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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七国虽有别名别姓 两家却是同宗同源(1 / 1)

鲁博走后,小陆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读前线的战报,没了师傅自己要开始自学。吴郡新军在潜伏越境抓获王朗之后士气大振,白虎军重整于陆芳麾下,顾雍的许诺也同样适用于白虎军,低迷的士气在得到了土地的诱惑之后重新升温。越人在集合了自己的部族之后壮大了反汉的队伍,各个部族为了生存已经团结到了一起。前线就是火线,为了把深入会稽的越人叛军全部抽离出来,陆芳加紧了进攻余杭县的步伐。

“姑姑,攻破了余杭县之后,你要把那些越人怎么办呢?”小陆问陆芳道。

陆芳好不容易把防务交接完毕可以休息一天,回到家中却被小陆缠住。陆芳知道鲁博已经对小陆有了很深的影响,这让小陆不可能愿意对越人痛下杀手,不过陆芳不打算对小陆有所隐瞒,便道出真相:“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小陆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是小陆也不会就此认定这就是大战最后的结果。他对陆芳道:“越族的民众并没有犯错,倒是我们的政策对于他们来说一直不利,没必要把他们全都置诸死地。如今我们和王朗都能协同作战了,为什么不能与越人平息干戈呢?”

陆芳揉了揉小陆的脑袋道:“这是你爷爷决定的事情。”

“爷爷对于异族素有偏见。”小陆不乐意地嘟起小嘴巴,“他巴不得把所有不愿意给吴郡缴税的人都斩了,我也不缴税,我也不从管制,他也来对付我呀!”

看着小陆撒气,陆芳笑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量,直把小陆闹得求饶,却依旧不管不顾道:“你啊,和你爹爹一个样,内里都是个叛逆的性子。”见小陆已经被揉得满地打滚了这才终于停手又道:“这次越人叛乱声势浩大,如果不以雷霆手段镇压,恐怕无法以儆效尤。”

小陆知道爷爷是想杀人立威,却对陆芳说道:“爷爷要杀光越人可不仅越人看在眼里,汉人也看在眼里。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爷爷在大汉的土地上屠杀大汉的子民,这岂不是授人以柄,让人趁机攻击我们陆家、攻击我们吴郡么?”

陆芳不明白了,“剿杀异族消灭叛军怎么能说是屠杀?越人占据了汉家山河,不服管制拒绝朝奉,我们肃清了他们应该是开疆扩土的功劳才对。”

小陆长噫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杀人杀多了还算成就一番伟业!“姑姑,要按照你这个说法,王朗岂非无罪?”

说王朗无罪,痛失五百庐江军战士的陆芳可坐不住了,又要对小陆施展酷刑。小陆赶忙逃到一边,笑笑说:“姑姑且听我说,我们接王朗之后控制会稽全因手中握紧了王朗私通越人怂恿叛乱的铁证。但如果因此役两郡越人都被一网打尽……”说到这里,小陆以为陆芳已经能够明白,却不想陆芳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在思考。

“一网打尽却又怎样?”陆芳急问道。

小陆见她还不明白,挑明说道:“一网打尽之后,王朗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不但有功而且首功。”说完之后,小陆仔细看了看陆芳的脸色,原本饶恕王朗活命就让她难以接受了,如今王朗还可能居功,这怎么了得?小陆看她已经冷静下来开动脑筋,觉得陆芳怀里已经没有了危险,又蛇蛇然走过去窝在了她怀里。

陆芳想着把越人屠杀殆尽之后的后果,越想脸色就越是苍白,心中也越恨。“如果我们把越人杀光,王朗就会说这是他的计划,怂恿越人反叛不过是一招引蛇出洞,好让越人从山林间出来方便我们一网打尽。这样,他私通越人的把柄也就不是痛脚,而是给他邀功请赏的凭证了。”

为了让陆芳坚定越人不能全部杀光的意念,小陆赶紧加上一句:“比起两郡以后的繁荣稳定,如今让百姓吃些苦头、将士流些血汗真的不算什么。”

