……我……”两声,却是不再说话。
上官澜上前,轻拥她至怀中,问:“为什么?”
方方梳洗过后的小徒弟,浑身馨香,这般软香在怀,惹得上官澜再度心猿意马。若真睡一处,他不知自己还忍不忍得住。
可是,紧接着,小徒弟的话将他心中的暇思拍得尘土飞扬。
“我怕胭脂来和老爹一起睡。”
呜,好吧,这一回,上官澜捂脸,再度觉得自己的可耻:上官澜,你个猪,她现在是孩子,是个孩子!
“胭脂不会来的,再说,就算她来了,老爹也不让她和我睡。”
武念亭抬头看了上官澜一眼,不信的嘟着嘴,又低下了头。
“怎么,不相信老爹。”
“老爹肯定是不喜欢我了。”
啊啊啊,怎么就又不喜欢了呢?上官澜深吸一口气,柔声道:“不会,我喜欢天珠,也爱天珠。”
“那我要和老爹一起睡。”
好吧,看来他要开始柳下惠式的老爹生涯了。上官澜道:“好,老爹和天珠一起睡。”
武念亭闻言,欢天喜地的上了床,拍了拍床铺,道:“老爹,快,上来。”
“天英、天巧,取我的衣物来。”天气逐渐炎热,和小徒弟闹了一天,身上有了汗味,也该洗洗了。
“天珠,你乖一些,为……为父洗洗就来。”
“我帮你洗。”说话间,武念亭又欢喜的蹦下了床。
一时间,上官澜只觉得要流鼻血了。他给她洗已下了不知多大的定力,这三年来的铁石之躯已开始不停的在出现裂痕了。如果她再替他洗,老天,那肯定会崩溃的。
念及此,上官澜道:“不了,你乖乖的等着老爹就是。”
“我要给老爹洗。”
恰逢天英、天巧二人进来,然后她们二人相互掩嘴一笑:主子,保重。
眼见着天英、天巧二人放下衣物要出门,上官澜道:“你们站住。”
“主子。”天英、天巧二人急忙恭敬的站好。
“你们陪天珠练会子字,就练习整篇《三字经》。”上官澜决定分散小徒弟的注意力。
“我要帮老爹洗澡。我不练字。”
“等练完了字再帮老爹洗。”
闻言,武念亭咬着手指头,想了半晌,道:“好。”
不知怎么的,上官澜觉得还是不放心。终究她是他教大的,心中肯定有着别的什么鬼点子也说不定。于是他又道:“除了练习完《三字经》外,还要练习完《千家文》。”
武念亭本打着快速写完《三字经》的原则,然后好帮她老爹洗澡。哪成想她老爹还要她练习《千家文》,那看来是帮不成老爹了。她郁闷的‘哦’了一声。
在进洗浴室前,上官澜还是不放心,叮嘱道:“乖乖的,听话。”
武念亭又‘哦’了声。
不知怎么的,上官澜还是不放心。看向天英、天巧道:“交给你们了,你们懂的。”
我说主子,你这防自己的妻子像防狼一般的,至于吗?天英、天巧好笑间,同时恭声道:“明白,主子。”
上官澜有惊无险的洗漱完,一袭白衣飘飘的出来,丝织的衣物挂在他身上,大有仙风道骨的意境。本安静的写字的武念亭,‘哇’了一声,上前,摸着上官澜的前胸后背,道:“老爹,我也要这样的
睡衣。”
本就被她的一双小手摸得肚中的肠子都拧了几拧了,又因她最后那句孩子似的语言,上官澜身体中的火再度被浇得一干二净,道:“好。天英、天巧,听到了没,明天就准备好。”
“是。”
“老爹,我的字都写完了。”说话间,武念亭将方方写的字像献宝似的献到上官澜面前邀功。
上官澜接过一看,眼睛有些发热。仍旧是他熟悉的笔迹,只是力道差了些,一如她小时候的鬼画符。
“好,写得非常好。”
“老爹,那你奖赏天珠为你擦头发。这一点,他还是能够忍受的。上官澜点了点头。
然后,武念亭学着他早间替她擦干头发的样子细心的替他擦着头发上的水渍。
高挑的身姿、似雪的肌肤、有神的凤眸、高挺的鼻子、如樱的红唇,如果她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做着事的话,整一个充满风情的成熟女子。但她会时不时的抬头一笑,看着菱花镜中的他一笑,那笑
纯洁得似百合花,让他充满了犯罪感。感觉自己的魔爪怎么老有向百合花伸爪的意思。
上官澜不觉低低的诅咒了一声‘该死’。
“老爹,你说什么?”
“我说……很好。”
只当是夸她擦头发擦得好,武念亭露出得意的笑容。
哪怕她现在的笑容纯美得似一个孩子,但他的身子仍旧有了反应。若烈火中烹熬。所以,在武念亭擦干了他的头发并且再度邀请他上床的时候,上官澜找了个借口,道:“老爹睡前有看书的习惯,现
在还要看会子书,你先睡吧。”
“老爹不睡,我也不睡。”语毕,武念亭顺势就想坐到上官澜腿上。
这还了得。上官澜几近是弹跳起来,快步走到书桌边坐下,将一双长腿放在书桌底下。道:“你还是先睡,老爹马上就来。”
“不,我陪着老爹。”
看着她的一派孺慕之情,上官澜心中一柔,没再反对,指着床边的矮椅,道:“成,你不睡就不睡,但乖乖的坐在那里。老爹临睡前必得看书,要不然睡不着,所以,你不要打扰老爹。”
“哦。”
可是,上官澜哪看得进去书啊。眼光余线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规矩的坐在远处椅子上的小人儿。披散着长长的头发,仍旧赤着一双小脚,可能是因为没有底气,两只小脚不停的搓来搓去。还时不时的
偷偷的看一看他,又生怕打扰了他看书似的,很快又会低头看她自己的脚丫子,然后再度搓来搓去。
她怕他?
上官澜有些心酸,觉得不该这么对她。可是该死的,他的身体有反应却又不能,否则必要吓着她,到时候她吓得沉睡过去不醒,他再找谁哭去。
本想唤天英、天巧二人,结果发现她们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已退出去了。于是上官澜道:
“天猛。”
房外的天猛急忙道了声‘在’。
“去买个泼浪鼓来。”
半晌,房间外没有声音传来。
上官澜俊眉微挑,又‘听到了没’的说了一声。
终于,房间外传来天猛‘是’的一声:主子啊,好惊悚啊,半夜三更的到哪买泼浪鼓啊,而且是小孩子玩的啊啊啊。
无论如何,天猛等人还是非常有本事的。哪怕夜市不在,但弄到一个小孩子玩的泼浪鼓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爹,什么是泼浪鼓?”
