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宋荣妍心神不定的,安静带着小白去街上买菜了,这边的特色美食多,回来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个吃货吃了一路,安静连哄带骗让小白帮她提着买来的菜,宋荣妍正在厨房里。转头看见小白腾出一只手吃着风味包。而安静则用两手端着一个一次性塑料碗,正吃着香辣田螺。
宋荣妍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连忙走过去把挂在尉白小胳膊上的菜篮子拿下来,心疼地揉了揉小白的细胳膊,抬起头无奈地瞪了安静一眼,“我表哥把小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反倒是你总是欺负他,等晚上我表哥回来知道你虐待小白,他会把你吊起来打。”
“嗷!”安静睁大了眼睛,显然被吓到了,放进嘴里的田螺肉还没有嚼就直接吞了下去,她连忙蹲身在小白的面前,把田螺肉挑出来往小白嘴里塞,头也不抬地辩解着,“只是让他提个菜篮子而已。这怎么能叫虐待孩子?我是从小开始培养小白独立勤劳的能力。你不知道现在女人都指使着男人做家务了吗?到时候小白结婚了,老婆让他干家务,他也能得心应手不是?”
小白手里的风味包还没有吃完,在安静把田螺喂给他时,他举起胳膊将剩下的风味包递给了宋荣妍。说着话却看也没有看宋荣妍,“妍妍你尝尝这个包吧,很好吃的。”
然后他指着安静手中捧着的塑料碗,眯眼嘻嘻笑着,“静静你把田螺肉都挑好了喂给我,只要你一个也不许跟我抢。那我晚上就不跟舅舅告状你虐待儿童了。”
“”安静看了看碗里的十几个田螺,她才吃了两个而已,小白这也太霸道了,早知道小白要跟她抢,她刚刚一个人就赶紧吃完了,安静不想让宋启帆知道他宠成宝的小白,被她当成童工使唤,于是只能顺从了小白,搬了凳子在厨房里坐下,一个一个认真地挑着田螺肉喂给小白。
宋荣妍忍俊不禁地看着这一幅和谐的画面,尝了一口小白递给她的风味包,这味道甜在了心里,她把那一大半都吃完后,拿出让安静买来的咖啡豆,站在操作台旁边很快煮了一杯咖啡出来。
小白闻到咖啡的香气后,也不吃田螺了,立即从椅子上跳下来到了宋荣妍的身边,拽着宋荣妍的胳膊,仰着一张小脸天真地问:“妍妍你煮的什么东西?好香啊!给我喝吧。”
安静趁此机会迅速地吃光了田螺肉,不等宋荣妍开口,她走过去把操作台上的咖啡端了起来,放在嘴边吹着热气,蹙着眉头严肃地对尉白说:“你一个小孩子懂得品咖啡吗?不要暴殄天物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咖啡对小孩子有害。你口渴了,让你妈妈给你做奶茶喝,这杯咖啡归我了。”
咖啡对小孩子的身体确实有害,宋荣妍自然不会让小白喝,她就没有阻拦安静,而是给小白做了豆浆,安静品过宋荣妍煮过的咖啡后,只觉得味道细致顺滑、清爽淡雅,安静忍不住感叹宋荣妍真会煮咖啡。
前段时间还在御苑时,她给傅尉衍煮过一次,傅尉衍刚喝下去就吐了,嫌弃地说以后不要再浪费他昂贵的咖啡豆了,安静很不服气,心里想着煮咖啡能有什么讲究?此刻喝了宋荣妍煮的这一杯,安静终于知道自己跟宋荣妍的差距不是一点点了,分明是同样的蓝山咖啡,也是用机器煮出来的,怎么宋荣妍就能煮出如此神奇的味道?
安静慢条斯理地品着咖啡,她身侧的小白两手捧着杯子喝豆浆,一大一小两人的动作一样,小白也仰脸看着宋荣妍,安静开口问道:“荣姐你的咖啡煮得这么好,是不是特意去学过?”
