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小苟总共欠了我两千多块钱,买手机借给了他一千五,他临走时我又借了三百车费,还有那两张迟迟没有兑现的两百多块门票钱。当时他向我要那两张门票钱的时候把我钱包里所有的钱都拿光了,说他朋友一定会把钱拿过来的。可等了一个多星期,他朋友小王根本没有来拿门票,也没把钱给我。我发短信告诉小苟,小苟每次都说会提醒小王,可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我也没有怎么追问门票的事,后来才明白门票的事只是小苟为了多从我这儿多骗点钱而想出的诡计。我从来没有想到所谓的朋友原来是最容易骗到我的骗子。我那时只想他把那买手机的钱还给我就行了。
可我们相隔千里,我的银行卡又在他手里,他记的帐号就是那张卡的帐号。如果他不把卡还给我,又怎么可能把钱打给我呢?所以我三番五次要求他把卡寄回,他说要他朋友把钱打给他再寄。他朋友果然给他打了两百,因为是打在我卡上,而我的卡跟我的手机号绑定了,只要有汇入就会有短信提醒。刚刚打到卡上的钱立马就被小苟取走了,连剩下的几十块零头也被他刷得干干净净。
后来他总算把卡寄回给我了,可欠我的钱却迟迟不还。我也不好意思讨要。借钱就是这样嘛,借钱之前你是爷爷,借了之后你就变孙子了,还不能得罪欠你钱的人,要不然他不还了。这年头欠钱的反而成大爷了。而你又不好意思再三追债,更不好意思报警吧?毕竟是朋友嘛!尤其是朋友跟你借了钱之后,那真的是比大爷还难伺候,得哄着他一点一点把钱还给你,而当初你借钱给他的时候多么大方啊!
后来我总结了一下经验:不是朋友不可信了,而是人不可信。人是世上最狡猾的动物。
那时小苟还没找到工作,我肯定不好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向他要债啦!至少等他发了工资再说吧。可我心里明白,他跟费穆珠在一起肯定要花很多钱,根本没有钱还钱。
虽然脑子里绷着一根“朋友借钱不还”的弦,但我还是安安分分地上班,照常拿工资,我一个人怎么也饿不死的,如果小苟再向我借钱,我肯定是不会借的了。
他没有再打电话过来,我也没打电话过去,谁也没提钱的事,我那时就隐约预料到那两千块钱肯定是要不回的了。
上班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忙得我都想吐了。人员越来越少,工作越来越累。饶组长每天负责招工,招多少走多少,没有一个干得下去的。多则三天,少的只有两个小时。我手下的一个新服务员刚刚上了两个小时的班就自己跑了,害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我可是尽心耐心苦心地教过他上班应该注意的所有事项的啊!他当时也诚恳而虚心地听了,想不到白白浪费了口水。
服务员少,服务就到不了位,生意也就越来越差,在刘丽芳的施压下,吴经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完全没有休假。除了上班就是到处招揽顾客,亲自开着面包车接客人来玩,可这样连拉带拽也没有让生意恢复到以前那么火爆。以前胡经理在任期间,生意真的好得不得了,每天把我们忙得鸡飞狗跳的。忙一点倒好,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额外工作。自从吴经理上任以来,生意变差了,我们闲了,他就想出各种各样招揽生意的怪点子,什么冠名开演唱会啦,兜售门票啦,发放传单啦,乱七八糟的一些正常上班以外的工作。卖不出门票就不发提成,到时候门票价格是多少就扣多少提成,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的做法。刘丽芳似乎很赞同,其实员工们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员工最清楚,吴经理口口声声提高员工的福利,实际上是在增加员工的压力。直到现在眼看着员工一个一个火速辞工走人,吴经理才真急了。
又一次开管理层会议,吴经理说:“卢组长,杨组长,赖组长,你们现在开始每天轮流出去招工,我要增加员工的福利,不信留不住人!”我们几个光杆司令纷纷点头。但吴经理没有特别说明我是哪天出去招牌。因为招工一般是在白天,也就是说必须牺牲睡觉时间。下午一点钟在公司门口摆张桌子招工,到晚上还要继续上班,又不算加班。这份苦差谁也不愿意干。
饶组长是上白班的,白天一般不怎么忙,所以他固定的负责招工。可我们这些上夜班的还要利用休息时间来招工。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我一次都没有去招工。吴经理在开会时点名批评了我,让我保证在星期四去招工。我也答应得好好的。
到了星期四,我正睡得香香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饶组长打来的,立马就挂掉了,继续睡觉,刚闭上眼,手机又响了,还是饶组长的电话,我干脆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安安稳稳地继续睡觉。我知道他是叫我去招工的,但我实在太困了,最近上班都是一个人当三个人用,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累死累活的还得去招工,鬼才跟你招呢!