冷静下来的陆芳一把抱住小陆,手掌往他屁股上狠狠一拍道:“你个小鬼头又来激我!”拍了几下后听到小陆求饶,又把他抱回了怀里。“你说的的确有道理,越人应该安抚而不应该剿杀。不过我只是三军统帅,真正下令的还是伯父,你还需说服你爷爷,不然他联合两郡的大计就要自己葬送了。”

小陆腻在陆芳怀里,感受着和母亲一样温暖的怀抱,在初冬将雪的现在,真没有别处比这里更加舒服。蹭了蹭刚才被打得火辣辣的屁股,小陆懒懒道:“现在不急,先把越人打怕了再说。”

“那为何你现在就要告诉我?”陆芳问道。

小陆嘻嘻笑着说:“姑姑行事冲动,我早给姑姑说道,姑姑也早日明白不是?”

见小陆揶揄自己,陆芳又要使出酷刑,不过眼看怀中背负着将星命运的孩子,知道他的早熟也让他过早的体会了亲人离去的痛苦,父亲、母亲相继离世,师傅又被迫远走,如今能够和他相依相伴的只有自己。而他爷爷?他爷爷是个政客。宠溺地抱着小陆,陆芳得以享受片刻的安宁,不管孩子懂得多少世界的黑暗,却总是光明美好的事物,因为他还是孩子,承载着无限的可能与希望。

农夫们收完了粮食,渔夫们都收了网,冬天原本就是打猎取肥油的好时候,既然大家都不在农忙,不如就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吴郡的新军在贺齐的领导之下开始学习枪阵,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枪与戈一直是中华民族惯用的武器。诚然,刀与盾的组合让单兵作战时能够兼顾攻防,但是真正的勇士从来不体现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战斗中,舍弃了盾牌防御的枪兵需要更加凶猛的冲刺,更密集的冲刺,他们的生存来自于敌人的死亡,要么自己刺死他,要么让自己身边的队友刺死他。在富春山一役中,贺齐和他的贺家军已经充分展示了在严密配合的战士之间枪阵可以发挥多大的作战能力。不过这种枪阵的形成需要纪律,更需要默契,所以尽管士兵们在操练,但并不打算用在对越人的战场上,毕竟在士气高昂的现在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不练白不练。

对越人作战不用这个枪阵的第二个原因在与对方也有不少的弓箭手,枪兵没有了盾牌的保护就是暴露在弓箭手锋矢下的活靶子。富春山一役中,阵型中心的神射手早早了结了任何可以弯弓搭箭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贺齐没有被狙击手射死的原因。但是在大范围多人数的作战中,这中阵型是难以奏效的。至于第三个原因,所有人都在准备余杭县的攻城战,抢上城墙的作战中,阵型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吴郡的军营中一切进行得如火如荼,余杭县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原本各个部族的将领把族人接到余杭县城里来是一件好事,可是路上杀出来的山贼复仇者让他们始料未及,很多将士在前线作战只想一回到大本营就能看到亲人,却没曾想收到的却是家破人亡的消息。尽管山贼们很快被扑灭,越人也的确在会稽掳掠了不少粮食人口,但是这再也不能挽回他们亲人的性命。当初极力要求把族人们迁到余杭来的将领们陷入了懊悔与自责当中,费栈很想跟他们说:我早告诉过你们,但现在毕竟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落井下石和冷嘲热讽并没有任何积极作用。不过将领们的悔悟让费栈把握了所有的军权,在迁徙族人一事上表现出理性与智慧的费栈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在没有人敢质疑费栈所做的决定。可是费栈对于这种绝望中的忠诚并不开心。

局势已经彻底逆转了。晚秋袭吴的时候,庐江军还会被越军牵扯着打,那是因为庐江军在被动的防守。如今族人们都到了余杭,费栈必须保护族人们的安全,这让吴郡新军有了在他们身上尝试游击战术的机会。更不用提吴郡新军在有了白虎军的加入之后士气鼎盛,对于征战对于学习有着无比高昂的热情,这种一拉一打的游击战术往往在最后就会变成合围与绞杀,费栈已经不敢再派侦查的队伍探出余杭县一步了。