“嗯。”宋荣妍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准备亲自下厨做晚饭,六年前还在巴黎留学的时候,她到某高档咖啡厅里打工,学了上百款的咖啡制作技巧和方法,尉子墨最喜欢喝她煮的咖啡,其他人煮的一概不碰。
安静知道宋荣妍一向话少,跟宋荣妍聊天很容易冷场,只是安静并不放在心上,捧着手里冒着热气的咖啡抱怨道:“何叔说傅先生也爱喝咖啡,可他只喝Rnata小姐煮的,真是难伺候。”
“哦?”宋荣妍抬头饶有兴趣地看向安静,咖啡是男人必不可少的饮品,但宋荣妍跟傅尉衍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有见傅尉衍喝过咖啡,她以为就像总是吃素这种奇葩行为一样,傅尉衍也特立独行不沾咖啡这种饮料,结果没想到傅尉衍不是不爱喝咖啡,他是只要Rnata制作的咖啡,这让宋荣妍又一次自然而然地把傅尉衍跟尉子墨联系在了一起。
宋荣妍被自己这个念头刺激得胸腔一震,连忙稳住情绪对安静说:“我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就有个梦想,将来能开一家咖啡厅,里面设有阅览室,在书架上放很多国内外的各种书籍,营造出一种咖啡和文化相结合的氛围。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因为种种原因,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
六年前她还在读书,最主要的是她没有本钱开一个特色咖啡厅,尉子墨说等回国后他们两人结婚了,他一定帮她实现这个愿望,想必若是现在尉子墨还在世的话,她应该是某家咖啡厅的老板娘了,穿着家居服认真地煮好每一杯咖啡。
“这么巧?”安静喝咖啡的动作一顿,棕色的咖啡液沾染在她粉色的唇瓣上,安静抿了抿唇,那动作看上去很有诱惑力,她满是诧异地对宋荣妍说:“自从盛世朝歌被查封了以后,傅先生他就把盛世朝歌改成了特色咖啡厅,该不会傅先生是要把咖啡厅送给荣姐你吧?”
宋荣妍的脊背一下子变得僵硬,表情里满是不可思议地盯着安静,瞳孔也剧烈地颤抖起来,确实是太巧了,傅尉衍要开咖啡厅也就算了,重点是傅尉衍怎么也想到在咖啡厅里摆书架?她从来没有对傅尉衍提起过自己的梦想,但尉子墨清楚她最想要什么,所以这是不是就证明傅尉衍不,宋荣妍没有再让自己想下去,有可能是傅尉衍从楚南辰那里打听到了,现在还没有对她提起特色咖啡厅一事,或许是傅尉衍想给她一个惊喜。
“原来荣姐你还不知道吗?”安静这样问着,觉得自己是不是提前泄露了,傅尉衍是要给宋荣妍一个惊喜吧?据说咖啡厅是在元旦那天开业,到时候傅尉衍把宋荣妍带过去,将特色咖啡厅作为新年礼物送给宋荣妍,啧啧,想想就太浪漫了,傅先生不愧是霸道总裁作风。
小白也很高兴,把喝一半的豆浆塞给安静,他走过去抱住宋荣妍的腿,习惯性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宋荣妍,小白欢喜雀跃地说:“我爸爸对妍妍你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后妍妍你和爸爸在一起会很幸福的。你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到时候我要当花童,往妍妍和爸爸你们身上撒花,妍妍你一定会像仙女下凡一样。还有你们尽早给我生出来一个妹妹,我很想要妹妹,我一定会做世上最好的哥哥。”
宋荣妍、安静:“”
原来小白这孩子不只是为他那个窝囊的舅舅操碎了心,竟然还帮宋荣妍规划好了以后,宋荣欣心想她绝对不可能跟傅尉衍结婚,但小白已经开始要求她和傅尉衍为他生出一个妹妹来了,这让宋荣妍觉得好笑又心酸。
她低头用一手摸着小白的脑袋,并没有扼杀掉小白美好的幻想,而对于傅尉衍要给她咖啡厅这个惊喜,宋荣妍心里充满了期待和感动,一时间也不怨恨傅尉衍昨晚那样待她了,好了伤疤忘了疼,女人都是这贱性。
安静把宋荣妍煮的一杯咖啡喝得见了底,虽然觉得意犹未尽,但一想到下个月宋荣妍就是咖啡店的老板娘了,那个时候她想喝多少宋荣妍制作的咖啡都可以,安静立即心花怒放了,顺便将小白递给她的大半杯豆浆也喝掉了,结果免不了又跟小白掐架。
厨房里一片欢声笑语,直到一抹阴影笼罩下来遮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天光,温馨的氛围一下子戛然而止,宋荣妍回过头就看见楚南辰挺拔的身躯站在了那里,她蹙起了眉,面无表情地待在操作台前没有动。
楚南辰的脸色有些僵硬,不过他很快露出了笑意,展开双臂走过去就要把小白抱起来,“小白,好久不见了,来给叔叔抱一个。”
