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荣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小片地方被映照得很温馨,室内静谧无声,宋荣妍躺在大床上,目光在房间里慢慢地扫过去,看到丝毫没有变化的卧室,过去和尉子墨住在这里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宋荣妍一瞬间就热泪盈眶了,果然她一旦回到这里,情绪就会崩溃。..
“荣姐。”安静一直守在床边,见宋荣妍睁开了眼睛,她心疼地叫着宋荣妍,总算知道什么是触景伤情了,宋荣妍回来不到三个小时,就哭了四五次,可见宋荣妍和尉子墨当年的那段感情有多刻骨铭心。
安静伸出手擦着宋荣妍眼角透明的液体,她无奈又怜惜地说:“你别再哭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刚刚Jstn的老公来过了,你自己也是个母亲,应该知道伤心过度会造成流产,要多注意点才行。”
Jstn的老公袁坚如今在这边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法医了,在宋荣妍晕倒后匆忙赶了过来,袁坚告诉安静宋荣妍只是受了刺激,没有什么大碍,让宋荣妍保持愉悦的心情就可以了。
“我没有伤心,我只是”宋荣妍笑着对安静摇摇头,依旧难以形容此刻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直到现在还难以平静下来,整整八年啊!她以为自己和尉子墨阴阳相隔了,她痛不欲生,恨不得陪着尉子墨一起死了。
她爱得那么深、那么疯狂,早就成了执念和心魔,以至于她的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跟尉子墨有关,尉子墨早就融入了她的骨血中,她这一辈子都放不下尉子墨,如今她知道了自己深爱的男人并没有死,这样的结果几乎让她疯了。
宋荣妍从床上起身,安静在她的背后垫上柔软的枕头,宋荣妍靠坐在那里,泪水静静地流淌着,这一刻她太需要有个人能听自己说话,“命运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子墨为了复仇整容变成了傅家二少,多年来一直都在找深爱的女人Rnata。而我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竟然几次杀他。幸好他没有真的死在我的手上,我怎么能对子墨做那些事?”
“我爱他啊!爱到就连下辈子都想和他在一起,没有他,我就失去了活着的所有意义。在喜欢上傅尉衍后,我以为我背叛了子墨,爱上了一个跟子墨的性性情截然相反的男人,其实并不是这样。就如同傅尉衍不知道我是Rnata的时候,他也会爱上我一样,我们两人对于彼此来说,不管变得如何面目全非。始终不会变得是对彼此的那种感觉。就是因为这种感觉,我想如果有下辈子,哪怕我们两人忘记了前世的种种,相貌也改变了,我也坚信我们还是会成为最深爱的一对恋人。”
宋荣妍这番话太煽情了,安静的眼泪都被宋荣妍逼得掉了下来,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是连续点着头,是啊!尉子墨和宋荣妍之间真是太戏剧性了,那么多的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还能重新在一起,这样的感情太让人动容了。
安静紧握住宋荣妍的手,满含着自责说:“对不起荣姐。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傅尉衍是子墨,唯独瞒着你一个人。你不要怪我们,傅尉衍是不想让你参与到他的复仇中,他只想好好保护你。”
“我明白,我不怪你们。子墨的性格就是这样,他总是想为我承担起所有的一切。”宋荣妍反握住安静的手,她心中还是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开,比如那天连依说傅尉衍是蔺家之子,以及他和蔺韩锦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宋荣妍现在不着急了,她会耐心地等着傅尉衍跟她解释一切。
宋荣妍让安静去休息,安静估摸着宋荣妍可能是要给傅尉衍打电话,她没有多说什么,告诉宋荣妍她就在隔壁的房间,若是宋荣妍有事了,直接叫她就可以了。
“好。”宋荣妍点点头,看着安静走出去,耳边传来门被关上的响动后,宋荣妍拿出手机,迟疑了几秒钟,她还是打给了傅尉衍。
国内是凌晨三点钟,宋荣妍也不愿打扰傅尉衍休息,但若是听不见傅尉衍的声音,她估计自己会发疯把房子掀了。
“喂。”也只是十几秒钟,电话就通了,寂静的夜晚里响起男人低沉又磁性的嗓音。
宋荣妍拿着手机的右手顿时一哆嗦,手机突然掉在了床上,宋荣妍又慌忙地拿起来放在耳边,刚开口她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子墨子墨”
宋荣妍重复地叫着傅尉衍的名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电话这边正靠坐在沙发上的傅尉衍猛地直起身子,惊得蜷缩在膝盖上睡觉的那只折耳猫跳了起来,喵喵地冲着他叫唤。
可傅尉衍已经顾不上它了,傅尉衍的瞳孔大睁着,俊容上满是不可思议,宋荣妍只是离开了两天,宋荣妍这么快就确定了他是尉子墨吗?
