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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
外间。
此时,仍不能起身的钱乙被院士亲自安排在了这里,原因是里间来了位需要静养的病人,他不知道的是,这位病人就是当今天子,大宋的真宗皇帝赵恒
就连此间的主人沈英,在周式的安排下,也是极其郁闷的打起了下手,好在御医院首座毕竟不凡,见其似有不满,随意露上两手,指点几句,便叫这个变态男心甘情愿的当起了学徒,屁颠屁颠的忙前忙后。
“士瀛,老爷的情况如何”
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皇上,老太监刘善堂忧心忡忡,原本皱纹就很多的脸上越发的显得刀割斧削一般。
“刘管家放心,老爷这次是因祸得福,将沉积体内多时的脓血给吐了出来,反而清空了肺叶,减缓了病情,如今只是气虚体乏,需要休息罢了。”
经过一番的诊治,杨士瀛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那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啊”
屋里最高兴的莫过于院士周式了,真宗的平安无事让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庆幸辛苦了大半辈子的书院不会毁于一旦,一时间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
除了杨宗宝守在门外,里面的三人这下好歹松了口气,纷纷坐下来休息,等待着真宗的醒转,倒不是做什么重活透支了体力,主要还是心力憔悴,经受过煎熬之后的疲惫。
太阳就在这无声无息的时间里慢慢的落下了西山,只映出一抹红晕昭示着其曾经存在的证据,而片刻之后,就连这抹红晕都消失不见,彻底湮没在黑暗的夜幕里。
“水,水”
赵恒自十八年前的梦中醒来,感觉嗓子干的厉害,像是着了火似的,于是下意识的想要喝水,谁知声音一出,却是犹如铁器在青石路面上拖动一般的沙哑,倒是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服侍了真宗几十年的老太监很是迅速的捧了碗温水过来,稍解了皇帝的渴意。
赵恒回想起晕倒之前的状况,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便向杨士瀛询问身体的情况,在得到了好消息并确认几人脸上的笑意不似作假后,心情也是舒畅起来,挣扎着起了身,
“善堂啊,我梦见雅儿了”
刘善堂扶着真宗的肩膀,为其披了件外套,这才应道,
“雅妃娘娘性格活泼直率,在宫中却也难得”
“是啊,以她的性子,根本就想不到换子一事,她多半是被人给撺掇设计了,可叹我当时也是怒火中烧,不曾细想,竟然将心爱之人活活打死,徒呼奈何”
赵恒叹息着,想到雅妃种种的好,心中的悔恨便无以复加。
刘善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正想不到如何劝解,就听门咯吱一声开了,外面的杨宗宝让进来两个人,正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孟轲和杨士溟。
“士瀛,老爷现在情况如何”
杨士溟刚踏进屋内,尚不及查看,便问起了真宗的病况,待看见皇上已经坐起,焦急的心情这才放下了一半,赶紧鞠躬行礼。
首席御医于是将情况重新讲了一遍,杨士溟放下药箱稍歇,便又上前把了脉,眉头却是重重的皱在了一起,
“老爷这血痰虽然呕出,但病根未除,三五日后,待的脓血复生,则病情将更加的严重”
“哦那依大夫所言,此病应如何诊治”
真宗知道自身的情况,闻言也不气恼,很是虚心的问着。
杨士溟深吸一口气,很是下了一番决心,郑重说道,
“启禀老爷,当趁此机会速施玄冥九针将毒血导出,或有一线生机,能续命半年以上”
“可是大兄,玄冥九针凶险异常,这万一事有不逮
”
首席御医则在一旁诚惶诚恐,很为自己的兄长捏了一把汗。
“无妨,士瀛,不必太过顾忌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杨大夫说得对,与其三五日后病发不治,何不搏上一把,要知道与天斗,可是其乐无穷啊,哈哈哈”
赵恒摆着手,随即做了个邀请的动作,竟是连考虑的时间都没用,那态度已经摆明了让杨士溟放宽心,尽管放手施为,没有人会因为这事怪罪于他。
杨士溟点着头,示意真宗躺下,随后从药箱里拿出许多罕见的药材,尽是早就准备好了。
而作为首席御医的杨士瀛,此时只能打着下手,帮着大兄配药、煎药,没有丝毫的怨言,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做着同样而又重复的事,练就出了一身扎实的药理知识。
玄冥九针,顾名思义,是用药材中的玄冥之力来加速血液流动,而将百汇、人中、膻中、气海、会阴、劳宫、涌泉九大穴位捻入金针作为出口,集中四肢百骸中奔流的毒血,从九大穴位中透体而出,意同千年以后的放疗。
