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天长地阔多岐路,身即飞蓬共水萍。
匹马将驱岂容易,弟兄亲故满离亭
这一日黛玉懒做梳妆,蓬松着头发问道紫鹃:“昨儿我听说南边打起来了,可有确切消息?”
紫鹃给她一杯花茶,绾过她头发来说道:“要是有消息,陈子壮自会通信的。且安心等着就是了。”
“连名带姓的称呼人家好吗?”
“不好你还给我说这门亲?”紫鹃拍了她肩膀一下:“就不能留我多几年?”
黛玉背着身抓住她的手说道:“女儿家青春才几何?姐姐又比我大几岁,趁着好时候嫁了最好。陈家可是诗书之家,外面看着不显,可人家四代都是科举上来的官宦。要我说,这样的人家,才是我能放心把你托付的。你看陈夫人了吗?想必也是满腹诗书的女人,通情达理气态恬淡,她儿子连房丫鬟都没有,这就是等着进门一个得意的儿媳妇呢!”
紫鹃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样的人家,我却觉得高攀了。况且,我哪里离得开你?雪雁小蹄子忙着做生意去了,春纤又在九原看守内帷。你身边还能有谁呢?王爷再好,也是个成天不着家的,不是打这里就是打那里。每天替他揪心的不行。”
“既是为他揪心,怎么不愿进府?”
紫鹃给她插好发丝,笑呵呵说道:“我却不喜欢。早年我只瞧着宝玉那样爱女孩的好,后来又觉得忒没个男人样。咱们王爷倒是有男人样了,我又觉得不安心。况且,我舍不得你这个妹妹,不想抢你的夫君,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你好,才是我的心愿。”
黛玉浅笑说道:“傻姐姐,你也该给自己留条路走。咱家这情况,你嫁给谁都不是高攀。我也不强加给你,你先冷眼看着他,真中了意,就和我说。你该不会相中那个吴梅村了吧?那可不行,这种风流才子可不是良配。”
紫鹃哈了一声:“我岂有不知道这个的道理。况且,那位吴才子正和芳官聊得火热,人家才是郎有情妾有意的。”
清晨女儿话闺阁,多半就是如此吧。李想若在,就会暗暗说她们三八,可不敢明说,明说是要挨打的。
不过此时他可是打着别人正爽,东平王把水军大寨设在了金门,只因这里有个浯洲盐场司,自然要收在自己手中的。可这也给了李想可趁之机,天下的盐商不识的他李想可还行?
暗暗约见了泉州、福州两地盐商会长后,就把这三千虎贲化作运盐的劳力,悄悄带进了金门。
一切就绪,选了这一天的黎明,陡然发动突袭。掌心雷、燃烧弹和后装弹火枪,再次证明了热武器时代的来临。仅凭着老式火铳的水军怎能是他们的对手,还未天光大亮时,码头处已经烈焰熊熊。遮天的浓烟惊醒了泉州守军,想要登船救援时,却被辽东水师堵在了港口不远处。又是有备打无备,泉州守军只能退回岸上,眼睁睁看着对方分兵去了金门。
待得他们加入战团,东平水师打起了白旗。
李想果断受降,并开始组织灭火和查验,喝令三军不得入城,并让辽东水师过来拖船。
正午时分,一封东平王的信笺就到了李想手中。要与李想在泉州海边一会,李想对送信的人言道,南安郡王也要在场后,就打发他回去。
喊来此地守御千户说道:“东平水师势大时,你从了他们我也不说什么。现而今,我把这里重新交给你,你该知道如何行事。再有从贼的举动,来的就是东卫缇骑了。”
泉州府共设五卫十二所,金门守御千户所为十二所之一,也称中左所。守御千户痛哭流涕,家中父老子女俱在泉州为质,不得不从贼,还望顺王开恩。
李想答应他将扣下为质的家人要回,让他统计一下,有多少人质,写个条陈给他。那千户再三拜谢后,自去。
李想与陈懋修和毛伯龙说道:“能带走的都带走,尤其是水手和船。我去和谈,你们动作要快。不用等我谈完,搬空了就走。记住!不得扰民!否则杀无赦!”
二将谨遵王令,看着顺王乘船去了泉州,这才彼此说道:“好凶悍的西军!这还只是步军,不知他们的马队又是何等模样?”
毛伯龙忧心忡忡:“我观顺王与北静王之间似有大仇,怪不得水溶王爷不敢住在京城,只在山海关苦练铁骑。唉~都是汉家精锐,可不要自相残杀才好。”
陈懋修却说道:“虽不知他们恩怨,可我看顺王要强于北静。你我虽是各为其主,但你想想一个杀敌无数,从不肯于敌妥协;另一个却对敌绥靖,只把战刀对准自家。这孰高孰低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毛伯龙拍拍手边的船舷,沉声说道:“未有事实之前,我也不好叛出辽东的。只好回去经营我那东华岛去吧。你老兄要快把水师练出来,这样才能与我守望相助。”
二将看着那一艘艘被烧毁的战舰,无不心痛。
但最痛心的莫过于东平郡王了。举着千里镜就能看到浓烟烈焰之间自己的战舰,跺脚骂道:“不为人子啊!你来要人就与我好好商谈就是,烧了我的水师,可就断了我的根喽!”