就这样傅尉衍呆愣了足足有一分钟,眼眶一点点变得通红,他的胸腔急剧翻涌着,性感喉咙滚动了好几下,但仍然艰难到发不出声音,最后傅尉衍近乎哽咽地呢喃着,“Rnata”
宋荣妍终于确认他是尉子墨了,他和宋荣妍分离了那么多年,即便如今在一起了,宋荣妍眼里的他也是另外一个男人,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尉子墨这一身份了,只要宋荣妍爱上他就可以了,但此刻当他与尉子墨重合时,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渴望宋荣妍再叫他一次子墨。
他和宋荣妍相恋的那一年时光在眼前清晰地闪现过去,傅尉衍的手握成拳头抵在唇上,一个大男人在接电话时差点没有控制住哭出来。
“嗯。”宋荣妍因为哭泣而含糊不清地应着傅尉衍,原本她有千言万语对傅尉衍说,想问问几年来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她最爱的子墨承受了多少痛苦和磨难,他是怎么活下来的等等这一切,宋荣妍都想了解得透彻。
然而她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扑到傅尉衍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不放开,在他的胸口痛哭一场,她只想触摸到自己最深爱的男人,激烈地亲吻他,甚至是和他融为一体,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浓烈。
宋荣妍的一颗心像是被火烧着一样,难以平复情绪,整个人几乎就快要炸了,怎么办?她想立即见到傅尉衍,想让他下一秒钟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迫不及待过,宋荣妍几乎被折磨疯了,她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深深吐出一口气来,宋荣妍很想说些什么,然而过了半天依旧只叫出傅尉衍的名字,“子墨”
“嗯。”这次换成傅尉衍沙哑地应着宋荣妍,他的瞳孔中泛起潮湿的水汽,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傅尉衍和宋荣妍一样,他只想立即把宋荣妍深深地揉入怀抱中,当情到深处时,连言语都变得苍白了,傅尉衍也没有说话,只想感受着这一刻,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于是这天晚上傅尉衍和宋荣妍两人全都沉默着,寂静的隆冬夜晚里,两人心里和整个世界中只有对方的存在,就这样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时间悄无声息地流淌而过,傅尉衍和宋荣妍拿着手机各自坐在那里,谁都没有想到要挂断电话去休息,明知道来日方长,可就是舍不得,几个小时过去了,两人都没有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了。
后来傅尉衍这边的天色亮了起来,知道宋荣妍在巴黎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嗓音沙哑语气心疼地叮嘱宋荣妍,“不要熬太晚了。你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应该很累了,去睡吧!”
“嗯。”宋荣妍应着傅尉衍,但还是不舍得挂断电话,在她心里尉子墨已经死了八年,如今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她恨不得每分每秒都感受他的存在,把过去失去的那八年全都弥补回来。
宋荣妍的眼睛哭肿了,泪水依旧簌簌往下掉,她哭着对傅尉衍说:“我就在巴黎我们的这个家中,你过来找我。我不回去了,我们等着你。”
“好,我很快就过去。”傅尉衍俊逸的眉宇舒展开来,墨色的双眸里熠熠生辉,他的嘴角勾着一抹温柔又宠溺的弧度。
两人又这样沉默着过去了两个小时,宋荣妍终于妥协愿意去睡觉了,隔着手机傅尉衍都能感受到宋荣妍的甜蜜,挂断之前宋荣妍笑着对傅尉衍说:“你来以后,我们给你一个最大的惊喜。”
外面明亮的天光洒在傅尉衍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朦胧和透明,他低着头,动也不动地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傅尉衍脸上温柔的笑意始终没有散去,从此往后他就可以做回尉子墨,再也不会对宋荣妍隐瞒他的身份,这让他感到无比的轻松和愉悦。
他能真正地跟宋荣妍相爱,隔着的那些误会和是是非非全都不复存在了,宋荣妍给予尉子墨的是绝对的信任和宽容以及深爱,傅尉衍有些忍俊不禁,原来宋荣妍对他的另一面始终都没有那么深爱,傅尉衍在宋荣妍心中的地位永远比不上尉子墨,傅尉衍真不知道是该同情他的另一面,还是该争风吃醋。
那只折耳猫早就在傅尉衍的腿上“呼噜呼噜”睡着了,傅尉衍的大手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肚子,外面传来敲门声,傅尉衍低沉地开口让何管家进来,他把猫拎到沙发上,起身时却因为太疲惫而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在地上。
“少爷。”何管家几步冲上前扶住傅尉衍,见傅尉衍的眉宇间泛着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何管家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他担心地问:“怎么了少爷?”