只不过此法对患者的身体要求太高,许多人撑不过这个过程,要么经脉爆裂,惨死当场,要么毒血攻心,神仙难救,更有甚者,竟是忍受不住血液的流速,活活被疼死的。
只是即便死亡率如此之高,即便患者的身份异常尊贵,杨士溟下针依旧很稳。在真宗喝下煎好的药水躺下后,他便已经扎好了针,随即戴上了一副不知是什么皮制成的手套,不时捻动着金针。
不一会儿,真宗的脸色变得越发红润起来,渐渐有细密的汗珠自额头显现,隔着三尺之远便能感受到其身上扩散而出的热量。
如毛发一般细长的金针不见了原来的光泽,被一层黑色的液体所覆盖,渐渐的,黑色的液体越聚越大,凝成一颗墨珠,颤微微的滴落在早已准备好的小碗里,在清水间扩散而开,如丝如缕,这才现出暗褐色的真容,赫然是淤血的颜色。
血滴一般很长时间才能聚上一滴,偶尔间坠落,与水面发出啪的响声,很是轻微,然而听在房内几人的耳中,却不吝于霹雳雷霆,震惧的心头直颤。
只不过他们在忍受这种无言的煎熬,赵恒却是不见丝毫痛楚,再次陷入了沉睡,看他的表情,这一次应该并没有做什么噩梦,睡的很是安详。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碗里的清水都已浓黑如墨,老太监刘善堂最先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想要询问皇帝的病情。
杨士瀛见状立刻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意思在说大兄正在施针的关键时候,千万不能去打扰他,以免人为造成的意外情况发生。
老太监郁闷的憋住了话,再次坐回了原位,同其余几人一样,继续沉默而又枯燥的等待下去,却是谁都不敢轻易离开。
夜凉如水,屋外蛙叫声起,更显寂静。因为明天是休息日,许多离得近的学子都早早的回了家,书院里霎时冷清了不少,留下的学子们因为没有了室友的闲聊,也是早早的熄灯上床,找周公下棋去了。
相比于书院的冷清,长沙城里则是灯火通明。长沙城著名的夜市,芙蓉大道的两边,这个时段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子。
轿夫们三五人一群,聚在路边的小摊前,两个铜板要上一大碗热茶,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天南海北的说些或新鲜、或搞笑的蹊跷事,不时传来阵阵大笑。
伴随着老鸨、伙计的迎来送往,偶有一两个老爷从青楼、饭馆出来,便有轿夫们离席而去,抬起轿子嘎吱嘎吱的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当然,因为来到这里的轿子络绎不绝,他们的位置也不会空着,很快就有新来的轿夫再次占据着这些空位,继续闲侃胡吹,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更加无聊的老爷们则进出这里的各个店面,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事物,而魅影楼无疑则是个十分有趣的地方,吸引着众多的客人来此一掷千金,里面的姑娘一个个粉嫩水灵,显然要比老爷们家里的黄脸婆有趣的多了。
不过今晚来的老爷中,有五位比较特殊,统一穿的都是黑白格相间的衣服,赫然正是湘云等人。
“哟,五位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啊,快里面请”
几人虽然刚到门口,但身上的那股子书生气质还是引起了老鸨的注意,大老远便从客厅里赶了过来,随手招呼着楼上的姑娘们,
“春红、秋桃、小翠、艳儿,快下来接客了这几位公子可是贵客,你们都给我伺候好了”
“老板娘,我就喜欢你做事说话漂亮,拿着,给我们哥几个安排个好点的位置”
到这地方来,司马望自然是常客,甩给老鸨一块碎银子,便领着湘云等人抬步进了大厅。
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的客人,舞池里有几位魅影楼的姑娘正随着丝竹之音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引得不少的客人拍手叫好。
不仅如此,站在二楼、三楼栏杆处的客人有的兴起,随手丢下一块碎银,砸在姑娘的身上,换来一声痛苦的谢赏声,更是引发了观众的热情,气氛一时热闹之极,将初来乍到的五人给看的目瞪口呆。
就在他们发呆之际,拿到赏钱的老鸨已是跟了过来,挽起了司马望的手臂,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谢公子赏,公子这边请”
老鸨嘴上客气着,手里的银子却已经不知被藏到哪里去了,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当然拿了钱的她脸上的笑容更甚,亲自将几人带到了一张圆桌旁,看那热乎劲,要不是年老色衰,恨不得自己就揉进死胖子的怀里。
然而即便是现在年纪大了,在把姑娘们招呼过来后,临走还抛了个媚眼,用自己的肥臀蹭了蹭胖子的大腿,把司马望恶心的差点将昨晚吃的夜宵给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