“你喜欢玩的东西。”
闻言,武念亭大大的眼睛中升起异彩,道:“肯定很好玩。”说话间,她不再规矩的坐在矮椅上,而是兴奋的走到上官澜的身边。
有了长时间的缓冲,他身体的反应不在,也不再似方才难受得厉害。看着她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他柔和一笑,道:“是的,要不然,老爹为什么要天猛去买呢。”
武念亭得意的笑了。
“天珠,和老爹聊会子天吧。”曾经他们都是这样的。除非她不在的日子,他才养成临睡前看书的习惯。
“老爹不看书了吗?”
“天珠和老爹聊天的话,老爹会更容易入睡。”
“好啊。”她欢快的挤到了书桌和他之间,很是自然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唉,坐就坐吧。他伸手,柔和的摸着她的头发:“为什么不睡?”
“我怕。”
“怕?”
“黑啊。原来有聂嬷嬷陪我,我不怕。”
又是黑?
我的天珠,你在沉睡的时日里,到底经受了怎么样的黑暗?
心中柔情百结,上官澜动情的吻向她的额头,道:“从此别怕了,老爹会陪着你,永永远远陪着你。”
“老爹最好。”她欣喜的吻着他的额头,然后还将头紧紧的帖在他怀中。因为兴奋,一双小脚更是不停的摆来摆去。那坐着的小屁股就越发不可能静止不动。
恁上官澜默念‘我是柳下惠,我是柳下惠,我是柳下惠’,恁他默念‘我是老爹,我是老爹,我是老爹’,恁他默念‘她是孩子,她是孩子,她是孩子’之话,但因她在他身上不停的动弹,他额头的
汗浅浅的冒出。
说起来,她离开他三个年头了。自从她离开后,他心如死水,对男女情事方面的事从来没有屑想过。
可是,自从遇到了她,明知道她现在的禀性如一个孩子,但他就是止不住身体的反应。
当然,见到爱人如果还没有反应,那他肯定就有问题了。
可是,如果不停的被她这般折腾,他再好的身子也会被她折腾憩了火。
“天珠。”他开口便觉得他的声音沙哑得不行,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嗯。”
武念亭仍旧甩着她的一双赤脚,好奇的看着他,便觉得他的眼睛黑得出奇,且他的额头有汗冒出。
她伸手,道:“老爹,你怎么出汗了?”
好吧,她这声‘老爹’的称呼就像及时雨,再度浇得上官澜的心凉了一凉。他趁势将身子往后靠了少许。扯着理由道:“天珠,天热了,你这样坐着,老爹觉得越发的热。”
武念亭闻言,‘哦’了一声,咬着手指头想了半会子后,一笑,不但没有下去,更是直接将屁股往他怀中挪了挪,伸手环着他的脖子,道:“天珠不热。老爹热,天珠帮老爹洗。”
呜,上官澜想哭了。
正在他僵硬得不敢动弹之际,天猛像献宝似的捧着一只泼浪鼓进了来。边走边道:“爷,瞧……呃……爷?!”
主子很痛苦。
主子很忍耐。
偏偏主子还要小心翼翼的护着腿上的人。
好吧,天猛不地道的笑了。
武念亭瞬间被天猛手中摇着的泼浪鼓吸引,站起来一把抓过。
就在上官澜长吁一口气的时候,一把抓过泼浪鼓的武念亭又重新坐在上官澜的腿上。上官澜痛苦得伸手抚住了额。
“爷,保重。”天猛笑得一抽一抽的步出了房间。
这三年,他们的主子不近女色,这些做下属的还想着主子是不是有问题了。搞半天没问题啊。只是火候没到而已。
房间外,早有天平、天玄等人等着看热闹,一见天猛出来,个个凑上前,眼中闪着‘怎么样’的话。
天猛整了整嗓子,道:“主子是何等人物,那可是他闺女,你们瞎想什么呢?”他这话是说给上官澜听的,说白了,是要上官澜想清楚,别乱来、别误事。
说完后,天猛又不地道的笑了,示意天平、天玄等人凑了耳朵过来,细细的说了方才的情形。
一时间,天平、天玄、天满等人都不地道的笑了。
“真惨啊。”天平有感而发。
“不会就此废了吧。”天玄唯恐天下不乱。
“我觉得郑无波并不是我们主子一辈子最经典的时刻,我们主子一辈子最经典的时刻应该是现在。”天满板上钉钉。
“有道理。我认同。”天猛的声音。
“你们这是落井下石吗?”天英的声音,虽然是疑问句,但肯定是肯定句,同时也透着不地道的笑。
“有没有觉得,其实这种情形对主子而言很公平。”天巧发言。
“怎么说?”一众人问。
“你们想想啊,曜少爷、晔少爷出生的时候,主子不在。晟少爷出生的时候,主子也不在。只是后来平白的捡了个老爹的称呼而已。可现在,嘿嘿……你们懂的。”
“似乎是那么回事。”
“有道理。”
“搞半天,这才是天珠为什么成了主子的女儿的原因啊。”
“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一个女儿足抵得上那三个少爷,甚至于比那三个少爷还要磨人啊。”
房间内,上官澜早听得外面保镖的议论,看着玩泼浪鼓玩得开心的小徒弟,他心念一动,是啊,当初,她死去活来为他生下三个孩子,而他都不在身边,如今有她这般大的女儿麻烦着他,想来老天是
公平的。
念及此,他打横抱起小徒弟,道:“乖了,睡觉去。”
“我还想玩,这声音好听。”
“夜深了,会吵醒人家。不好。明早再玩。”
“哦。”
其实,武念亭的作息时间也相当的有规律,今天她早就想睡了,只是害怕一个人,又担心胭脂抢走了老爹,所以硬撑着眼皮不睡。但一沾了床,她眼睛便眯上了。
上官澜嘴角噙着柔和的笑,看着她甜美入睡的样子,悄悄的拿了她抓在手中的泼浪鼓,确信她睡着后,他才轻手轻脚的走到房门口处,沉声道:“你们都很闲是不是?”