小白刚出生没多久见过楚南辰,但那个时候并不记事,现在对楚南辰自然很陌生,他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宋荣妍的脸色,见宋荣妍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叔叔,小白立即往后退出几步,躲在宋荣妍的身后,用手抓住了宋荣妍的衣角,冷漠又严肃地对楚南辰摇摇头,“我不认识你,舅舅教过不能随便让陌生人靠近。”
“”楚南辰伸出去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一张俊脸变得很不好看,本来想借小白化解他那天晚上对宋荣妍造成的伤害,没想到小白这孩子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大的屈辱。
而安静则很满意小白的表现,前天她第一次见小白,她对于小白来说也是个陌生人,但小白很热情地反抱住了她,这不就代表小白很喜欢她这个年轻又漂亮的姐姐吗?很好,就冲着这点,她以后都要把小白当做自己的亲生弟弟一样对待。
“安静,你带小白去院子里看金鱼,我有话单独跟楚少说。”宋荣妍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氛围,等安静抱起小白走出去后,宋荣妍把切好的鸡肉放入锅里煲汤,背对着楚南辰凉凉地说:“看来我还真是逃不掉楚少的手掌心了,这才住在尉家老宅里不到三天,楚少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楚南辰听出宋荣妍话里浓烈的讽刺意味,他抿起了唇,走过去把手放在了宋荣妍的胳膊上,目光炙热地盯着宋荣妍的脸,低沉地说:“你不要误会,我没有监视你。我是中午的时候去傅氏碰上了你表哥,才知道你们都住在了这里。”
“别碰我!”宋荣妍猛地甩开楚南辰的手,往后退出几步冷着脸色讥诮道:“如果你是为那天晚上的行为来道歉的,那么我原谅你,其他的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楚少有时间还是多陪陪未婚妻吧。”
宋荣妍的抗拒和冷漠让楚南辰的眼睛里闪过疼痛,他没有再上前,而是满脸悲伤地看着宋荣妍,“我和傅绍霏已经退婚了,这是我三心二意所付出的代价,但我并不后悔发生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否则我不知道还要把对你的那份感情藏几个六年。荣妍,如果我有错的话,仅仅是错在不该有让你做我的地下情人这种想法,但现在我已经和傅绍霏分手了,难道你不给我一个机会吗?”
“你口口声声说不再出卖肉体背叛子墨,不会再做哪个男人的性玩物,那么现在你又回到了傅尉衍的身边,不觉得自己前后矛盾吗?我知道你是为了小白的医药费才不得不委身于傅尉衍,我也可以为你承担起小白的一切费用,你为什么偏偏选择做傅尉衍这个冷血男人的禁脔,也不愿意让我守护着你呢?我可以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宋荣妍垂下了眼眸,楚南辰说的对,傅尉衍能为她做的,楚南辰同样也可以,甚至楚南辰比傅尉衍对她好了几百倍,在可以选择两人中的一个的情况下,为什么她这么贱选择了傅尉衍?
宋荣妍顿了几秒钟,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抬起头对楚南辰说:“如果你执意要一个答案,那么我现在就给你。楚南辰,虽然你跟傅绍霏分手了,但我还是无法让自己做你的女人,因为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兄长,我可以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发生关系,唯独跟你这个兄长不行。”
“第二是因为我”宋荣妍停了几秒钟,用力地闭上双眼,压下那里头的酸楚,她的语气里带有几分羞耻,可说得却是清晰又坚定,“我喜欢傅尉衍。我知道这样等于背叛了子墨,我对不起子墨然而在感情里人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的,即便我想保持清醒和理智,一次一次告诫自己,但在傅尉衍追着我到时,我还是没能抵抗得住傅尉衍这个男人给我带来的那种感觉,一种只有六年前子墨能给我的悸动和欢喜。”
“我渴望傅尉衍对我好,更想要他爱我,我知道这很天真,可我就是越来越放不下他。不管我和他之间会走多远,我都想去经历这个过程,至于结果怎么样,我不期待也不在乎。这样说你懂了吗?”
