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飞心知不妙,转身向内城奔去,却听迎面一片惊呼声,内城城门也是轰然关闭。
瓮城里,数百惊慌失措的行人如同是无头苍蝇,四处乱窜,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只听城门官站在门楼上,高声喝道:“城下百姓听着,奉命追查逃犯。城下百姓依次排队,通过城门,一一验明正身,不可散乱,违命者,严惩不贷!”
两队兵丁沿着城门两侧步道疾驰而下,把守在城门洞两侧,几个兵丁在城墙上张开三幅画像。
三幅画像上写着三个人的名字——步云飞、房若虚、拔野古!
步云飞慌忙把头上的僕头拉低,遮住了半个脸,回头一看,却见拔野古光这个头,一张虬髯大脸暴露无遗,房若虚反应快,顺手从怀里扯出一张方巾,盖在拔野古头上,脑后打了个结,大概像是个僕头。
拔野古瓮声问道:“二哥,干啥呢?”
“祖宗!你小点声!”房若虚吓得脸色发白:“你没看见城门下张榜抓我们呢!”
“怕什么,大不了打出去!”拔野古根本就没把那几十个守城的兵丁看在眼里。
“打?怎么打!这是瓮城!”房若虚一把按住拔野古:“你一张胡人脸也罢了,还长这么高!怕人家看不见!你给我蹲下!”
“蹲下就蹲下!”拔野古气哼哼蹲在路边:“大哥,怎么办,等着让他们抓?”
内外城门关闭,兄弟三人被围在瓮城里,成了瓮中之鳖。步云飞四面张望,只见城墙上,衣甲鲜明的兵丁面向瓮城下,张弓搭箭,如临大敌。内外两道城门洞里,顶盔贯甲的兵丁刀枪出鞘,把守住大门。
两道城门都只开启了一道窄缝,百姓在两道城门下排起长队,依次走到城门下,有兵丁手持画卷,仔细辨别,检查无误,即刻放行,若是与画卷上的形象稍有相似,立即拿下。不一时,就有七八人被兵丁拿下捆绑起来,被捆绑的人喊冤不已,兵丁却是不问不顾,径直绑上了城墙。
步云飞暗暗心惊,那些兵丁衣甲鲜明,装备精良,一看就是禁军,而不是普通的城防部队。虽然看不出是禁军六军中的哪一支,但不管是哪支部队,想要调动,都不是儿戏!
能够调动禁军的,不是王侯就是权臣!
很有可能,就是广平王李惔!
到现在为止,除了大慈恩寺空明方丈,只有李惔父女二人知道步云飞兄弟三人与佛祖真身舍利的关系!
李惔为了控制住他们三人,竟然动用了禁军!
围绕佛祖真身舍利的争斗开始了!李惔一定是认定,步云飞兄弟三人与劫夺佛祖真身舍利的幕后黑手有关,而那只黑手,是李惔的政敌!
动用禁军缉拿,这就意味着,步云飞兄弟三人成了钦犯!
拔野古蹲在地上,仰头说道:“大哥……”
房若虚一把摁住了拔野古的脑袋:“你给老子把头低下去!这里面就你显眼,还怕人家认不出你来!”
拔野古只得低着头,闷声说道:“大哥,城门留有缝,我走前面,打翻门边的兵丁,顶住城门,你和二哥冲出去!”
“那城门一扇少说也有一千斤,两扇就是两千斤,你能顶得住!”房若虚问道。
“长了不行,顶个一时半刻没问题!”
房若虚一吐舌头,早就知道拔野古厉害,哪里想到有这么厉害!那城门两扇大门,厚重敦实,城门下有绞盘拖动,一旦关闭起来,合力比城门的自重还要大。拔野古一人之力,竟然能把两扇城门顶住一时半刻,简直就是神力!拔野古为人实诚,不说大话,他这么说,就一定能做到。
房若虚大喜:“大哥,咱们就照老三说的做,用不了一时半刻,只要一瞬间,咱们就能冲出去!”
