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涅瓦校园台正在广播一位著名教授的公开课,题目是《灵魂与死亡》,很艰深的哲学命题,但这位教授讲得妙趣横生,他甚至设计了几个试验,想证实灵魂存在,公开征集病危的病人协助试验。中将和我都听得津津有味。
“我想参与试验。”中将兴致勃勃的说,“听起来很有趣。”
“行,那我和教授联系一下。”将军想要做的任何事,我都有义务帮他完成。
中将却沉默下来,他不吭声半天,忽然与我开始探讨:“李女士,你认为灵魂存在吗?”
“当然。”我回答得非常肯定,因为我知道这是真的,我身体里曾经住过一个史前时代的女孩灵魂。
中将又问,语气非常认真,脸上带着期待:“那你觉得,人死后,灵魂会不朽吗?”
世上没有不朽的东西。人死后,灵魂会消失。即使那个史前女孩,因为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灵魂在我身体里存留下来,现在也已经悄无声息了,只剩下她的极少一部分我能理解的记忆,转化为我的知识,在我脑中得以保存。
我朗声回答:“当然!那些伟大英雄们的灵魂会化成天上不朽的星辰,照亮我们,千年、万年、亿万年……”
“这么肯定!说得简直象真理一样。”中将便笑我太迷信老奶奶故事,“还是个孩子啊。”说着慈爱的拍拍我的头顶。
我并没有一直陪伴雪法利尔中将,因为总有其他女孩过来找我去帮她们处理事情,例如清理病人的呕吐物,或者因为某“大兵”说了句美女觉得很粗鲁的话需要调停关系……没一件跟高级医护有关。我只好在门口挂上牌子,告知如果不是紧急情况,能自己处理的自己做,不要来打搅,影响中将休息。
“真对不起,太吵闹了。赛弗特医生要我担任护士长,所以事情多些。”
中将不在意摇头:“赛弗特医生没有选错人,你很能干。”
这时,敲门声又笃笃响起来。我一阵烦躁,又什么事?打开门,玛丽亚怯生生站在门口,冲我挤出笑脸,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辛迪,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家里有什么亲人?有哪些爱好?……还有,你喜欢什么花?”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纳闷。
“威尔斯将军向我打听你,他说,说──”,玛丽亚一阵兴奋,“他说如果我能打听清楚,就给我打高分。”说着双手合十,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哀求状,“好辛迪,拜托!我只差一名就能嫁给伯爵。”
我呆了一下,马上快步闯进威尔斯少将的病房。威尔斯少将见我进门,立刻晃晃悠悠下床来,高兴的叫:“辛德瑞拉!”他迅速道歉,“抱歉,李女士,我能冒昧的直呼您的名字吗?”
我压下烦躁,堆起和气的笑脸:“将军阁下,您对玛丽亚?贝诺女士的照顾满意吗?”
“当然当然,”将军连连点头,“不过如果你能……”
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玛丽亚是我最好的朋友,您能替我多关照她吗?您知道,我们这些女孩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嫁个好男人。”
将军立即许诺:“当然当然,我会给她打满分的。不过,辛德瑞拉,你现在在哪个病房?能不能……”
“我在照顾雪法利尔中将大人,您知道他的病情吧?”
威尔斯将军点头,脸色转黯,忧心忡忡。
“中将大人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如果您能让玛丽亚不为一些琐事来打搅,我将非常感谢。”
威尔斯少将点头,道了声歉意。我便转身出门。少将不死心的问了句,这次又变了称呼:“辛迪,你喜欢什么花?”
我无奈叹了口气。以前在海格里斯军医院里也遇到过类似事,把某位多情善感的病人照顾好了,病人感激得要“以身相许”,但过一阵以后,理性恢复,也就罢了。
“野菊花。”我回答。既然不可能回应人家,就不能让人家破费金钱。
少将皱眉,不相信的又问一句:“野菊花?花店里没有啊。”
我笑笑出门。
回到雪法利尔中将的病房,中将大人仍在收听广播。我也坐下安静的一起听。中将听了一会儿,忽然扭头对我说:“威尔斯脾气很爆,但欺软怕硬,你比他脾气还大他就服你。这个人心眼很多,很狡猾,但你跟他坦诚,他也不会跟你耍心眼……”听着象刚见过女婿的老父,生怕女儿嫁错,挑挑剔剔、半支持半否定的向女儿品评。
我不耐烦打断:“我不想嫁他。我要当候选妃。”
中将闻言沉默,想了一下,和气问:“辛德瑞拉,你的语气听起来对候选妃缺乏热诚。”
因为我从没想过要嫁给王子,现在更不想嫁给任何人。
“当了候选妃能得到爵位和年金,我就可以回家乡了。”我说,简直迫不及待。
中将忽然莫名其妙的生气:“辛德瑞拉,你知道‘候选妃’意味着什么吗?将没有任何普通男性敢于娶你!“
那不是正和我意?我心里一阵轻松,很有几分高兴的回答:“我心目中已经有一位英雄啦!”
中将的手狠狠在床上击打一掌,敲得床嗡一声响。我连忙说:“小心手上的伤口!”中将气呼呼吼道:“愚蠢的女孩,你根本不明白‘候选妃’的意思!”我被他的怒气吓到,不敢说话。中将张开嘴,却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再对‘候选妃’说出什么,只带着一丝哀婉和怜悯道:“辛迪,为西米蒂斯少校守节当然很高尚,但少校在天绝不会赞同你这么做。他用生命拯救你,你就得连他的份一起活出来,活得比别人更精彩。”
我扭身不去听。伊利亚特最在意女性的忠诚,我向他发过誓,绝不背叛。中将叹了口气,便不再说。我服侍他吃过晚餐,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中将便打发我赶快回家。
我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跑到赛弗特医生的办公室,医生不在。男护士说医生在他的实验室里,命令我不要去打扰。我心里存着桩事,还是跑去。
在实验室外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回应。我小心推开门探头往里面瞧。室内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好象什么发霉了,原来赛弗特医生身上的怪味道是从这里来的。
“站在门口,不许进来。”医生冷冰冰命令。
我连忙收回迈出的脚。医生没理我,专心看显微镜下的玻片。我好奇的向实验室内张望,试验台上整齐摆放着好多玻璃皿,上面贴着编号,里面是各种发霉的食物,有面包、麦芽、黄豆……不知道被用来干什么。
赛弗特医生看了半天显微镜,叹了口气,很沮丧的向我转过身来:“进来吧,不要碰任何东西。”
我很小心的走过去,连座位也不敢坐,站在医生面前勾着手指问:“医生,我想知道,雪法利尔中将大人的病情,还有没有希望?”我一阵黯然,想到今天他象父亲一样和我谈论我的婚事,便伤心不已,我已经失去过一位父亲了。
赛弗特医生望着我,冷冰冰的脸柔和下来:“也不是毫无希望。将军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大面积伤口感染,他的体质非常好,超出一般人,所以能活到现在。我正在研究一种新药,有希望迅速控制感染,但我需要时间。”言下之意就是,如果雪法利尔中将能撑到新药研发出来,他就有救。
我立刻很高兴,忙说:“医生,需要我做什么?帮您做饭、洗衣服、打扫、刮胡子……什么我都愿意做!”所有的生活琐事我全替赛弗特医生做了,只求他把时间全用在实验上,早点把药做出来。
赛弗特医生脸一板:“你把将军照顾好,其他事别给我添乱。”然后便把我赶出实验室,并且命令我不许再来,接着争分夺秒又埋头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