楚南辰刚听到宋荣妍说喜欢傅尉衍时,他挺拔的身躯就是猛烈一晃,差点栽在地上,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厨房的门,宋荣妍越说下去,楚南辰的面色就变得越苍白,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慢慢地抬起脸,薄唇颤抖着一字一字反问宋荣妍,“你说你喜欢傅尉衍?”
“宋荣妍,你怎么可以这样?”虽然是质问的语气,但楚南辰的嗓音却是沙哑艰涩的,他可以接受宋荣妍是为了小白才回到傅尉衍身边的,那么在他和傅尉衍之间,他这个从来没有伤害过宋荣妍、一直守护着宋荣妍,并且能给宋荣妍更好的生活和未来的兄长,所占得优势比傅尉衍大,可偏偏为什么宋荣妍的理由竟然是喜欢上了傅尉衍?
宋荣妍在不知道傅尉衍就是当年的尉子墨的情况下,又一次爱上了傅尉衍,楚南辰觉得为什么命运要给他们两人安排这样纠缠不断的孽缘?难道一切都结束在六年前尉子墨死后,不是最好的结局吗?当年输给尉子墨他认了,可为什么那么残忍,让他在六年后的今天输给了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尉子墨?
从六年前他改宋荣妍的档案开始,到拿出假的验尸报告,让宋荣妍以为尉子墨是真的死了,再到今天阻止傅尉衍知道小白的真实身世等等这些,在这期间他做了那么多违背良心和兄弟道义的事情,为的就是斩断宋荣妍和尉子墨之间的这段感情,让他们两人彻底结束在六年前,这样他就能趁虚而入,得到宋荣妍了。
然而事实结果却朝着他所期待的相反的方向发展,首先是傅尉衍在盛世朝歌里选了宋荣妍做牺牲品,到傅尉衍报复他而把宋荣妍抢了回去,再到前几天傅尉衍为了追回宋荣妍而跟去,最后是今天傅尉衍做亲子鉴定,这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摧毁掉了他这六年来的精心筹划和算计,为什么呢?为什么在费尽心机后,他还是没有得到宋荣妍,尉子墨和宋荣妍两人之间的牵绊反而越来越深。
楚南辰有一种跟敌人战斗了那么多年,却依旧兵败的绝望和万念俱灰的感觉,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次又一次输给尉子墨,他不甘心,尉子墨只不过是比他幸运,得到了命运的眷顾而已,他楚南辰偏偏不信缘分和天命,他就是要纂改掉宋荣妍和尉子墨的将来。
楚南辰深邃的眼睛里涌出一片潮湿,他一手扶着门很颓然的样子,另一手盖在了眼睛上,性感的喉结滚动着,每说出来一个字就像是有刀片在他的喉咙里割过一刀,艰难又充满了疼痛,“行!你喜欢谁都可以,那是你的自由,但同样的我喜欢你宋荣妍,也是我楚南辰的自由。”
“你可以拒绝我,只是你没有必要因此把我当成敌人。荣妍”楚南辰放下手掌,睁开的双眸里一片猩红色,那里头透明的液体都快要涌出来了,他紧盯着宋荣妍一字一字道:“我对你这么好,这些年为你做了那么多,当年若是没有我,你和小白能活下来吗?你能为子墨留下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吗?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可以不用爱情来报答我,但你何必绝情到把我当成一个敌人对待?我现在不逼你做我的女人了,男未婚女未嫁,以后我会和傅尉衍公平竞争,我只求你对我如同六年前那样,我们还是朋友或者兄妹关系。”
宋荣妍接不上话来,仔细想想她对楚南辰确实太冷血了吧?楚南辰为她做了那么多,除了那天晚上醉酒后犯了一次错,她和楚南辰并没有深仇大恨,她不该这么忘恩负义。
这天下午楚南辰留在了尉家老宅里吃晚饭,宋荣妍亲自下厨做的,她给傅尉衍发短信问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结果等了十几分钟傅尉衍没有回复过来,她又发了一条说楚南辰也在这里,换做平日里傅尉衍一定会警告她不要跟楚南辰来往,然而这次直到他们几人坐在了餐厅里,傅尉衍都没有任何的回应。役住匠弟。