晚上上班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跟平时一样忙得不可开交。其实生意也不怎么好,好几间包房都是空的,但员工实在太少了,想抽出点时间来抽根烟都不行。有时候我累得站都站不住了,刚想去休息室坐一会儿,忽然就被客人叫住了。我只得强撑着再跑一趟,一趟下来又一趟,一层楼就俩服务员,跑来跑去人都不见了,我只得精疲力竭地孤军奋战,直到午夜过后才能稍稍休息一下,抽抽烟,玩玩手机,但也只有几分钟,包房里还有客人,随时需要服务,走廊上往往一个服务员都没有。有时候听到客人大声呼叫服务员,我也不闻不问,至少把烟抽完,等抽完烟之后才懒洋洋地无精打采地来到走廊上,随时恭候客人们的呼叫。每天上班我都带着一股怨气,服务态度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以前的我虽然保持着骨子里的冷漠,对谁都没有那么热情,但该说的规定的礼貌用语也一一说了,该做的服务也面面俱到。可现在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工作的热情,只剩下得过且过的疲惫,对客人也不理不睬的,只有在领导在场的时候才打招呼,或者只对领导打招呼,因为只有领导才真的在乎我是否打招呼。
我不是一次两次对李晓炎说我不想干了的想法,而是屡次三番地说,好像说出来就没有那么累了。李晓炎总是双手抱在胸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唉,我也不想干了,天天累得要死,员工少,管理更累,做得比员工都多。”我以为他是真的跟我一样不想做了,把他当作唯一的可以说说心里话的同事,因为我是他带出来的,那时他还是组长,我还是他手底下的员工,而今他升为主管,而我升为组长,我算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我真心感觉做组长好累,凡事都要操心,而我又是个喜欢轻松自在的人,不喜欢别人管我,也不喜欢管别人。但比起管别人,我宁愿被管,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不用再想该叫别人做点什么,还要想想别人是否乐意。比起我自己的意愿,我更在乎的是别人的意愿,如果别人对我的安排不满意,我首先是对自己不满意,只有别人满意了,我才会满意。比如我叫某个服务员去收拾下包房,若是他不服从的话,我也只好自己去收拾,我也不去向上级举报他,否则更显得我无能。我耳根子软,嘴皮子也软,心更软,完全不适合做一个领导。又比如搞卫生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倒脏水,你推我让的,这个说上次是他倒的,那个说他连续倒了好几天了,我也不强迫他们,只有自己去倒。做领导最累的还是我,所以到后来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再操心了,只想尽快离开,连辞工都免了,只要坚持到这个月的十五号,领了工资就走人。我不想去面对吴经理,说些灰心丧气的话,最终还是走,何必为多拿半个月工资而低声下气的呢?
下班之前,吴经理召开了管理层会议。他一个一个地批评了所有组长,说得他们都惭愧地低下头。说到我的时候,吴经理没有那么凶狠的语气,而是抽了一口烟,冷淡地说:“你明天不用上班了。”我抬起头,茫然地问:“为什么?”吴经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满脸通红地说:“我今天在205房间跟我朋友喝酒,点了三次芥末都没有送过来!最后还是我自己去水吧拿的。那个服务员叫什么来着?好像叫雷小磊。我第一次呼叫服务,他推门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问就走了,我第二次呼叫,他又来看了一眼,还是什么都没有问,我第三次呼叫,他又来了,还是什么都没问。赖组长,服务员进门首先要问什么?”