因了上官澜的一句话,那趴在房门上的几道身影同时踉跄了一下,接着都狼狈的起了身。
“这些年,暗房去少了,你们皮都痒了哈。”上官澜的声音再度传来。
紧接着,上官澜便听到一众保镖忙不迭的逃跑的声音,他嘴角这才勾起一抹笑,重新走回床铺边。
床铺上的小徒弟,均匀的呼吸着,红扑扑的脸颊上,小嘴微嘟,非常的可爱。上官澜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滑过。
这感觉,太熟悉。
不知不觉,他眸色渐而转暗。
终是忍不住,他低头在她唇上辗转反侧一阵,接着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呼吸沉了。在做了天人交战后,他终是跑向了洗浴室。
半晌,重新从洗浴室走出来的上官澜脸色艳红一片,但整个身子看得出是非常的舒爽。
他悄悄的上了床,一如以往的伸手揽过小徒弟。
而武念亭呢,相当熟悉的往他怀里钻了钻,似乎喃喃的说了声‘师傅’。
上官澜吃了一惊,急忙侧耳倾听,奈何小徒弟又不作声了。
他细看了看,她睡得相当的沉。
想来,是他太过于思念那声‘师傅’了吧。
轻手抚着她的脸颊,他道:“天珠,快些长哈。无论你长成什么样的人,你都是我上官澜的妻子。”
十天后。
整整十天,武念亭似乎将东方六六遗忘了般,沉浸在上官澜带给她的一次又一次的惊喜中。
如果不是上官澜的出现,东方六六和武念亭在两天前就会成婚。因上官澜出现了,上至大业皇室,下至东方府邸,似乎对他们二人的婚姻一事无人提及。
上官澜明白,东方六六应该是放手了。
但这个放手,必是痛极的。
于是,上官澜去信东方六六,说是要归国了,朋友们最后一聚。
多日不见的东方六六来是来了,但神形消瘦、憔悴,就像换了个人般。看得上官澜、上官煜兄弟心中都难受。
陪同东方六六前来的还有蔡少冲。
蔡少冲是蔡府的九代单传,成家是必然。回国后的他依着两老的意见,娶妻的娶妻、纳妾的纳妾,如今的他可谓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但细看,便会发现他眉宇间总藏着一丝落寞,便是笑
,似乎也并不是发自肺腑的笑。
“曾经,我可以只拥有一妻,过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可我却向往三妻四妾的生活。如今,我有三妻四妾又如何,我又向往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人啊,总是站在这一个山坡觉得那一个山坡
高,也总是觉得人家的生活才是最风光的是我最想要的。可只有经历了才会知道,生活啊,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人啊,不要羡慕着别的人甜,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别人吃苦的时候。人啊,不
要好高骛远,把持住现在、脚踏实地的走现在的路才是最重要的。还有,人啊,笑也一生、哭也一生,与其哭,不如保持初心、笑对未来,笑过一生。”
东方六六认为蔡少冲说的是他和东方一一,却又何尝知道,蔡少冲所说的‘拥有一妻’是指的二十一世纪的事呢?
这段时间,东方六六和蔡少冲混在一处,颇有难兄难弟的味道。可以说,蔡少冲为东方六六开脱了不少的苦闷。
在猛听闻上官澜要归国的时候,东方六六的心越发的痛了,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渡过那个曾经属于他和她的婚期的那一日,但现在,他决定再见武念亭一面。
也许,这一面就是一生一世了。
武念亭,差点就没有认出东方六六。待细看确信是她最亲的人时,她急忙跑上去,紧紧的抱着东方六六,‘呜呜’出声,眼泪汪汪的看着东方六六。
“梁紫。”有为自己的心痛,也有为她的心痛,东方六六紧紧的抱着她,压抑着问:“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
“喜欢,喜欢六六。”
“梁紫。”
“六六,你瘦了。”不但脸瘦了,腰身也瘦了。武念亭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问:“病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不是非常的懂,但武念亭的眼泪却是在眼中打转,拍着胸口道着‘六六,痛’的话。
不知怎么的,因了她这声‘痛’,东方六六有些释然了,轻轻的捧着她的脸,道:“心痛我,是不是?”
“嗯。”
“那留下来?”
留下来吗?武念亭扭头看向上官澜,她答应了她老爹了啊,要回老家看看。她道:“我回老家,再来看你。”
一个上官澜,你已放不下。回了故国,看到熟悉的一切,有可能所有的所有都会想起来,又怎么会回来看我呢?心痛中,东方六六的嘴角仍旧挂着浅浅的笑,道:“好,我等着梁紫。梁紫一定要记住,六六在大业等着梁紫。”
武念亭‘嗯’了一声,笑了,肯定的点头。
可能是要分别的原因,武念亭出乎意料的非常的粘着六六,上官澜没似原来黑脸,倒有些纵容。
看着浅笑轻盈的女孩,东方六六心中酸涩难忍。本打算不再相见,但还是止不住心中的呼唤来见她一面,但再见之下,心又生不忍。
“梁紫。”
“嗯。”武念亭初见东方六六有些委屈,委屈六六这段时间没来陪她,但现在完全不再责怪六六也不再觉得委屈了。而且她认定她还会回大业看六六,所以现在她一点也不悲伤,脸上还带上了灿烂的
笑。
“我有话想和你说。”
“好。”
东方六六伸展长臂揽着武念亭的肩,看向上官澜,道:“我想和梁紫单独待会子,因为,她是梁紫,只是梁紫而已。”
近千个日日夜夜,他就是这样抱着她安慰她的吧。如今,是最后一次了吧。上官澜心中一酸,点头,道:“好。”
眼见着东方六六揽着无忧无愁、欢天喜地的武念亭去了远处的亭子坐下,蔡少冲轻叹了口气。
“少冲,谢谢。”若不是蔡少冲最后听了东方六六的话将活死人丹予小徒弟吃下,如今也不会有小徒弟了。
“你要感谢的人是六六。”
“知道。可是……”看着远处相依相偎说着告别之话的东方六六、小徒弟,上官澜叹了口气,道:“无论怎么说感谢六六的话,都显得多余。”
是啊,拿命换来的,如何感谢?蔡少冲赞赏上官澜这份洒脱和不做作,道:“放心,万事有因有果,终有一天,六六会卸掉这一身的伤痛、孤独、悲伤。哪怕卸不掉,也会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看出
来。”
你现在就是将悲伤埋在心底,尽量的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吧。上官澜腹诽着,没有作声。又看向东方六六、小徒弟的方向。
远处的小亭中,武念亭一如以往的靠在东方六六怀中,二人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武念亭不时的指着星星道:“六六,你告诉过我,那是银河,还有,银河两边最亮的两颗星,一颗叫牛郎星,一颗叫织女星……”
是,我告诉过你许多东西,希望你能记住,永远的记住。
上官澜,还是你有方法,才几日不见她,她就长大了好多,好多!
直待她叽叽喳喳语毕,东方六六勾唇一笑,道:“唱首歌你听。”
武念亭眨着她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东方六六道:“好啊。”
“彼岸花,开彼岸,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不得见,曼珠沙华不得见。开千年,落千年,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生生错,曼珠沙华生生错。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独自彼岸路…
…”
随着东方六六一迳唱,武念亭突地觉得鼻子酸酸的,眼中也有了氤氲,只觉得这歌好凄婉。
一曲唱毕,东方六六缓缓说道:“彼岸花,虽然花叶同根生,但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相惜,生生世世不得见。它们本生长在神族。奈何,有一次,看守彼岸花的花神偶遇帝后星,更因
了受帝后星执念的影响,花神终于心动,竟让一地的彼岸花叶生、花开,花叶相见。帝后星和彼岸花神却是不知,正因了他们的执念,从此彼岸花变成了忘情花。”
武念亭眉头一皱,喃喃道:“忘情花?”