宋荣妍直觉傅尉衍是生气了,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了傅尉衍,除了昨晚说得那句谁都不要奢望要对方的心,她难道还不乖巧顺从吗?罢了,到底还是她高估了自己在傅尉衍心中的分量,即便她想好好跟傅尉衍在一起,傅尉衍所回报给她的却依旧是冷漠和不在意,她还是不要试图去改变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了,就如同往常一样,傅尉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永远不会把有她的地方当成一个家。
宋荣妍把手机收进口袋里,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只觉得味同嚼蜡,饭后她和安静收拾了餐桌后到厨房洗碗,安静从后面把小白抱了起来,让小白戴上手套洗碗,明明是使用童工虐待小白,但嘴上说得好听,依旧是从小开始锻炼小白做家务的能力。
而宋启帆则走去卧室,把晾在阳台上他和小白的衣服拿下来,再放进衣柜里,这期间楚南辰就站在房间里,时隔六年之久,再次来到尉家老宅,想到当年辉煌风光在整个市只手遮天的尉家,可如今却是这样一副萧条衰败的光景,楚南辰的心里就很沉重又压抑,他悠远的目光落在外面走廊上一盏又一盏的红色灯笼上,好半天都是失魂落魄的,直到耳边响起宋启帆的声音,“楚先生你想对我说些什么?”
楚南辰猛地回过神,原本涣散的双眸里渐渐有了焦距,目光看向临窗而立的宋启帆的背影,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显得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的落寞和清冽,楚南辰抿起薄唇,过了一会低沉地说:“抱歉。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心里很不好受,但既然局面已经发展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希望你能遵守当年的承诺,不要让荣妍知道了真相。”
“呵!”宋启帆背对着楚南辰发出一个嗤笑的单音节,他放在后面的手握成了拳头,仰着脸,透过开着的木质窗户看着苍穹中挂着的那一轮明月,男人的眉宇和面容上被染上了月华的冷冽,宋启帆的脑海里浮现出初恋情人的一颦一笑,心痛得宛如刀绞,男人披着满身的萧索,闭眼沙哑地说:“你大可不必担心,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认命了,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
楚南辰往前走出几步站在了宋启帆身侧,转过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宋启帆,低沉地问出一句,“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吗?”
这天晚上宋荣妍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很想傅尉衍,人一旦动了心,在见不到对方时,那种思念之毒就越发深入骨髓了,宋荣妍觉得自己的心口和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疼,脑子里装得全都是傅尉衍,他皱眉或笑着的样子和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优雅,又或是每次他霸道的亲吻以及疯狂的索要。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等宋荣妍看过去时,亮着灯的院子里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拿出手机翻过后,依旧没有傅尉衍的任何信息和来电,以至于她都希望是自己的手机坏了,宋荣妍咬着唇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拨通了傅尉衍的电话,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也不知道傅尉衍有没有睡下,或者是即便看到了她打来的电话,也会掐断吧?