赖组长回答:“问客人需要什么服务。”吴经理拍了一下桌子,又问我:“那个雷小磊是不是你手下的服务员?”我点点头说:“是。”吴经理又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地说:“你平时是怎么教的?你手下的服务员连最基本的进门的礼貌用语都不会!”我被训斥得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默然低头。
吴经理看了一眼饶组长,说:“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叫你去招工,你接都不接,后来就直接关机了,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星期四招工吗?招个屁啊!”我转眼看了一下饶组长,饶组长还保持着他特有的微笑,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吴经理是用饶组长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我无言以对,我承诺过星期四去招工,可我真的很难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起来。饶组长平时跟我的关系不错,我一看是他的电话,想必不接也没有什么大碍,没料到竟是吴经理用他的手机给我打的。
吴经理冷漠地看着我说:“你还有什么话说?”我暗自叹了口气,说:“我可以重新去做服务员。”吴经理冷笑一声,问李晓炎:“李晓炎,你说说他为什么不肯走?”李晓炎用手搓着小腿,看着地面说:“他想领了工资再自离。”吴经理冷冷地看着我说:“你没有机会做服务员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一分钱都没有。”我强压着急促的呼吸,脸色苍白,头也晕晕乎乎的了,心里想的只是钱。我吞了口口水,说:“那给我一点车费吧,我实在是没钱了。”当时我把所有的钱都借给小苟了,确实是身无分文。但吴经理冷笑道:“你卢克会没有钱?”
“我真的没钱了!”我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
吴经理摆了摆手,冷冷地说:“你走吧,明天六点钟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彻底绝望了,傻傻地坐在沙发上,却没有走。吴经理继续跟其他人聊工作的事。等到恢复了点精神之后,我慢慢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像是丢了魂。
有同事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苦笑着说:“我被开除了,无薪解雇。”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也不想多说。
坐在包房的沙发上,我什么也不想干了,卫生还没搞完,其他同事还在继续上班,我心想:“还做什么做?一分钱都没有了。”
傻傻地坐了半天,我拿出手机给老爸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老爸苍老而熟悉的声音:“有什么事?”他知道我极少打电话回家,只要打电话就是出事了,尤其是在深更半夜的时候,肯定是出大事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爸,我被公司开除了!”老爸说:“哦,要不要我给你打点钱?”我说:“要。”
“我明天早上就给你打。想开点,工作丢了就丢了,没什么的。”沉默了一会儿,老爸又说:“要是累了就回来休息休息,你都两年没回来了。”
“嗯。”挂了电话之后,精疲力尽的我心里感到一股温暖。果然只有家人永远无条件地支持我啊。偏偏对我最好的家人,我却对他们最冷淡,一年都懒得打一次电话,过生日也只是发条短信。我还借了那么多钱给才认识六个月的朋友,还不知道有没有得还,试问我给养育我二十多年的父母打过一分钱吗?虽然他们常常说不需要我的钱,我爸当老师,有稳定的工资,我妈在超市上班,工资微薄,没有了供我和哥哥上学的负担,生活还过得去,但我确实没想过回报他们一分钱。
我常常觉得他们生我出来就是一个错误,我过得很艰难,所以我从来不过生日,因为我觉得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要是不来到人世间,也就不用尝尽人世间的苦了。活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所以我一点也不感谢父母。我明明知道这种想法大错特错,但生存的重压压得我喘不过气,孤独又痛苦,有时我真想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去。如果世上有一颗药可以让人没有任何痛苦地死去,我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对我来说,生活一点也不美好,人生没有一点希望,生命没有任何意义。我怕的不是死,而是死亡的过程中的折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当天下班后,我躺在床上还没有睡着,手机收到一条通知短信,帐户上汇入了三千元钱,我回复给老爸一条短信:“钱收到了。”
睡是睡不着了,也没有心思再睡了。我穿好衣服,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拖着箱子走了,在走廊上遇见同事,她惊讶地看着我说:“你走了?”我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开玩笑吧?真的假的?”同事追问道。我只是微笑着继续走下楼梯。
我特地从宿舍楼底下的通道走,不想绕过公司门口,免得被正在上班的同事们看到。在落寞的时候,我宁愿一个人走。
外面起了很大的风,好像还下过雨。我疲惫而轻松地走在大街上。疲惫是因为上了一夜班,到现在还没合眼,轻松是因为总算是解放了,离开了纷纷扰扰不休的是非之地。那里的人,那里的事跟我再没有半点关系了。想到这里我就倍感轻松,哈,终于不用再受束缚啦!什么门票啊,提成啊,传单啊,卫生啊,服务啊,客人啊,领导啊,通通给我滚蛋吧!