越人的军势还有八千,都是深谙山地作战的好手,防守城墙当真不是越人所擅长的作战方式。余杭县城是一个连越人都能攻陷的城池,面对在攻城战上钻研了几百年的汉人,后果可想而知。“是时候决战了。”费栈心中念到,“如果我手上已经有了舜的遗宝,或许可以有逆转战局的可能,但是现在只能凭借着一腔热血来捍卫自己的民族。”

各部族的将领见到费栈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依旧悍不畏死要做最后一搏,纷纷向他表示了敬佩与忠心。“不自由,毋宁死!”越人军打出了对汉人统治最为响亮的口号,费栈看在眼中,疼在心里。这原本应该是一颗革命的火种,应该是梦开始腾飞的地方,却没想到余杭县成了失败与死亡的泥沼,让人无法自拔。但如果费栈愿意转移,至少带着战士们转移的话,会稽以南还有南海、苍梧二郡可以落脚,西边则有桂阳、零陵二郡可以藏身。只是费栈没想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到零陵去,因为零陵之所以称之为陵,是因为那是安葬越族先祖舜帝的地方。历史会成就英雄,而英雄应该正视自己的失败,费栈只看到了舜帝,却没看到更接近于他的越王勾践。越与吴的血海深仇岂不比现在越人叛军和汉族守军来得更加强烈?勾践以帝王之躯都可以为了活命而吃屎,费栈区区一介草民为什么不能为了活命而认怂?山贼们对于越人无差别的攻击与伤害让费栈不敢相信汉人还留存任何一丝与他们共享阳光、空气和水的意愿。说狗急跳墙也好,孤注一掷也罢,费栈依照汉人的习惯递上了来自越族的战书,在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让勇士们来决定余杭县的归属,如果这场仗打赢了,费栈要求得到余杭县二十年的所有权,要是打输了,输了还有什么可说?

传递战书的是余杭县内的一名汉吏,当初他幸免遇难只因他在费栈奴役汉民的时候勇敢出头,骂了费栈一句:“若你谋反失败了,我会看着这些被你奴役的汉人拿你的人头当尿斗!”当初趾高气昂的费栈留了他一条狗命让他作为越人革命的见证,却没成想一语成箴,覆灭的命运这么快就大祸临头。

吴郡民众热情地欢迎了这名信使,在余杭沦陷的当下,任何一个能够带出同胞消息的人都价值千金。那名小官坐到了太守的主宾席上,这是他从来没有设想过的荣誉,如今却已经成真。

“下官严畯,拜见太守大人。”那名小吏向盛宪行礼道。

“不知你……”盛宪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这个自称下官的人,直呼名姓觉得不够亲切,称呼官职却又实在没有听说过自己手下有过这么一个严姓的官员。

察觉出太守大人的尴尬,严畯马上补充上自我介绍:“我字曼才,乃是彭城人士,因黄巾作乱青徐而来到吴郡,家中老小都投靠在余杭县的表亲家中。为了补给家用,又堪堪能断文识字,便道县长大人出毛遂自荐,做了名书吏。”

盛宪点点头,欣赏地看着严畯道:“曼才能够从乱军之中存活下来,若无过人之勇,亦必有超凡之智。”

听到长官的夸奖,严畯泪流满面,哭诉道:“百姓罹难,长官受戮,畯本不敢独活,但越人欺凌长官妻小,我不忍目睹便将其首领费栈痛骂了一顿。原本以为能求速死,却不料费栈留了我一条性命。”

盛宪早已命人去请陆纡和顾澜,还让人偷偷把陆议也请过来。如今两大家族联袂而来,正好看到严畯哭诉。盛宪请二位家主坐了,便对严畯道:“这个费栈,多说说他。”

