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前天就去给老人针灸的,可那时在刑警支队作笔录,等出来时已是凌晨。昨天忙了一天,又想着给女儿买书,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我拍了拍额头,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这两天事情太多,忘记了。”
姚依悦轻轻地哼了一声,假作严肃地说:“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不想再来了呢。”
“怎么可能,你是在正常执行公务,我生你气干嘛。”我说着,走到副驾驶侧,拉开车门,跳了上去。
姚依悦发动车子,掉头直行驶过横在运河上的“安澜桥”,左拐上了高架。
我拿起手机,拨通老婆的电话,听筒里声音响了好几遍,可就是没人接听。又拨通女儿的手机,也同样没人接。
这倒是奇了怪,两个人干嘛去了。
“怎么样,上次去你家,没吓着你老婆吧?”姚依悦问。
“没有。”我答道,转而问她,“查出来那贼是怎么进到邱葵家了么?”
姚依悦摇摇头:“没有。保险箱上除了你那位好朋友邱葵的指纹,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种酸溜溜的味道,我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现场什么痕迹都没留下,脚印、指纹、烟蒂、唾沫……统统都没有。”姚依悦接着说,“除了一样东西。”
我精神一振,接口道:“什么东西?”
“一块橡胶残片。”
“橡胶残片?”
“对。”姚依悦说,“医用橡胶手套割下来的残片。”
我有些迷惑了,问道:“这贼如此谨慎,指纹脚印什么的全都没留下,怎么单单留下一块橡胶残片呢?”
正是下班晚高峰,高架上的车已经堵到了翁家洼匝道。姚依悦停住车子,挂空档拉手刹。
“同样的残片,在另外一个地方也出现过。”她没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你猜猜看,会是在哪里?”
我想了想,摇摇头。
“再猜,跟你有关的。”
跟我有关的?
我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忽地想到那八张“顺风快利”船票,叫道:“该不会是运河博物馆吧?”
“就是运河博物馆。”姚依悦说,“同样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指纹脚印,全都没有,却偏偏也是留下了一块橡胶残片。”
“这么说,在运河博物馆偷走船票,和到邱葵家入室行窃的,可能是同一个人?”我问。
“不是可能,而是确定。”姚依悦说。
我有些不以为然,单凭两块橡胶残片,就认定两件案件是同一个人所为,未免武断了些。
也许是看出我的意思来,姚依悦又接着说:“如果仅仅是两块橡胶残片,当然没法认定是同一人所为。关键是两块橡胶中间,都有被利刃划过的痕迹。”
“什么痕迹?”
“一个大大的叉。”
我愕然了,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
“他为什么要画个叉出来呢?”
姚依悦接腔道:“对啊,为什么要画个叉呢,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我思索片刻,失声道:“他不会是向你们警方挑衅吧?”
“你也这么认为?”
“除了这个解释,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车流慢慢前行着,每小时二十公里的速度都不到。夜色朦胧,高架两侧的路灯渐次亮了起来。
“运河博物馆失窃后,我在第一时间赶到,对现场进行了细致地勘察,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人闯入的迹象,门窗全都完好无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监控也没有拍下可疑人员。值夜的保安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巡查一次,可偏偏船票就在眼皮底下不翼而飞了。”
姚依悦的话令我身子一寒,不知怎地,竟想起了电影里的灵异画面来。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拿起一看,是老婆打来的。
“呃……不来了,我还有事,要晚点回来。”
“你老婆的电话?”姚依悦问。
“嗯,她跟女儿在逛街,叫我一起过去吃饭。”我说。
姚依悦轻轻“哦”了一声。
“我们本来以为是内部人员干的,一番盘查后否定了这个判断。”她继续说道,“邱葵家的案子如出一辙。没痕迹,没有破窗破门的迹象,现场仅留有一块橡胶残片。”
经过刑侦技术人员分析,运河博物馆里的残片和在邱葵家找到的,成分相同,应该同属一个批次。一般来说,嫌犯开门或是触摸墙壁,手掌指尖有时会沾上灰尘,带上橡胶手套后,由于出汗,总会在手套内侧留下掌纹指纹。
可遗憾的是,这两块残片的内侧,没有留下嫌犯的任何生理特征。
姚依悦据此认为,一种可能是,嫌犯对警方刑侦技术非常熟悉,采用了某种措施,巧妙地规避了掌纹和指纹留在橡胶手套内侧的风险。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嫌犯虽然对这种风险不熟悉,可出于自身极其谨慎的性格,离家之前做了一些细致的防护,然后才带上手套,赶到目的地。
“橡胶手套没留下痕迹,这倒能理解。”我接口说道,“可为什么门窗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呢,难道这个窃贼像《封神演义》里的土行-孙那样,会土遁之术?”
姚依悦“扑哧”一笑,娇嗔道:“你是神话看多了吧,朗朗乾坤,哪里有这么多的花样。”
“可这些又怎么解释呢?”我问。
“无鬼不死人,肯定有我们不清楚的细节。”姚依悦若有所思,悠悠地说。
车流在移动到浣溪沙路上方时,又停滞不前。交通电台的马路记者报道说前方并没有任何交通事故,只是纯粹的大流量,提示司机要耐心等候。
“这也就是说,去邱葵家的那位高明的窃贼,既不是冲设计底稿和企划方案,也不是为现金和珠宝首饰,而是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曾静手抄的《浦林旧事》和船票。”
姚依悦点点头说:“可以这么理解。”
“问题在于,船票在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运河博物那晚,就已经到了他的手里。怎么后来又无缘无故被寄到我这呢?”我说,“这完全不合常理。”
“确实如此。”姚依悦答道,扭过头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太不合常理了!
船票在这人手里,后来又寄给了我。那么,究竟是谁寄的?是窃贼本人,还是其他人?
如果是窃贼本人,那么他为什么会将船票寄给我,其用意何在?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更解释不通了,窃贼偷了船票,却因为某种原因船票为他人所得,而这个人又将船票寄给了我。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的脑子在快速思索着,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倏地,我不禁浑身一激灵。
不管是哪种情形,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寄件人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