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辰!”傅绍霏惊慌地跑上前,看到楚南辰胸口的鲜血越流越多,她吓得面色煞白,连忙回头喊保镖过来。
但楚南辰制止了傅绍霏,他抓着傅绍霏的胳膊,摇摇头艰涩地说:“我没事。这是我欠他们的”
宋荣妍那一刀子插得太深,离心脏很近,楚南辰也就支撑了一分钟,话音刚落下,楚南辰就晕了过去。
后来佣人打电话把楚南辰送去医院,如果是在平日里,宋荣妍肯定跟着楚南辰问个究竟,可她没有忘记处在危险中的安静和两个孩子,捅了楚南辰一刀后,她心中的仇恨发泄了大半。宋荣妍身子一歪栽在了傅尉衍的胸口。
宋荣妍睡了一觉,在尉家老宅的房间里醒来时,傅尉衍坐在床头一手紧握着她的,宋荣妍看到傅尉衍双眸里的血色,她心中剧痛,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至,她根本来不及悲伤。更没有时间调整心情,现在她只想着救出安静和两个孩子,之后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傅尉衍原本要安慰宋荣妍,但宋荣妍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傅尉衍知道宋荣妍并非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而是暂时掩埋在了心里。傅尉衍的深眸里涌出酸涩,最终把所有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室内一片静谧,晕黄的灯光洒在床上,傅尉衍和宋荣妍谁都没有说话,深深的隔阂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沟通变得很困难,半晌后宋荣妍撑着胳膊坐起身。
傅尉衍拿了外套给宋荣妍穿上后,搂着宋荣妍的腰去了蔡婉婷的房间。
两个小时前蔡婉婷陷入了昏迷,沈崇泽和其他医生来过了。让宋启帆做好心理准备,可能蔡婉婷撑不了几天了。
“婉婷姐”宋荣妍屈起膝盖跪在了床边的地上,攥住蔡婉婷泛着青白又瘦骨嶙峋的手,宋荣妍的泪水大颗大颗往下砸落,她觉得对不起宋启帆和蔡婉婷,在楚南辰调换孩子一事上,身为父亲的宋启帆是最大的受害者。
宋启帆误以为她的儿子死了。就听从了楚南辰的安排把自己的孩子给了她,六年来宋启帆和自己的儿子不能父子相认,宋启帆的心里该有多苦啊!
宋荣妍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背后的宋启帆,她哽咽地说:“对不起表哥,也谢谢你。你一直以为我和子墨的儿子死了,怕我知道真相后会承受不了打击,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对我提起要回小白。如果在当时我知道孩子没了,我肯定活不下去,但现在你放心,我没事。”
“明天我一定会把小白救回来,让他叫你爸爸,尤其是婉婷姐”说到这里宋荣妍已经泣不成声了,这些人都把她想得太脆弱了,若是早点告诉她孩子的真相,小白就能跟宋启帆和蔡婉婷相认了。
此刻蔡婉婷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宋荣妍不奢求宋启帆一家三口能享受天伦之乐,只要在蔡婉婷临死前把小白带回来,让小白叫蔡婉婷一声妈妈就足够了,她如此低的要求,只希望蔡婉婷为了小白能撑到明天。
床上蔡婉婷的脸色泛着病态的惨白,平日里粉嫩的唇瓣也变得乌青,呼吸非常弱,躺在那里几乎看不到她胸腔的起伏,就连手都是那么冰凉,宋荣妍触摸到蔡婉婷的脉搏跳动,她才稍微安心了,哭着一遍遍向蔡婉婷道歉,“对不起,你们全都是为了我好,是我拖累了你们”
“这件事不怪你。”宋启帆单膝跪在地上,弯起胳膊搂住宋荣妍颤抖不止的肩膀,宋启帆的双眸里一片猩红色,是楚南辰和蔺韩轩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宋启帆心中承载着太沉重的仇恨,可他也还是不得不接受心爱女人即将离他而去的事实,这一刻悲痛盖过了所有,谁还会计较孰是孰非呢?有些对错已经算不清了,也早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宋启帆把宋荣妍拉入怀中,下巴抵在宋荣妍的头顶,宋启帆闭上深邃的双眸,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而出,在蔡婉婷的生命慢慢消逝的这段时间,宋启帆已经记不清自己哭过多少次了。