“冲出去又怎样?”步云飞摇头:“你跑的能比箭快?”
城墙上,早有弓箭手张弓搭箭。
即便能躲得过箭,兄弟三人都是步行,禁军骑兵只一瞬间,就能追上他们。
何况,动手拘捕,等于是抗旨!
房若虚叹道:“大哥,我看咱们还是自首吧!禁军抓了咱们,是非曲直,总有分辨处,要是动起手来,咱们就只有冤死了!”
“老子不干!”拔野古闷声喝道!
“要抓我们的,应该是广平王,他们父女二人不是要咱们的命。即便是要我们的命,也不是现在。咱们姑且随他去,再慢慢找机会脱身。”房若虚说道,他脑子也算聪明,和步云飞一样,也想到了广平王。
忽见内城门洞下,一阵轰鸣,两扇城门大开。
房若虚大喜:“大哥,开城门了!”话音未落,又变成了一张苦脸。
一队人马穿过门洞,冲入瓮城。
当中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面色清秀,一头乌黑的长发披肩,身着圆领男式长袍,脚蹬毡靴,腰配宝剑,英姿飒爽。女子前后五六十个随从,也是骑着骏马,手持刀枪剑戟,旗幡招展,前呼后拥,浩浩荡荡。
唐时女子盛行穿男装,骑大马,招摇过市,颇为拉风。不过,都是富家女子,一般平民百姓家的女孩,玩不起这种派。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广平王李惔的女儿,郡主李思娴!
步云飞一阵冷笑,他们三人不过就是三个盲流,却搞得如此兴师动众,出动了禁军不说,堂堂郡主还要亲自出马,人活到这个份上,倒也值了!
果然,李思娴带着人马,径直冲到了步云飞面前,把步云飞兄弟三人围了起来。
步云飞眼见躲不过去,只得向着李思娴的马头拱手说道:“郡主大驾光临,步某……”
“不什么不!”李思娴剑眉倒竖:“叫你们三个前面打尖,这都什么时候了,本郡主都到了城门口了,你们还在这里游荡!还不快走,耽误了本郡主的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步云飞一头雾水:“不是,郡主……”
“你们三个竟敢一大早就喝酒,还喝得糊里糊涂!”李思娴怒道:“我不是郡主,谁是郡主!还不快上马!”
还没等步云飞反应过来,李思娴的随从牵过三匹马来,推推搡搡,把步云飞、房若虚、拔野古三人推上了马背,混乱之中,有人还给拔野古套了一件长袍和一顶毡帽。
身旁随从向着城墙上高声呼喝:“思娴郡主奉广平王之命,出城有要事公干,赶紧开门,耽误了广平王的大事,谁担待得起!”
广平王李惔是当今天子的三子,精明干练,在朝中颇有名望。禁军虽然跋扈,可见到广平王的女儿,却也不敢造次。
李思娴催马直奔外城门,城门洞里,守城的兵丁看见郡主的旗号,早已是齐刷刷跪倒一片,城上兵丁则是推动绞盘,大门缓缓开启。
步云飞兄弟三人被李思娴的随从围在中央,跟着李思娴的马头,呼啸而出。
一行人出得城门,李思娴并不停留,快马加鞭,沿着城外大道,疾驰而去。步云飞就觉云里雾里,却是身不由己,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地。
前面出现了一座山崖,再往远处,山峦起伏,丛林叠嶂。已经到了终南山脚下。
李思娴带动缰绳,骏马一声长嘶,停了下来。众随从随即驻马,形成一个园阵,把李思娴和步云飞兄弟三人围在中央。
“多谢郡主相救!”
步云飞早已反应过来,李思娴根本就不是来抓他们的,而是来救他们的!
原以为,禁军封锁城门,是奉广平王之命,拦截步云飞出城,现在看来,要拦截他们的,另有其人。
忽听身后马蹄阵阵,烟尘滚滚,有人高呼:“郡主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