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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谁?”崔占海立在当院里,看见大门进来的黑影,急促地问。

“我,爹。”崔二玲边朝院里走,边短促的搭话。

搭话中间二玲已来到父亲身边,停了下来问:“娘睡了吗?”

“傻坐着呢,一阵儿明白,一阵儿糊涂的。唉--,你那头怎么回事儿啊?”崔占海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把问题抛给了二玲后。一声接一声的干咳起来。

“哦,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以后我慢慢跟你说。”二玲接过爹手里的锁子,锁了大门,搀着爹往家走,她感觉爹的身体在轻飘飘地打晃。“爹,这干咳的毛病有些日子了,得去医院看看才是。”

“老毛病了,不碍事儿。”爹的发声很低,话好像没了底气似的含在喉咙里。

二玲没了下话,便推门进屋,正赶上大玲从屋里出来解手,她和姐姐撞了个满怀,大玲马上像触了电似的惊叫起来:“哎呀呀······死丫头,吓死人了,你要吓的我尿了裤子了。正好,快陪我去趟厕所。”大玲不由妹妹说话,就拽扯着二玲又出了屋子,爹与她俩个擦身而过进了屋子。

“咋弄上了?”大玲在厕所里蹲下身子问,二玲没有回答,她还在想着别的事情,只到姐姐又大声的重复了她的问话后,二玲才恍然醒悟过来说:“人被带走了。”

“犯甚事儿啦?”大玲压低了声音问。

“不清楚,我回去的时候人家警察正要带他上车,我们连话也没说上。”

“唉,瞧瞧你这是过的啥日子,丈夫在外面做了甚事你都不知,日后卖了你也不知道。”

“姐,这事该跟娘说不?”

“如实告了吧,娘那脾气你还不知道,能瞒得住?现在不说,以后知道了她还不得骂死你。”两人一问一答的进了屋。

大兰子盘着双腿直壮壮地坐在炕上,散乱的头发被灯光投射到白墙上,影子像一堆乱蓬蓬的柴火。她的目光死沉沉的,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越发的灰暗,鼓泡低垂着,像眼皮上的两块死肉疙瘩。

二玲紧跟在姐姐身后,低头进到屋里,并没有引起大兰子的注意。棉棉歪斜得睡在大兰子身边,鬓角上挂着两行润湿的泪迹,粉嫩的嘴唇扭曲了些笑意,像做美梦的样子。

崔占海给街门上了锁,进到屋里就卷缩着身体坐在椅子里了,他深陷的双眼在两个女儿进屋的一刻流露出迷茫的恐慌。

棉棉的身体在大兰子腿下动了动,踢开的被角露出了白白的小脚丫,跟着弱小的身体像鱼儿弯曲地翻了个身子。大兰子恍惚的眼神醒了过来,她看见了崔二玲,立刻紧皱起眉头,喑哑着嗓子说:“咋?你还没回家?”

“哦。”崔二玲又轻又短的应了一声。大玲有些发痴的眼睛愣愣地转到了妹妹脸上。

“你家男人也没说来领领你,外头都这么黑啦,他也放心。”大兰子一边看着二女儿絮叨,一边埋怨二女婿的不是。

“妈,我······我今天想在您这儿睡。”崔二玲还是把想说的话改了主意。只要娘逼问的不紧,她还不想把婆家的丑事儿扬隔给娘。

“咋地啦?你有家,娘不能留你过夜,不想听你那“大马蜂”婆婆的闲言碎语,不敢回叫你爹送送吧。”大兰子的话音无精打采,失子的心痛让她无法回复到往日那种趾高气昂的神态上。崔占海像个木偶人儿从椅子里晃悠着身子立起来,等待崔二玲的回应。

“爹,我······。”崔二玲没把话说完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唉--,一说话你就哭,这日子多会儿是个头?甭哭了,家里里里外外的活多,早点儿回家睡觉吧。”娘安慰的话,让崔二玲心里悲感交加噎地说不出话来。

“娘,玉军被公安局的人抓走了。”崔大玲在一旁着急了,她不想妹妹隐瞒此事。马桂莲在她心了恨之入骨,妹妹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替她隐瞒的。姐姐话音未落,崔二玲双手掩面痛嚎起来,手心里早已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

“啥?抓啦?犯王法啦?”大兰子眼里跌出两颗清泪,喉节蠕动,她逼灼的目光落在二女儿身上,像两道炙热的火线,无情的鞭策。

原来这刘玉军学过几年木匠,一直在县城里做装潢工,由于马桂莲经常和二玲闹不和,他不愿受夹板儿气,住在县城里经常不回家,落得个耳根子清静。

后来村里人纷言纷语说他在城里又找了个相好的,才不愿回家的。村里也有人教调崔二玲去县城里抓奸,可崔二玲总是笑着回答,丈夫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

然而事实总归是事实,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刘玉军也确确实实在城里找了相好的,也许村里人都知道,只有崔二玲还蒙在鼓里,为丈夫在村儿里忍辱遮羞。去年做工挣得钱全让他和另一个女人花了,年关临近的时候刘玉军几乎混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

