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完曾荣的书法,朱旭抬头打量起曾荣来,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据说母后把她年轻时戴过的一对芍药花送给这丫头,偏这丫头不识货拒绝了。
巧合的是,母后生日那天,据说他那个从不见外人的大儿子去参加什么诗会集会了,偏这丫头也在场,以致于后来几日的朝会上有不少大臣问起朱恒来,甚至还有大臣主动请缨要为朱恒去民间访求名医,看能否治好朱恒的双腿。
想到这,朱旭心气又有点不顺了,他讨厌那些大臣的谏言,弄得好像朱恒不是他亲儿子,他这个做父皇的不关心自己儿子亏待了自己儿子似的。
事实上,朱恒出事的前两年,不但宫里的御医没间断地替朱恒治疗,也从外面找了好几位所谓的名医,最后的结果都是一个,他的经脉受损,回天乏力。
可这些大臣不死心啊,非要折腾点事情来,弄得他烦不胜烦。
这倒也就罢了,事情已然发生,不管怎么说,这个儿子肯出来见人是好事。
只是他果真是为这丫头?
可这丫头并无惊人之姿,且年龄也不大,明明就是个小豆丁,为人虽有几分聪明,却一点不机灵,貌似还很无趣,也就这双眼睛还行,挺有神采的。
“你进宫多久了?”
“回皇上,半年。”曾荣记得上次好像回答过这问题,不过对方是皇帝,贵人多忘事也难免。
“读过几年书?”
“回皇上,断断续续的七八年吧。”曾荣把曾华未出生前大哥曾经教过她认字那段经历算上了,否则,她没法解释自己这一手书法。
“除了书法还会什么?”
“回皇上,刺绣和画画。”
接下来,朱旭问了曾荣的老家以及家中人口状况等,正觉无趣时,有人来传话,说是慈宁宫来人,听闻皇上宣了太医,想问问皇上究竟如何了。
“你去一趟慈宁宫见太后,把今日之事说明,别让太后忧心。”朱旭对曾荣道。
因着曾荣低着头,没有意识到这话是对她说的,还以为是对那位常公公或是崔元华呢。
见曾荣没动地方,朱旭提高了嗓门,“说你呢,怎么又哑巴了?”
“啊?”曾荣抬起头,明显又被吓了一跳。
这种话不是应该他身边的太监去回么?况且,太后都打发人来了,直接告诉来人不就行了么?
“啊什么啊,你,去一趟慈宁宫,告诉太后朕今天被鱼刺卡了,拜你所赐,遭了半个时辰的罪,最后舌根红肿,吞咽困难,需吃两日汤药。”朱旭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小姑娘份上,他早一脚踹过去了。
曾荣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一看身边还有这么多太监宫女,只得闭嘴,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喏。”
“错一个字试试。”朱旭威胁道,随后看了眼慈宁宫来的太监,那位太监忙不迭地点头应诺。
曾荣这次连嘴都不敢张了,躬身往后退了几步,到门口时,转身出去了,出来后的曾荣立即深呼几口气,并伸手在自己胸口顺了几下,心里默念几遍,“不气,不气,不能生气。”
说是不生气,可这口气真不好顺下去。
不说别的,这刚跪完两个时辰,这会再让去慈宁宫,她的腿还要不要?
这皇上多半是故意的吧?看她不顺眼?
“走不走?”旁边的太监催道。
“走,走,有劳这位公公了。”曾荣忙换上了一副笑脸。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刻多钟,还好,因曾荣主动跟对方解释说自己腿脚有点不利落,这位太监也没催她,一直就和着她的步子。
进了慈宁宫,曾荣依旧在台阶下等着,那位公公先进去回话了,很快就出来招呼曾荣。
曾荣进去时太后正坐在炕上,低头翻弄着几张纸,旁边有宫女太监在摆膳,曾荣跪了下去,“回太后,奴婢从乾宁宫过来,替皇上传话。”
听到曾荣的声音,太后抬起头,显然很意外,“是你?”
“回太后,是奴婢,奴婢分在药典局,跟崔掌事做事,今儿第一天出工,皇上命奴婢来传话,说不能错一个字,还请太后莫嫌奴婢冒昧,皇上的原话是‘啊什么啊,你,去一趟慈宁宫,告诉太后朕今天被鱼刺卡了,拜你所赐,遭了半个时辰的罪,最后舌根红肿,吞咽困难,需吃两日汤药。’”说完,曾荣转向旁边的王公公,“王公公,小的没错一个字吧?”
王公公点点头,“是,一字不差。”
倒是太后听了曾荣这番话有点糊涂了,细细琢磨了一会,才明白是自己儿子在跟一个小姑娘置气呢。
“究竟怎么回事,你再和我细说说,他被鱼刺卡了,跟你何干?”太后命曾荣起身上前说话。
可能是曾荣起身时膝盖的疼痛不小心带动了面部的表情,太后留意到了,“腿怎么啦?”
“回太后,没事,刚不小心磕了一下。”曾荣也不敢告状。
太后点点头,没再问下去,她当然清楚曾荣肯定是膝盖跪肿了,皇贵妃特地跑来一趟告诉她曾荣被罚跪两个时辰,不就是想给她和朱恒添堵添恼么,因此,她嘱咐了身边人,一律不许跟朱恒提起此事。
可到底是有点心气不顺,所以她打发人去乾宁宫问问,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曾荣把上午她和崔元华进瑶华宫给皇上拔刺那段过程学了一遍,“启禀太后,奴婢真不是存心戏弄皇上,实在是第一次真正面圣,哪敢自荐?况且,奴婢也没有十分把握,万一耽误了也担不起这责?后来是皇上钦点了奴婢,奴婢才斗胆一试的。”
“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记住了,该藏拙时藏拙,该出手时就出手,宫女也好,女官也罢,都是为主子分忧解难的,记住这点就好。对了,还有一事,你如今也升为女官了,不必再一口一个奴婢。”
太后也不好评判究竟谁对谁错,站在曾荣的立场,小姑娘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的,站在她儿子的立场,多遭了小半个时辰的罪会生气也是正常的,所以她不予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