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没好气地说。
“书是怎么寄给你的?”姚依悦似乎没有听出我语气中的不满,继续问道。
“EMS快递。”
“你收到书后是怎么处理的?”
“就稍微翻了翻,然后放在书架上没再管它。”这不是实话,我曾将曾静手抄的这本《浦林旧事》,与目前市面上出售的版本作过细致的比较,发现曾氏的手抄本内容次序与今版不太一样。
“当时快递里除了书,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有一封信。”
“信是谁写给你的?”
“尉迟海。”
“是不是这封?”
姚依悦走上前,递过来几张纸。正是刚才我在书房抽屉里找到的那封信。
“是的。”
“当时寄快递的外包装是不是这个?”姚依悦又拿出一个大透明塑料袋,里面有只中间被对折过的EMS信封。我核对了下面单上的信息,正是尉迟寄来的那只。
“是的。”
“你刚才提到的那几页纸是什么?”
我迟疑了下,不知该不该表明,自己知道这就是运河博物馆失窃的“顺风快利”船票。
说了,肯定要被问为什么不立即向公安机关报告。可要是不说的话,船票被盗一事,在滨州传得沸沸扬扬,已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警方会不会相信我对此毫不知情。万一认定我有所隐瞒的话,形势会不会变得更加不利。
正犹豫不决间,姚依悦又重复了遍问话。
我看看眼前的这个女人,试图从她的语气、眼神、面部表情或是肢体动作间,找出些不着痕迹的暗示。可姚依悦面色平静如水,端坐桌子背后,目光如炬地看着我。
心一横,还是照实说吧。问了这么长时间,已是心神俱疲,实在没精力再费脑子编故事来圆谎。
“是几张船票。”
“什么船票?”姚依悦紧追不舍。
“就是运河博物馆被偷的船票。”
“你怎么确定这就是运河博物馆被偷的船票?”
“报纸上登过被偷船票的照片,我对比了下,感觉是一样的。”
“一共有几张?”
“八张。”
“你是怎么得到这八张船票的?”
“也是有人通过快递寄给我的。”
“是谁寄的?”
“不清楚。”
“谁寄来的,你会不清楚?”
“确实不清楚,上面除了我的姓名、手机号码和联系地址,没有其他任何信息。”
“快递信封里,有哪些东西?”
“就这八张船票,其他什么都没有。”
“你看看船票是不是装在这个信封里寄来的?”
姚依悦又拿出个透明塑料袋。
“是的。”
“你明知这些船票是运河博物馆失窃的,收到后为什么不报警?”
“不敢,怕说不清楚。”
姚依悦顿了顿,正要接着问,我打断道:“能不能给杯水喝,有点渴了。”
她鼻子里轻轻哼了声,起身从外面倒了杯水,递了上来。与邱葵葱管似的纤纤玉指不同,姚依悦的手指筋骨分明。
听说在警校,学员们平时都要练习散打格斗,不知姚依悦在练拳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狰狞面目,与她含笑惹人醉的样子应该完全对不上号吧。
接过杯子,感觉水是温的。这个女人总算有点良心,没倒杯百八十度的滚开水,或者是凉水来折磨人。
我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这一天真是够折腾的。讯问室里墙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连只钟也不挂,在这里呆久了,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一时间,突然感觉饥肠辘辘。早上吃的那点馒头,已经消化到爪哇国了。
“有没有饭吃,肚子饿了。”
姚依悦狠狠剜了我一眼,斥道:“你还得寸近尺了。”
我正要说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直叫起来,狭小的讯问室里听得一清二楚。
“你看,我没说假话。”
姚依悦没说话,沉着脸坐到桌子后面。
“9月17日晚上你在哪里?”
我想了想,却半天都回忆不起来当天在哪里,干了些什么。9月18日晚上倒记得很清楚,是陪邱葵在滨州大剧院看音乐会。也正是那天晚上,才知道运河博物馆的八张“顺风快利”船票被人偷了。
9月17日晚上究竟在哪呢?
讯问室里有些凉意,我却急得满头大汗。媒体报道说,有人在9月17日晚潜入运河博物馆,悄无声息地偷走了“顺风快利”船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要命的是,我却记不起来自己那天晚上究竟干了些什么。天底下还有比这糟糕的事吗?
有!
失窃的船票在我手上!
我有些后悔刚才如实说了。
好吧,又亲手为警察送上一个怀疑我就是那个窃贼的理由。
“记不起来了。”我无奈地说道。
“当天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干了些什么,会想不起来?”姚依悦的语气明显加重了。
“可能时间太长,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姚依悦眼神凌厉地看着我,好一会才接着问道:“为什么把书和船票放在你朋友家?”
“觉得自己家里不太安全。莫名其妙收到被偷的船票,既不知道寄件人,也不清楚这背后的用意,说实话,心里很慌。生怕有人来家玩见到这些东西,出于这种考虑,就放在了朋友家。”
“你把东西放到朋友家,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没有,就连我老婆也不知道。准确地说,她都不知道有人寄船票给我。”
“为什么不告诉你老婆?”
“怕她担心。”
“你觉得是谁偷的这些东西?”
我摇摇头:“不清楚。我朋友觉得要么是商业竞争对手,要么就是普通的小偷。”
“什么商业竞争对手?”
“她没说,我也没细问。不过,她们公司最近推出了‘王朝下的滨州‘系列新品,如果真是商业竞争对手的话,那有可能是冲放在保险箱里的设计底稿来的。”
“底稿内容是什么?”
“应该与‘王朝下的滨州‘系列新品有关。”
“有没有可能是你朋友自己偷的呢?”
我被姚依悦的这种想法给弄糊涂了。自己把保险箱里的东西先藏起来,再声称遭贼了,这是哪门子的算盘?难不成让警察真的找出个贼来赔偿损失?
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嘛。
转念又一想,我顿时恍然大悟。姚依悦是在怀疑邱葵以遭贼的名义,将曾静手抄的《浦林旧事》和“顺风快利”船票据为己有。
“应该不会。”以我对邱葵的了解,她不像是这种人。
“会不会是你朋友家其他人做的呢?”姚依悦指的是贝阿姨。
“她们家还有一个阿姨,为人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据我朋友说,这人很可靠,不太会动歪心思。”
这次,姚依悦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坐在她旁边的年轻警察,将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作响,不多时,打出几页纸来。
“看看笔录内容,与你说的是不是一致。要是没问题的话,就在每页签名,按上手印。”姚依悦将笔录递给我。
我细细地浏览了下,纠正了几个错别字,等年轻警察将修改后的笔录重新打了一份后,按照要求在每页纸上签了字按手印。
在最后一张纸上按完手印,心里并没有丝毫的轻松,相反,却涌上了令人沮丧的屈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