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自是相信自己女儿绝对不会做出此等寡廉鲜耻之事,一定是有人借此想抹黑她们母女,后宫的手段她太熟悉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命人捆住了这位小沙弥,方丈大师是法外高僧,皇后自是相信以他的修为不会出去乱说。
紧接着,皇后当着众人的面审起了十公主,十公主喊冤,她压根就不认识什么张公子,何来赠帕一说?
可这条丝帕又委实是十公主的,因而,这事就透着几分蹊跷。
关键时候,九公主站出来说,她曾经陪十公主来过几次普济寺和大师们商议过施粥一事,也曾经来探视过那些鳏寡孤独,想必是不小心遗漏也是可能的。
偏那会有人提议,倘若是赠帕,只怕不止这一样东西,若是遗漏,应该就是对方捡了去没舍得丢弃,未必清楚这丝帕的主人就是十公主。
太后听了,命她的人去禅房看看那位张公子回来否,顺带看看他房间里还有别的什么可疑物事。
领命的两名太监很快回来了,说那位张公子因知今日有贵客,需回避,一早出城了,未归,但他们在那位公子的禅房里找到几幅十公主的字画和两个荷包。
这下十公主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急痛攻心之下晕倒了。
崔元华当时也吓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因着她是十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和伴读,这件事她脱不了干系,所以毫无疑问,太后当即把她揪出来审问,彼时崔元华说了实话,说九公主曾经从她手里拿过不少字画,也借过丝帕和荷包,而她每次陪十公主来寺庙都有掌事姑姑和宫女跟随,怎么可能会和外男私会?
九公主自是不承认,说她欣赏过十公主的字画和绣品不假,可从未拿走过,不信,可以去她宫里去找。
随后,九公主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说她一向拿十公主当好姐妹,每次十公主要做善事,她又是出银子又是出力谋划,可名声都是十公主的,她从未计较过,没想到最后却被扣上这样一项罪名,请太后一定彻查,还她清白。
见此,崔元华也跟着赌咒发誓,那些东西绝对是九公主借走的,而且,凭着她超强的记忆力,她一件件地描述九公主总共从她这拿走了的字画是什么,丝帕和荷包又是绣的什么,甚至连拿走时说的话也复述了一遍。
彼时,崔元华只看到那枚丝帕和荷包,太后并未让她去看那些字画,因而,见崔元华描述的和那些字画对上了,有几分信了她的话。
关键时候,九公主的母亲吴贵妃跳了出来,说是栽赃,既然崔元华记得这么真,那么这些东西肯定是十公主通过她的手送出去的。
于是,这件事的关键点落在了那位张公子身上,太后领着一众人等回了宫,命心腹太监带了几名侍卫出城去寻那位张公子,找到后立即审讯。
偏不巧的是,那位张公子在回城途中遭遇山贼,山贼欲抢他身上荷包时他和山贼撕巴起来,最后被山贼捅了几刀,待附近村民赶过去时,那位张公子早就血流而死,手里死死地拽着一个荷包,荷包上满是血,但荷包里的东西没了。
那枚荷包,最后也被证实是十公主的。
幸好,皇上对十公主还算信任,命皇城司的人去彻查此事,最后找到那些山贼,得知是有人花钱雇他们的,同时,普济寺那边也有人碰到过一位捂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带着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来找过张公子。
顺着这两条线,最后彻查结果均指向了九公主的生母,原来,吴贵妃无意中探知皇上有意把九公主送去鞑靼和亲,她不想自己女儿远嫁吃苦,只得把主意打到十公主头上。
没办法,宫里只有她们两个年龄相仿,而且最重要的是,若是能把皇后拉下来,吴贵妃的儿子很有可能会坐上那个位置,因此,她这才铤而走险。
满以为皇上会为了压制这个丑闻把十公主送去和亲,却漏算了一样,皇上对十公主的信任和宠爱。
而经此一事,崔元华再也不能留在十公主身边,好在十公主感念她关键时候站出来指证九公主,没有把她乱棍打死,打发她去了掖庭局。
直到二十年前,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宫里要换一批新人,她才离开掖庭局,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取了女官,且被幸运地选进了内侍监。
只想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分内之事的崔元华再次被挟裹进了先皇后和皇贵妃之间的争斗。
尽管这些都非出自她本意,但有一样是抹不掉的,为了保住自己,她或多或少地也做了些违心之事,且从先皇后出事后,尤其是后来朱恒的残疾,她对人心这个词,再次有了新的定义。
因而,陡然之下见到曾荣脸上如此纯粹的笑容以及感恩之言,崔元华第一反应是刺眼,继而是排挤。
后宫这地方最不需要的就是纯粹和善良,指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别人手里的棋子,棋子还是好的,就怕一不小心成了别人手里的利刃,而且还是刺向她主子的利刃。
有心想提点曾荣几句的崔元华到底还是忍住了,一是担心曾荣年龄太小,不知轻重,万一在外面说错话牵连到她就麻烦了,二是真正的成长是一个过程,需经历千锤百炼,需痛得自己永生不能忘,才能真正蜕变。
曾荣见对方说着说着忽然沉默起来,且越来越凝重,有心想问问又怕打扰到对方,同时也怕交浅言深引起对方反感,于是,她也跟着沉默起来,仔细过了一遍方才的话,也没发现自己有何不妥之处。
崔元华很快发觉自己的失态,忙敛了敛神,向曾荣介绍起药典局的日常事务和人员结构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保密条例,那就是关于皇上的病案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关键时候,这个任何人包括皇上本人和太后,但不包括内侍监的几位内侍、内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