现在我只想无忧无虑地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又是一个新的世界,新的一天,过去的一切都翻页一样翻过去了,就像时间一去不复返。我找到了一家旅馆,名叫宏旺旅馆,记得我去乐连天上班之前也是住在这家旅馆,回到这里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虽然房间条件依然差强人意,老板娘依然冷若冰霜,但我一点也不介意,再艰苦的环境都见过,还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活着就是忍受,忍一天是一天。
我开始开了三天普通房,普通房里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也没有厕所,上厕所和洗澡都得到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手间,而且没有热水。有时候实在忍不住要上厕所,可厕所里有人,我只得偷偷跑到楼上的房间里上。
住了三天后,我还没想好去哪儿,于是又继续开房,这次换了一间贵宾房,付了十天的房钱。我想十天应该足够我想清楚去哪儿了吧!
贵宾房里有独立卫生间,有热水供应,还有电视机。习惯了玩手机的我很久很久没有看过电视了,看电视好像是专属于小时候的娱乐。记得小时候电视上播放黄日华版的《天龙八部》,村子里正在进行电改,一个月都没电,我和哥哥特地跑到姨妈家去追剧,但也只是断断续续看了几集而已。因为姨妈家的电视遥控掌握在姨父和表哥表弟手里,他们不怎么喜欢看《天龙八部》,总是趁着广告时间调台,一调过去就不调回来,直到我们焦急万分地催促下才调回来,而往往电视剧已经结束了。后来每次电视上重播《天龙八部》,我们这些小伙伴们必追,一旦停电,就会爆发出一阵惨烈的叹息。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好好把《天龙八部》从头到尾完整地看一遍,但我始终觉得它是最好看的电视剧。
唯一可以跟《天龙八部》相提并论的电视剧只有六小龄童版的《西游记》。当然,古天乐的《神雕侠侣》也是我的最爱,还有马景涛版的《倚天屠龙记》,赵雅芝的《新白娘子传奇》,陈浩民的《封神榜》等等,想想那时看电视剧的乐趣多么单纯啊。我那时只偏好于古装剧,现代剧一律不看。当然,要是现代剧里有武打的话,我也很喜欢,比如甄子丹的《精武门》,赵文卓的《中华大丈夫》等等,看来我喜欢的只是武侠片,其实无关于古装或时装。总之那时候喜欢看电视的我是那么快乐,其实不仅仅只是因为看电视而快乐,那时的我很容易就快乐起来,捡到一颗从汽车轴承里掉下来的铁弹珠,抓到一只飞不起来的小鸟,得到一张奖状,带上一条红领巾,什么小事都能带给我发自内心的快乐,因为那是童年。
可现在我长大了,什么电视剧都懒得看了,最多只能重温一下看过的经典。现在的电视剧我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像现在看待小时候视若珍宝的玩具一样。也许是因为我再也没有那个耐心和时间了,就算有时间也没有那个耐心了,有时候我觉得看电视剧是一种负担,动不动就四五十集,看得很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又是个不轻言放弃的人,对再难忍受的东西也想坚持到底,我会想:“连这个都坚持不了,那生活怎么坚持得下去呢?生活比这个难多了。”所以面对难看的电视剧,我一旦看到一半了就必须坚持看完,不然我就会纠结于是否能在艰难的生活中坚持下去。因此我再也不轻易看哪部电视剧了,我怕我坚持不下去,而怀疑自己的毅力。
要么不看,要么就看完。现在的我只看电影了。电影不长,而且制作精良,剧情紧凑,看完不用挂念下一集。但无论电影如何精彩也带给不了我童年时代看电视剧的乐趣。就像长大后再也体会不到小时候的快乐。
一个人坐在旅馆的床上,呆呆地看着电视,我根本没有心思看它在放什么,只是看着电视发呆而已。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显示的是本地,我接了才知道原来是李晓炎打过来的,自从我离开乐连天之后就把所有同事的电话号码删除了,所以他打电话来我也不知道是他。