傅尉衍高大的身躯站在宋启帆的背后,目光看着床上几乎没有了声息的蔡婉婷,傅尉衍的瞳孔里也泛起泪光,他的手握成拳头抵在唇上,心里翻涌得厉害,傅尉衍猝然别开脸。
何管家叫几个人出去吃饭,他留在房间里守着蔡婉婷,后来傅尉衍三个人分别坐在了餐椅子上,外面走廊下挂着的红色灯笼摇摇晃晃,雨夜里整个餐厅显得空荡又阴冷,桌子上的菜肴如往常一样丰盛,但他们三个人全都面色苍白、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枯坐在那里,耳边没有了孩子的欢声笑语和嬉闹,再加上蔡婉婷的生命快到了尽头,他们谁都没有心情动筷子。
“滋滋”傅尉衍放在碗边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一时刻的沉寂,宋荣妍猛地回过神,低头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商佑城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商佑城那边又有什么消息了,宋荣妍屏住呼吸等着傅尉衍接通电话。
只是半分钟傅尉衍就挂断了,他从椅子上长身而起,不等宋荣妍说话,傅尉衍把要站起来的宋荣妍按回椅子上,他垂眸凝视着宋荣妍低沉道:“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商佑城叫我过去陪他喝酒。你和表哥继续吃饭,不用跟着我了,我很快就回来。”
宋荣妍看了宋启帆一眼,沉默地点点头。
傅尉衍没有说什么,出了餐厅后拿起衣外套穿在身上,傅尉衍撑着雨伞走到车子边,开着车子一路赶去跟商佑城约定好的某家酒店。
连依刚刚就在外面等着傅尉衍了,见到傅尉衍后,她颌首恭敬地问候傅尉衍,给傅尉衍打开了房间的门。
总统套房里商佑城正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红酒,从高处眺望着城市的夜景,整个人透着一种贵族的气质和拒人千里之感。
“你的伤没有什么大碍了吗?”傅尉衍迈着修长的双腿走过去,黑色衣衬得他身躯越发修长英挺,傅尉衍的两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站在商佑城的身侧时,他的目光落在商佑城受伤的胳膊上。
商佑城手臂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了,今晚穿着一件烟灰色的衬衣,看上去与平日里无异,他没有回答傅尉衍,转身拿过另外的杯子递给傅尉衍,倒了一半的红酒后,商佑城端着自己的杯子和傅尉衍“叮”地碰撞过去。
傅尉衍优雅地喝下去一口,高大的身躯伫立在落地窗前,在这个绝佳的位置看着市大半个城市的面貌,天空下着的雨把一切笼罩得都很朦胧,这个城市的夜晚透着一种别样的风情,傅尉衍低沉地问商佑城,“全都安排好了?”
“是。人确实够了,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来了市这边的精英,如果真的跟蔺韩轩的人动起手,蔺韩轩那边肯定要全军覆没。”商佑城性感的喉咙滚动,喝着杯子里的红酒,他的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中,细长的凤眸穿过朦胧的雨夜落在很远的地方,商佑城的语气听起来也有一种缥缈感,“但即便在明天击毙了蔺韩轩带来的所有人,并不一定就是我们赢了。可能出现的意外太多了,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救出安静和两个孩子。”
傅尉衍手中的杯子一点点捏紧,深不可测的双眸里复杂难测,正如商佑城所说,虽然他们手中有蔺韩锦作为人质,但蔺韩轩却握有安静三个人的性命,想用蔺韩锦换安静和两个孩子,这笔生意并不好做,他们处在很被动的局面。
傅尉衍的薄唇抿成了一条坚毅的线,半晌后他侧过头看向商佑城,若有所思地问:“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想到了什么绝对可以救出安静和两个孩子的办法吗?”