不过结果出乎宋荣妍的意料,也就是半分钟的时间,电话就被对方接通了,宋荣妍莫名觉得激动又紧张,一手紧紧攥在了一起,张了张口正想叫傅尉衍的名字,但下一秒钟后就听见那边传来的暧昧声音,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呻吟混在一起,以及肉体撞击下的“啪啪”声响刺激着耳膜,宋荣妍陡然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立即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在确定是傅尉衍的号码时,宋荣妍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还没有说话,那边传来了女人娇媚却嘲讽的声音,“你是宋荣妍对吧,你怎么还有脸打来电话给傅先生呢?我告诉你,傅先生已经腻了你,现在他的新欢是我,我不知道比你这个被无数个男人上过的小姐干净多少倍。若是你还有最后一点的尊严,我劝你主动离开傅先生,否则不要怪我弄死你,你休想跟我抢傅先生。”
紧接着又是一阵肉体撞击的声响,这次男人的粗喘声越发大了些,宋荣妍听见对方说了一句,“别跟她啰嗦那么多,耽误了我们办正事”,宋荣妍还没有来得及反击什么,手机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宋荣妍一下子瘫坐在了床上,手机从手中滑下去,“砰”掉在了地上,她呆坐在那里,好长时间没有动一下,直到唇边尝到了咸涩的滋味,宋荣妍机械地抬起手摸上脸,掌心里全都是湿热的泪水。
窗外纷纷扬扬下着大雪,像是一幅无声又美丽的画卷,宋荣妍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泪水湿了一整张脸,顺着下巴流在了脖子里,她用力地闭上双眼,只觉得一颗心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寒冷。
而御苑这边的房间里,何管家的手按在了电脑上的暂停键,屏幕上激情的画面戛然而止,他拿着傅尉衍的手机,起身往傅尉衍的房间里走去,刚刚他用手机的变声功能给宋荣妍上演了一场好戏,女人的脑补力总是很强,宋荣妍必定相信了这个时候傅尉衍正在和其他女人做.爱,并且厌恶了她,像宋荣妍这么有自尊又倔强的女人,肯定会自觉地离开傅尉衍吧?
傅尉衍正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眉宇深深皱在一起,而面容上泛着病态的青白,他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地往下淌着,打湿了眼睛和睫毛,何管家拿出放在傅尉衍嘴里的体温表,一看快三十九度了,竟然又发起了高烧,何管家吓得拿出手机要叫救护车送傅尉衍去医院,这时傅尉衍从沉睡中醒了过来,“何叔”
这一声沙哑到了极点,虚弱得何管家差点没有听到,他立即在床沿上坐下,把毛巾浸在床头柜上的温水里,拧了半干后放在傅尉衍的额头上,何管家低头看到傅尉衍的唇瓣苍白干裂,他哽咽地应道:“少爷。”
“冷。”傅尉衍心绞痛的毛病又犯了,再加上前两次的刀伤和当年车祸中留下的后遗症,在看到亲子鉴定结果的那一刻,他受了太大的刺激,情绪悲痛之下就病倒了,昏睡了一整个下午,此刻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冷。
何管家知道傅尉衍畏寒,已经把所有的保暖设施都用上了,而且市并没有北方那么冷,此刻屋子里的温度最起码有十五度,何管家都觉得热得身上冒汗了,可傅尉衍还是喊着冷,何管家的心里酸涩至极,眼眶里的泪水流了出来,他嘶哑地说:“我去把三楼的炭火炉给你弄下来。”
“不。”傅尉衍摇摇头,平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他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几乎快要看不清东西了,干脆闭上眼让自己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中,他反而觉得这样更有安全感,傅尉衍泛着青白色的唇瓣艰难地动着,眉宇间溢出了一抹苍凉,“我是觉得心冷,怎么暖也不会热的。何叔,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六年前我不该放弃Rnata,如果她还在我身边,我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一点也不快乐,没有拥有任何的幸福,除了复仇外,我不知道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我失去了父母、兄弟、那么多的亲人以及最爱的女人,我孤军奋战了这么久,直到现在都是一个人。就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我以为在这个世上我还有Rnata和自己的儿子,我可以有一个家庭了,可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没有。何叔,我好想我的父亲和母亲”
何管家早就老泪纵横了,这几年来傅尉衍一直都在苦苦支撑着,没有谁比何管家更清楚傅尉衍活得有多累、多艰辛又寂寞,而亲子鉴定的结果是压倒傅尉衍的那最后一根稻草,他的情绪一旦崩溃了,往日里伪装的强大和百毒不侵全都会维持不下去,所有的苦楚无数倍放大,以至于越来越悲观,此刻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何管家一直都觉得傅尉衍其实还是个孩子,一个会想念父母、渴望亲人的陪伴和需要关爱的孩子,何管家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少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傅尉衍早就昏睡了过去,俊美却没有血色的面容上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闪动着,口中含糊不清地反复呢喃着两个名字,“Rnata,荣妍”
第二天宋荣妍起床后精神恍恍惚惚的,吃早饭的时候安静和宋启帆都问她怎么了,她只是说着凉了身体不舒服,吃点药就没事了,外面的大雪还在下着,宋启帆去傅氏上班了,而安静则和小白在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两个人嬉闹着都是无忧无虑的,宋荣妍站在走廊里看着他们,心不在焉又满眼的落寞。
傅尉衍关机了,她打不通傅尉衍的电话,这让宋荣妍觉得很反常,依照傅尉衍的性格,如果腻味了她,让她离开,他肯定会跟她说不清楚,而不是用一个模棱两可的电话来让她自己走,更何况那个电话不是傅尉衍打来的,是不是傅尉衍出了什么事?手机落在了别人的手里,否则为什么无缘无故关机?