傅尉衍没有回答何管家,弯起胳膊一把抱住了何管家的背,他像个孩子般把脑袋埋在何管家的肩膀上,闭上眼湿热的液体猝然涌了出来,他并非难过,而是太高兴了,直到揭开身份的这一刻,他和宋荣妍终于真正重逢了,分离了八年,此时他激动又狂喜,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傅尉衍这一哭,何管家就跟着老泪纵横了。他没有多问,紧紧地揽着傅尉衍的肩膀,何管家很快就感觉到衣衫上一片潮湿。
几天后一见咖啡馆卖了出去,这天傅尉衍和何管家安排好这边的事务后,何管家订了机票,准备下午三点飞去巴黎,但中午楚南辰突然找了过来。
傅尉衍正坐在餐厅里吃饭,何管家拦不住闯进来的楚南辰,楚南辰一看到傅尉衍,他就怒火冲冲地问:“你把傅绍霏藏到什么地方了?”
傅尉衍眼神示意何管家退到他的身后,他依旧那么从容地坐在餐椅上,勾着唇冷嘲热讽地对楚南辰说:“以前荣妍在你手上时,你保护不了她,如今自己的老婆被欺负了,你还是护不住她。楚南辰,你不应该找我要人,你应该问清楚你母亲都对傅绍霏做了什么。”
“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干涉。”楚南辰语气僵硬地说。三天前他出差回来知道傅绍霏失踪后,他对母亲和所有的佣人兴师问罪,这才得知傅绍霏半年来在楚家过得是什么生活,当时楚南辰发了很大的火,几乎跟楚家决裂了,而后他动用了手中所有的人力在整个市找寻傅绍霏。
但三天过去了都不见傅绍霏的踪迹,直到一个小时前他接了陌生的电话,对方告诉他傅绍霏的失踪和傅尉衍有关,楚南辰半信半疑,在来尉家老宅之前找了傅绍景,那天他质问过傅绍景,傅绍景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傅绍霏的下落。
于是楚南辰让下属把傅绍景打得半死,傅绍景怂了,将所有的罪过推到了傅尉衍的身上,楚南辰联想到傅绍霏给傅尉衍打过电话,此刻再看傅尉衍的反应,他就确定是傅尉衍藏起了傅绍霏。
“傅绍霏在什么地方?”楚南辰重复了一遍,这几天他没有休息好,英俊的脸泛着青白色,深邃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傅尉衍越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楚南辰胸腔里的怒恨之火燃烧得就越旺盛。
他挺拔的身躯站在傅尉衍的对面,两手攥成拳头,语气阴冷咬牙切齿地说:“傅尉衍,我不想跟你动手。你要清楚自己今天不比往日了,我如果想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所以我劝你最好把傅绍霏还给我,否则不要怪我不念往日旧情了。”
“呵!楚大少爷你这话真是可笑,说得好像你有念过旧情似的。”傅尉衍抬眸看着楚南辰,冷嘲热讽道:“你过去做了那么多事,试图抢走我的女人以及把我的儿子丢在孤儿院门口时,你怎么不想想兄弟情义?楚大少爷你真是我见过最厚颜无耻的人。前段时间还请求我的原谅,如今一出事了,你就来找我算账了,果真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傅尉衍自然猜到是傅绍景添油加醋陷害了他,傅绍景找到了报复的好机会,肯定会利用楚南辰对付他,而他既然答应了帮傅绍霏这次,怎么可能会告诉楚南辰傅绍霏的下落?更何况傅尉衍本就容不下楚南辰,此刻楚南辰既然有胆子闯进尉家老宅,那他岂能轻易放过楚南辰?