“嗯,既然蔺韩轩想借这次计划要我的命,那么我就给他。”商佑城对上傅尉衍的目光,那一双凤眸被外面的灯光映得晦暗不明,商佑城的薄唇轻启,一字一字对傅尉衍说:“如果明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就这样”
傅尉衍一点点睁大瞳孔,在商佑城的话音落下后,傅尉衍猛地抬眸盯着商佑城,他满脸的震惊,摇摇头不赞成地对商佑城说:“不行,这太危险了。如果到时候我们这个计划失败了,那么你和其中一个孩子都会没命。”
“确实很冒险没有错,但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商佑城波澜不惊地反问傅尉衍,他和傅尉衍离得很近,在傅尉衍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商佑城的语气里透着不以为然,“我知道你肯定很想代替我,但傅尉衍你不要忘记了,蔺韩轩这次要得是我的命。”
“如果我不牺牲,那么明天安静和两个孩子我们一个也救不出来。蔡婉婷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她回来就是想见自己的儿子一面,若不然你要她带着最大的遗憾离去吗?只有按照我的计划,两个孩子才能安然无恙。”
傅尉衍的胸口堵得厉害,有种窒息的感觉,他猝然直起身子,衣衫摩擦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傅尉衍仰起下巴,用手覆盖住了一张脸,他宽厚的肩膀震动着,久久难以平复下来,虽然因为宋荣妍他一直都很介意商佑城的存在,但他并不想让商佑城出事,如果商佑城真的在明天的计划中丧了命,这将会他这辈子最后悔又难以原谅自己的一件事。
“你放心。”商佑城的一只手掌重重地按在傅尉衍的肩膀上,慢慢地用力,商佑城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如同承诺般坚定地对傅尉衍说:“你要相信我,我肯定不会有事。这些年我跟蔺家家族相斗,如果蔺韩轩能那么容易就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傅尉衍一句话也接不上来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商佑城,傅尉衍深不可测的双眸里渐渐变得通红,紧抿的薄唇没有丁点血色。
一个多小时后傅尉衍转身往外面走,到了门边时,商佑城突然叫住他,傅尉衍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没有动,他背对着商佑城问:“什么?”
“其实从一开始我对宋荣妍就是真心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她从你手中抢走,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和荣妍能好好地在一起。如果”商佑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悠远的目光穿过了那道门,仿佛看到了外面的那抹身影,商佑城的凤眸一点点变得通红,他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嗓音沙哑很艰涩地说:“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连依,所以如果我明天回不来了,你就让她嫁给沈崇泽。”
傅尉衍听到这里转过头看着商佑城,狭长的眼睛里浮起讥诮的笑意,傅尉衍满含着冷漠对商佑城说:“你的第一个心愿我可以完成。至于连依怎么样,那不是我的责任,跟我没有关系,毕竟我不是救世主。我若是能掌控人世间的情爱,我和荣妍就不会有那么多磨难了,所以有什么话你自己告诉连依。”
“现在我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我不希望刚刚那番话是你商佑城最后的遗言。”傅尉衍说完没有再作停留,他打开门走出去,站在外面的连依弯身跟他道别,他用复杂的目光看了连依一眼后,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开了。
连依蹙起眉头,过了一会儿进去房间的时候,商佑城就坐在地上,男人宽厚的脊背靠着落地窗,外面是市阴冷的雨夜,商佑城低着头往杯子里倒红酒,整个人透着一种萧索和孤寂。
连依走过去站在商佑城的腿边,沉默了几秒钟劝道:“四哥,不要再喝了。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去休息吧。”
商佑城闻言抬起头,因为醉意那双凤眸里闪动着迷离的光芒,他突然伸出手拽住连依的胳膊。
连依惊了一下,出于本能地挣脱着,商佑城原本想把连依拉到腿上,但最终在连依的抗拒下,连依的脊背撞在玻璃窗上后,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现在学会反抗了,以前你在我面前一直很温顺,从小到大一直跟着我。”商佑城没有勉强连依,话语里带着连依未曾察觉的苦涩,商佑城倒了一杯酒递给连依,他端着杯子主动跟连依碰撞过去,挑着俊逸的眉宇戏谑地问连依,“不怕我把你灌醉后,像你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再对你做出什么来吗?”
连依闻言面色一变,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商佑城,然而商佑城的俊容上波澜不惊,她什么也看不出来,连依只觉得自己的心痛如刀割,她没有想到商佑城会主动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因为是商佑城对她催眠,让她忘记的,她也配合着商佑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既然这样,商佑城此刻是想做什么?
