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无可自拔(1 / 1)

宁一忽的坐直了身体,静静地看着我说:“所以敏子,你比我要幸福,我失去孩子的时候陆昊都不知道在哪,而我离开了也没有人来追寻。你那么爱你的指挥官大人,就不要和他呕气了,说什么离婚呢,其实谁不知道,你爱他爱到不能自拔,提了离婚也是你在苦自己。何必呢?敏子,能过就过吧,但凡我与陆昊还能有一点将就,我都会死扒着他不松手的。”

这才明白,她是子杰找来当说客的。

宁一向来不怎么待见子杰,从结婚前到结婚后,无数次埋汰过我,也试图拍醒我,但都没成效。子杰居然能够把她找到,又说服她来当说客,可谓费尽心思。

我沉念在心头,朝宁一勾了勾指,“附耳过来,跟你说个秘密。”

宁一脸上故作嫌弃状,嘴里嘟囔着:“知道你跟你家指挥官大人亲密甜爱,需要这么显摆么,你这是在刺激我。”嘴上虽那么说,但还是从椅子里起身,把耳朵凑到我跟前。

我轻声笑了笑,然后跟她说起了悄悄话。秘密很长,长到可以当成一整套的故事了,秘密又很短,其实无非就那些不可说的事。原本宁一脸上还带着伪装的不耐烦,渐渐她的脸色慢慢变了,等我说到最后,她已是泪盈满眶,怔怔而问:“敏子,你说真的吗?”

我咧开嘴,露出了曾经最没心没肺的笑容,“真的不能再真。”

“我不信!”她带着蛮横地坚决否定。

我说:“我也不信。可事实偏偏如此,所以,宁一,帮我好吗?”

她泪眼婆娑着问:“帮你什么?”

“帮我......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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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一来了后,基本上就不要看护了,这丫反正现在也属无业人士,原本开着的那家店也给关门修业了。但我知道,子杰还是会在晚上过来,甚至白天都可能就在附近,他谨守了那个再不留我一人的承诺。

基本上带着病菌的流感已经离开了,我只需要静养小产后虚弱的身体,还有一些身上的擦伤。白天宁一会推着我去陆向左的病房,从她对陆昊的漠然而看,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心。至于陆昊什么态度,我没那个心情去管他,这个人,如果宁一爱他,我会宽以待之,如果宁一恨他,那么我会一起恨。

陆向左自醒来后,就积极配合医生的诊治,不敢说气色有多好,但至少也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逐渐好起来。这很让我欣慰。每次他看到我去,眼中都会放光,神色间带了喜悦。那弯动的眉眼,仿佛回到了从前少年时候的他,肆意的,张扬的,邪气的,桀骛不驯的。

可我的笑容总消失在出门以后,能感受到背后依恋的目光,可其中夹杂了难言的情绪,里面有期待、慌乱、以及害怕。他想问我结果,却又不敢问。

而结果,就连我都不敢去面对。每夜闭着眼无法入眠,直到某人悄悄进来,又悄悄躺在我身侧,背贴着那宽厚的温暖,才能安心入眠。在睁眼后,身旁总是早已一片冰凉,他不知离开了多久。我变得害怕睡醒睁眼,宁可让深夜更长一些,让白天变短一些。

这样一拖再拖,就连宁一都看不过去了,她说:“敏子,你要么给他一刀,要么就把那刀给丢掉,这样子折磨的不仅是他,还有你。你看看你眼窝下的乌青,一天比一天深,是不是有好几晚都没睡了?”

我心虚到不敢看她,确实被她说中了,接连几日,每晚等他已经成了习惯,而在知道他温暖的怀抱即将再也无法奢求时,就想清醒地保留久一点,那样以后还能有个回忆。第一次强撑着精神,一直到半夜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第二次几乎撑到天亮,但还是没等到他离开的时候;第三次我习惯了夜里不眠,终于等到他苏醒的那刻,然后心碎了。

他将唇啄吻在我发上,极轻极轻,生怕吵醒了我,然后是抵在喉间的喃语:“敏敏,我爱你。”这才知道,原来他每天都在对我说一遍“我爱你”。在那之后,每天清晨,我都听着他这句爱语,微笑着入眠。日复一日,真希望能够更久一些。

