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大牢外。
宋清玄手里捏着一大串糖葫芦,鬼鬼祟祟地弯着腰,围着大牢的墙小小声喊:“漠四!漠四!”
周围很安静,她的声音有些突兀。
但宋清玄毫不在意,继续喊:“漠四!漠四!小止有话要告诉……”
话还没说完,“咻”的一声,她前面多了一堵黑色的墙。
“什么话?”
宋清玄:“原来你早就听到了,故意不出现是吧?”
漠四不理她,问:“到底什么话?”
宋清玄愤愤地咬了一口糖葫芦,口齿不清地说:
“小止说,这件案子她差不多有了思路,让咱俩去查查,十年前那些人死之前有没有在一个地方上班。”
漠四偏头:“何为上班?”
……
“就是干活的意思,我们去查那一批人是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干活。”
男子手里环抱着剑,摇头拒绝:“不行,成世子还在监牢里,我得守在这儿,免得有人想加害与他。”
“不会的。”
宋清玄得意洋洋地朝他示意:“看到那边那个男的了吗?他武功也高的很,是我爹特意给我安排的影卫,我暂时放在这儿了。”
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墙根儿底下,有位蓬头垢面的乞丐,坐在一块破布上,似乎在低头想事情。
漠四转过头来,表情一言难尽:“就这个?”
宋清玄:“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告诉你,他的武功未必在你之下。”
那倒是。
此人周身的气度非凡,武功应该和自己差不了太多。
“可是……这身打扮又是为何?”
“啧啧啧。”
宋清玄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吧,他这身打扮可是我设计的!便于隐藏自己的身份,同时还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说说看,若是外面站着一个这么玉树临风的大帅哥,一站就是半天,难道不引人注目吗?”
漠四极为配合地点点头。
宋清玄:“对嘛,若是外面待着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有谁会注意他?”
……好的。
漠四成功被说服了。
皇宫里,于公公低头给皇帝添茶。
“陛下,太子带了一大波人下了地牢,守门的不敢拦他,就放了进去。”
他低头看看皇帝的表情,继续说:“听说……殿下带了好多东西进去,把那间牢房收拾得妥妥帖帖的,这……需要吩咐下去,把太子拦下来吗?”
莫修摇摇头:“不用了,你们拦得住他才怪。”
“朕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愿意去掺和这一趟浑水就让他去,总得在女人身上吃点亏他才会长记性。”
于公公:“陛下不拦着些?”
“朕拦得住吗?你看看朕这几个儿子,有哪一个是听话的?他们爱闹腾就去闹,不涉及朕的底线,朕都给他们兜着。”
“男儿嘛,总该是闹腾些的。”
于公公点头说是,又问:“那太后那边……会不会责怪殿下与她反目?”
莫修又翻了一页手里的书,不太在意:“哪还用这件事情铺垫?太后她向来不同朕亲近,得罪就得罪了。”
“再说,朕容忍她关了姜止这已经是退步了,难不成她还真想把人活活冻死在狱里?”
莫修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莫行止啊,最像我了。”
于公公没听清,问:“陛下,您说什么?”
他摇摇头:“你先下去吧,好生盯着那边,有动静就禀上来。”
边境城里。
“将军,你先上点儿这个金疮药吧。”
孟春捏着一小瓶金疮药走进来,说:“最近受伤的将士们太多了,边境城的药物都不够用了,只有这个,是城里的百姓送来的,好歹也能顶个数。”
“好。”
顾舒尘脱掉上衣,精壮的胸膛上布满了纵横的刀伤。
“将军,不是我说,每次进攻的时候,主将应该待在帐篷里指挥阵局,而不是头一个冲锋陷阵。”
孟春一边倒上药粉,一边抱怨:“你看看周围的将士们,有哪一个的伤赶得上你?”
顾舒尘:“指挥战局的应该是白兄的事,现在我好不容易接手了这群将士,若是还整日瑟缩在帐篷里,让他们怎么看我?”
