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当罗喉一行人沿着山路向上行进到了一半后,便停住了脚步。
原因无他……
山顶,已有人动手。而且,其中一方,是从天而降。
“多年不见,重逢便是如此大礼,黄龙兄,在下承受不起啊。”
刹无血穿梭如燕,将倒飞的人自半空中截了下来,顺手在他口中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内伤灵药。
“你……咳……”
醉饮黄龙只觉胸口一阵清凉,淤血呕出,神色恢复泰半:“无血,罗喉,你们……果然来了。”
他并不知道一定能碰上他们,但他相信,以这帮人的性子,绝不会坐视不理。只是没料到如此巧合而已,原先,他还想过,要不要主动联络他们。
只是那怪物的动作太过迅速,来不及给人休息,一觉察到它的踪迹,他便无可多想,冲杀而来。
“你这一身龙皮,都能被揍成这样,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敲了敲醉饮黄龙的胸口,刹无血挑眉道。她是好战不假,但她不是好战成性的疯子。醉饮黄龙的功体究竟是什么她虽然不清楚,可她清楚这位的一个特征——抗揍。起码,当年和他切磋时,虽然能保证各自不落下风,但那皮糙肉厚的德行,着实让人手疼。
“不知,我与它交手之际,它也曾口吐人言,却只会自称邪天御武,其余,倒像是脑识一片混乱。我怀疑,它是来自另一个空间。”
这个世界,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空间链接通道,偶尔机缘巧合,才会打开。至少,他只听说过,不曾遇见过。而这怪物……他自认阅书无数,亦不曾见闻哪里有所记载。
“糟……快退!”
天际骤显一道虹流,气温,在须臾之间暴涨,君凤卿面色顿变:“火山,要喷发了!”
什么!?
几乎在他示警同时,罗喉扬手就近抓起刹无血,醉饮黄龙一把拎起君凤卿,六个人,顿化四道流光,向远处奔去。
这……并非是喷发,而是……从火山深处,向外产生的……爆炸。
随后,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毁灭,近了。
几乎是片刻之间,罗喉等人发力狂奔,远远地站在另一处高山之上,就这样看着那一座火山,化作夜空之中灿烂的烟火,炽烈的岩浆,吞噬了一切。
刹无血只觉肩头一痛,转过头去,便看到罗喉目光沉厉,满是怒意,方才抓着她离开时,忘记松手,眼下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
其实,这一位……才是真正的心怀天下吧。
眼看着转瞬间化作灰烬一切,那熔岩喷发的中心,有着一座巨大无匹的身影,昂首,嘶鸣,是胜利者的炫耀,亦是……向这天下的宣告。
虽然我对天下人的死活没有兴趣,但……
眼见自己曾经落脚过的村落转瞬间被焚烧殆尽,她承认,她并非无知无觉的雕塑。人的心底,永远有着不可违背的……底线。
“邪天御武……么?”
几乎是同时,罗喉与刹无血凭空拔身而起,各据一方,重剑长刀,交错辉映,犹如……夜空之中,两团灿阳,骤然升起。
“名剑无双·绝代双骄!”
“陨天·斩星诀!”
这两团不输于熊熊烈焰的灿阳,恍若起自虚无,迸射万点星芒,两股气劲,无形化作有形,疾猛,刚烈,似流星曳地,直射而去。
“吼——”
一声怒吼,自邪天御武口中发出,这一击,并未让他受到实质上的伤害,毕竟,距离太过遥远,可从这招式上传来的浓浓杀意,却让它深刻感受到。卑微的人类,妄图挑衅无可超越的神,那么它……不介意,赐他们……一死!
便在二人同时腾身的瞬间,君凤卿忽然觉得,这两人……有着同样的气势,同样的心思,所以,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却是……重合了。
而离别,往往便在……眨眼之间。
这世上,从不曾有天生的英雄。
只是活在这个世上的际遇不同,随着成长,心境变化的不同,才决定了每个人未来各自不同的方向。
林间,新坟两座。
坟上,青烟缭绕。
无需诵经,无需白幡,只要……兄弟手中一壶浊酒,洒地相送。
是谁,一柱清香,八拜之交,不求同生,只愿共死。
是谁,笑颜仍在,立下誓言,痛饮庆功酒,千杯,不醉。
你们,失约了。
从此,在这天地之间,再无一丝痕迹。
所谓烟消云散,所谓风过无痕,不是这样,从来……不是。
朔风寒,身心冷,枯木萧瑟,尽是凄凉。
世间……从无任何理想。心内所思,往往得来的,是最深沉的,绝望。
“凤卿,不要哭,焚厉和绝离,绝不想看到你这样。”
醉饮黄龙抱住君凤卿,对同伴的逝去,他心底的愤怒与痛苦,并不比他们这些一炷香磕在地上的兄弟差,只是,男儿有泪不该轻弹。再者,焚厉和绝离,哪怕是在死前,依然是纵声大笑的。死得如此壮烈,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这世上,真有能得其所的死么?
这何尝不是……明知死亡降身的逝者,对生者的安慰。
何况,身为男子,总是要活的对自己……残酷些。
比起君凤卿,更让人担心的……是刹无血。
毕竟,从性别上,便注定了她不论再怎样强悍,也终究是一名女子。从先天上,在他人心里,很自然地,落了下风。
三天三夜……刹无血维持着同样的动作,就这么抱着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自从三天前,焚厉和绝离,死在邪天御武手上后,她便呆呆地站到山巅,迎风而立,再无声息。
心乱,无法集中精神,可又异常的清醒。
她想要什么?罗喉想要保护更多的平民百姓不受伤害,可她却连身边的人都保不住。
什么……做不到。
这种无力的感觉,就像是旁观者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目睹一切发生,而无能为力。
失去过什么,为何心底……像是被谁刺了一刀,这种失去的痛苦……
是谁,在她面前,血染全身。
是谁,在她面前,止了呼吸。
这样的事实……要让她如何面对?
“无血。”
在这个时候,也只有罗喉,能够接近她。
声音虽沉,却是唤醒了她……迷失的意识。
蓦然——
罗喉倒退数步,就这样看着,看着她剑出手,肃风中,剑气四射,飞沙走石,一片残破景象。
她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哭不出声,唯有……一剑狂武。
邪天御武,吾,刹无血,在此立誓,杀你——可舍弃一切!
天不仁,吾逆天,地不义,吾——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