旁边站着南安郡王满脸苦涩:“这可如何是好?他一来,咱们两家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我是跟他走,还是留下来?最该死的就是我家婆娘!和亲找谁不行,偏偏去找贾家的女儿?自以为是的蠢蛋,甄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蠢女人!”
东平王叹口气:“好了好了,你用着人家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现在就看这位顺王李自成是个什么章程了。他上岸了,走,你我会会他。”
东平王府下人在海边椰子树下,搭好了凉棚,李想光着脚丫卷着裤腿就坐了上去,东平郑王爷赞叹道:“就看您光着脚,就知道已经得了水军三味矣!”
此时都是木质甲板,不光着脚无法站稳,故此水军又有“光脚汉”之说。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是指水军逍遥在波涛之间,步军只能望洋兴叹。
彼时京师的三位王爷,此时都盘腿坐在泉州海边,让人感慨此一时彼一时也。
饮过几口茶,李想笑着问道:“举家逃离欲求自保的滋味如何?还整出苦肉计,把京师水军一并带走,好让朝廷拿你们无可奈何。这招谁想的?”
南安郡王苦笑一下:“还真是瞒不过你去,本以为你不会趟这趟浑水。要是不用贾家女儿和亲,你也就不管了是不是?”他总觉得这事就败在这里。
李想果然对他说道:“还真是有这么几分在这里面。你家但凡换个女孩,我还真的睁只眼闭着眼了。你老婆是甄家的吧,这自作聪明的劲头可是他家遗传了。都要被抄家了,还使劲蹦呢,没权没兵的闹什么呢。享乐三代,该偿还个干净。”
东平王瞧着李想没有兴师问罪的劲头,就试着开口言道:“那朝廷早晚容不下我等,你与西宁王躲在草原,北静藏身山海关,我只好和南安老弟退守南疆。这不都是自保吗?为何要与我为难?”
李想眨眨眼:“不可同日而语。北静好歹还能守住前线,我这才没去找他麻烦。你看他要是敢通敌自立,我第一个灭了他。我和金王爷可是想着把西域拿回来,用不世之功寻求自保,可没有割裂汉家江山之意。唯独您二位,竟敢割土自立,不打你们打谁?”
东、南二位王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条犯了顺王大忌,不由得对他又尊重几分。
东平王虽然品格不端,却杀伐果断,一拍大腿说道:“好!既如此,老夫就退出汉家之地!”
李想摇摇头:“你去哪都是汉人,你打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要并入疆域。你只能是汉家的东平郑王爷,敢在海外称国,我一样去打你。”
东平王气急,嘶吼道:“就没了活路吗?那还不如就在泉州决一死战!”
李想不疾不徐,给他们二位倒杯茶,缓缓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您二位不妨听听。”
用手一指波涛大海说道:“东平王爷久跑海路,自然知道外面的世界,也省的我费口舌了。您先退去东番,把四周临近的洋人都赶下去,然后一路向南,占了安南,横扫南洋。然后就上书朝廷,恢复汉家江山。只此一功,就能保你家百年不倒。干不干?”
东平疑惑:“安南不是属国吗?攻之有失道义。”
“呸!你坑我京师水师的时候,道义何在?再者说,那里已经不是昔日的交趾了,郑姓和阮姓正在争夺黎家天下,您这个汉家东平王一去,必定是黎皇的座上宾,你当个太上皇都行。随你怎么施为,如此可好?”
东平王暗自思索这灭国之事,南安郡王急切问道:“顺王,您看我呢?”
东平王一把拉住他:“当然是和我同去了,我走海上,你走陆上。你要是回京,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李想嘿嘿笑起来:“这兵败之责您难辞其咎。真要是回京,难免要被阉党迫害。不如上表辞了王爵,就说要去滇池修心养性。等着安排好了家眷,只要不在自立,你我终生不见都行。”
南安郡王只求一件事:“那京中的家小可就拜托顺王了。”
“别!我可不负责给你看着媳妇孩子。这样吧,我想招让他们出京,你也安排着人去接怎么样?”
当下三方套好说辞,就联名上本,直言东平王是被阉党逼反,现而今已悔过自新,带着家小出海去了。
而南安郡王兵败之后,有了向佛之心,故自请削番,留在云南天龙寺参禅悟道。
至此反叛一事,就再也不提了。黑锅给了阉党,李想拿到了水师,皆大欢喜。
左遗直接到李想文书,沉思良久,又仔细看看舆图上的位置,找来陆竹山问道:“若是从关内走,那条路能最快到达水师?”
陆竹山用手一指豫鲁两地说道:“经黄龙山入陕,在渡过黄河后经由运河直上,可避开大同府和京师。”
左遗直暗暗记在心里,用手点点西域说道:“来年雪化时节,将军就可带兵进疆了。王爷来信,他自会前来与我们汇合,不用特意等他。他要去新罗一趟。”
陆竹山吸了一口凉气:“王爷这是想断了鞑子的后路吗?”
左遗直摇摇头:“我想最多就是伏下一颗闲棋冷子,等待时机罢了。先不管他,将军早做准备吧,收复西域之战,此时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