但,宁一的话却在敲醒我,要么给他一刀,要么把刀丢掉。我务必是不可能把刀丢掉了,为何还要如此折磨着他?“宁一,帮我个忙。”我听到自己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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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在吃过晚饭后,我就困顿地睡过去,为后半夜补眠。可是睡得却浑身疲乏,一直醒不过来。明知道自己入了梦,却又像真实的进入了一个异度空间,以前还能在梦中常常看到周公,可自我离开了h市后,再也遇不到了,可能连周公都变得不待见我。

似乎走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冷风吹在脸上,刮得生疼。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也到了这里,远远就冲着我笑,然后向我跑来。我心里柔软又欢喜,快步上前去迎那小小的身影,因为他跑起来还蹒跚着,可是只眨了个眼,小人儿不见了,我环视四周,只剩苍茫一片的白。

那个春节,那个大年初二,那个大雪纷飞的山坳,是那!低头是漫天铺地的淋漓殷红,将苍白的雪染了一地的红,我开始绝望,因为孩子、子杰,都将离我而去。

感觉肩膀被人摇晃,一点点从梦境里抽离出来,就听到低沉的嗓音在唤我:“敏敏,你醒醒,你是在做梦!”我满头大汗地惊醒,看着近在眼前不到两寸距离的脸,辨认了好一会,才识出他是子杰。

他说:“敏敏,别怕,是噩梦而已。”

我直觉摇头,回想梦中场景,觉得心痛欲裂。可是又惊疑,为何在距离那天这么多天后,我才做这个梦,失去孩子的痛,本该是最初那刻最痛苦啊。

感觉到后背上,他的手在一下一下轻拍着,试图缓解我的惊怕,待我平复下来时,他就起身下床绞来了毛巾,替我擦干额头的冷汗,然后再回来时没有再躺上来,而是拉了椅子坐在一旁。他没有解释为什么深夜会在这,我也没有问,两人各自心照不宣。

心中钝钝地想:会不会他其实知道我知道他晚上来?想完就不由失笑,这话极拗口。

“敏敏,你要睡了吗?”他忽然打破沉默。

我侧转目光看他,摇摇头,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脑袋那么沉,应该是睡了些时候。加上刚才那个噩梦,现在是一丝困意都没有。

而他问过之后又沉默了,两人相对无言。

半饷过后,子杰拉了我的手低声说:“敏敏,你现在变得不想与我说话了。”

心中微动,抬眸静静望着他。

只见他的脸上露出艰涩的笑容,“我很想念那时候你不着调总是犯错的时光,你不知道,我总会想起那时在孤岛上的你。那阳光很好,你靠在树旁,毛茸茸的短发压在你耳后,笑起来弯成月牙儿的眼睛。后来很多个晚上当我再想起,好像都能令黑夜变的更加耀眼,也许是因为那天大大的太阳,也许是周旁无人,也许是你无形中散发的清灵,就那么想着,便醉的不成样子了。”

我不由微笑,轻声反驳:“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那时候你不是不待见我嘛。”

“呵,不待见,是这样吗?敏敏,我从未不待见过你,即使对苏家心存满腔怨念之时,也从未对你有那一分不好的情绪。是我不会表达,也总以为你会站在原地,看着我,爱着我。”

我默了默后道:“没有人会永远留在原地等待的,而且,”顿了下后,“我那只是对你的崇拜和迷恋,在心迷路了后的迷恋。”

他凝视着我,眼角慢慢就染上了一层悲伤,他如此聪明,自然明白我话中的涵义,于是他垂了眸,沉郁的嗓音低微到近似无声:“我不要你的崇拜,也不值得你迷恋,我就是一个在很多方面比普通人还要差劲的男人。察觉不到你细微的伤感,体会不到你埋在深处的痛,直到你离开,每一天醒来,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空的。我才顿悟一件事,”他抬起眼,沉郁的嗓音,一字一字撞击在我的耳膜:“我早已爱你爱到无可自拔,而我,根本无法失去你。”

他伸手环住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揽进怀中,我的头就靠在他胸口处。那处一下一下的心跳,穿透到我身上,闭了闭眼,感觉有液体,炙热地烫在眼角,引起异常的刺痛。

我说:“子杰,我们分开吧。”

压在我背上的手震了震,他强势而近乎蛮横地说:“不分开。”

他说:“不过就是因为陆向左为了你差点没命,不过就是他生了绝症,那也不需要你用一生去埋葬,去填补。敏敏,你明明仍然爱着我,否则这每个夜晚为何不眠,又为何不将我喝斥走?”

心头一震,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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