傅尉衍从椅子上长身而起,握着拳头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照着楚南辰的脸上砸过去。
楚南辰没有防备之下踉跄往后退去,摇摇晃晃的过了一会才站稳,楚南辰抬起手背抹了一下嘴角冒出的血珠子,他脸色铁青,用力对傅尉衍点点下巴,“看来你是不准备把傅绍霏还给我了是吗?行,刚刚我就警告过你了,你要跟我斗,那也太自不量力了。”
“全都进来吧。”楚南辰朝着背后喊了一声,紧接着四个黑衣保镖全都闯入了餐厅,楚南辰眼神阴鸷地盯着傅尉衍,语气轻蔑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告诉我傅绍霏的下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傅尉衍。”
何管家见状面色微变,刚刚他给楚南辰开门的时候,这些人并没有跟着一起,如今尉家老宅里只有他和傅尉衍两个人,楚南辰的下属自然就能不请而入了,何管家心里冒出火气,楚南辰这是欺负他家少爷现在落魄无权无势吗?
何管家紧紧地攥着拳头,表情凝重地看着傅尉衍,“先生”
“我看不自量力的是楚南辰你吧?”傅尉衍递给何管家一个安抚的眼神后,他讥诮地反问楚南辰,今天就算没有傅绍霏一事,楚南辰没有上门挑衅他,他也要把账给楚南辰算清楚了。
傅尉衍深不可测的双眸里结了一层冰霜,没有再多跟楚南辰废话,他抬腿“砰”用力踹向一个餐椅。
傅尉衍对面的某个下属没有躲过去,膝盖被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楚南辰拧起俊逸的眉宇。往后退出几步,挥手让其他三个人对付傅尉衍一个,然而不到五分钟几个人就全都倒下了,紧接着傅尉衍从口袋里掏出枪来,抬起胳膊毫不停顿地射过去一颗子弹。
楚南辰骤然间睁大了瞳孔,没想到傅尉衍如今一无所有了,竟然还敢举枪杀他,眼看着傅尉衍凌厉的动作,楚南辰反应极快地伸手抓住其中一个下属的肩膀,随着“砰”一声枪响,几秒钟后那个替楚南辰挡枪的人倒了下去。
楚南辰意识到傅尉衍真的会要自己的命,他疾步往后退着,打算暂时离开尉家老宅。
然而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响,楚南辰猛地顿在原地,表情里全都是震惊和困惑,鸣笛声很显然是往尉家老宅这边来的,但他并没有叫警察,难道他是被人利用了吗?如果警察进来后看到傅尉衍持枪杀人。那么傅尉衍可能就要被逮捕入狱了。
楚南辰正这样想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楚南辰回过神看到傅尉衍已经放下了枪,他这才拿出手机接通,随后一道很怪异的声音传了过来,“傅绍霏现在在我手里,如果你想让她回到你的身边,那么就按照我说得做,否则”
“什么?!”楚南辰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整个人从头冷到脚,他紧抿着唇,沉默地听完对方说的一番话后,总算确定对方早就设下了这个陷阱,为的就是借刀杀人,置傅尉衍于死地。
警察已经闯了进来,楚南辰僵硬地伫立在原地,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这天晚上七点多时,商佑瑕猛然从外面推开书房的门,跌跌撞撞地跑进去后,她一下子摔在了书桌上,商佑瑕顾不上疼痛,抬起头满眼通红地对坐在那里的商权烈说:“爸,出事了!”