他无颜空着衣兜回家见自己的爹娘和老婆,就走了歪路,深夜砸了一家皮衣商店,偷了两大包皮衣才回的家,告诉爹娘和自己老婆说包活的老板没钱算账,工钱给抵了皮衣了,让回来卖吧,反正也快过新年了,村里人都要买新衣服的,马桂莲笑得嘴都快咧到腮帮子了,当下就捡了一件顶时髦的皮衣穿了窜了大半个村子,给儿子当起了推销模特儿。

崔二玲哭着懵懵懂懂地思想起了这么档子事儿来,只好吞吞吐吐的说:“刘玉军年轻无知,一时糊涂才走了错路。”

“唉,死丫头片子,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得替人家数钱呢。他那是财迷心窍,活该!脑茬骨就是个碰大狱门的料。人家他妈的在外头沾花惹草不回家,谁不知道,也就是你能装聋作哑,连个憋屁都不敢放。

也怪我瞎了双眼,财迷了心窍,给你找了这麽个男人。可男人是管出来的不是惯出来的,你在哪个家里咋连个鼻涕泡泡也吹不起来?你还是我大兰子生养的闺女吗?”

对于二玲的家事,不提则罢,一提起大兰子就有满肚子咽不下的怨气。她也知道丈母娘管女婿家的闲事,那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看着女儿受窝囊气,她心里干着急使不上劲儿,所以一唠叨起这些来也就没完没了,两嘴叉全是溢出了的唾沫星子。

崔占海一屁股跌进椅子里再也立不起来了,崔大玲咬了咬苦涩的双唇,眨巴着眼瞅着妹妹,刚才一囫囵吞倒豆子的话叫她有些后悔了,她像把妹妹扔进了醋酱缸,酸甜苦辣一起向她涌去。崔二玲只是低着头抽泣,身体筛糠一样的打哆嗦,她的生活正频临风雨交加的边缘。

“娘,你甭再火上浇油了,妹妹也够苦的了。再说当初还不是你硬把妹妹嫁给刘玉军的。现在出了这种事儿,你倒全埋怨起她的不是来了。”大玲遇到了大兰子毒辣的目光,后话随着一口唾沫咽了回去。她对妹妹的怜悯之心被大兰子一股冷气压了下去,觉得妹妹同她有着类似的遭遇--命苦。

“活该!愿她窝囊,管不了汉子。”大兰子神色俱厉地说。棉棉被惊醒了,一个滚儿掀开了被子,从炕上爬起身,小手揉着惺忪的双眼,觑见泪流满面的二姑姑,就张开双手扑进二姑姑怀里说:“二姑姑,二姑姑,你就别哭啦,你想爸爸,棉棉也想爸爸,棉棉就不哭,奶奶说爸爸出外挣钱去了,回来还要给棉棉买‘芭比娃娃’呢。”崔二玲一把将棉棉搂紧在怀里,失声痛哭。

“哭、哭······窝囊废,还要冤屈死你呢,好好的家就叫你给哭败兴了,想哭回你自个家哭去。”大兰子愤愤地说。

“妹妹,今个甭回去了,咱姐俩睡东屋。”大玲瞥了大兰子一眼,冷冷的说。

“我也要去,也要去东屋睡,和二姑姑睡一个被窝。”棉棉挣脱崔二玲纤细的胳膊,站在炕上欢喜地蹦跳。

崔大玲抱住棉棉说:“就你精。”看到崔二玲双腿还耷拉在炕沿上文丝不动,继而扭头又说:“咋啦?娘说了你两句,还耍上小孩子脾气了?还不快走?”随后大玲抱着棉棉进了东屋,西厢屋子静了下来,崔占海坐在椅子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干咳。

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夜晚,长的让人几乎等不到天亮;这又是一个多么死静的夜晚,静得死气沉沉。整个村子在沉睡,全村的人都在做梦。

二玲躺在枕头上双眼还在流泪,脑子里一片空白。西屋传出来娘梦魇般的话语,接着是爹一声接一声的干咳声、叹气声和窸窣的翻身声。

姐姐除了在睡觉之前同二玲叨念了几句宽心话,转进被窝后就再没出声,均匀的呼吸声表明她已经进入了梦乡。棉棉挤在她和姐姐中间,一只小手搭在她的胸口上,她隔着内衣能感觉到小手的温热,鼻孔里呼出的气流向一条小舌头正舔着她半边冰凉的脸颊。

她开始了胡思乱想,想起丈夫、想起婆婆、想起娘和她苦命的兄弟。瞬间,她的脑子里涌现出一个苦难的灵魂来,奔跑在伤心的泪水里。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了,她撑不住一种邪念的滋生,身上骤然有了气力,精神振奋地想到了痛苦之外求生的欲念。

第二天清晨,太阳把红光张扬在玻璃上,温暖的光晕反射到大玲的半边脸颊上。公鸡站在草垛上报晓,清脆的叫声在村子上空回荡。西厢屋里,娘睡的很沉,呼噜声伴着爹的干咳声一起转进了崔大玲耳朵里。大玲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突然破着嗓子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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