严畯领命道:“这个费栈是会稽山越族人,早年曾经四处游历,识我汉字懂我汉礼。他游说各个部族出人出力同他做劫道的生意,余杭、富春皆受其害。”

盛宪点点头,对顾澜道:“此前令郎于富春山与此獠交过手,似乎他人并不厉害。”

顾澜应承道:“犬子体弱不会武功,前往富春的护卫又不多,费栈不敌实在不能说厉害。”

两人一唱一和,全然忘记当初被越人威胁寝食难安的状况了。严畯却道:“费栈那人颇有智慧,能够让分裂的越人部族联合作战已非易事,能够作为这些山林野人的首领更说明他不可轻视。”

陆纡发话道:“作为领军之将,费栈所谓的确可圈可点。”对于自己的对手,陆纡还是给与了足够的尊重,他也不想让太守大人过早的升起战事已经十分顺利的念头,因为费栈手头上还有八千军队,自己手上有接近三万人,看起来一边倒,但如果这八千人一命换一命,让吴郡新军打得只剩一半,那到时候白虎军临阵倒戈,卷土重来,这仗可就没那么快结束了。

听到将军都说费栈可以,盛宪也无法再贬低他什么,如此便让严畯继续说下去。

“费栈也考虑过谋逆不成要留条后路,所以对于城内的民众稍有理喻。男丁多数已在守城的巷战中战死,剩下的全关押在大牢。妇孺虽受折辱却依旧活命,每日除了服侍越人、做些杂役之外倒还能混口热汤吃。”严畯在骂了费栈之后的确让费栈有了新的考量,费栈并不想把汉人都杀光,也不想让他们窝藏着仇恨和复仇的欲望。汉人是有奴性的民族,这和越人们在本质上不一样,只要留他们活命,总有一天他们会感恩戴德。严畯知道费栈这么想,但是不敢这样对盛宪说,盛宪已经满脑子充斥着胜利的展望,一帮子奴隶显然不是与场胜利相衬的战利品。

“如此说来,这帮叛军倒比山贼们要仁慈得多。”盛宪冷笑道。想起光复海盐的捷报中所提及的惨状,男子被削手断足,妇女被曝尸于市,汉人伤害起汉人来,比禽兽都要恶劣。

至于越人是不是真的仁慈,严畯不敢深入这个话题,作为一名书吏,他也看到了汉人对于汉人的统治,一切都是有钱有权者的游戏,汉官与越人着实半斤八两不分伯仲。严畯知道陆纡作为吴郡都尉掌管对越战事,便转而向陆纡说道:“此番费栈放我出来,是要向我郡下达战书,约好在十一月初六余杭城外一战。”说完便向盛宪递上由他代笔的战书。盛宪看也不看,直接交给陆纡,陆纡也不看,撂在一边,直问严畯道:“越人不会守城,是也不是?”

严畯点点头道:“正是。尽管费栈下令多造弓箭,但守城的器械已经全部在城破之前被县长大人付之一炬,城墙年久失修难堪大用,男丁多数被杀也无人前往修缮,越人唯有出城野战才有胜机。”

盛宪问道:“为何越人不选择与我军巷战呢?虽然我军人数众多,但在城中毕竟难以铺展,越人又习惯做背后偷袭的勾当,巷战明显要比野战好得多。”盛宪作为文官,历经一场战事也让他恶补了一些兵法上的知识,这就是汉人的好处,总是懂得学习与思考。

严畯回话道:“越人已经把族人都迁移到了余杭县内,老弱妇孺无力作战,城内巷战实为下下策。”

盛宪一拍大腿喜道:“费栈好大喜功,没稳住城池就想把越民拉过来当王上,这次破城正好将越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屋内的一切,窗檐下的陆议都听得清楚,里面并没有什么出乎陆议设想之外的消息,只是外面的寒风让人经受不住。虽然陆议是火德星君映照的将星,但毕竟是肉体凡胎,又是三岁小儿,还一连几天把师傅留下的冰莲汤都吃完了,如今站在这冷风中,着实有些难受。小陆打了个喷嚏,屋内的陆纡就发现了。