“怎么了?”商权烈从未见自己的大女儿如此慌张过,他锁紧眉头,看到商佑瑕手中拿着报纸,商权烈脸色紧绷地抽出报纸,展开后快速地浏览过去。
今晚的头版头条上写着八年前在大火中丧生的尉家大少尉子墨“复活”归来,尉子墨整容成傅家二少后进入傅家报仇,而真正的傅家二少被尉子墨杀了,尉子墨把傅家二少的尸体保存下来,浸泡在了福尔马林中,警方已经在尉子墨的豪宅中找到了傅家二少的尸体。
另一方面,尉子墨整容过程中的那些照片也落入了警方的手中,知情者向媒体曝光了,尉子墨还有一条罪状是把傅家二少的亲生母亲送入了精神病医院,买通了医生软禁并没有患上精神病的计茹雅,就在昨天尉子墨派人把计茹雅灭口了,而那个凶手已经向警方承认了罪行,供出了尉子墨后,据说凶手畏罪自杀了,第四是楚家大少爷楚南辰指认尉子墨绑架了傅绍霏,目前傅绍霏不知所踪等等一条又一条,尉子墨的罪状简直是罄竹难书。
商权烈还没有看完内容,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在突如其来这么大的打击下,他重重地瘫坐在椅子中,手中的报纸掉了下去,商权烈面如死灰,抬起手按住了太阳穴,一瞬间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很多岁。
“爸。”商佑瑕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涌了出来,她两腿发软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商佑瑕抓住商权烈的胳膊,生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方寸,商佑瑕哭着哽咽地对商权烈说:“爸。你一定要救子墨啊”
“怎么救?”商权烈嗓音沙哑地反问商佑瑕,额头上青筋剧烈地跳动着,手掌遮住了面容,他低头看着腿边的商佑瑕,商权烈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了泪光,“警方在他的别墅里找到了傅家二少的尸体,他杀人藏尸证据确凿。他整容成傅家二少也是事实,那个杀计茹雅的凶手招供后死了,唆使杀人的这个罪名,他如何逃脱?”
“还有楚南辰也在这时横插一脚进来,傅绍霏如今下落不明等等这些,随便一条就能让子墨被判死刑了,你让我怎么救他?”商权烈心知肚明尉子墨不是一清二白之人,过去的几年尉子墨做了那么多事,一旦被查出来,肯定要负法律责任,如果罪名不大,他还能滥用私权救尉子墨。
可突然一下子所有人都联手对付尉子墨。尉子墨担上好几条人命,就算他权利再大,也救不了尉子墨,尤其是多年来他清正廉明、大公无私,如果干涉这件案子,他所毁掉的就是自己和整个商家的名誉,并且他可以肯定这件事跟傅秉胜脱不了干系。
傅秉胜就是想借此事抓住他的把柄,他若是稍有不慎,自己和整个商家都保不住,所以从理智上来讲,他应该对尉子墨坐视不管,但他怎么可能狠下心让尉子墨受牢狱之灾,甚至被判死刑?
商权烈的眼眶里一片潮湿,肩背止不住地颤动着,很长时间都难以平复下来。
商佑瑕挺直的身子垮了下去,她慢慢地瘫坐在了地上,眼中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涌出来,这些年来他们已经很对不起尉子墨了,如今尉子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却束手无策,难道他们商家是被诅咒了吗?她一个又一个亲人遭遇灾难,相继离开他们,直到现在商佑城还生死未卜,那么接下来是轮到尉子墨了吗?
商佑瑕想到这些年失去的亲人,她一下子悲从心来,整个人都被消极情绪包围了,一时间难以缓过来,商佑瑕趴在商权烈的膝盖上痛哭出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商佑瑕听到从背后传来了商旭稚嫩疑惑的声音,“瑕瑕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商佑瑕的身子一僵,这才记起刚刚自己闯进来时没有关门,她抬起头,匆忙用手抹了一把满面的泪水,商佑瑕想隐瞒着傅尉衍入狱一事,转过去拉住商旭,正要对商旭说些什么。
这时商旭把掉在地上的报纸捡了起来,他拧着眉宇认真地说:“我刚刚在电视里看到了。傅尉衍杀人被警方抓进了监狱里,他要偿命吧?太好了!这就是他的报应,我也去报案,告诉警察傅尉衍害得城城和小白失踪了。”
商佑瑕闻言震惊地睁大眼睛,商旭这孩子在说什么?傅尉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竟然巴不得傅尉衍死吗?如果傅尉衍听到了商旭这话,傅尉衍该有多痛心?
