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艳阳高挂青穹,万里无云。叶鸿飞四人,被一小沙弥请至大雄宝殿。
一应准备均已齐全,江枫、夏夜殇二人已被除去衣物,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由明喻禅师亲手抱起,分别放入一个紫檀木盆中。
两个小家伙怯怯地望着四周的一切,有些不明所以,眼泪不觉已在眼眶中打转,眼看就要夺眶而出,待看到不远处师父师娘鼓励的眼神,又见眼前无发老人眉宇间慈祥近人,这才止住了哭闹之势,安静地坐在紫檀木盆中。
钟响三通,礼典开始。叶鸿飞夫妇静静地看着眼前庄重宏大的场面,却是见怪不怪。
各大宗门洗礼之仪不同,却殊途同归。
江枫二人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明喻老禅师,只见他从香案上取来一个羊脂玉净瓶,口中念念有词,听不分明。
明喻禅师将瓶中嫩如碧玉的柳枝抽出,轻点向江枫和夏夜殇,两人在木盆中,不明状况,以为要挨打,连忙用小手捂住了眼睛,缩着脖子,小脸上写满了怕怕。
但见柳枝上光辉流动,如星点撒在两个小家伙身上,落在木盆中,化作了一汪清水。
明喻禅师取来黄布,浸湿水后,自二人头上,由上至下地清洗,口中依然诵念着经文,四周星光点点,如在洗涤心尘。
两个小家伙还没明白眼前神奇的一幕是怎么回事,就被抱出木盆,擦干了身子,用红布盖着,放在了佛前香案上。
明喻禅师与数位僧侣共六人,面香案而坐,开始闭目诵经。
夏夜殇听了一会儿,觉着无聊,盖着红布,露出小脑袋,拉过一本《金刚经》枕着,就在香案上去寻周公聊天去了。
此时大雄宝殿中,只剩下六位禅师与两个低头跟着诵经的小沙弥,再无旁人。叶鸿飞夫妇已回到房中,先去取江枫二人的新衣服。
小江枫左顾右盼,见眼前这些没头发的人都在闭目诵经,无人理他,又瞄见夏夜殇倒头就睡,彻底没了玩伴。掀开红布,趁没人注意,向着燃灯古佛的金身像爬去……
叶鸿飞夫妇去了片刻,便已归来,忽见香案上不见江枫,定睛一看,才发现江枫竟顺着燃灯古佛的手臂,爬上了佛祖金身的头顶!
苏晓见此,惊声大叫出来,六位禅师被惊叫声打断,睁眼一看,脸上瞬间惊得失了颜色。
只见江枫在燃灯古佛金身的头顶,光着粉嫩的小屁股,摇晃着小雀雀,喜笑颜开,很是欢乐。
江枫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神色慌乱的众人,开怀大笑,对着师父师娘不停地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
“这……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啊!快!快将孩子取下来!”
六位禅师已听不见江枫纯真可爱的笑声,一人惊慌中连忙喊道。
叶鸿飞正欲施法,突然,江枫小腿乱蹬,一个不慎,从佛像头顶跌滑下来!
“枫儿!”
苏晓大惊失色,脸色瞬间煞白,身子已冲了出去。六位禅师也行动起来,无论原因,一旦云霄殿殿主的弟子在他们焚香谷内身亡,那将是百理难清的后果。
叶鸿飞出手更快,但就在此时,异象突生!
燃灯古佛眉心舍利突然金光大绽,将坠落的小江枫护住其中!
众人目瞪口呆,江枫却茫然不知,只觉在金光中甚是舒服,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场中数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古佛金身的眉心舍利突然光芒四散,将整个佛像你笼罩在内,再也看不分明。
待金光散尽,江枫眼前,只有一片青天,虽是白日,但仍见星辰耀空。云海在其下方浮沉,四周再不见师父师娘,更没有禅师在旁,唯有一尊巨大无法丈量的佛陀,慈眉善目,抿嘴轻笑。
而江枫,正端坐在佛陀丈长的手掌上!佛陀容貌竟与焚香谷内所供奉的燃灯古佛一般无二!