“谁在外面偷听?”陆纡喝问道。

见被发现了,小陆也只好现身,毕竟是太守大人请他来的,爷爷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大大方方地进来,大大方方地行礼,盛宪看着这可人儿,呵呵笑道:“陆公啊陆公,抱歉、抱歉,是我请小公子过来的。怕曼才见小公子在场不好说话才让他先在外旁听。”说罢把陆议招到主位上靠近火盆的位置,“受凉了吧,赶紧暖和暖和。”

小陆笑着谢过太守爷爷,站到火盆边打量起这个严书吏。严书吏约莫三十年纪,冠正衣平,面白须整,就和家里的先生一般模样。眼角挂着泪痕,显然是方才哭诉的痕迹,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地方。见他并不有趣,小陆也就不再打量他了。

严畯在小陆打量他的时候也在打量着小陆,作为吴郡的官吏他自然知道陆骏回来时带来了一位小神童,庐江军当初略过余杭而不入也是为了救援这位小公子。若是庐江军当初据城防守,或许一切都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所以余杭百姓的血债有一半要算在这位小公子的身上。只是严畯根本看不出这个小孩儿与别人家的小孩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安静一些,懂事一些,任何有良好家教的孩子都应该是这样的。为了这样一个孩童而置全县百姓安危于不顾,严畯越想就越是气愤。

众人却没管严畯心里是怎么想,议事继续。盛宪主张将越人杀个干净,顾澜和陆纡还没有表态。盛宪先是问到严畯:“我要将越人斩草除根,曼才怎么看?”

对于庐江军见死不救的行为还处在气愤中的严畯其实对于放他活命的费栈和越人叛军已经没有那么恨了,对于盛宪的问题一时间真不知如何回答。盛宪看到严畯的迟疑心生不满,心中只道这个汉人面对民族仇敌的下场还需要考虑,莫非是作为越人的信使已经说明他的心是偏向越人的?

小陆却牵了牵盛宪的衣肘道:“圣人言除恶务尽,想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自然是没错的。”

小陆语出惊人,因为在场的还有严畯这个没有见识过陆议将星天赋的人存在,其他三位老官油倒是不稀奇了。他们稀奇的是小陆话锋一转又道:“可是越人的老弱妇孺们也有罪么?他们生在深山老林,长在深山老林,没有种过我们的地,也没有吃过我们的粮。我们并没有尝试过接纳他们,也就算不上是他们的统治者,他们也就自然算不上是叛军的一员。”

这下严畯知道为什么盛宪要把陆议请到堂上来了,因为陆议年纪虽小却有着真知灼见,他作为陆纡的长孙,说话对于陆纡肯定有不少的分量,说不定就因为他小孩子的一句话就能挽救无数越民的生命。

可陆纡却道:“兵家大事还轮不到你插嘴,赶紧回家去,别在太守大人府上瞎胡闹。”陆纡是知道陆议身上背负的将星命运的,陆纡选择怀疑也选择相信,圣人教诲对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要敬而远之,可是对于自己的爱孙,陆纡只好选择保守治疗,能不让他参与就不让他参与。顾家肩负礼教风化的重责,对于陆议的提议也有着赞成的意愿,毕竟是圣人之徒,奉行仁者爱人,更何况陆议的话本身就有道理。

盛宪看顾澜有被说动的脸色,便按下陆纡,让陆议继续说。小陆知道这场战乱的最终结果并不由太守大人决定,而是由自己的爷爷决定的,便把主攻方向转向陆纡。“既然是太守爷爷让我留下的,爷爷您可不能再赶我回去了。”小陆笑笑行了一礼,“爷爷愿意和王朗握手言和,是因为王朗手中有土地,我们手中有技术。可是爷爷忘了,耕地不止需要牛,还需要赶牛的人。如果我们把越人都杀光了,谁来给我们种地呢?”