商佑瑕的瞳孔里装满了泪水,她看了商权烈一眼,见商权烈的面上泛着苍白,商佑瑕从地上起身,牵着商旭的手走回房间。
商佑瑕让佣人哄着商旭睡觉后,她又回到书房,含泪对商权烈说:“爸你早点休息,我去监狱里看看子墨,了解下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但凡有一点救他的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
“好。”商权烈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平日里他都是稳如泰山,但这种情况下他也坐不住了,拿起外套穿在身上,商权烈和商佑瑕一起走出门,他准备去监狱里找傅秉胜谈谈。
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外面下起了大雪,寒气侵入骨髓,商佑瑕弯身坐进车子里,不甚明亮的灯光中,商佑瑕眉宇间全都是倦意,不比往日里端庄高贵,她脸色苍白地靠在那里,抬起手盖住了眼睛,很快湿热的液体就浸染了指尖。
半个小时后傅秉胜被穿着制服的两个警察带到了会议室中,门没有关上,几个警察守在外面,傅秉胜一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商权烈,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找了离商权烈最远的位置坐下。
傅秉胜被手铐铐住的两手放在膝盖上,笑着冷嘲热讽地对商权烈说:“难怪今天的待遇这么好,原来是市长亲自过来了。虽然我没有料到你这么沉不住气,但自己的亲生儿子眼看着就要被判死刑了,你这么急匆匆地赶来兴师问罪,也在情理之中了。”
商权烈杯子中的茶冒着热气,他端起来喝了一口,如傅秉胜平日里看到的那样,商权烈依旧是指点江山、从容不迫的政治家姿态,他锐利的目光紧锁着傅秉胜,浑身散发着压迫性的气场,商权烈低沉地问傅秉胜,“谁告诉你尉子墨是我的儿子?”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想承认吗?”虽然傅秉胜如今沦为了阶下囚,但他仍旧不屈服于商权烈这个强者,平静地跟商权烈对视着,傅秉胜的语气里带着嘲笑和故作的同情,“我想你肯定不敢认尉子墨,因为你对不起他,你没有资格做他的父亲。商权烈,当年让尉家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是白素娟没错,但你和我都是背后的推动者。”
“若不是你一心想置尉家于死地,白素娟她一介女流之辈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尉兆海贪污受贿,而你打着为民除害的正义旗号,事实上是在公报私仇。”傅秉胜最初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尉子墨假冒的,但他比谁都清楚商权烈和尉兆海的恩怨,当然也就一直都知道尉子墨是商权烈的儿子,正因为如此,他才终于看透了商权烈的这个棋盘。
商权烈垂眸看着杯子中的热茶,紧抿着唇没有接话。
“你明知道我不是尉家的仇人,并且从尉子墨假冒傅尉衍进入傅家的时候,你就清楚他的真实和目的。他找错了仇家,本不应该走这条路,然而身为父亲的你却并没有阻拦他,为什么?”傅秉胜这样问着商权烈,不等商权烈回答,他继续说下去,“因为你需要尉子墨这颗棋子来剿灭我傅家,一旦我倒了,其他的那批人也就不攻自破了。你商权烈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整治了市的官场,你给市的政场来了一次大洗牌,没错,你肯定能名垂千古,被市所有的人敬仰拥戴。”
“可他们有谁知道你商权烈的政绩是靠利用、牺牲自己的儿子换来的?我佩服你能取大义而舍弃自己的亲人,我自认自己做不到,成王败寇,输给你我毫无怨言。不过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局面,你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推入如此境地,到时候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处以死刑,我一定会采访一下你的感受如何。”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有争斗,必定会有牺牲,不管是为正义或是邪恶,哪个人不是踩着别人一步步爬上来的?傅秉胜不否认自己用过很多极端毒辣的手段,但比起商权烈。他觉得自己简直太仁慈了,至少他不会像商权烈那样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算进棋局中,商权烈为了广大人民能牺牲自己的儿子,他傅秉胜做不到。
傅秉胜似乎在精神上折磨了商权烈,皮笑肉不笑地对商权烈说:“我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下场会如何,但商权烈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我也必定会拉着你的亲生儿子跟我一起。如今我已经孤注一掷了,就看你什么时候能走到死路。哈哈哈”
半个小时后,这边监狱里商佑瑕刚离开没有几分钟,商权烈就走了进来。
傅尉衍背对着商权烈坐在硬实的床上,感觉到屋子的灯光被遮去了一些,傅尉衍并没有回头看商权烈,语气淡淡地说:“你来了。”
商权烈站在离傅尉衍几步远的地方,不像刚刚面对傅秉胜时那么威严、气场强大,商权烈的眼眸里浮动着血丝,他满眼慈爱地看着傅尉衍宽阔的后背,开口时嗓音沙哑得厉害。商权烈喉咙滚动艰涩地说:“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不用了。”傅尉衍波澜不惊地回绝了商权烈,在所有人都为他担惊受怕的时候,傅尉衍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仿佛坐牢于他来说只是被锁在屋子里而已,傅尉衍从未有过的平静,“两年我以傅家二少的身份回来复仇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了今天的结局。毕竟有些事我确实做了,跟我脱不了干系,商市长无需滥用私权救我,你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商权烈挺拔如青松的脊背猛然一震,睁大瞳孔紧盯着傅尉衍问:“你已经全都知道了是吗?”