连依看着商佑城把杯子里的红酒全都喝下去,左手中指上带着的银色戒指散发着光芒,连依用力咬了一下唇,什么都没有说,仰头把自己的红酒一饮而尽,商佑城拿着瓶子又倒给她一杯,她继续喝着如此反复下来,直到那瓶红酒见了底,连依有些醉了,眯眼看着商佑城,男人的那张脸越来越模糊,连依抬手扶住了额头。
商佑城却伸手过来拿掉连依的手,他把连依的一缕头发别到耳朵上,完全露出连依的脸,此刻商佑城离连依很近,炙热的呼吸全都喷洒在连依的肌肤上,商佑城的目光深深地望进连依的眼睛里,他的嗓音温柔到了极点,“连依,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自己都把自己的生日忘了。”
生日?连依的脑子里有些混沌,慢慢地想起来今天确实是自己的生日,难怪一大早商佑瑕就打电话给她,问她晚上回去不回去,说是给她准备了惊喜,而沈崇泽也好几次约她,但因为安静和两个孩子还没有救出来,她找借口拒绝了商佑瑕和沈崇泽。
连依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晚上九点多,如果她现在回去商家一趟,然后再去找沈崇泽,应该还来得及吧?
连依正这样想着,商佑城的手插入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首饰盒递给她,连依愣了几秒钟,接过商佑城送得这份礼物就要打开。
商佑城却伸手按住连依的胳膊,制止了她的动作,商佑城低沉地对连依说:“你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至少不要当着我的面。”
连依蹙起眉头,虽然觉得商佑城今晚有些反常,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她刚把那个首饰盒收起来时,沈崇泽再次打来了电话,连依看着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有点心疼沈崇泽的执着,她没有再迟疑,手指正要滑上屏幕。
商佑城却不由分说地夺过了连依的手指,一只胳膊按在地板上,商佑城侧过头,紧接着凑过去吻住了连依的唇。
连依一瞬间瞪大眼睛,理智上很想把商佑城推开,但却控制不住自己胸腔中浓烈的感情,她喜欢了商佑城那么多年,也只是停顿了几秒钟,连依坚定地转过身搂住商佑城的脖子,闭眼激烈地回应着商佑城。
商佑城揽住连依的腰,用自己的手臂垫在冰冷的地板上,商佑城贴在连依的耳边沙哑地说:“就算你忘记了十八岁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关系,我们现在来重温一遍。”
连依眼中的泪水涌了出来,闭上双眸在一片漆黑中感受着商佑城,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的脑海中一遍遍闪过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的场景,年少的两个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冲动地发生了关系,她知道多年来商佑城一直很都自责,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而今天晚上她无法判断商佑城要她,是不是也像那时一样纯粹是生理上的需求,不过一如这么多年一样,无论商佑城对她做什么,她都甘之如饴。余爪页圾。
地板上的手机一直都在震动着,却被屋子里暧昧的响动淹没了手机铃声,商佑城把连依送入巅峰的那一刻,连依紧抱着他汗水淋漓的背,眼睛通红地问:“你会不会第二次对我使用催眠术?四哥,今晚过后,我是不是又要忘记了?”
商佑城浑身精壮的肌肉猛地一僵,突然低头用火热的亲吻封住了连依的唇,说出来的那一句话变得模糊不清,“我的催眠只对你起一时作用,很快你就会记起发生过什么不是吗?”