“是,忘情花。因此,神族大怒,罚花神下界轮回。同时,为了避免出现再度花开叶生两相见的现象,神族为彼岸花选择了两位守护神,一个是花神名唤曼珠,一个是叶神名唤沙华。所以,彼岸花又
名曼珠沙华。”
“好美的名字。”如果放在原来,武念亭是知道这事的,但现在她的智力只是小孩子水平,当然也就忘了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的事,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名字非常的美。
“虽然神族为彼岸花又钦定了两位守护神,但彼岸花仍旧自愿退出神族,甘愿投入地狱,只生长于黄泉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继续它花叶不相见的千年轮回。可是,它每每花开的时候,一如在神
族般如血一样绚烂鲜红,更是铺满通向地狱的路,成为冥界唯一的接引之花。给离开人界的鬼魂们一个指引与安慰,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
武念亭闭目遥想,想着一片花开放在眼前,如血一样的红,就似一片红地毯,她轻声道:“好美。”
“只是,不久后,问题又来了。因彼岸花花开叶落,叶生花落的原因,曼珠和沙华也是生生世世不得相见。有一天,姻缘际会,一股强大的力量使得彼岸花叶生花开,红得赛火的花被青翠欲滴的绿叶
衬托着,开得格外妖冶美丽。那一次,沙华终于看到了他的曼珠,只一眼,便已千年。”
“千年?”
“因为,沙华爱上了他的曼珠。”
之于武念亭而言,爱应该是非常美好的,她欣慰的笑了。
“可是,虽然彼岸花甘愿在地狱受罚轮回,但曼珠和沙华仍旧属于神族,凡心已动的沙华被逐出神族,连带曼珠受了牵累,和沙华一起被贬入尘世轮回,并被诅咒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间
受折磨。”
闻言,武念亭本笑意盈盈的神情突地悲伤起来,怔怔的看着东方六六。
“神族做得更绝情的是,打入人世轮回的沙华,每一世身体上都会出现一块类似于彼岸花的图案,随着沙华的成长,图案也会渐渐变深。这块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图案被施以诅咒,诅咒被惩罚的人永远
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像彼岸花的花与叶,花开时叶已落尽,叶长出时花已凋谢,即使是同根生却生生世世永远不能在一起。”
武念亭‘呜’了一声,眼中氤氲四起,道:“神族好坏。”
轻轻的揉着她的眼睛,东方六六道:“是啊,神族好坏,所以这个世间,便有不服神族管的出现,也有和神族齐肩的出现。”
“谁?”
“比如说,和神族齐肩的仙族、魔族。”
“仙族、魔族?”
“天地六界,鬼、人、妖、魔、神、仙。”
武念亭懂了,点头。
“可是,在六界之外,有一座城,名唤梵城。”
“梵城?”
“是啊。梵城,一个不属于六界中任何一界的存在,甚至于是不屑神族、仙族、魔族的存在。”
“那梵城很厉害。”
看着武念亭兴奋的神情,东方六六笑了,伸手揉着她的头发,道:“是,梵城很厉害。因为梵城的城主厉害。”
“城主?”
“梵城的城主,六界中根本察不出他来自于何处,更传言他是天地共主幻身而成。他孤生孤长,他好勇善战,他战无不胜。他凭着一双拳头打遍六界无敌手,自创梵城。从此成为梵城的城主,有了不
死之身。”
“我喜欢梵城城主。”武念亭欣喜道。
“是吗?”东方六六嘴角抹过一丝寂寥的笑,看着眼前眼睛若天上星星闪亮的女子,轻声道:“你为什么喜欢他?”
为什么喜欢?武念亭皱眉,摇头,“不知道,可我觉得,我喜欢他。”
心中酸涩难忍,东方六六仍旧强自笑道:“好,既然你喜欢梵城城主,那我讲一个有关他的故事你听。”
武念亭急忙做出乖学生的样子,乖乖的看着东方六六,“好。”
“随着梵城城主的战无不胜,随着他千年不变的高处不胜寒,他也觉得寂寞了。也就在那个时候,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只是可惜的是,那女孩是人。”
“人……为什么可惜?”
“因为人鬼殊途。”
武念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虽然梵城城主不属六界管辖,跳出了五行之外。但那女孩是人便逃不过人的宿命。梵城城主为了让那女孩和他一样成为长生不死之人,好生生世世在一起,于是在女孩去世之机,他在黄泉路上劫走
了女孩儿的灵魂,并将女孩儿的灵魂养在了魔族。”
“为什么不养在梵城?”
“不论什么都必需一步步来,女孩是人,一步跃上梵城,她只会灰飞烟灭。”
武念亭再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且后怕的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
“魔族本就是一个和神族平肩的族,就算魔族有异动,神族也不好插手,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将女孩儿的灵魂养在魔族是最安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那女孩呢?长生不死了没?”武念亭对这个故事相当的感兴趣,似乎因了这个故事,她猛地又长大了许多,有条理了许多。
“有了魔族的滋养,至少她不会如人类般的短寿。梵城城主更是利用魔族九龙壁中的龙之九子下凡修炼之机将那女孩投身到了九龙之首囚牛名下,成为了囚牛的女儿,真正的龙女。梵城城主想着,自
此,女孩儿应该有了魔根了,也应该就彻底的有了长生不死之身了。”
“龙女!”武念亭笑得灿烂,道:“太好了,可以和梵城城主在一起了。”
“没有,最终他们没在一起。”
“啊”的一声,武念亭失望的看着东方六六。伤心道:“为什么?”
“因为,梵城城主还是太着急了些。”在武念亭期待的目光中,东方六六继续说道:“他原本以为万事具备,不会出乱子。于是他也投胎人世决定陪在女孩身边,好护着女孩长大。可万不想,女孩前
世是人便有人的宿命,地狱生死薄上有她的名姓,只生不死便一直受着天道的追查。所以,这一世,当女孩降生之际,天劫便随之而来。虽然女孩的父亲是魔族囚牛,虽然囚牛也有改天换命的本领,但囚
牛终究改变不了女孩前世是人的本质。”
听得惊险处,武念亭激动的拽着东方六六的手,激动的问:“怎么样了,女孩子怎么样了?又死了吗?再也不能和梵城城主在一起了吗?”
“是,虽然梵城城主魔高一丈,但天界也是道高一尺,天界奈何不了梵城城主,却能轻易便将女孩儿打压得魂飞魄散。在天界的数番安排下,出了几个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的意外,也出了几桩异事
,目的无非是让女孩儿遵循人道,哪怕她此世已有魔根,一样也得遵循人道。于是,就这样,化身为人的梵城城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孩儿再一次离开他,而且是魂飞魄散的离开他。”
“呜”的一声,武念亭眼中蓄泪,道:“梵城城主好可怜,女孩儿好可怜。老天好可恶。”
“倒也不是老天可恶,而是天地有法则,有秩序。如果个个像梵城城主那般独断专行,这天地间的秩序岂不要大乱?所以,有时候,老天也有老天的难处。”
“六六,坏。”武念亭微嘟着嘴。
闻言,东方六六莞尔一笑,道:“好好好,我坏,但是这个故事还没完,你听不听?”
也许还有希望。武念亭急忙打起精神,紧张的看着他,道:“听。”
“可是,梵城城主是谁啊,那可是一个我行我素的存在。他在女孩儿魂飞魄散之后,来到了地狱之川。”
“他又想劫走女孩的灵魂?”
