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宗祠。
平守有些无奈，看着跪在祠堂里的莫行止忍不住劝道：“殿下，这都已经五六天了，您就一直跪在这里也不出去瞧瞧？”
“外面的山花开了可漂亮了，咱们出去走走吧，不然人都憋坏了。”
唉，平守在自己心里叹了口气，毕竟从太子殿下变成了大皇子，任谁都会萎靡不振，都会郁郁寡欢的。
莫行止眼下的青黑很重，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了。
这些天里他想了很多，为什么事情会败露，为什么自己会被废，为什么会来这九华山。
他以为自己就是命定的太子了，以为未来的皇帝一定就是自己了，他甚至连未来的蓝图都勾勒好了，却突然降下来这样一场大雨，把他整个人浇了个透。
“殿下？”
莫行止突然觉得眼睛很酸，心里也止不住地发痛，他哽咽着说：“我想小止了。”
平守无奈：“殿下，成世子现在正在杀伐堂里任职，整日忙的不得了呢！”
“我知道。”莫行止叹气：“九华山离王城大半日的路程呢，我哪能真的见到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殿下……其实我觉得吧，成世子同你感情也没那么深。”
平守嘀咕道：“您被贬到九华山来，他可曾来送过您？”
莫行止瞪他一眼，眼角还带着微不可查的泛红，整个人脆弱的像是一触就要碎成片的纸灯笼。
平守却执了意要让自家殿下清醒些，道：“本来就是嘛……您上次送过去的凤冠不还是给送回来了？还有这次的生辰礼，备得那么隆重，也没送出去啊……”
“滚出去！”
莫行止似乎发了狂，他声音也有些哑，说：“赶紧！出去！”
懂什么啊……他们懂什么？
穿上由许多绣娘缝制的绝美嫁衣嫁给自己，是小止小时候唯一的梦想。
他的礼物怎么会送不出去呢？只不过是因为出了变故，这生辰礼才没来得及送出去罢了。
那可是小止的梦想啊……
他越想越难过，明明那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现在突然变了样呢？
几日后的永安宫里，莫修沉浸在失去爱妃的痛楚当中，仍旧在和松南讨论寻找惠贵嫔的细则。
莫修：“宫里各处都找过了吗？各宫中有没有暗道，有没有偏房，出入宫口的各处有没有认真查找？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会白白消失呢？”
“都找过了。”松南看着暴走的皇帝有些无奈：“陛下，这些地方都没有，连同各宫的湖里，井里水沟里我们都找过了，没见到人。”
皇帝一个劲儿地摇头：“你找那些地方做什么，爱妃怎么会死呢？她怎么会死呢？”
自打宸皇贵妃死后，莫修就再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动过心，甚至连心里那些仅有的火苗也断了。
再看到惠贵嫔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不是活了，只是自己又陷入一个出不来的死循环里，好像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就真的能当成同一个人。
如今……他的慰藉又失去了。
皇帝：“是不是后宫那些人下的手？朕有那么多妃子，是不是他们看惠贵嫔不顺眼，把她抓走了？”
“陛下！”松南加重了自己说话的语气：“后宫的各妃嫔都同惠贵嫔没有那么大的仇怨，不会冒着这般大的风险去害她的……”
“鹰羽卫不是很厉害吗？松堂主不也是很厉害吗？怀虚阁不是知晓天下事吗，不是知晓过去未来吗，怎么就找不出这一个小小的人来呢？”
莫修大概是真的怕极了，他怕再一次失去姜草，忍不住开口道：“能不能让怀虚阁出手……”
“不行！”松南斩钉截铁拒绝：“怀虚阁创立是为了维持现世平和，是为了佑莫家的江山，好让天下正常运转下去，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妃嫔而动用怀虚阁的力量呢！”
“是……朕差点忘了……”
皇帝有些颓废，他说：“是啊，你们甚至都不是朕的臣民，朕有什么资格要求你们呢？”
虚怀阁凌驾在整个大陆之上，他们能来帮助自己协理朝政已是不易，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要求那么多呢？
松南垂头，也不再接话。
谁都知道在怀虚阁看一遍水镜的代价有多大，没有人愿意为了看一个真相付出那么大的代价，除非走投无路。
而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失去一个妃子算不得什么大事。
“好。”皇帝妥协了：“加派人手再去各宫好好找找吧，别……别太早放弃了。”
松南：“陛下，明天就是三月十三了，我们要出发前往南城了，春猎不可耽搁，惠贵嫔那边……微臣会尽量的。”
对啊，莫修这才意识到，三月十五的春猎马上就要来了，他们需得提前两天出发，这样才能在三月十五有充沛的精力围猎。
这次狩猎历时五天，既是给了朝中各青壮年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也是为宣国挑选人才的机会，他必须早点收回心神，为宣国的未来考虑。
“是……朕记得了。”
莫修摆摆手：“你出去吧，朕有些累了。”
松南：“微臣告退。”
锦川瞧见人走了，这才适时端进来一碗热参汤侍奉皇帝喝下。
他的嘴动了动，表情似乎有很多不甘。
皇帝耗费这么大的精力来寻惠贵嫔，这些天锦川也听到了许多的风言风语。
有人说，皇帝喜欢惠贵嫔是因为她酷似死去的宸皇贵妃。
有人说，这样的盛宠和当年的宸皇贵妃不相上下。
他身为那个传闻中的宸皇贵妃，此时很想撕下脸上这张皮凑到莫修面前好好问一问他，他到底爱的是谁？
终于，锦川还是没忍住，他说：“陛下耗费如此大的心力来寻惠贵嫔，她……一定是个顶顶重要的人吧？”
莫修看了一眼这个陪着自己许多年的宦官，他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大概是那眼神太炙热，烧的莫修有些心慌，他终究是开了口：“倒不是惠贵嫔对我有多重要，只是……朕若是再失去了她，就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锦川：“念想？陛下身居高位已经得到了所有人望而不得的东西，原来您也有念想吗？”
“是啊……望而不得。”皇帝垂下眼睛：“寻常人望而不得的是这皇位，而我想要的却是一个人。”
“算了算了。”莫修摇摇头：“朕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呢？你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懂吧，失去一个人其实也没多痛苦，只是后面的日子每每想起过往，都觉得心如火炙，一生不得安宁。”
锦川想：是，她不懂。
她不懂爱一个人就是杀掉她的全族，害了她的性命。
她这一辈子都不想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