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黄明玉惊慌失措的看着二玲关切地问。
“明玉哥,快······快点,我爹吐血呢。”二玲结结巴巴地说,鼻腔里呜呜噜噜的小声啜泣,身子像筛糠似地打起哆嗦来。黄明玉弯下腰提了两把鞋,光着膀子跟二玲跑了出去。
张金娥从家里追出来的时候,只见街门开的大展,却唯独不见儿子的身影,她急忙高呼着往街门外走。黄明玉听到母亲的喊声后,对二玲说:“你先赶快回家,我跟我娘说一声儿。”二玲应了一声跑了回去。
正待黄明玉转身往回跑的时候,母亲的喊叫声近了,短胖的身影黑黑的出现在巷子尽头。黄明玉高喊:“娘,你回去吧!二玲她爹吐血呢,我去瞅瞅。”还没等母亲回话,他便着急的回转身跑了。
崔占海仰躺在被窝里,微闭着眼睛,干脸上毫无一丝血色,被子上褥子上滴了好多大大小小紫红色斑点。二玲泪流满面的守在父亲头前,手里攥着一团手纸不停的抹嘴角溢出的血。黄明玉跑进屋,冲着二玲满是求救的眼神说:“赶快想办法去县医院。”
“这黑更半夜的车没车啥没啥的咋去呢?”崔占萍哭丧着脸说。
“找了村里的医生吗?”黄明玉眼看着气息游弱的崔占海急问。
“凤萍她爸去了。”崔占萍用袖头抹了一把泪说。
“人病的不轻,一会儿村医生来了,让他看看能不能止住血,无论如何不能耽搁,得去县医院,你们张罗张罗,我去找车去。”黄明玉说完话就往走,被崔二玲叫住了,“明玉哥,你去哪儿找车去?”
“咱村里就彪子家买了小轿车,找他去。”
“他向来在县城里搞工程,很少跟村里人走动,能行吗?”
“怎么不行?人命关天,他不能没了人性不管,我去求他去。”黄明玉走了出去,张金娥走了进来,大兰子靠在一墙壁上,眼角边挂着两颗清泪,目光呆痴,又如死昏过去一般大睁着黯淡无光的双眼,
喊村医生的人不知被什么事情耽搁住了,还没有回来,这边儿黄明玉早已把彪子叫来了,小轿车就停在大门外边。崔占海像似缓过点劲儿了,鼻孔塞着两团棉花,气若游丝地哼哼着,黄明玉领着彪子进屋站到他头下时,他微微睁开了双眼。
“东西收拾好了吗?”黄明玉问双腿跪在炕上的二玲。
二玲点点头,她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那好,咱们现在就进县城医院。”黄明玉跟彪子挥了个手势,两人就要伸手去抬崔占海。
“明玉,你算人家啥人呢?到时候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付得起责吗?”张金娥站在一边拉长了脸说。
“现在救人要紧,顾不得那么多啦!”黄明玉说这话去拽铺在崔占海身下的褥角。
“婶儿,你放心,明玉哥这是救我爹,我们不会怪他的。”二玲流着眼泪说。
看见二玲可怜的样子,张金娥不忍心再阻拦了。大兰子始终没挪地方,棉棉惊醒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大声嚎哭,二玲把她抱在怀里好一顿安慰,总算是稍稍安静了些。
“是不是再等等村医生,人下不了地,咋能去县医院,村医生来了好歹给打个止血针再走。”崔占萍一边扭身下地一边着急忙慌地说。
“把被褥一并抬着出去,这样病人就不用动弹啦。”彪子说。
“人都这样了,不能再等啦,等他也是个二把刀大夫,解决不了问题。”黄明玉心急口快地说完话,家里除了大兰子傻呆呆地靠在墙角处,其余都上了手,抓被角的抓被角,扯褥子的车褥子,吵吵嚷嚷总算把崔占海放躺进轿车的后位里。二玲也坐进后位里,双手将爹的头抱在怀里,嗡嗡嘤嘤地哭个不停,彪子发动了车,黄明玉和崔占萍随后上了车,轿车披着漆黑的夜幕进城了。
季节欲入盛夏,气温在日夜攀升,前几日下过几场雷声雨,这几日天气热得发了狂。熹微的阳光射穿了县医院浑厚的窗玻璃,斑驳的碎光带着闷热的气息光临每一间病房。空调在洁白的雪墙上开足了马力,嗡嗡嗡地叫。二玲给父亲擦洗了一把干脸,崔占海微睁开了双眼看着立在床前的黄明玉,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微笑,仿佛一夜之间生与死对他已经不重要了。黄明玉感觉这样的一丝微笑罗列了很多感谢的眷顾,他心头郁积起了一股温情,在二玲给擦过脸抽身离开后,他凑了上去。一番安慰,激起了崔占海老脸上幸福的浪花,他在床上仰起了身体,崔占萍将枕头竖在了他的背后。
没有问起他的病情,只是心疼的一遍又一遍唠叨昨夜的一顿折腾又花费了不少钱。崔占萍那十分倦意的眼睛不住的扫在黄明玉身上,为哥哥吝啬钱财的话多少有点难为情,并埋怨哥哥说:“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说些吝啬话,病重要还是钱重要?你累死累活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给孩子们攒下啥啦?!”
妹妹说的话在理儿,崔占海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轻轻抬起一只胳膊,指了指病床边上一个四条腿木头凳子,示意要黄明玉坐下。假如几年前不是大兰子的阻挠,今天躺在这里的也许就是他的岳父了,这样他就可以问心无愧的去关心他照顾他了,就可以大事小事掺入些看法了。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他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去主导一些事情。然而他现在什么都不是,除了同村居住的邻里关系之外,这对饱经风霜的父女跟他扯不上任何半点儿关系。他没有坐下去,只是冲崔占海笑了笑说:“伯伯,你就别操心我们啦!好好养你的病。”
二玲将一切收拾妥当后,要姑姑一起出去吃早饭,崔占萍由于受了一夜的煎熬没了胃口,又不情愿再楼上楼下的折腾,愿意寸步不离的陪护在哥哥身边,早饭要二玲吃过了给她拎回点就可以。二玲看着姑姑疲倦的样子,只好由她留下来陪护父亲,她临出去时又做了番简单的交代,安慰爹几句宽心的话,便喊上黄明玉出了病房。
医院的走廊里人多了起来,有家属搀着病人走出来遛弯儿的,有张罗着打热水下楼买饭的,也有大早赶来探视病人的。洗漱间的门乒乒啪啪的关上又开,开了再关,皮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揉在人们细声细语中不再清脆响亮,而是沉闷的让节奏让人们快了起来。黄明玉跟在二玲身后,迎着来往的人流,踢踏着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