“傻瓜,女孩儿都魂飞魄散了,如何劫?”
“那他为什么要去地狱之川?”
“因为,地狱之川有彼岸花啊。”
“彼岸花?”
如果放在原来,以武念亭的智力,早就想透其中的原由了。可现在,她的言行虽然比前些时又进步了不少,但逻辑思维仍旧有限,她不明白的看着东方六六,求解。
东方六六道:“我先前不是告诉过你,彼岸花成了忘情花吗?”
“难道梵城城主想用彼岸花忘了那个女孩儿?”武念亭心痛的问。
她果然长大了,只是这个想像力也太丰富了些。东方六六笑道:“不是,他不是想用彼岸花忘了那女孩儿,而是想用彼岸花收集女孩儿早就灰飞烟灭的三魂七魄。”
“收集?”
“彼岸花自从成为忘情花,便有了一股神奇的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在黄泉路上的灵魂一旦闻到彼岸花的花香就能想起自己的前世。无论死者的灵魂是否四散五裂,都能触齐记忆前往忘川交
待自己的前生,然后饮下忘川水,忘记前生的一切,重新投胎转世。梵城城主至此,就是想着女孩儿无论如何魂飞魄散,但她那些残魂必然会撒落在彼岸花丛处。”
武念亭感叹道:“原来,他是来找女孩儿的魂魄的。”
“是。而且,当初他将女孩儿的灵魂养在魔族之时,养育女孩儿的魔坯中残存着女孩儿的灵智,他将这灵智幻化成一朵洁白无瑕的彼岸花,来到地狱之川。利用他通天的能力,以这株世间独一无二的
洁白的彼岸花呼唤所有的彼岸花……所幸,他成功的收集到了女孩儿早就四散五裂的残魂。”
武念亭眼睛眨也不眨的听着,至最后,她拍了拍胸口,道了声‘好险’的话。接着又问:“然后呢?”
“然后,为了防止女孩儿再度魂飞魄散,梵城城主将他的一缕残魂置入梅花之中,并且将梅花打入女孩儿的额间,从此无论女孩儿受什么苦,无论女孩儿会不会再度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只要有他这
缕残魂存在,只要他不死,他都能将她找到。”
听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武念亭笑了,长吁了一口气,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好啊,真好。这几天,老爹也给我讲故事,我讲给你听,话说……”
她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随着她轻轻的讲述,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东方六六知道,她要睡了,他喃喃道:“睡吧,睡吧,我的曼珠,这是我最后一次抱着你了。”
怀中的她沉沉的睡着,耳边不时传来虫鸟的叫声,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星辰,东方六六轻声道:“梁紫,知不知道,梵城城主就是你的师傅上官澜,而那女孩儿就是你。”
“至今,天地六界无人能察出他的出处。但同时,也无人能奈何得了他。他在,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在,六界都不敢妄为。当然,除了他可以妄为。”
“前世,他失去一次你,算是给了他一个打击。但同时,他做事越发的圆熟,滴水不漏。”
“他丢过你一次,势必不会再将你弄丢。于是,他亲手执棋盘,为你和他改变命局。他亲自发下承诺:你的苦皆由他受……所以,梁紫,不要担心了。有他,你就不要有任何的担心。”
“就算天道有秩序,但天道亦讲究‘三次轮回、大功告成’。第一世,你是人。第二世,你是带着龙女魔根的人。第三世,你又是带着龙女魔根的人。你已受了三世的苦、三世的轮回,已成功的避过
了天劫。从此,你和他可以一生一世了。再或者,你和他会永生永世的生活在梵城。”
“除了我,除了我这个无意中闯进地狱之川寻找我的曼珠的傻瓜沙华,将再次忍受千年的轮回,永生永世不得和我的曼珠相见。”
“那一日,我闯进地狱之川,想来是我的执念作怪,便是化身成人,我也想见一见我的曼珠长什么样。却在无意中,遇到了他,遇到了你,我错将你这朵举世独一无二、洁白无瑕的彼岸花当成了我的
曼珠,从此,一眼便千年。”
“但是,却也不能否认。你确实又是我的曼珠,因为你的根、茎、花,都是我的血滋养的,都是……”
曾经,他在东傲参加靖安帝狩猎的日子里,在他成功的将武念亭救出野猪腹下后,他做了一个梦,那一次,他梦到了成片的彼岸花,梦到了银发的上官澜,梦到了额间有梅花痣的女孩儿。
梦中,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明白上官澜的头发为什么是银色的,不明白那个额间有梅花痣的女孩为什么那般打动他的心神。
从此,他将女孩画在了心中。
如今,他明白了,那片彼岸花开在地狱之川。
那银发的青年是上官澜也是梵城城主。
那女孩儿是武念亭也是他无意间用血滋养了的曼珠。
曾经,他将梦遗忘,但他却爱上了武念亭。更因为她咬过他一口,他腿上的伤口越来越像一朵彼岸花,再加上他喜爱彼岸花,所以,因了他和她的种种错过,他坚信他应该是沙华,而她应该是曼珠。
他还为此心痛、遗憾不已……
近年来,在将她制作活死人的过程中,他的梦又越来越清晰。他坦然的向他的大哥东方七七讲述了他的梦境。
大哥身处地驭门,是红尘隐士,多少有了佛性,数番占卜问卦后,向他讲述了他方才向武念亭讲述的种种。
同时,大哥说:“前世种种,皆是上官澜在执棋局。所以,此番,必须武念亭自己走出迷瘴,若她自己克服所有困难走出迷瘴,那便是我地驭门的活死人也奈何她不得,她必能和上官澜得以团圆。但
是,如果她走不出迷瘴,六六,那恭喜你,她就是你的曼珠,你无意间用心血浇灌而活的曼珠。”
当事时,他是欣喜的,原来他真是沙华,而她真的是他的曼珠。
梁紫,不过‘娘子’而已,迟早的事。
万不想,上官澜来了。
估计还是在地狱之川时,上官澜在她额间种下一缕残魂的原因,她对上官澜的执念犹存,是以一见上官澜,她就……
虽然她如今比较混淆,但想来终究会有清醒的一天。
所以,无论他东方六六有多痛,他必须放手。
因为,那是为她好。她自己捡回的再抑或是她自己成长的记忆比别人灌输的要好得多。
因为,她到了上官澜身边,就是一个人,一个可以重拾血、重拾肉、重拾灵魂的人。
“蝴蝶,好漂亮的花蝴蝶。这么大……花蝴蝶,快飞,快飞,我去抓你……快呀,你快飞呀。要不然,我拍死你,将你晒干,用针扎着,做成标本……啊,花蝴蝶,花蝴蝶……叫你跑你不跑,这回抓
住了,你跑不了了,做标本,做标本……”
“放手,猪头,快放手。”他急得恨不能踹她一脚,但又摆不脱。
“不放,不放,做标本,做标本……啊啊啊,抓住了,抓住了……”她下死力的在他腿上咬了一口。
“嘶……”他想叫爹骂娘。
“哈哈……终于抓住了,死翘翘了……”
和她初相遇的一幕幕在东方六六眼前翻飞,他的俊眸中升起晶莹的氤氲。似乎又感觉到那曾经被她咬的伤口又痛了,东方六六轻轻的提起裤腿,那被她咬的地方,一朵大大的彼岸花盛开着,颜色越来
越艳。
这是烙印,生生世世,沙华不能得曼珠的烙印。
若说原来,看着这烙印他是痛楚的。
但现在看着这烙印,他是欣慰的,因为这个烙印是她留下的,凡是她的给予,他都喜爱、都喜爱着。
“六六。”
本一直不想打扰的上官澜,终究是出声了。
东方六六背一僵,半晌,缓缓的抱着武念亭起身,缓缓的将武念亭放到了上官澜怀中,道:“以后,拜托你了。”
“我会的。”
“好好待她。”
“我会。”
“好好爱她。”
“我会。”
“她若永远长不大,请不要烦她、恼她、嫌弃她。”
“我会。”
“她若……”是啊,他会,他会的,无须叮嘱。东方六六一笑,转身,迈着坚定的步子远去。
“六六。”
东方六六站定脚步,没有回头。
“我们启程时,会来送我们吗?”