陆纡怒道:“越人狼子野心,袭我郡县、杀伤民众,难道我还要将土地奉送于他好让他们修养生息继续壮大么?”

看着爷爷发怒,小陆赶忙躲到了盛宪的身后,盛宪拍案喝止陆纡道:“陆公!小公子是我请来的,他说得对与不对堂上自有公断,你不要把家里的家主架子摆到我的面前来了!”

陆纡狠狠瞪了一眼在盛宪肩头吐着小舌头的陆议,向盛宪回礼告罪,又吩咐小陆道:“站到前面来,好生答话,不许做鬼脸!”

小陆见盛宪要转头来看,马上换成一副唯唯诺诺的脸色,小碎步走到堂前对众人行了个罗圈礼。盛宪眼看小陆乖巧的模样,口中嘀咕这老头子对自己亲孙子也这么凶,不如把这孩儿交给我来养。而把真相看在眼里的严畯之觉得这个小孩儿完全颠覆了他对三岁小儿的印象。

“回爷爷的话。”小陆立直了身子道,“越人袭我郡县是想要夺取土地,杀伤民众是想要我们畏惧,他们心中渴望的不过是能像我们一样,能在这片土地上安稳的过活。只要我们愿意出让土地给越民耕种,他们自然会放下刀枪、服从王化。”

陆纡冷笑道:“越汉之间血海深仇,他们怎么可能服从王化?”

小陆马上接道:“吴郡会稽还是一体之时,此处也曾有越人自己的国家,他们也有自己的国王,怎么就不能服从王化?那个时候已经有了至圣先师,却还没有见到汉人在哪里。”

顾澜点点头道:“春秋战国,纷乱四起。吴越相战有百年之久,自秦王统一天下,越民便远遁于山林。秦朝短暂止于二世,接下来便是我大汉王朝继承天下,开创盛世。”说起历史,自然谁都无法比顾家家主这个老学究来得更加权威。

“百年以来,我们对待越人有如仇寇,方方面面苛政繁税,若是这些东西加诸汉人身上,汉人也会揭竿起义的。黄巾军已经反了,越人不正像我吴郡的黄巾军么?”陆议说着叹了口气,九江对黄巾一战乃是其父出道之战,说起黄巾自然想到故人。“七国之时,大家征伐不休,到如今却能和平共处。高祖与楚霸王交战时,不也是因为收复了楚地的人民,才让项羽营房闻楚歌,自刎于乌江的么?”

严畯生于书香之家,也是有学问的人,自比学史乡邻间无有出其右者。如今面对一个张口就是吴越春秋楚汉争霸的小儿,只能够目瞪口呆心中汗颜。这下他无法气愤,也不敢再气愤了,庐江军舍弃了一个城池救这孩儿算什么?此儿前程不可限量,就这份才思亦足抵百万雄兵。而且这份才思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严畯激动道:“对费栈使出四面楚歌之计,让越人主动交出费栈,严惩首恶平息战祸,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上策,小公子妙计啊!”说罢朝着小陆深深一躬。

众人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如果战争真的是这么容易的事情,那天下就天天打仗月月平定了。陆纡见小陆献策,也赶紧开动脑筋思考计策的可行性和操作性,严畯拜倒久久没有起来,陆纡便喝道:“哪有那么天真!”

严畯被陆纡虎威一震,只觉得全身发麻,两股战战。起身这才看到三位长官都没有和他一样面带喜色,就连出谋划策的小公子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严畯很尴尬,十分的尴尬。

同样没有人管他,小陆接着道:“这是你的计策,可不是我的计策。”说罢玩味的看了这学究先生一眼,“我只是说越族和汉族在汉朝之前,或者说应该在春秋之前,其实是一家人。周朝安定八百年之久,大家都能在这片土地上相安无事,现在自然也可以。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彼此血脉相连,至于血海深仇嘛,总得有一方先提出化解,不能够一直僵着。”

