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燮甲将那根蓍草一口吞进,体型由人身变化成为阴阳太极鱼的同时,周身气息也是随之暴涨,终于一鼓作气堪破问道境圆满与悟道境之间的界限,暂时跻身悟道境大能之列。
俞燮甲与柳乘风皆是魔修,但两人对于魔道的理解认知却不同。
在柳乘风看来,魔道是对这世间所有不公的一种抗争,而在俞燮甲看来,魔道就是一种可以快速借用的力量,无需像正道那般还要花费多年时间修身养性。
故而即便柳乘风由儒转霸,使得他的魔道也变得狂放霸道,却始终不失稳健。
俞燮甲的魔道在整体气势上并不逊于柳乘风的魔道多少,且还多出了阴阳太极两仪四象等多种玄妙演化,但因为他是借助蓍草之力才在短时间内跻身悟道境,并且理念方面与柳乘风迥异。相较于柳乘风,他的气息要显得更加虚浮,宛若一座悬空楼阁,虽然磅礴大气,但却没有平稳的地基作为支撑,难以长久。
只不过俞燮甲从一开始的打算就并非是与柳乘风打持久消耗战。
他只定下了三招之约,且除却必要的蓄势阶段以及攻心之语,他出招的时候没有丝毫拖沓。
以至于纵使前两招未能伤到柳乘风丝毫,他的信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他的重心,一直都放在最关键的第三招上。
与第二招的方式有些类似,他所借助的仍是阴阳太极鱼图案,但一个是以灵力模拟,一个是亲自化身,两者间的威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并且为了使这招更具有攻击性,在阴阳太极鱼图案的基础上,俞燮甲还做出了一番调整。
首先发生改变的是头部。
俞燮甲将鱼头变作龟首,减少了一分灵动,增添了一分厚重。
鱼身之上鳞片消散,生长出一块背甲,没有层次紧密的条纹,仅有一副黑白相间的阴阳太极图,边缘处隐约可见软状裙边,壳质柔软,并不坚硬,但却时刻维持螺旋状态,将周围的流动空气变作锋利风刃,用以保护自身。
其背脊和四肢呈暗绿色,腹面白里透红,外形为椭圆形,相较于龟,它要更加扁平,头颈和四肢可以自由伸缩,肢各生五爪,爬行敏捷,躯干则略呈卵圆形,吻长,鼻孔开口于吻端,背部隆起有骨质甲,不过并无周边骨板以及高纹理表层,亦无角状外骨板以及松散连接的腹甲。
显然,这是甲鱼与阴阳太极鱼的综合体。
与先前灵力模拟出的纯粹阴阳太极鱼不同,俞燮甲亲自化身的这种结合了甲鱼特质的阴阳太极鱼要更为强大。
这种强大并不是只体现于体型之上,事实上,无论是攻击、防御、敏捷等方面,它比先前都强出了十倍不止。
甲鱼生性凶猛好斗,群体间恃强凌弱现象很是普遍,当食物缺乏到一定程度时,它们甚至会残食同类,与野兽无二!
俞燮甲此刻所表现出来的特征恰恰宛如多日不曾进食的甲鱼,连眼珠中都泛着凶光,口中分明没有尖锐獠牙,但随着他化身的巨型大鱼吞吐吸纳,周围所散发出的气息俨然不亚于漆黑夜下群狼环伺之景。
柳乘风皱了皱眉,几度欲作势长身而起,想要先发制人,但念及那三招之约的约定,他还是继续坐在了龙纹宝座之上,等待着俞燮甲所化身的全新阴阳太极鱼扑杀而至。
变幻成阴阳太极鱼的俞燮甲突然咧嘴笑了几声,他此刻的状态虽然不是人身,但拥有的灵智却与往常无二,如果他愿意,他还是可以口吐人言,与柳乘风交谈。
但这第三招既是最后一招,也是生死之招,一切的蓄势阶段都已过去,他自然不可能再多浪费什么唇舌。
笑声落罢,那巨型鱼身便已模糊成一道难以捕捉的光影。
光影穿梭之际,四周虚空中足足出现了不下百道空间裂缝,宛如宇宙中的神秘虫洞,从外界展望内部,看到的是一片漆黑,但实际进入后,却又发现它是通往着不同时间空间的隧道。
经历了那段漆黑,接下来很有可能获得更多的光明。
这便是虫洞最吸引人的立意所在。
但柳乘风是俞燮甲认为必须要除掉的敌人,他所呈现出的黑暗是为柳乘风而准备,这无可厚非,至于那些光明的可能,就定然不是他为柳乘风所准备的后路。
如若非要与柳乘风扯上关系,那也是后者的绝路!
唰!
光影在众多空间裂缝之中游动,结合着悟道境的气息,强如柳乘风,此时此刻竟也无法探测到俞燮甲的具体方位,更加无法遇见到下一瞬俞燮甲将会从何处攻来。
但他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故而在那光影隐没之时,柳乘风先前所造出的两幅画卷也在开始化虚为实。
一段壁画,一张纸画。
纸画覆于壁画之上,画山水,画花鸟,画人物,融水墨,融青绿,融金碧......
色彩鲜明,栩栩如生。
他画的是自己心中所想,画的是自己最大希望。
希望源于幻想,成于现实,方是意义所在。
他柳乘风不愿做无意义之事,哪怕那个女子早已经不知去向,他也要夺天地造化,造出这一副画,再让她随着山水烟雨,一同从画卷中走出,不说情怨纠葛,不谈是非对错,只与他携手,共执一截柳,并肩看秀丽河山,听那流水潺潺。
他早已收起水墨,不再提笔。
但此刻那幅画却是自行铺展而开,绵延至光影所过之处。
宣纸复而雪白。
山水蓦然成真。
轻舟驶过万重山,她捧起一截柳枝,带着两个孩子,向他走来。
沿途所有外来阻隔都在崩毁,散为山水间一点陪衬,包括俞燮甲化身阴阳太极鱼所开辟的空间裂缝。
即便俞燮甲奋然抵抗,在遭受纸画与壁画的双重镇压后,他也是节节败退,只保留下了两处空间裂缝。
两道裂缝渐渐扩散成为洞口。
柳乘风没有立即阻止。
他如春风一般轻柔,来到她的身侧,接过那一截柳枝。
画里画外,终于糅合成了一副团圆景象。
好么?
好,也不好。
他还是没有想好要对她说些什么。
他也不确定从画里走出的她能否将话传到这一个世界的彼端。
踌躇片刻,他只是对她言道:“等我。”
下一瞬,他人已不见。
但那两道正自开辟的空间虫洞之上却是凭空洒下丝丝细雨。
......