“不了。”语毕,东方六六再度迈着坚定的步子远去。
不能,因为他没有勇气送走自己最心爱的姑娘:相见争若不见。
盛夏,码头。
大业皇帝宸弘文携一众文武群臣亲自到码头送别东傲使臣上官煜一行。
来时,六艘战船,装满了礼物。回时,仍旧是六艘战船,仍旧装满了礼物。
东方随云、顾青麦夫妇和上官煜话别,说着‘以后再见’的话,而上官煜,不时的瞟向送别的人群,仍旧没有看到他的小徒弟。
码头上,一派依依惜别的热闹场景。
武念亭则被上官澜圈着,只站在房间中看。
她虽然在大业呆了近三年,但因了制作活死人的原因,她鲜少出现在大业国人面前。她额间的梅花痣太惹人注意,能不出现最好还是不要出现,更何况她和东方六六曾经有婚约,如果她出现,那些文
武群臣再该怎么议论东方家的是非呢?倒不如将这段公案不了了之的好。
而上官澜,在大业本就一直没有表明身份,当然,能不出现也是最好。
所以,他们两个就站在房间看外面的情景。
武念亭虽然想去和东方家的人道别,但被上官澜哄住了,她也不闹。心底还隐隐的有着回老家的兴奋。当然,她也有隐隐的失望,委屈道:“六六没来。”
是啊,东方六六没来,照说,能够抱得美人归,上官澜当意气风发才是,但此时,想着昨夜东方六六那落寞的背影,他心中升起一抹酸涩。安慰怀中的女子道:“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
武念亭灿烂一笑,‘嗯’了一声,又看向码头。
码头的一个僻静的角落,蔡少冲、东方六六站在阴影中,蔡少冲道:“二哥,既然来了,还是去看看吧,别战船走了,你又后悔。”
东方六六涩然一笑,道:“看了又如何?”
是啊,看了又如何?
只是又多增加一分不舍罢了。
蔡少冲轻叹,低头,静静的看着脚底下不时爬过的蚂蚁出神。
“二爷。”
来人是牵黄。
东方六六抬眼看向牵黄,只见牵黄颇是兴奋道:“二爷,大爷带信来了。”
牵黄口中的‘大爷’当然是指东方家族的老大东方七七了。
“大哥?”东方六六皱眉。
“她醒了。”牵黄道。
“嗯?”
“她醒了。”牵黄肯定道。
“她?”
“哎呀,我的二爷,您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有她陪您,您必不苦。”牵黄挤眉弄眼道。
显然,牵黄在防着蔡少冲知道‘她’是谁。
东方六六的神情从茫然到震惊,从震惊到清醒,激动的上前,一把拽着牵黄的衣襟,颤抖着问:“她醒了?”
“是。”
然后,东方六六撩起衣袍,翻身上马,不顾一切的打马狂奔,和战船背向而驰,离战船、离码头越来越远。
蔚蓝色的大海,战船顺风顺水往东傲方向疾驰。
当初来的时候,是冬月,破冰而行也花了四个月功夫。如今正值夏季,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三个月时间足够到达故园。
上官煜站在船头,嘴角含笑的看着大业方向,似乎那个方向,有个稚嫩的脸庞挂在空中,甜甜的喊着‘师傅’。
胭脂今天终究没有来,可以说自从知道他要回东傲且不再陪着她了后,她就开始使小性了,不再见他。上官煜在失望之余,倒也坦然。终究,胭脂是他骗来的小徒弟。终究,他将牛皮上的武功都教予
她了,就算她有不懂,但她有一个武功非凡的母亲可以提点,想必不出十年,造化匪浅。也许十年后,他们师徒二人再见,也许谁也不会认出谁,也许他们只是两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思及此,上官煜释然一笑,转身看向东傲方向:老妈,煜儿回来了。
自从战船驶离港口后,武念亭和上官澜便出来了,武念亭好奇战船上的一切,也好奇大海上的一切,上官澜则细心的陪护在她身边,细心的回答着她所有的问题。
虽然只有六艘战船,但小孩子心性的武念亭一点也不觉得枯燥,每日游荡在各战船上,日子过得飞快。
只是她,仍旧是小孩子心性。
而上官澜呢,开始有点头疼了。
她这个样子真回到三个儿子身边,儿子们会不会雷翻?