“是。”连依的心里终于踏实了,闭眼沦陷在这一场激烈的欢爱中。
商佑城这天晚上索要了连依一整夜,直到外面的天色微微亮起来时,商佑城才放过累得几乎昏睡的连依,抱着连依大步往浴室里走去。
地板上一直闪烁的手机屏幕终于黑了下去。
沈崇泽在打了无数次电话都无人接听后,“砰”一下手机掉落在地上,他坐在街道的长椅上,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后一枚钻戒映入眼帘,钻石散发出来的光芒刺着沈崇泽的瞳孔,他只觉得一股潮湿突然涌上来,沈崇泽猛地闭上双眸。
而这天晚上在尉家老宅里,傅尉衍和宋荣妍以及宋启帆几个人都没有睡觉,他们害怕蔡婉婷撑不到天亮,所以几个人一直都寸步不离地守在蔡婉婷的床边,宋启帆跪在地上紧握着蔡婉婷的一只手,旁边的心电图仪器上下起伏着,虽然蔡婉婷始终处在昏睡中,但生命迹象还在。
这一夜显得无比漫长却又短暂,宋荣妍希望蔡婉婷能坚强地度过去,但若是外面的天一直都不亮,是不是就代表蔡婉婷不用与时间做斗争,可以安心地睡下去?宋荣妍的泪水早就湿透了一张脸,她用手捂住嘴,竭力忍住没有哭出声。
十多个小时过去了,外面的天色终于亮了起来,而下了一整夜的雨也停了,朝阳从东边的天空冉冉升起,霞光映红了一小片天空,房间里的床上蔡婉婷沉睡中的脸被照得很鲜艳,她乌黑卷翘的睫毛颤动着,仿佛一个睡美人,在霞光照过来的那一刻,蔡婉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甚清晰的视线里看到处在光影中的几个人,蔡婉婷的唇边浮起笑意,“启帆、尉衍、荣妍”
“还有我蔡小姐。”何管家老泪纵横,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看到蔡婉婷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心中反而更沉重了,何管家跟傅尉衍对视了一眼。
傅尉衍闭上狭长的双眸,沉默地摇摇头。
宋荣妍也明白了傅尉衍的意思,于是趴在傅尉衍的胸口,攥着他的衣服哭得更凶了。
果然不出所料,蔡婉婷仿佛一瞬间恢复了过来,她面容娇嫩、神采奕奕,到后来甚至下床去浴室洗漱,走进厨房给几个人做早餐,没错,她这种情况在医学上叫回光返照,人的生命总是这么神奇,就比如前一秒钟几乎快没有了呼吸的蔡婉婷,此刻如往常一样坐在餐厅里跟几个人谈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别墅里的时光,画面是那么和谐没有任何异常。
吃过早饭后,宋启帆和蔡婉婷去了一趟市的民政局,补上了一张晚了整整九年的结婚证,宋荣妍站在尉家老宅的门外看着远去的车子时,心中无比感动宋启帆对蔡婉婷的深情,大概这个世上没有几个男人会娶一个将死之人做妻子吧?但对于宋启帆来说,哪怕蔡婉婷只能做他一天的妻子,他也觉得这辈子圆满了。
何管家在宅子里外都贴上了很多喜字,简单地布置了一下,也有了结婚的氛围,傅尉衍和宋荣妍两人亲自去给蔡婉婷挑选了一件旗袍,回到尉家老宅后,他们两人又一起在厨房里做了一顿喜宴,等宋启帆和蔡婉婷回来,两人分别换上礼服,几个人给宋启帆和蔡婉婷举办了这场最简单却幸福的婚礼。
商佑城猜到了宋启帆和蔡婉婷会在这最后一天结婚,几人吃饭的时候,他穿着白色的礼服过来祝福宋启帆和蔡婉婷,并且送上了给他们两人准备的结婚礼物,谁都不去想蔡婉婷即将逝去的生命,宴席上被甜蜜和幸福笼罩,几个人推杯换盏,餐厅里回荡着欢声笑语。
宋荣妍笑看着坐在对面的宋启帆和蔡婉婷,只觉得宋启帆是这个世上最英俊的新郎,而蔡婉婷是最漂亮的新娘,商佑城用照相机给两人拍了很多照片,到后来他们几人全都站在一起,随着“咔擦”一声响,这张照片就此定格。
下一秒钟蔡婉婷的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宋启帆立即伸出手臂捞住她的腰,失声喊道:“婉婷!”
