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皮狗当真成了丧家犬,一下瘫跪在崔占海脚下,面色煞白,双手在脸上连连扇自己的巴掌,瑟缩着厚厚的双唇说,我不是人,不该领大玲妹子去那个地方。众人都是一脸的怒容,又都是丈二和尚。大玲双手掩面啜泣,大兰子发疯似的跑进来,以为癞皮狗对大玲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伸着僵硬的干手活出老命抓挠,誓言要跟他同归于尽。
癞皮狗带着哭腔把崔大玲是如何找他去赌博,以及昨天是怎样把轿车输掉的,晚上又是如何将自己输给邻村赌徒李虎的前后经过说了个详细,众人听得都是毛骨悚然,目瞪口呆。癞皮狗说完话又靠在炕沿下,双手抱住了头,脖颈一软,头扎在了裤裆之间。
原来这个赌徒李虎在公交车上见过大玲一面,当时大玲是回来给弟弟奔丧,初次见面他就对大玲美色有了垂涎三尺的痴迷,只是苦于无人介绍,无门无路不能够相互彼此认识来往。有一次他在赌场上碰到了癞皮狗,并还从癞皮狗嘴里得到了大玲离婚的消息,同时还知道了大玲得到了一大笔钱,现在是村里的富婆。
李虎当时心里就打起了大玲的注意,并要癞皮狗做牵线人,事成之后答应给他一万块钱作为报酬,癞皮狗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当下就答应了李虎。李虎为了显示自己的承诺,当下给了癞皮狗五千块钱,剩下的五千事成之后一并付清。
得到赌徒李虎的五千块钱,癞皮狗在村子里红火了一阵儿,每天大吃大喝不说,还学会了跟村里的几个妇女打情骂俏,李虎让他办的事情早丢在了脑后。直到初冬的一天赌徒李虎领着五大三粗的几个人来村里找赖皮狗,他才知道自己摊上麻烦了。李虎限他一个月时间,如果办不成此事,要么还钱,要么就卸他脑袋上的一个零件:耳朵或者是眼睛,癞皮狗当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尿了裤子。
赌徒李虎在方圆十多里的范围内无人不晓,他常带着一帮人在赌场上放红(就是在赌场上放高利贷),一年四季就指这个行业过活。拿他钱耍赌的人要是输了,他们就得变卖家产,如若实在无能力偿还,他们就以卸胳臂卸腿儿相要挟,所以耍赌倾家荡产的人没有不恨他的。
还钱他肯定是还不起了,也只好想着怎样去接触崔大玲这条路子了,他冥思苦想了好几天,也没能想出个十全十美的办法。一个月的期限一天天的临近了,如若事情还没个进展,他完美的五官就得失去一件,这几天他老做怕梦,有时候一觉醒来赶紧摸摸自己头上缺了什么没有。实在害怕的厉害,他想到了逃跑,可自己身无分文又能跑哪儿去,思来想去,为了自己不挨刀,他还得在大玲身上多下下功夫。
他知道大玲常在小老六超市里耍麻将,所以他把地点选在小老六超市里,他相信爱玩钱的人就像吃屎的狗,闻到屁都是香的。何况大玲又有得是钱,只要把她的赌瘾勾出来,害怕她不上钩?只要把大玲介绍给李虎认识,自己就算大功告成,至于大玲吃不吃赌徒李虎那一套,就是他的事了。
想过了这些,癞皮狗对自己的成功有了希望,于是他不分日夜在小老六超市里蹲守,单等着大玲上钩的一天。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了,也正是黄明玉向大玲表明心意后,大玲觉得自己陷入了感情的低谷,伤心之后她在小超市里借酒浇愁。癞皮狗就是瞅准这个空子跟大玲搭上了话,当时他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着能一下成功,可没过几天大玲当真找到了他,并且要他在村里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癞皮狗就像一下见到了亲娘,高兴地热泪盈眶,大玲要他带自己去看看,只是说出去散散心。后来到了赌场谁知她玩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刚开始大玲还赢了不少钱,多多少少还分给癞皮狗一些,并要癞皮狗以后跟着她干,癞皮狗当然也是巴不得。
有一天大玲入了赌场,癞皮狗借着撒尿的机会偷着去见了赌徒李虎,并对李虎说,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成与不成以后就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了。李虎要付给他剩下的五千块钱,癞皮狗想了又想还是没敢接受,李虎自然是皆大欢喜,只要人给他领进门,就没有他拿不下的事情。
看着大玲把一沓一沓的钱撂出去,瞬间又大把大把的赢了回来,癞皮狗觉得很刺激,有的时候他瞪得眼睛都麻木了。谁知李虎在背后做了手脚,正当他们庆幸之余,大玲的手气一落千丈,没几天就输光了手里所有的钱。大玲输昏了头,还想着要翻身,又要把自己十多万的轿车押上。癞皮狗良心发现,不忍心大玲继续栽下去,便把她从赌场上拉了下来,才使她没把轿车输出去。