江枫不知眼前大佛乃是何人,无畏无惧,在燃灯古佛手掌中爬玩起来,只是任他如何爬,也爬不到佛手的边缘。
“阿弥陀佛!”
燃灯古佛颂了一局佛号,声若惊雷,响遏行云。江枫被拉回注意,跪坐在掌上,也学焚香谷中僧侣的模样,双手合十,奶声奶气地学了一句:“偶米豆腐!”
“有缘之人!”燃灯古佛轻笑道,“昔年,教主命我来到此方宙宇,了却因果,曾赐我一颗护身舍利,嘱我转赠有缘。今日,教主降下法旨,让我静待有缘,却等来了你。可见,你就是有缘人!”
江枫听着迷糊,索性又摇头晃脑、有模有样地回了一句:“偶米豆腐!”
“呵呵呵!”燃灯古佛轻笑,颂道:“南无阿弥陀佛!”
“难乌偶米豆腐!”江枫学道。
“初世净业,赤子无邪!可惜,将有大劫临身!罢了!即是有缘,我便助你御劫,希望能保你一命!”
燃灯古佛面露慈悲,自左手古灯中瞬间飞出一棵珍珠大小的金色透明的舍利,颂言道:“唵、嘛、呢、叭、咪、吽!”
竟是佛门六字真言!
六字真言一出,便化作六个烫金梵文大字,在空中围绕着舍利转了六圈后,骤然缩小,化作一个圆形金环,将金色舍利箍住,化作一体。金色舍利绕着江枫转了几圈,停在他的头顶上方。
燃灯古佛道:“你即是有缘之人,我定遵守教主法旨,将此护身舍利赠予你。这六字真言,希望来日能助你化去一场生死劫!”
“去吧!因果已启,世事轮转,他日必会再见!”
江枫只见眼前云雾缭绕,身体已不自觉飞起,眼前大佛已再也见不清,昏昏沉沉间,竟睡了过去。
焚香谷内,众人见金光散尽,江枫已在燃灯古佛金身像的手掌中酣睡起来,一颗金色舍利仿佛凭空出现,其上六字真言闪动,在江枫头顶转了几圈,划出一条红绳,系在了江枫脖子上。
“须弥芥子!竟是佛祖显圣!”
明喻禅师猛然醒悟,惊喜道。率在场佛门弟子连忙跪下,大礼参拜,不断诵经磕头。叶鸿飞夫妇也顾不得其他,一同行礼参拜。
方才一切,说来漫长,实则不过一瞬之间。他们只见江枫从佛像头顶跌落,突见金光一闪,江枫已沉睡在古佛金身的手掌中,还得到了佛祖赐下护身舍利。
明喻禅师瞬间醒悟,定是佛祖显圣,以须弥芥子之法,将江枫接引至另一处空间,而后又将其送回,而那处空间,极有可能是……天界!
此时,夏夜殇早已被吵醒,却不明眼前众人为何跪拜不起,以她现在的认知,实在想不明白,也就不管了,爬了两步,拿起一个佛像前用作贡品的桃子,坐在三世佛前,张着小嘴,用新生的几瓣乳牙,自己吃了起来。
众人正欲出言,突见燃灯古佛的金身佛像自眉心处再次射出一道金光,没入夏夜殇体内。
瞬间,夏夜殇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金娃娃,只是光辉一闪而没,夏夜殇竟抱着贡桃,又昏睡过去。
大雄宝殿内,唯有一道庄严如黄钟大吕般的声音萦绕在众人耳边,久久不散——
“此子,与我须弥界有缘!”