初来边境时,他来不及沉浸在悲痛里,连夜派人焚了顾城的尸首。
原因有二。
第一,现在他手下的将士不多,都要留守边境,夺取城池,如果派人把尸首送回王城,一路上难免会出现差错。
将领尸首被凌辱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不敢拿自己父亲的遗体来开玩笑。
第二,皇帝之所以掩盖顾城的死讯,就是怕被天下的百姓知道,不想引起举国上下的恐慌。
这些天来,经历了好多好多。
他第一次上场,面对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宣国平静了太多年,哪怕是顾城,也只是偶尔处理一些小国纠纷,或者是清剿匪徒。
而这一次,边境小国联合进犯,威力之大让人措手不及。
而父亲的死……并不是死于战场,也不是被敌军所害。
似乎是军营里出了奸细。
“嘶……”
伤口处传来刀刮一样的疼痛,顾舒尘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药?有用吗?我怎么觉得伤口处更疼了呢?”
孟春一愣:“啊?真的很疼?”
两人仔细一看,敷了金疮药的伤口处开始又往外冒血了。
“完了完了,送药的大娘说,这个药已经放了好几年了,有可能用着没有效果,让我赶紧用水洗掉。”
顾舒尘:“没有效果你给我用干嘛!”
孟春赶紧拿起一边的茶壶,对着顾舒尘的伤口就是一阵冲洗。
“疼疼疼!!”
他被疼得嗷嗷叫:“是谁给我烧的热水!”
孟春手里举着茶壶,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说:“我今早想着将军应该要吃药,特意起了个大早烧的开水,这会儿应该不烫了吧?”
那伤口的血已经冒了好几股了。
“不烫?你来试试烫不烫?”
孟春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说:“将军我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
顾舒尘嘴里吸溜着冷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孟春,你能不能给我换个心灵手巧的人来伺候?”
“将军,这地处偏僻,我到哪儿给你找心灵手巧的人来?好歹我和将军也是过命的交情,有我伺候还不好?”
好个屁。
顾舒尘长叹一口气:“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死,然后继承我的位置?”
“我哪敢儿啊将军,你别跟我说笑了,这药没用,你该怎么办?将士们该怎么办?”
顾舒尘心里也愁,问:“向王城求救了吗?”
求救有什么用。
信鸽至少要四五天才能到,再等军需到达边境,一来一回起码要半个月。
半个月一到,伤重的已经死了,伤轻的已经痊愈了。
愁人啊,真愁人。
“将军!将军有情况!”
门外有人传报,顾舒尘立马套上衣服冲出去:“什么事?”
“一里地外来了一队人马,看穿着打扮像普通的农民,但是有好十来个马车跟着,看起来有些问题。”
顾舒尘登上了望台,果然,不远处有一队人马正停在那个地方,好像在整顿休息。
“派一个小队去查,查一查马车上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普通的百姓,就让他们走远些,别靠近这儿。”
“如果有别的异样,就先抓回来。”
很快,将士们和那队人马攀谈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将士小跑着回来,一边喊一边高呼:
“将军!将军!有好消息!”
“我们有药了!有药了!”
有药了?
顾舒尘皱眉:“消息这么快就传到王城了?”
那个小将士气喘吁吁,说:“不是!他们说这是一个……一个叫什么世子的人送来的。”
小止!
他心里一喜:“是不是叫成世子姜止!”
小将士:“好、好像是这么个名字。”
顾舒尘“噔噔噔”下楼,孟春在后面喊:“将军!你身上还有伤,你慢些跑!”
那队人马看起来很淳朴,他们坐在马车的边缘上,拿汗巾揩额头的汗。
奇怪。
如果这些人真的只是普通的农民,那他们是怎么穿过大半个宣国,把货物平安无事地运到王城来的?
是陷阱?
他们行军走到边境这一路上,也曾路过好几个险峻的地方,如果这一队人马只是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到达这里。
在离那队人马十几米的地方,顾舒尘停下脚步:“等等,先别过去。”
话音刚落。
只见为首的农民打扮的男子走上前,动作缓慢地撩起腰间的衣服。
“注意!”
所有将士戒严,手放在刀柄上以应对突发情况。
衣摆撩起,缓缓露出一个——一个令牌。
那人把令牌扔过来,喊:“在下鹰羽卫第二支领队陆青,受命前来给边境城将士们送军需!”
是鹰羽卫的令牌。
顾舒尘的警惕放下了好多,问:“我们到边境不过十几日,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陆青回:“将军你们出发没多久,成世子上奏陛下,请求陛下拨一批人帮他运送这些东西。”
“陛下感念成世子的心意,特意又加了些伤药,命我们一同送来。”
真的是小止!
“太好了!这下我们有药了!”
“是啊,这十几车的东西,不知道能救下多少人。”
“多谢陛下!多谢成世子!多谢鹰羽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