宋荣妍越想越不对劲,决定先过去御苑那边看看再说,如果傅尉衍不在家,她就一直等下去,于是宋荣妍跟安静打了一个招呼,拿着包就坐车去了御苑。
她还留着房门的钥匙,也就没有敲门,直接用钥匙开门走了进去,结果在客厅里撞见往楼上去的何管家,中草药的味道扑鼻而来,宋荣妍看到何管家手中的碗里是药膳,她蹙着眉头问:“这是给傅先生吃的?他又生病了?”
何管家压根没有想到宋荣妍突然过来了,他还处在诧异中,宋荣妍就一脸焦急地冲到了面前,何管家端着药膳往后退出几步,冷笑着嘲讽地说:“傅先生生病了,不是拜宋小姐你一手所赐吗?”
宋荣妍一愣,这才想起前几天傅尉衍受得刀伤,宋荣妍心疼又愧疚,跟上前要把何管家手里的碗接过来,“傅先生在楼上是不是?我给他送上去。”
“不劳烦宋小姐了。”何管家脸色难看地拒绝了,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宋荣妍,“我想昨天晚上傅先生已经跟宋小姐你说清楚了,希望宋小姐不要对傅先生死缠烂打,尽快带着小白离开尉家老宅。”
宋荣妍的面色陡然一白,这才意识到何管家对她的厌恶,也是,她三番五次伤傅尉衍不说,并且现在她的利用价值不大了,相反她是傅尉衍最大的麻烦,何管家把傅尉衍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难免对她有意见,何管家没有直接捅她几刀子,已经算是很宽容仁慈了。
“我没有对他死缠烂打,我宋荣妍也不是那么不要脸的女人,我就是想当面跟他说清楚。”宋荣妍语气僵硬地说,眼瞧着何管家态度强硬,她担心自己还没有见到傅尉衍,就被何管家赶出去了,宋荣妍抿了抿唇,威胁着说:“如果你今天不让我上去,我就不走了。你若是把我拖出去,我就在外面大喊大叫,我不信傅尉衍不见我。”
“你”何管家被宋荣妍气得脸色发青,他本来以为昨晚那样做能让宋荣妍知难而退,没想到适得其反,宋荣妍竟然直接找过来了,他没有那么狠心,并且擅自做主这样对待宋荣妍,他在傅尉衍面前就很心虚了,今天真的把宋荣妍拖出去,到时候惹怒傅尉衍,那就不好了。
何管家没有办法,只能把手里的药膳递给了宋荣妍,想到宋荣妍的脾气,何管家冷着脸色叮嘱道:“傅先生他生病了,你最好把自己的性子收敛一下,不要刺激到他。他很虚弱,有什么事可以等他恢复了再说,我现在叫医生过来。”
宋荣妍听后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看来傅尉衍病得不轻,昨天晚上不还那么生龙活虎做着激烈的运动吗?
宋荣妍点点头没说什么,端着碗走去了楼上的房间,傅尉衍睡在床上还没有醒来,宋荣妍突然看到他苍白虚弱的样子,惊得手里的碗差点摔在地上,连忙几步冲过去,“傅尉衍?!”
发生了什么事?这才一天没有见而已,傅尉衍就像跟个死人一样躺着不动了,难道说他的仇家报复他,让他受重伤了吗?宋荣妍叫不醒傅尉衍,就使劲推了他两下,惊慌失措地喊着他的名字,“傅尉衍。”
傅尉衍这才睁开了眼睛,但他的瞳孔里一片朦胧又迷离,不像平日里总是很锐利幽冷,此刻他这个样子就好像将死之人,眼神都聚不起光亮了,他眯着眼睛试图把眼前的女人看清楚,但宋荣妍的脸却模糊得很,傅尉衍动了动青白色的唇瓣,沙哑又虚弱地问:“你是谁?”