蔡婉婷再次陷入了昏迷中,一早就告诉过宋启帆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医院的病床上,她奢望能在宋启帆的怀抱中闭上眼睛,那么就算死了,她也还是含着笑意的,所以这天下午宋启帆一直都坐在床上,手臂中搂着生命一点点逝去的蔡婉婷,男人眼中的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宋启帆哽咽着模糊不清地说:“婉婷你再多坚持一会,我们的儿子很快就回来了,他一定会叫你妈妈。你等着他”
直到黄昏蔡婉婷还没有醒过来,商佑城三个人要带着蔺韩锦交换回安静和两个孩子,临走之前傅尉衍把一只精巧的女士手枪给了宋荣妍,简单地教了她手枪的使用方法后,宋荣妍和商佑城带上蔺韩锦坐上车子,而傅尉衍则比他们所有人都先赶去蔡婉婷的那个海边别墅,他和十几个狙击手隐藏了起来。
蔺韩锦从地窖里出来时浑身鲜血淋漓,只剩下半条命了,但她支撑着靠在后座没有晕过去,偶尔冷笑着讽刺地对宋荣妍说几句话,宋荣妍双眸里一片阴鸷之色,坐在副驾驶上低头摆弄着手枪,任由蔺韩锦垂死挣扎。
她的手枪是用来防身的,商佑城一再叮嘱她不能开枪杀人,若不然宋荣妍早就一颗子弹射过去让蔺韩锦闭嘴了,她沉默不语一路忍耐着,毕竟要不了多长时间,蔺韩锦就会命丧于那些狙击精英之手。
宋荣妍和商佑城到了海边别墅后,等了半个小时都不见蔺韩轩和荣竣他们的踪迹,这在商佑城的预料之中,蔺韩轩没有那么傻,明知道商佑城已经设下了埋伏,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来送死。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大半边天空,整个海面上异常平静,蔚蓝色的海水被夕阳余晖照得闪闪发光,远远看过去十分壮观,也难得在这个时候能欣赏到如此美景,商佑城和宋荣妍两人面朝大海而站,身形轮廓被晚霞映得模糊,俊男美女和海边夕阳美好得如一幅油画。
很快耳边有声响传来,商佑城往前抬了抬下巴,宋荣妍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型游艇驶来,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蔺韩轩那抹高大的身躯出现在甲板上,男人一手负于背后,额前的墨色发线被海风吹了起来,整个人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
直到游艇在离送荣妍五十米远的位置停下来,宋荣妍才注意到蔺韩轩的脸上被一个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她蹙眉看向商佑城,商佑城没有多说,沉默着往后挥了挥手,下属把蔺韩锦一路带了过来。
蔺韩锦的嘴被黑色的胶带封住了,蔺韩轩在望远镜里看到蔺韩锦衣衫破烂、长发披散着,并且满身都是鲜血,两条腿应该断了,那两个下属架着她走过来,沙滩上留下的全都是暗红色的血。
这场景让蔺韩轩放在背后的手紧攥成拳头,浑身上下冒出一层阴冷的杀气,但他仍旧保持着镇定,勾着唇用邪魅的嗓音对商佑城说:“我们都是诚信之人。既然你已经把我的妹妹带过来了,那么我就先放一个人,希望我们接下来的交易能够顺利进行。”
商佑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宋荣妍很识趣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就算跟蔺韩轩提条件也没用,她不能因为谈判不成功而放弃了救一个人的机会,不出所料荣竣带出来的人是安静。
“扑通”一下,荣竣在蔺韩轩的示意下直接把安静扔到了水里,高高的水花溅起来,几秒钟后那一片蔚蓝色的海水就被鲜血染红了,可见安静也被虐待得不轻,宋荣妍冲过去就要把安静捞回来。
但商佑城却从背后拽住了宋荣妍的胳膊,宋荣妍这才恢复了理智,她当然不能轻易上前,否则蔺韩轩若是把她抓过去做人质,不就是最糟糕的局面吗?
宋荣妍抿了抿唇,双眼通红地往后退出几步。
商佑城派了两个下属下海把安静从水里捞了出来,蔺韩轩站在那里看着下属的动作,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毕竟他手中还有两个孩子,用来换蔺韩锦已经足够了,安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下属把安静抱到了宋荣妍的面前,宋荣妍立即走过去握住安静湿淋淋的胳膊,安静的身子冰冷,脸色惨白没有血色,紧闭着双眼似乎昏厥了过去,宋荣妍看到安静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尤其是安静的左手上确实被割掉了无名指,宋荣妍的眼泪猝然涌了出来,哽咽地叫着安静的名字,“安静,你还好吗?”