可是,又不能刻意讲述往事混淆她的世界……
上官澜只好抱着走一程、看一程的态度,决定一如以往:顺其自然。
十数天后,战船驶离了大业海域,途经当初救下东方随云的地方。
上官煜执着千里眼看着远处的礁岛,笑道:“当初在这里救下大业国的国舅爷。造就我们这一行人的顺风顺水。也不知今天那里还会不会有狼烟,让我们再救个把奇人。”
一旁的天猛亦执着千里眼看着远方,回道:“狼烟倒没有,倒是那海水中,似乎有两个小黑点。”
煜儿一直关注着岛礁,当然就忽视了大海,经天猛提醒,煜儿急忙看向大海。果然,大海中有两个黑点不时的移动着,看方向,似乎是朝着战船而来。
不明白那是什么,但速度快极,煜儿急忙摆手,战船上战鼓雷鸣,所有水手、保镖各就各位,进入到备战状态。
武念亭、上官澜也被吸引过来。武念亭还吵着抓过煜儿手中的千里眼看。接着,她道:“好像是条大鱼。”
“大鱼?”上官澜急忙拿过天猛手中的千里眼细看,模模糊糊中觉得似乎是大鱼。
大海中,无奇不有,大鱼到处可见。只是这两条大鱼似乎一直追逐着战船,就有些诡异了。
“不会是深海鲨吧?”上官澜怀疑道。
深海鲨嗜血成性,估计是闻到人的味道了,想吃人也说不定。
如果这两个真是深海鲨,那估计它们是先锋,后面还有大部队。一旦成为深海鲨的目标,不将它们击退,必会跟随一路,且沿途会有越来越多的深海鲨聚积跟踪。
闻言,上官煜吩咐道:“传令下去,停船,击退深海鲨再说。”免得拖成大患。
天猛急忙传令去了,而上官澜、武念亭仍旧执着千里眼看着大鱼游来方向。
随着战船停下,大鱼的速度又快,所以很快,大鱼已至眼前。上官澜‘哈哈’一笑,道:“什么深海鲨……是肉圆子。”
自从到了大业海域后,肉圆子便扑腾下海一去不返。当事时,煜儿还在大海上等了它两天,但它仍旧没归战船。后来东方随云说也许肉圆子是回了它老家去了。
也是,肉圆子本就是东方二二的宠物,后来东方二二将它送给武念亭,又被武念亭辗转送给了煜儿,陪着煜儿长大。
如今就像叶落归根般的,它回了老家肯定就不想再回战船罢。
就这样,在遗憾和心痛中,煜儿只得继续航行。
当战船到达大业的时候,煜儿还幻想着也许肉圆子会出现,可是,肉圆子没出现。
这一来二去,他们在大业逗留了将近两个月时间有余,肉圆子一直就没露过面。煜儿还想着,也许他和肉圆子终究是缘分到头了,他更想着回国后一定要从龙儿手中将小青拐过来,再好生养大,变成
另外一个肉圆子……
不想今天,肉圆子居然回来了?!
激动、兴奋中,煜儿一把抢了武念亭手中的千里眼,细看,果然、果然,不是肉圆子是谁?
素来稳重的少年一时间便有点热泪盈眶了,“肉圆子。”
可是,肉圆子旁边那位是谁?
上官煜仔细看,似乎和肉圆子是同类,唯一不同的是,肉圆子脖子处的鳞片上围了一圈白色的鳞片,像一条白围巾。而它旁边的同类的脖子处的鳞片上围了一圈红色的鳞片,像一条红围巾。
武念亭被煜儿抢了千里眼,急得不知如何办才好。上官澜好生安慰她,将手中的千里眼递到了她手中,道:“不急,慢慢看。”
武念亭方方将千里眼对准肉圆子方向,哪知肉圆子带着同伴已游至眼前,恍惚间便觉得一头庞然大物从海中一跃而起,‘轰隆隆’的一声便落在了船头,震得战船都摇晃了几下。紧接着,随着第二声
‘轰隆隆’的声音落在船头,战船又被震得摇晃了几下。
第一只跃上战船的正是肉圆子。
第二只则是肉圆子带来的伙伴。
武念亭智力不全,小孩子心性,尚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被震得东倒西歪的身子好在被上官澜紧紧的抱住了。
她这才抬头看去,哦呵呵,好大的……怪物!
正好肉圆子看到了武念亭,一愣之下接着认出了她,喜欢得一如以往般的低头、伸舌头去舔她。
紧接着,咬紧牙关、浑身颤抖的武念亭双眼一黑,便那么晕了过去。
“天珠。”
“天珠。”
战船上一众惊呼声,上官澜更是打横抱起武念亭往房间走去。
原来,众人都沉浸在肉圆子归来的事情上,更理所当然的认为肉圆子对武念亭的亲近是见怪不怪,却忽视了武念亭已不认得肉圆子的事实。
所以,以武念亭如今小孩子的心性,能不吓得晕倒过去。
“啊啊啊,肉圆子,你闯大祸了。”煜儿直戳着肉圆子的额头。
肉圆子很无辜。
煜儿急忙撩袍追着上官澜而去。
肉圆子委屈的转过身子,引得它的同伴也转过身子看着一群慌张而去的人。
房间内。
虽然在东方六六那里知道了许多活死人的禁忌,但自从武念亭清醒以来,从来还没有吓晕过。这是第一次,之于这种现象,上官澜也拿不准。
在替武念亭拿过脉后,他只知道武念亭现在应该是睡过去了。
生怕她出现长睡不醒的状况,上官澜一直守在她身边仔细观察,所幸中途,她晕晕沉沉的醒过一次,要了水喝,接着便又睡去了。
也就是说,她不会因为这次惊吓而再度成为活死人般的沉睡。上官澜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放了心。
船头。
得知武念亭没事,上官煜再度戳着肉圆子的头,道:“一走就是两个月,一回来就吓晕天珠,瞧我怎么治你。”
可是,看着一个庞然大物在你面前表现出无辜的小眼神,低头认错的样子,上官煜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看向肉圆子身边的同伴道:“介绍介绍呗。”
知道小主人原谅它了,肉圆子立马欢腾的围着同伴转了起来,然后还抻长了脖子和同伴不停的摩挲,似天鹅般的缠绻起舞。
见此情形,煜儿眼角一抽,叹道:“原来,是你老婆啊。”
肉圆子立马欢快的点头,肉圆子的老婆则有些羞涩的将长脖子盘了盘。
肉圆子和它老婆都是蛟,都是有灵智的,想当然,肉圆子的老婆也听得懂他的话。更何况,就算听不懂,肉圆子也会传达他话中的意思。
不知不觉,煜儿想起小青,那条还没有长大的蛟。他叹道:“肉圆子,你带个老婆回去,小青怎么办?做小吗?你就这么等不急它长大?”
不说肉圆子如何回答上官煜的问题,只说上官澜的房间中。
要过一次水喝的武念亭又睡了过去。
上官澜仔细的替她检查了又检查后,确信她只是睡了。于是,一如以往的照顾好她后,他才在她身边躺下。
自从相遇以来,她便腻着他,吃喝睡都要在一处。
上官澜是男人,而且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难免时时会觉得太过折磨。但偏偏,她声声稚嫩的‘老爹’的称呼,每每令他将不耻之心和魔爪都压制下去。更何况,尚不知她如今到底是何种情况,他越发
不敢冒险,了不起趁她睡着的时候偷袭一二,解解嘴馋。
看着他日益渐大的黑眼圈,天猛、天平等人甚至于出了个鬼主意:灌酒。
小徒弟有酒后不分黑白的习惯……
不得不说,上官澜心动过。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觉得都等了这长时间了,一定不能超之过急,还是慢慢来的好。
今天,肉圆子吓晕小徒弟这一出,差点便吓得上官澜魂飞魄散,好在有惊无险。
悄悄的支着身子,看着怀中的人,上官澜叹道:“你居然怕肉圆子,唉……”
看来,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估计是听到他说话了,武念亭身子动了动,然后翻了个身,八爪鱼般的抱着他,还将头在他怀中蹭了蹭。
自从遇到他来,她睡觉就不安份了,大有回归原来的习惯。想来,这就是一种习惯使然。对于她这种转变,上官澜在折磨中有着更多的欣喜,还想着也许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但今天,她怕肉圆子的举动无疑又泼了他一头冷水。
“无论如何,天珠,为师都会等你,一直等着你。”
说话间,他的手轻抚着她柔嫩的脸颊,淡淡幽香时而传来,这是她的体香,他再熟悉不过的体香,幽幽的,淡淡的,惹得他的心一阵痒过一阵。
他的呼吸变沉。
他的眸色也变暗。
可沉睡的她呢,毫无察觉的在他怀中翻山倒海,惹得他时不时的‘哼哼’两声。
“真是折磨啊。”上官澜抚额长叹。
再长期折磨下去,上官澜会怀疑他还会不会人道。
可是,怀中的人……
唉,算了,忍!