陆纡已经被越人的壮劳力所吸引,打仗是把好手,难道还料理不了一块水田么?向越人施恩分化他们的确是获取战争胜利的捷径,自己也不用把吴郡新军至于危险的境地,若再给上自己三年,把白虎军全吃透了,这伙越人杀了也就杀了,哪里需要管他是不是一家人,但是现在,于越人和睦共处不失为一条妙计。陆纡正待要说话,想要化解自己尴尬的严畯倒是问起了大家钟爱的小陆议:“小公子小小年纪,却饱学经史、精通要义,实乃罕世天才。”

盛宪听到有人夸陆议,呵呵笑道:“那是当然。”

小陆却谦虚道:“这都是因为父亲平生最尊崇太史公的人品,《史记》常常带在身边,手不释卷,我不过是受他熏陶,耳濡目染,粗通一些罢了。”

谦逊了一番,盛宪和顾澜又开始夸耀起陆骏,夸耀陆纡有个好儿子,弄得陆纡面红耳赤。其实小陆的这番话里隐藏着三个谎言,陆骏最尊崇的是陶朱公范蠡,并不是太史公司马迁。没错,不是建立秦国霸业的权相吕不韦,而是辅佐勾践复国成功又功成身退的陶朱公范蠡。小陆也没有受到陆骏任何的熏陶,熏陶都是来自母亲苏苏。苏苏从能下地以来就抱着他读书,开春之后又到九江各地游山玩水,除了在行路和捣鼓她心爱的机关器械,剩下的时间都在给襁褓中的陆议讲故事。一开始自然是《山海经》与《淮南子》,可小议儿会答话,会问问题的时候就开始学《子》集和《史》册了。第三个谎言嘛,自然是他不仅仅是粗通,将星映照的天才怎么能止于粗通呢?

陆纡咳嗽了两声,提醒诸位讨论要回到正题上来,这对越战争到底要怎么打的问题上来。众人被小陆谦虚的模样逗得一笑,都来了精神,准备洗耳恭听陆老将军的高见。可是陆纡也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看着直勾勾望着自己的三人,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严畯问道:“这战书已下,我们到底应不应战?”

还是陆议回答道:“当然要战,不但要战,而且要胜,不但要胜,还要胜得漂亮!”

严畯又犯糊涂了:“不是说要不战而屈人之兵么?”

小陆白了他一眼,这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好么,我可没这么说。“烈火烧得旺,所以被烧死的人很少;水柔柔弱弱的,大家不注意,所以被淹死的人很多。对于越人来说,最好的收服办法自然是恩威并施。”

严畯听了陆议的举例,长噫一声叹道:“古之遗爱也,小公子连《左传》也已经读过了。”

小陆又是谦虚道:“不曾读过《左传》,实不相瞒,我还不会认字,只是二位姨娘会时常为我读书,所以听过。”

陆纡见大家又要跑题,心中埋怨这个严畯真是大惊小怪,赶紧把话题扯回来,问小议儿道:“威自然可保无虞,我与芳儿、贺将军好生谋划便是,越人绝望求战,我方尽占主动,不愁打不垮叛军。只是这恩应该怎么施呢?”

小陆朝严畯扬了扬下巴,这不是还有费栈送过来的信使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咱们总得要给别人送回去。“只要严大人在费栈聚将议事的时候把我吴郡的新政策传达出去,这施恩,便可以算成功了。”

盛宪思忖了一番,对严畯郑重许诺道:“若越人来降,我必汉越共治,一视同仁。”

顾澜心中满溢着驯服异族的光荣与自豪,只觉得平生礼教风化的使命在此时得到了最大的认可。“严大人可否担此重任啊?”为了让严畯从命,顾澜都称呼严畯为大人了。

严畯对于回到虎穴狼窝虽然有些恐惧,但是对于比较和平地结束这场战乱抱有更强的使命感,这也是只有汉人才能做出的选择。严畯重重的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项任务。正是下书求战如今要决雌雄,遣使和亲往后不分彼此。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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