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瑜卿像是雕塑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在韩子卿快要耐心耗尽的时候，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她：“那又如何呢？”
韩子卿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但是项君归却气急，站起身来移交踢开了身后的椅子。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跑到吴瑜卿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吴瑜卿，你特么就是一个混蛋！”
吴瑜卿却只是笑：“我做什么了？”
“你杀人，你还吃人！”项君归已经控制不住心底暴虐的情绪，这段时间被韩子卿怀疑，心底对吴瑜卿的愧疚，还有对吴瑜卿突然做出这样丧心病狂行为的茫然痛恨，都让他绷紧了神经，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行差踏错，误会了吴瑜卿，或是惹怒韩子卿。
但是现在听着吴瑜卿这么无所谓地说话，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纠结都像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像是一个SB。
早知道直接将他抓起来，就好了。
项君归觉得好后悔。
但是吴瑜卿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项君归对他的愧疚，他至今不知道自己做出如今的行为，对项君归的打击有多大——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那次的逼迫，才导致了吴瑜卿如今的堕落残忍。
“你当初不也吃人了吗？”吴瑜卿笑得十分开朗，就像是说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项君归的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都变得手足无措，甚至精神恍惚起来。
慕奇突然拔地而起，目光渗人，黑幽幽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项君归，声音也像是从九幽外飘散过来的，空灵而诡异：“他说的是真的？吴瑜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杀了这么多的人，全都是因为你？”
项君归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绊倒：“我……我……不知道。”
当初他们被军方派去执行任务，原本任务对象就是东南亚金三角的最难暗杀的大当时一起去的接近十人，却因为上面给的情报不有误，最后只剩下他，食人鱼以及秃鹰三人。
最后被追杀到一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三人被迫断水断粮，硬是撑过了三天，原因为上面会派人营救，谁知后来出来后却得知那个大给他们传递了假消息，以为他们全部因公殉职了。
没水，没有食物，周围更是人烟罕至，身后还有追兵，当时的情景他再也不想要再回想第二次。
后来秃鹰身受重伤，因为没有抗生素最后伤口感染高烧而死。
那样的情况，为了活下去，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当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秃鹰的尸体上时，就再也挪不开了——自从心里有了那样的想法，他的眼神就一直盯着秃鹰的尸体，干瘪的，惨白的，僵硬的，没有生机的……却能让他们活命，他从早上看到了晚上，心中的纠结像是蜘蛛吐出的丝，一圈一圈地缠绕着他的心脏，黏腻地，密麻的，根本无法逃脱——他选择了牺牲秃鹰的尸体，救活他们两人。
他到现在还记得食人鱼的那张惊骇欲绝的脸，以及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却仍旧死死咬紧牙关的嘴。
他原来是极度不情愿的，可是为了活下去，他还是态度强硬地逼迫压制了食人鱼的所有行动——因为所有人的老大，他获得的食物是最多的，以至于当时食人鱼根本就没有体力反抗他的动作——将他从秃鹰尸体上割下的肉块直接塞进了他的喉咙，并用双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有一丝吐出来的可能。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他想。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使后来因为心理压力太大只能从那个位置退下来，他也只是遗憾，并态度强硬地向上级申请了等将任务完成后再退役的任务。
后来他亲手将带给他噩梦的男人击杀，看着他死不瞑目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他心头一直压抑着的恶心和愧疚终于慢慢散去。
那件事后一直不敢面对的食人鱼，他也渐渐地可以和他说话了。
甚至经过心理专家的测评，他原本濒临危险线的状态也得到了解决。
可是现在呢？他还能当着食人鱼的面，说上一句，我不后悔吗？
韩子卿说，他在逃避，他不敢面对吴瑜卿，这是错的。他只是无法面对当年那个代号叫做食人鱼的特种精英，现在却是一个食人狂魔的男人。
眼见项君归目光涣散，注意力根本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了，慕奇气得浑身发抖。
“都到现在了，你怎竟然还能想着其他的事情？”
项君归只觉得一声大吼在他耳边轰隆炸响，直接将他的心神从当初的惨剧中拉了回来。
他嗫嚅着嘴角：“对……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事情竟然会变成如今的样子，更不会想到当初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竟然会造就出一个让人闻风色变的食人狂魔。
韩子卿的目光在他、慕奇以及吴瑜卿身上来回打转，最后挑挑眉，不置可否。
一旁的负责审问的警察造就被眼前一幕吓呆，完全没想到韩教授带进来的人惊人也有那样的前科，他甚至忍不住顺着刚才的想法，猜测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吴瑜卿犯案的时候有在一旁协助，然后一起将受害人分食。
——听说，韩子卿一直怀疑他面对嫌疑人的时候没有尽全力，实力有所保留呢！
他忍不住将视线转向韩子卿，希望能够得到一个人准确的答案。
说实话，审问这样的犯罪嫌疑人，即使是警察，也会忍不住胆寒的好吧。
韩子卿无奈，总不能让人怀疑自己的保镖也是凶手吧？真要这样到最后说不定连她都会被怀疑了——最近她和项君归可真的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的。
“吴瑜卿，为了保护你唯一的亲人，你真的就不愿给含辛茹苦将你养大的父母报仇吗？”韩子卿声音平淡，却正好将这句话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
没有带有一丝感情的话语，在吴瑜卿这个见惯了各种刑讯诱供逼供手段的特种兵面前，反而更容易触动人心。
这是她在项君归的身上发现的。
果然，就在韩子卿话音刚落的下一瞬，吴瑜卿原本无所谓的表情就变得狰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