我还没说话,李晓炎先冷冰冰地说:“还在附近吧?明天过来领工资。”我目瞪口呆了一下,说:“好的。”他先挂了电话。我想起在我被无薪解雇的那天,李晓炎还屡次三番劝我再去找吴经理赔罪,说点好话什么的,但我都断然拒绝了。他说:“吴经理只是因为在朋友面前丢了脸,在自己的场子点了三次东西都没有送过来,还得他亲自去拿,而且那天他喝多了,一时生气才把火发到我身上的。只要你好好赔个不是,以后注意一点就没事了。”我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好汉不走回头路。他都把话说得那么绝了,我不想再灰头土脸地去巴结他。”
“工资你也真的不要了?”李晓炎继续规劝我。我坦然而绝望地笑了笑说:“算了,就当上了一次当!”赖组长那天也有点同情我,说:“你被雷小磊害死了!”我也只是笑笑,其实我一点也不责怪雷小磊,只怪自己运气不好。后来我想通了,吴经理并不是因为我手下的服务员在他朋友面前没有服务到位,也不是因为我没有照他的吩咐去招工,而是因为我不是他提拔起来的组长,小苟也不是,所以我俩都被干掉了。李晓炎也不是什么好鸟,他很可能把我想自离的秘密告诉了吴经理,吴经理先下手为强,把我提前开除了。当时吴经理还借着酒劲对我叫嚣道:“我就是一分钱都给你,你去劳动局告我去啊!要不要我把劳动局的电话告诉你?”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小苟在离开之后向劳动局举报了他,他以为我也会跟我的好朋友一样怀恨在心,可我并没有那样做,压根连想都没有想过。对我来说,离开一个地方就意味着在这个地方的一切都结束了,包括恩怨是非。我向来不想跟任何人有任何过节。
我是看武侠剧长大的,那些大侠多豪迈,多洒脱啊,生死都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我最敬佩的大侠就是乔峰,乔峰的武功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但我觉得没有人能打败他,唯一能杀死他的只有他自己。他的心胸比天地还宽广,精神比任何人都强大,有“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打狗棒一扔,天地任我行,虽然离开大宋,但心怀所有黎民百姓,不分敌我,这种宽大而博爱的胸怀不是谁都有的。
也许是看在我并没有向劳动局告发的份上,吴经理终究还是决定把工资给我,毕竟是久经江湖的老手,这点道义还是讲的。你不仁,我就不义,但你若是仁了,我就不好意思不义了。
晚上,我给吴经理发了一条短信:“吴经理,我明天什么时候去领工资?”我之所以选择发短信,而不是打电话,是因为我莫名地害怕再跟他说话了。每个人都是这样,愿见恩人,不愿见仇人。
吴经理回复道:“你等到十五号再来吧,跟员工一起领工资。”
我小心谨慎地回复:“好的,谢谢!”
吴经理又发来一条短信:“在外面保重啊!”
我感慨万千地回复道:“嗯,谢谢!”
终于可以拿到钱了,我满心欢喜,却又有点紧张,到时又要见到所有同事了,还要见到吴经理,唉,我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他了。但看在钱的份上,只好硬着头皮去走一趟了。
十五号的下午,我如期而至,来到财务室,吴经理正在给员工发放工资,看到我来了,说:“你等一下哈!”我点点头,来到熟悉的大厅。这个大厅的每个角落都有我的脚步。等了十来分钟,吴经理拿着两沓钱来到大厅。我走了过去,跟我一同结工资的还有一个前台的收银员。吴经理把我的那份放在我面前,坦然地说:“上个月的,这个月的都在这儿,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拿起钱,连点都没有点一下就走开了。我来到同事们身边,有的同事还开玩笑说跟我借点钱花花,李晓炎坐在门口,我特地抽出一根烟来给他,笑道:“我算是因祸得福啊!”李晓炎也笑着接过烟来,没有说话,我给自己点起了一根烟,转身离开了。
回到旅馆里,我也没有点钱,只感觉那一沓钱也挺厚的,能拿到工资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有什么好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