坏就坏在昨天的事情上,李虎没有达到最终目的,又去找了癞皮狗,逼着他给大玲打电话。还说如果她不去赌场,他就得缺胳膊少腿,大玲一听急了,所以她才把娘和两个孩子放在百货楼里遮慌去了赌场。心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大玲一进赌场,就被两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控制住了,一个还从她手提包里搜走了手机。
见面后,李虎说,癞皮狗借了他些钱还不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完全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叫她来,只是不忍心看她输的这样惨,如果还想翻翻身,他倒是愿意借她一笔钱再搏一搏。输赢都无所谓,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样癞皮狗欠他的钱也就一笔勾销了。
输昏了头的大玲,一心还想往回捞血本儿,当时也没考虑太多。她说不愿借高利贷,愿意把轿车抵押给李虎,李虎满口答应,后来还是把轿车稀里糊涂输了出去。大玲的脸煞白,看着大玲还不愿离去,李虎笑嘻嘻地说,如果她有兴趣,他还愿意借钱给她,于是也就有了今天早晨这惊人的一幕。
“癞皮狗,你个千刀万剐的东西,你可算把我闺女害苦拉呀!我跟你拼啦!”大兰子疯扑过来和崔占萍对蹲在炕沿下的癞皮狗又是一顿手脚相加,癞皮狗双手死死地抱住头任凭厮打。崔占海双腿一软,干瘦的身体顺着门框慢慢地沉了下去,微闭着眼睛,咧着嘴巴,脸色由灰变暗,慢慢地黑了下来。
黄明玉和小老六见状扑过去扶住倒地的崔占海,小老六的一只手掐在‘人中’上和黄明玉一起呼喊。紧跟着大玲二玲惊慌失措扑了上来,又是哭又是喊,崔占萍和大兰子住了手,癞皮狗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一起围了上去。好大功夫崔占海才微微睁开双眼,看着面前两个泪流满面的女儿,干眼框里滚出几颗泪珠来。
把崔占海扶到西屋炕上躺下,所有的人又都回到西屋地下,黄明玉凶狠的目光再次落到癞皮狗身上,不容癞皮狗缓气继续追问:“是李虎叫你来找大玲的?”
癞皮狗没敢抬头,双手捂着脸上的几条血道子,殷红的鲜血粘在手指头上。他嗯了一声,又连着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点头的动作既包含他对李虎的无限愤恨,也隐射着他对大玲的一些愧疚与自责。
“他人现在在哪儿?”黄明玉嘴边上的肉皮在抽动,双眼奔射出仇恨的火花。
“就在村后的柏油路上,他们来了好几个人呢,还开着大玲妹子的轿车呢。”癞皮狗抬起了头,看着黄明玉吓人的眼睛,十分胆怯地说。
“走!领我去。”黄明玉说完话,像一团火似的要往外奔。
小老六伸手拽住了黄明玉的胳膊,面色恐慌地说:“不行!那李虎不是一般人物,周周围围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作恶多端。我们还是不去的好,叫癞皮狗给他带个话,就说大玲是不会依从他的,看他能怎么样?”
众人的眼睛又都逼到了癞皮狗身上,他睁大了恐惧的双眼畏畏缩缩的说:“见不到大玲妹子,他--他们要卸我一条大腿,我--他--”
“活该你,要了你的狗命也不屈,都不是你惹的祸,大玲输出的那些钱以后也要朝你要。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胆子做,没胆子承担?”小老六气愤的吼叫。
“老姑父,不可以了,我已经给李虎写了证据,如果我不履行他会去法院告我的。”大玲守在爹的身边哭诉着说,慢慢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了小老六手里。
小老六打开看了一遍,阴沉着脸说:“大玲,你说你挺精挺灵的咋尽做些糊涂事儿。”他气得手指都在颤抖,纸条在他手里快速的扇了扇。
黄明玉接到手里,眼睛珠在纸条上左右跑了跑,紧接着装进了自己口袋里,顺手使劲在癞皮狗的肩膀上扯了一把,癞皮狗向前一个踉跄出了外屋地,黄明玉紧随其后快步走了出去。二玲跳下地又追出来说:“明玉哥,我也跟你去。”
“不用了,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在家里照顾他们吧!”
“那我也去吧!”大玲流着泪也跑了出来。
“你俩谁也不能去,还是我跟着去吧!”小老六迅捷地走出来,伸开双手把姊妹俩推回到西屋,拽开外屋地的门,三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