翌日。
上官澜在一种天生的警觉中醒来,未睁眼,便知道有一双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幽幽体香一阵阵的传来:是小徒弟。
昨晚他背了太多的书,强化定力是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熬到凌晨才打个盹:天珠,原谅为师,真累了,再睡会子,你别闹。
可是,上官澜潜意识中觉得小徒弟那双眼睛瞪得他身体发寒,他不得不强行睁开眼睛。就见小徒弟大大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不自然。
只当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便见小徒弟仍旧睁着一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睛瞪着他。
“天珠,醒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武念亭好看的眉微皱,接着还是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流露一种怪异的神情。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说话间,上官澜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是,小徒弟的神情似乎不对。
是什么不对呢?
上官澜觉得奇怪。接着,他猛地醒悟了:糟糕。
因凌晨入睡,他纵容了一下自己,不是一如以往的侧身抱着小徒弟睡,而是恁了小徒弟趴在他怀中睡。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仰卧……
上官澜的眼光看向小徒弟好奇的眼神,然后不自觉往自己的身子下看去,呜……好奇如她,小孩子心性如她,定然要‘一万个为什么’了,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苦日子再度开始了。
果然,她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这是……”
从来不知道,教导自己的老婆还有尴尬的时候。上官澜语无伦次,最后咬牙道:“这不是什么。”
“不是什么怎么这么高,我要看。”
上官澜果断翻身而起,插开话题,道:“既然醒了就快些起来,我带你去看肉圆子,就是昨天将你吓晕的那个蛟。你别怕它,它舔你是代表很喜欢你,想和你亲近、亲近。”
上官澜几乎是落荒而逃,全然没有看到看着他的女子眼中都是似笑非笑,也全然没有看到女子的眼中已全无了往日的稚气。更没有注意到今天女子没有一如以往的喊他喊‘老爹’。
“师傅……我答应你,我不会死,一定会活下来。”
“师傅,当年你受那么多的苦都承受了下来就是为了和我团圆。那个时候,你一个人孤独的对抗着所有的灾难。我呢,我不一样,虽然面临着死亡,但我身边有你、有煜儿、有蔡神医、有天医、天猛
、天英、天巧,还有姥爷、曜儿、晔儿、晟儿……有这许多的人陪着我,我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回来和你们团圆。”
“师傅,回来后,我再给你生许多许多孩子。其中一定会有闺女的,好不好?”
“师傅,别伤心。那边有父皇、有奕真,我去了正好陪他们。我将这里的好消息都带去,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师傅,你瞧,你的小徒弟还是很勇敢的,一点也不怕。所以,师傅也不要怕,好吗…
…瞧瞧,你这个徒弟让你一点也不省心,小时候让你操劳,长大了让你操劳,现在让你操劳,以后……还是得让你为她操劳,为她留给你的三个孩子操劳……”
看着眼前男人匆匆相床的背影,忆起死别时的点点滴滴,女子的眼中有泪升起。
师傅,对不起,我让你久等了吧。
又何曾想,肉圆子会吓晕我,吓得我在黑暗中再次沉浮,挣扎中记起了过往,也记起了苏醒后的一切。虽然不大记得沉睡之时的事,但我清楚的知道,原来我离开师傅快三年了,原来我成痴儿了,原
来我把师傅当老爹了……
念及此,武念亭突地伸手,一把拽住她师傅,道:“师傅。”
本在趿鞋的上官澜浑身一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脚也不敢动弹了。
她的师傅,少时金牌御医、第一圣儒之名加身,是逍遥王府的狼首。成年时是合州的铁血知府,经过了地狱的洗礼回来后更是横行三国的杀人狂魔郑无波。后来是拱手让出天下的上官澜。是她的天,
是她的地,也是她最爱的男人。这个男人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却总因了她,他会担惊、会受怕。
一如现在这僵硬的身子,是怕听错了吗?听错了她那声‘师傅’。
傻师傅,你不远万里、千里迢迢将我从大业接回来,难道就不想听我唤你一声‘师傅’吗?
思绪间,武念亭将头帖在他的背上,泪颗颗滚落。
只觉得背上湿濡一片,只觉得那湿濡一片的泪滚烫滚烫的。上官澜缓缓的回头,却见眼前的小徒弟灿然一笑,清脆道:“老爹。”
一时间,上官澜满脸的希望又转为失望。
“老爹,你说过从来不骗我的哦。”武念亭一副揶揄之神,笑呵呵道:“我怎么记得某人原来说过,这是粮仓,为我一人准备的粮仓。只要分开一段时间,这粮仓必是满满的,恁我取用。”
上官澜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巧笑靓兮的小徒弟。
“嗯,如果我没记错,某人还总是说‘乖乖等我,我很快回来。到时候,你也要一如今天这般撩拨我才是’的话。而且某人还喜欢说‘乖乖在家等着我,回来后让你检查检查,为师的粮仓满了没’的
话。”语及此,她‘啊啊啊’的叫了三声,貌似非常烦恼的拍了拍头,又颇是郁闷苦恼的看着他,道:“可是,你怎么能说这不是什么呢?难不成我记错了,它们不是我的粮食?”
一股狂喜淹没了上官澜,他不管不顾的一把推倒了她,压在了她的身上,道:“天珠。”
“师傅。”
“你……再叫一声。”
“师傅、师傅、师傅。”她一连叫了三声。
“天珠。”上官澜的声音有着颤抖、哽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大声下将眼前的人惊飞。
她伸手抚着他的俊颜,柔声道:“师傅,我回来了。”
曾经以为,只要她醒来,他便要将她拆骨入腹,啃个千遍万遍才能解恨。但现在,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他便觉得已拥有了一切。
他的眼中只有她,她的眼中也只有他。
仿佛穿越了时空,仿佛穿越了沧海,仿佛穿越了桑田,仿佛穿越了生死,仿佛穿越了爱恨。那飞逝的画面中,有他笑、她笑的,有他哭、她哭的……
可这些,不重要,都不重要了,世间事有什么是比得上置之死地而后生,又比得上起死回生的呢?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经历过。
起死回生她经历过。
无论是他还是她,心中对彼此都有一股执念。
也是这股执念,让他和她能够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纠缠。
由始至终,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开端,更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但无可厚非,这是他们最好的宿命。
一份生生世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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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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