“荣姐”安静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头发上的水不断地往下滴着,她的唇止不住地颤抖着,模糊不清地回应宋荣妍,“我没事。对不起,你赶快救小白和商旭,尤其是商旭。我全都想起来了,商旭他是他是你和尉子墨的儿子”
什么?!宋荣妍隐约听到了最后一句,震惊得身子摇晃,差点没有站稳,她抓住安静还想问下去,但连续叫了安静好几声,安静都没有回应。
宋荣妍手指哆嗦地移到安静的鼻子下,谢天谢地还有呼吸,可能只是昏厥过去了,宋荣妍不敢再耽误,立刻命令下属把安静送去医院。
“看宋总这反应是已经知道了真相对吗?”蔺韩轩在这时开口反问宋荣妍,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两个下属把安静带走,这个世上知道商旭真实身份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安静恰好是其中一个。
蔺韩轩估摸着安静只要再有机会说话,那么告诉宋荣妍的第一件事就是有关于商旭的,蔺韩轩的嘴角勾出一抹阴冷的弧度,很好,他握在手中的筹码一下子变大了。
“什么真相?”宋荣妍已经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袖口中的两手死死攥在一起,但表面上仍旧保持着冷静跟蔺韩轩周旋,“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接下来你要放一个孩子,我们才能把蔺韩锦给你。”
“当然,我懂等量交换的道理。”这场谈判从表面上看两方都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就好像只是在餐桌上吃饭一样,但蔺韩轩的脑子里却是一个一个计划冒了出来,夕阳中蔺韩轩眯着邪魅的狐狸眼,目光落在商佑城的身上,蔺韩轩状似很坦诚地说:“我们心里都清楚最后交换的那一个孩子,肯定是最危险的,搞不好我鱼死网破就撕票了,所以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们让我先放哪个孩子,我就放哪一个。”
“你”宋荣妍顿时语塞了,她当然希望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不受到任何伤害,但从蔺韩轩的话判断很显然他不会轻易放过最后那个孩子,这也就是意味着小白和商旭两人中有一个性命将会受到威胁,他们不敢拿孩子的生命做赌注,这让她怎么选?
宋荣妍不想选,也不敢选,她干脆放弃了,侧头看向商佑城。
而商佑城也是一语不发,神色间晦暗不明,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很复杂,宋荣妍估摸着商佑城内心一定在挣扎,他正在和自己的良知做斗争,眼看着夕阳快落了下去,宋荣妍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突然转过身准备把枪抵上蔺韩锦的脑袋,以此来胁迫蔺韩轩。
只是下一秒钟蔺韩轩邪佞的嗓音在背后响起,他带着笑意悠然地说:“我猜宋总你的选择肯定是先救小白,但如果我告诉你商旭就是六年前我在孤儿院里带走的那个孩子,他就是你和尉子墨的儿子,你的选择一定会变吧?”
宋荣妍猛地顿住脚步,浑身的每一处神经全都变得僵硬了,她被蔺韩轩的话震惊到无法动弹,只觉得胸腔中的一颗心都快炸裂了,耳边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蔺韩轩在说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宋荣妍转动着脖子以一种缓慢又机械的姿势回过头,她的脸被夕阳映照得很朦胧,宋荣妍的唇瓣颤抖着,一字一字地问蔺韩轩,“证据呢?无凭无据的,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个绑匪的话吗?”
“根本不用我拿出什么证据,因为知道真相的人就近在眼前。”蔺韩轩风姿绰约地站在那里,仰起的下巴被霞光勾勒出柔和的线条,他的目光紧盯着始终沉默不语的商佑城,却是低沉地对宋荣妍说:“六年前我把孩子带到意大利没有几天,身为FB中一员的商佑城就查到了蔺家家族,他很快潜入我们内部做了卧底。”
“在此期间他获得了我们家族的不少机密,我们也因为他而损失惨重。商佑城是个很优秀的特工,如果他保持这种状态继续潜伏下去,我相信我们蔺家家族在几年间就会毁灭于他之手。可后来的情况是他为了救你和尉子墨的孩子,不小心暴露了他自己,也因此让FB当时的那个计划功亏一篑。他自己带着孩子逃掉了,但却牺牲了FB中的数十个精英,那些精英全都是他的好兄弟。商佑城,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被我们处死的吗?我来详细地告诉你好了”
蔺韩轩的话说到一半,商佑城高大的身躯已经开始摇摇晃晃了,他骤然打断蔺韩轩,嗓音里带着嘶吼,从未像此刻这般失控过,“不要再说了!我选,你先把商旭还给我们。”
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当年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把商旭从蔺家家族里带回来,也养了商旭将近六年,如今他绝对不能再让商旭发生任何意外了,他不敢拿商旭的性命做赌注,哪怕最后被救出的小白会有危险,他也要让商旭平安无事,那个时候他的十几个兄弟拼命保住了商旭这个孩子,他必须要对得起自己死去的所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