天界,须弥界,灵山之上。燃灯古佛赐下金光,留下一句话,收回了看向红尘业界的目光,身影隐没在灵雾之中。
……
焚香谷,大雄宝殿内,众人不知燃灯古佛言诏所说,是指江枫还是夏夜殇。但无论是指哪一个,今日洗礼之事,都只能作罢。
燃灯古佛为了两个孩子亲自显圣,他明喻禅师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进行什么周岁洗礼。
叶鸿飞与苏晓已快人一步,分别将熟睡的江枫和夏夜殇抱入怀中,小心呵护,用防狼一般的眼光看着殿中众僧,仿佛自己的稀世珍宝被贼惦记了一样。
明喻禅师望着两人怀中的江枫和夏夜殇,再难保持平日的风轻云淡,上前搓着手,略显局促道:“叶殿主,贫僧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既是不情之请,明喻住持还是免开尊口吧!我是不会答应的!”叶鸿飞寒着脸,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他。
明喻禅师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正欲再开口,却听叶鸿飞抢言道:“明喻住持,既然今日已无他事,在下和拙荆就先带两个徒儿回宗了,告辞!”
说罢,不给明喻禅师反应的时间,叶鸿飞与苏晓已冲出大雄宝殿,破碎空间离去了。
老秃驴,想抢老子的徒弟,门都没有!
焚香谷内,明喻禅师回过神来,徒留一声叹息,他也没有想到,今日不过是与老友约定的一场普通的仪式,竟会引来佛祖两次显圣,造成现在的局面。
他方才的确是想请求叶鸿飞割爱,可以允他们将一个孩子收入门下。他甚至已经做好付出惊天代价的准备了,奈何叶鸿飞并非蠢愚之辈,直接溜之大吉,断了他的一切准备。
诚然,若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将这样的两个弟子让与别人,无论对方开出怎样的代价。
明喻禅师身后,一名中年禅师皱眉道:“住持师兄,难道你就甘心他们这样离去?那名叫做江枫的孩子,可是得到了燃灯佛祖亲赐的护身舍利呀!这等佛门至宝,你就甘心让它落入旁人之手?依我之见,先不论那两个孩子,此物必须留在我焚香谷!不如我们……”
“住口!”
明喻禅师声若雷霆,打断那名禅师之言,一股如瀚海深渊般的浩然之气,如山海决堤,万兽奔袭般向那名禅师涌去,将其瞬间淹没。那禅师难以抵挡,在重压下重重地跪在地上。
只听“咔擦”之声接连响起,那名禅师膝下地板竟已如蛛网般龟裂开来。
其余四位禅师也被明喻禅师身上散出的威压推离数尺之远,直至撞到了梁柱才停下来,惊骇不已。
明喻禅师见那名中年禅师此时已满头大汗,苦苦支撑,便收了威压,痛心道:“师弟,你入门已逾百年,研习佛法,空如寂灭,怎今日一时贪念,乱了六根清净!他日心魔丛生,你一生所修便算是前功尽弃了!”
那禅师闻言也自惭愧,俯首汗颜道:“弟子知错,请住持重罚!”
“佛说因果,我佛门弟子修的,就是一个‘缘’字,那叫做江枫的孩子能在我焚香谷内得佛祖赐宝,这便是缘。而且,佛祖绝不会无缘无故赐下舍利,这其中定有牵涉极大的不世因果,只是我等境界低微,无法探知罢了!你今日犯了贪戒,枉费师门教导,依门规,罚你面壁十年,每日抄写经卷,思过律己,去吧!”
明喻禅师挥袖转过身去,那位中年禅师,俯身向明喻禅师和三世佛像各行一拜后,低头领罪去了!其余禅师亦低眉齐诵:“阿弥陀佛!”
“燃灯佛祖显圣,这是焚香谷千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吉兆幸事。传令焚香谷弟子,焚香谷自今日起封谷九九八十一日,召回所有外出弟子,举行‘九九祭天敬佛大典’!任何人在此期间不得外出,违者,逐出宗门!还有,今后让弟子多与云霄殿弟子走动,我有预感,一个大世,就要来临了!”
“是!”
明喻禅师下令封谷,焚香谷门下立即行动。
自今日起,焚香谷突然封谷,鲜有人知其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