宋荣妍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在傅尉衍的眼前晃了晃,但傅尉衍的视线并没有随着她的手移动,这一瞬间宋荣妍只觉得整个人从头冷到脚,一股恐惧和慌乱包围了她,傅尉衍的眼睛怎么了?!
宋荣妍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傅尉衍,面上一点点褪去了血色,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用手摸了摸傅尉衍的额头,滚烫得吓人,这让宋荣妍松了一口气,还好傅尉衍只是发烧,并非得了什么重病,现在看来傅尉衍这是烧得神志不清了,宋荣妍想起上次在傅家傅尉衍发高烧的时候也是说胡话,此刻傅尉衍是又在念着Rnata了吗?
“Rnata”果然不出所料,宋荣妍正想着,傅尉衍就叫出了Rnata的名字,他看上去很累的样子,乌黑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又闭上了狭长的眼睛,只不过手已经伸出来抓住了宋荣妍的,“Rnata,你终于回来了。对不起,我没有不要你,这六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告诉过我你要开一家咖啡厅吗?我帮你实现了这个梦想,等你回到我身边时,我就把咖啡厅送给你。你如果不回来,我就一直守着咖啡厅,这一辈子都给你留着”
宋荣妍突然抬起另一只手,一下子捂住了嘴,那将要发出来的尖叫咽了回去,傅尉衍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她听得不是很真切,只能大概猜测Rnata曾经的梦想也是开咖啡店,而傅尉衍一直记在心里,并且如今替Rnata实现了,这跟她和尉子墨之间是一样的,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如果傅尉衍就是尉子墨,但为什么记得的女人是Rnata,而不是她宋荣妍?如果她是Rnata,为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英文名字?这其中到底哪点出错了?宋荣妍想起前天晚上在浴室里问傅尉衍Rnata的中文名字是什么,傅尉衍没有回答她,是不愿意回答,还是傅尉衍自己也压根不知道?
宋荣妍的脑子里极快地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六年前由于是她替荣欣承担车祸责任的,当时荣欣的驾照和证件全都丢在了车子里,她在医院办所有的手续时用的全都是荣欣的名字,如此说来,难道这其中是荣欣做了什么吗?是不是后来她放假回国看望母亲的那段时间,尉子墨找到了荣欣确认,荣欣告诉了尉子墨一个假的英文名字?以至于尉子墨以为她叫Rnata?
“傅尉衍。”宋荣妍死死地抓住了傅尉衍的手,指甲把他的掌心都掐出了红痕,她紧张得呼吸慢了下来,盯着神志不清的傅尉衍,一字一字地问:“你知道我们还养了一只猫吗?也是折耳猫”
宋荣妍本来想描述一下那只猫长什么样子,但整整六年过去了,那只猫她养得不到两个月,早就不记得折耳猫的具体长相了,宋荣妍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而傅尉衍闭着眼睛无声无息的,似乎又睡了过去。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宋荣妍整个人一震,仿佛突然间清醒了过来,电光火石间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于是伸出手就拽掉了傅尉衍的一根头发,这时何管家带着两个医生走了进来,宋荣妍立即抽回被傅尉衍抓住的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宋荣妍离开御苑后,坐上车子抹了一下满面的泪水,不到半个小时就回到了尉家老宅,她把小白叫过来,以给小白剪指甲为由,收起了小白的指甲,随后坐上车直奔医院,她要确定一件事情,如果亲子鉴定结果表明傅尉衍和小白是父子关系,那么无疑傅尉衍就是尉子墨。
而现在宋荣妍准备回以前那个跟林佳慧的出租屋一趟,她床头柜的抽屉里的日记本里有写到几年前的那只猫,并且里面还夹着一张折耳猫的照片,她要找回来,看看那只猫跟傅尉衍在三楼养的是不是同一只。
但宋荣妍坐在车子里还没有赶到清河巷时,某个陌生男人的电话打了过来,对方在手机那边说林佳慧住院了,此刻正有生命危险,让她现在立即赶过去。
“什么?”宋荣妍面色大变,张口刚问了一句你是谁,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恼得宋荣妍差点砸手机,不得不让司机调头回去市中心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