“没错。”傅尉衍回过头,浑身上下透着孤寂,那张俊美的脸和薄唇都泛着苍白,傅尉衍深不可测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用一种悲凉又自嘲的语气对商权烈说:“早在几个月前我就拿你的头发做过鉴定了。我知道自己是你的亲生儿子,我和商佑城是三胞胎兄弟,但商市长很抱歉,我不想认你这个父亲。”
“无论尉兆海和白素娟他们自家的恩怨如何,我只知道他们待我如亲生儿子,在尉家没有落败之前,至少我从来没有受过半点委屈和不公平。我找错了复仇对象,是尉兆海自食其果没有错,但我并不后悔。因为尉家于我有养育之恩,如今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不是尉子墨,同样我跟你们商家也没有关系。如果非要报答你们带我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份情义,我想我为你商市长毁灭傅家,给你的政绩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已经足够了吧?”
商权烈的眼眶里泛起泪光,他往前走出几步,越发清楚地看着傅尉衍,“你在怪我是吗?”
“不怪。”傅尉衍摇摇头,墨色的发线把他的面容遮在一片阴影里,傅尉衍语气诚恳地说:“我理解你作为一个市长的苦衷,为了市更多的人,你牺牲掉那么几个人,是大义之举。作为市的市民,我敬仰并且感激你,但身为儿子,原谅我没有那么大度。你既然不把我当成儿子,我又何必把你当成父亲?所以你就当自己没有我这个儿子,我也装作没有商市长你这个父亲。你能救我便救,你不能救,那也是你的立场,我不在乎、不怪罪于你。”
虽然八年前尉家家破人亡了,但那些亲人一直都活在傅尉衍的心中,后来他知道自己不是尉家的儿子后,他真正意义上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就算几个月前他得知了自己是商权烈的儿子,他也没有把商家人当做自己的亲人,所以在这个世上从始自终都没有抛弃他、待他一心一意、对他不离不弃的人只有何管家和宋荣妍,悲哀吗?
或许吧。
“我会尽我所能救你。如果我救不了你,我就到地下向你母亲谢罪。”对于傅尉衍控诉,商权烈并没有多辩解,他的胸腔急剧起伏着,竭力忍住眼中的热泪,商权烈近乎哽咽地说:“我知道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并且保护好商旭,让他健康快乐地成长,荣妍她也不会知道国内这边发生的一切。若是你真的不在了,我就永远不会让她回来了,催眠让她忘记你以及有关你们的点点滴滴,是最好的结局。”
傅尉衍狭长的双眸里猩红得几乎滴出血来,他紧握着拳头,手背上的血管几乎快要爆裂了,薄唇抿成僵硬的线,光线不甚明亮的牢狱中,外面大雪飞扬,无数的画面在傅尉衍的脑海中闪过去,想起答应宋荣妍的到巴黎那个家找她,她还在等着他回去。
傅尉衍骤然心痛如刀绞,他蓦地用力闭上眼睛,透明的液体滑落而出。男人背对着门枯坐在那里,哽咽又模糊地应下一个字,“好。”
巴黎这几天的天气很好,黄昏的时候霞光漫天,把客厅笼罩在一片安宁祥和中,宋荣妍穿着白色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海藻般的卷发披散在肩背上,夕阳下她整个人看上去柔婉美丽,唇边噙着甜蜜的笑意,宋荣妍低着头,一手抚摸在平坦的肚子上,感受着那里面孕育的生命,她回答着刚刚Jstn的问题,“嗯。我和子墨七年前就有一个儿子了,很聪明五官很精致,各方面都特别像子墨。我希望这胎能生个女儿,子墨他肯定会更宠爱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